钱是王八蛋 第二天,刘夏跟着洋紫在仲恺的网吧转悠。仲恺请她们吃早点。 他们挤进一个人很多的简易早点铺前,要了四碗馄饨,呼噜噜地喝。 仲恺调侃刘夏:“刘夏,不带这样的啊,大晚上的玩失踪,我们哥仨到处跑, 害得圣诞节都没过好。” 郝雷最近把头发染成了五颜六色,又烫成卷,他本来就有晃头的习惯,现在头 一晃,像摇摇欲坠的鸟窝。郝雷也龇着牙说:“就是,本来昨天晚上我还有约会呢。 都被刘夏搅黄了。” 刘夏脸上有点挂不住,就对着仲恺嚷嚷:“不说说你,大老板,就请人吃这种 早点,也不怕在女朋友面前丢面子。” “我丢什么面子,她愿意跟我,是吧洋紫?” 两人回头找洋紫的时候,洋紫已经放下碗站起来走了。仲恺气不过,拍拍郝雷 的脑袋说:“一会儿出去给我剃了,一头鸡毛掸子,什么玩意儿!”郝雷伸出手说 :“钱呢,剪头总得要钱吧?”仲恺说:“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开过工资?”郝雷厚 颜无耻起来:“现在谁还指着工资活命?” 刘夏陪洋紫坐在“网进天下”的吧台里。吧台和网室隔着一面带门的墙壁,是 独立的一间,摆着烟酒各种饮料,是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仲恺也走进来,和刘夏斗嘴开心。 网吧的门突然开了,三个黑影闪进来,穿黑风衣的高大男子们,像一阵阴云, 卷着充沛而又阴暗寒冷的雨水。 整个房间顿时阴郁起来。 其中一个男子,摘下墨镜。刘夏看到他左脸上斜着一道暗紫的刀疤,吓得躲在 洋紫身后。男子望着仲恺笑笑,那伤疤裂开,仿佛要渗出血来。 “仲老板,好久不见了,最近生意可好?” 仲恺把玩着吧台上一把折扇,背对着门,并没有转过身:“还好,劳八哥费心 记挂着。” 八哥向着洋紫,深深施礼:“万哥让我代问洋紫小姐好。” 洋紫不搭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把水含在嘴里,漱了漱口,扑一下,吐在地 上。 仲恺转过身,扑哧笑了下,说:“谢谢万哥,问他老人家好。”又扭头对洋紫 说:“你去歇着吧。” 洋紫牵着刘夏的手刚想走,门被八哥堵住了。 八哥荡着阴沉的笑容:“仲老板,我给万哥捎个话,问问仲老板考虑得怎么样 了。是让出这间铺面,还是要麻烦一下洋紫小姐……” 仲恺伸过一只胳膊,很有力量,把洋紫和刘夏揽在身后。刘夏吓得手脚冰凉, 使劲握住洋紫的手。 “烦您回去告诉万哥,多谢他老人家看得起小弟。我这生意很好,店铺从没打 算出让。还有,”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从来不靠卖女人吃饭。洋紫,送八 哥出门。” 洋紫走过去敞开门,说了声,请吧。 八哥大笑起来:“仲老板够爽快,只怕日后,你这儿风水就更好了。”看了看 洋紫,一甩手,带着其余两人走出门外。 刘夏被吓坏了,等那些人走远了,痴痴地问仲恺和洋紫:“这些人是谁?他们 说什么呀?” 仲恺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万哥,知道不?他们所谓的老大。”说着舞动 手里的折扇,耍了个扇花,在刘夏面前嗖嗖划了个十字,像武侠片里的剑侠:“邀 请我加入他们雄霸天下的,天地会。” 刘夏摸不着头脑,又愣住了。 洋紫走到仲恺身边,抱住他,在他脸上,使劲啄了一下。 圣诞节第二天,孔岩昏昏沉沉地来到公司,为了找刘夏几乎一晚上没睡。 他路过佟嘉惠的办公室,心想,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不由自主生出一丝 歉意,脚步就慢了下来。佟嘉惠的助理小林走出来,问孔岩:“你是不是找佟经理?” “不是。” “她今天没来上班。不过早上她打电话吩咐过,让我告诉你她没事了。她的车 已经叫人去开了。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打她的手机。” 孔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天都感觉脑袋酸痛。杜金丰看出他有心事,关切地 说:“小孔,是不是家里有事啊?” “没事,昨天晚上喝得有点过了。” 杜金丰看看四周没人,小声说:“不舒服就回去吧,你手头的活给我,要是有 人问,我就说你出去做市场调研了。”上次的事后,他和杜金丰都被调回了研发部, 但是杜金丰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善了。 他看看时间刚过三点,对杜金丰说:“那就拜托你,我回去有点事。” “呵呵,没事。”杜金丰叮嘱他,“你不用跟人力部的请假,省得算到考核里。 就这样出去,谁也不知道。” 刘夏没想到孔岩这么早就回来接她了,所以断定他肯定已经消气了,不由一阵 喜气。跟仲恺和洋紫摆摆手:“再见洋紫,再见仲恺,你们别担心,我会好好过的。 以后再也不玩失踪了,再也不让大家担心我了。”这话好像是对着仲恺和洋紫说, 却是说给孔岩听的。 仲恺被她逗乐了:“打住,我才不信你的话呢,什么时候跟孔岩结婚了什么时 候我才相信。” 刘夏抬起头,看了看孔岩,装出一副绝望的神态:“你会娶我还是娶别人?” 孔岩看她没事,长出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头说:“当然是娶你。” 刘夏一下跳起来,摆出一个“耶”的手势。 四个人对着笑起来。