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当然,他们也不必担心,因为倒霉的只会是肖亦凡一人。 陆露四平八稳地走入自己的办公室,轻轻把门关上,又顺手把百叶窗拉下,继 而她倚靠着墙,缓缓滑落。 跟刚刚的自信不同,此时的她,脸上满是汹涌的悲伤。来到肖亦凡公司的这个 决定,是自己在无数个万分纠葛的夜里,为求一个解脱而艰难做出的。而如今的这 番景象,与自己设想的竟然是那样相似,可为何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成功的喜悦? 报复没有带来快感,留给她的只是一阵阵冲动发泄过后的颤抖,以及揪心的疼 痛。 当肖亦凡的脸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痉挛。 她时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可是,她必须要撑住。 这场独角戏,她要演下去,她再次把自己逼上了悬崖,已经无路可退,即便粉 身碎骨,她也要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此时的肖亦凡,在座位上发呆,失魂落魄。 他无法给现在的局势一个清晰的论断了,昨天他还胸有成竹的一切,统统都破 灭了,他甚至有点儿怀念那个被称作“王八蛋”的经理,即便每天被骂,他也心甘 情愿。 电话铃声响起,吓了他一个激灵。 “喂,你好。”肖亦凡依靠仅有的一点条件反射接起电话。 陆露的声音通过细细的电话线远远地传来:“肖亦凡,麻烦你来一趟办公室。” 一切都加倍还你 肖亦凡走到陆露的办公室门口,舒了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装, 用手梳理了下并不乱的头发,艰难地敲了敲门。 “请进。”陆露清脆的声音传来,陌生又熟悉。 肖亦凡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掉头就走,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远的没有痕迹 的,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当然,这仅仅是个假设,生活永远不是一个 RPG 游戏,你可以随时回到登录界面转换角色。玩儿得不爽,买张点卡,就可以换 个游戏。 肖亦凡比谁都清楚明白,这个念头就如他每天千千万万的白日梦一般,瞬间产 生,给予他瞬间安慰后,继而瞬间消逝。 他跟所有的双鱼男一样,内心有个小小世界,依靠自产自销的白日梦提供生活 勇气。 其实,大部分男人都这样。 肖亦凡推门进去,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幼儿园小朋友。 转瞬间,他想到自己是决然躲不掉与陆露的面对面了,不如轻轻松松,从容面 对,但求速死。于是他鼓足勇气,抬起头,努力让目光坚定平静一些。 但是看见陆露的那一瞬,它仿佛长久没有浇水的阔叶植物一般,瞬间蔫掉了。 陆露坐在那儿写着什么东西,并没有抬头看他,她的头发轻微地垂落下来,滑落在 额前,依旧那么美。肖亦凡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二人现在的角色定位虽然有些混 乱,唯一明确的是一个可笑的工作关系,陆露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忽然感到有点儿好笑,牵牵嘴角,想用笑容来减缓下此时的尴尬,却发现嘴 角是硬的,怎么样都划不出标准又事不关己的弧线。陆露坐在桌子后在纸上写写画 画,看似镇定自若,可她的心里,却汹涌得仿佛涨潮期的大海。情感的波涛一次次 拍打在她脆弱的心壁做成的礁石上,每一下都刺痛不已。 她清楚地知道肖亦凡站在那边望着自己,她却不准备打破这种宁静。 打破了这份宁静,就如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纸片。有许多事,就真的已成定 局。 她知道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但她并不在乎,谁要在乎呢,她想? 空气里有那么些微尘,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下无所遁形。 有温柔的光,静静地洒落在她的脸上,她认真地侧脸,笔尖划过白纸的窸窸窣 窣的声音,让肖亦凡仿佛看到了三年之前的那个陆露。 那应该是个六月吧,北京已经有些炎热,阳光涣散得厉害。 三三两两的学生分散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台上的老教授声音低沉而缓慢,时钟 滴答滴答,外面传来忽远忽近的蝉鸣。肖亦凡在陷入睡梦之前依稀记得陆露坐在自 己的左前方,窸窸窣窣地记着什么,不时抬头看前方。彼时的肖亦凡只能看到她那 白皙而又棱角分明的侧脸。精致,乖巧,每一寸肌肤上都仿佛闪着光和亮。她时不 时把几缕不听话飘至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不经意的动作让肖亦凡仿佛每一个毛孔 都轻松舒展开来,脸上堆满幸福的傻笑。 恍惚中,一切都太美好了,他有种安心的睡意,几乎就要沉沉地睡去。 不不不……不能就这么睡了,一定有什么被遗漏了。 对了,当时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那个人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地浮现在肖亦凡眼前。 他以为他忘了,可是,他还是都记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