告别了仲恺洋紫,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小家。 他摸摸她的脸,这个长不大的孩子,昨天还是个吃人的魔鬼,今天就又变成了 天使。她总是伤了他的心调皮地跑掉,在他精疲力竭时,又回到他身边。 “以后怎么跑都行,但要带着这个。”他把刘夏的手机交到她手里。 “带着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关机。”刘夏嗔怪地回答。 他听她这样说,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刘夏:“其实,昨天我是想跟你解释。佟 嘉惠……” “你看人家有钱又漂亮是不是?” “不是……” “我会吃她的醋吗?她配吗?有钱就很了不起了?” “那你跑什么?” “我我,反正这事在我心里算是结下梁子了。”刘夏不想承认她的妒意,就半 恐吓半当真地说。她喜欢看到孔岩着急的样子,他越是着急,就越可以证明他对她 有多在乎。这是刘夏的逻辑。 孔岩额头开始冒汗,脸色更加难看。 刘夏抚摸他手背上的牙印,已经结了血痂,问:“还疼不疼?” 他看到她的担心,一颗心算是放下,但反攻道:“这个,也在我手上结下梁子 了。你说怎么办吧?” 刘夏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那算情侣梁子,两道。” 他们开心地笑起来。刘夏指着桌子上的蛋糕说:“我要吃蛋糕。” “放坏了,不能吃了。”孔岩拿起桌子上的蛋糕扔向垃圾桶。 刘夏赶忙拦住:“不行,不行,快放下。”她揭开盒子,舔舔发皱的奶油, “你知道它有多好吃吗,你知道它有多贵吗,一个就四十六块钱,能买六斤三 两猪肉,十三斤半鸡蛋,二十三斤土豆,一大筐呢。还能抵一个月电费……” 孔岩的眼睛湿润了,“以后不许那么抠,我的钱都是给你花的……”他的一只 大手紧紧抓住刘夏,眼睛却不看她。 “其实,昨天我就是心疼,你怎么敢这么花钱啊,完了就……”刘夏躺在他怀 里开始哭,“孔岩,我被炒了。” “刘夏你听我说,钱就是王八蛋,将来哥一定会挣很多王八蛋回来给你!” 刘夏想起洋紫说的感情很贱,突然觉得产生了极大的共鸣,边哭边说:“以后 我不听话你就打我吧,我就乖乖地挨着。” 孔岩紧紧地搂着她,刘夏想笑一笑,却哭得更厉害起来。 这些天,仲恺一直没见郝雷的影子,既不来网吧,也不在租的房里,不知道他 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前一阵不停地向他要钱。仲恺问他钱怎么花得这么快, 你都在外面做什么了?他就不说话了。 郝雷又是几天没来网吧,有几个帮忙的小工,说他们看见郝雷跟着一群头发跟 他染成一个颜色的小流氓在街头溜达。仲恺一生气,抄起门口的一根棍子就往他们 说的大街上奔去。吓得小工忙去拦腰抱腿,洋紫说:“你们都让开,狠狠揍他一顿 就好了。” 仲恺在第N 胡同找到了郝雷。朝那帮小混混说,赶紧给我滚蛋,再让爷看见你 们跟他在一起,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有几个混混摆出不忿的样子,大摇大 摆往前凑。仲恺说,别跟爷来这套,爷出来混的时候,你们他妈的还夹在你娘裤裆 里呢。抡起棍子,昏天黑地一通乱揍,吓得来人直往后退,指着郝雷说,他还欠我 们老大钱呢,欠一万,不,欠两万……仲恺说,告诉你们他妈的老大,明天去网尽 天下,欠多少大爷还你们多少。要再来找郝雷,见一次,他妈的爷掴他一次。 众混混被仲恺吓跑了。 仲恺对着郝雷,举起手,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嘴巴,郝雷的嘴角立马就飘出了 血丝。他并没有还手,也不低头,直直看着仲恺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仲恺打累了,靠着墙开始数落:“郝雷呀郝雷,我把你他妈的带出来,可不是 让你他妈的偷鸡摸狗来了,你他妈的都干些什么,怎么着你也算受过祖国的培养吧, 你就他妈的这样混来混去的,对得起老家的你妈吗!” 郝雷一句话也不说,接着听仲恺骂:“你说你缺钱你跟我说,我他妈的什么时 候在钱上亏待过你他妈的?用得着这么糟蹋自己吗!你他妈的说话啊你,这会哑巴 了,你他妈的说话啊!” 郝雷摸摸嘴角,朝墙根吐了一口血唾沫,学着仲恺的口气说:“我他妈的凭什 么总要你的钱,我他妈的有手有脚,凭什么总要你的钱。”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却 噎得仲恺立马没话说了,好像回赠他了个极大的讽刺。说完郝雷就转身走了。 仲恺把手里的棍子砸过去,喊道:“你他妈的有种就别回来!” 可是吼完这句话,仲恺觉得心里空空的。从大学到现在,郝雷是他身边的铁磁, 他一直都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从来都没有分过彼此,他认为这就叫莫逆。可是, 今天他才发现他愚蠢到了家,即使每天在一个碗里吃饭,他也并不了解,郝雷心里 在想什么。 过了几天,网尽天下并没有出现上门来要钱的人。又过了几天,郝雷不声不响 地回来了,剃了个光头,开始很卖力气地做事,只是话少了很多。仲恺也就不提那 天的事,和往常一样过起他们的日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