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吴前,今天你在然筝墓前说了些什么哟。”“我说她一心给我撮合的女孩子 原来是个野蛮人。”“好你个吴前。看我不把你耳朵揪下来。”“哎哟,疼死我了, 你能不能轻些。象你这般野蛮的女孩子已经快绝迹江湖了,你就不能温柔些。” “你当我是然筝啊,事事顺着你,告诉你,没门。”“然筝啊,快显灵啊,陈姝这 丫头好毒,非要了我的命不可。”“今天你不说也得说,快说。”“你先松手,我 说,我说,我是和然筝叙旧情,你也要听吗?”“不了,相公,我去给你做饭噢?” “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唷,能叫相公吗?还有你千金大小姐一个,你会做饭嘛?” “我爱叫你不服,还有在美国我吃不惯西餐,都是自己做的。”“把你在美国的故 事说来听听。”“那都是些无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回来好。”话刚说完, 电话响了。“哪位。哦,爸爸哟,什么事啦,回家,不嘛,我还要玩几天....好, 就这样。”“你爸催你回去了吧?”“不管他,我爱怎么就怎么。”“你终归不是 这里的,我们或许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赶我走?你讨厌我?”“没 有,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与你说的相反。”“真的,如果我愿意一辈子留在这呢?” “呵呵,不太现实。”“今天你有课吗?”“当然有,没我不行,有什么事吗?” “算了,没事。”“什么叫算了,对我你还隐瞒什么?”“我想你陪我进城一趟。” “进城为啥?”“我说你能不能就少问一句。”“成,我不问。我看季芸在不在, 如果她没走,请她帮我代两堂课。”“那就好。诶,不是说吴妍回来了吗,在哪?” “她家你住过的,西屋第二重。”“不要你说啦,我知道。”“那我找季芸去啦?” “去,去,去。” 季芸姓周,今年二十二岁,从师范出来没两年,或许没什么人际关系,被分到 我们穷山沟里。不过她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埋怨过半句。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学校发 不出工资,她无米下锅,一个人便躲在墙角里哭泣。后来校长把这事与我说了,我 给了她五百块钱,本不打算她还的,没想没过多少日子便还我了。还钱那天,母亲 也对她说,往后要是没吃的,就上我家来,不差你这一口粮。把她感动得泪水在眼 眶里转。 进办公室,恰巧她与校长都在,我先与她商量,她微笑,“是去拍拖吧?” “言归正传,你成还是不成?”“成,不过是不是得给点诚意呢?”“行,我顺便 从城里带点菜回来,晚上去我家吃饭,怎么样?”“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哦。” “不会,记得带上徐劲。”徐季是她的追求者,学校的新老师。我先前就认识,临 村的,个子不高,人倒挺老实的。不过也不知他俩有没有结合在一块。“带他干啥, 我和他很熟吗?”“你们小孩子说话老心口不一。”“大哥,你很老吗?”“呵呵, 他不去也好,至少可以给我省点。”“你这样说,我倒是非得叫他咯。”“鬼精灵, 饶着弯子,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诶,等等,帮我到书店捎两本书回来。” “你喜欢哪种的?”“随意,只要是外国名著就成。”“那就不用买了。”“为什 么呢?”“我家柜子里多的是,晚上你自己随意挑。”“真的。”“我还会骗你不 成,走啦?”“等等。”“丫头片子,你又怎么啦?”“帮我带几幅画还有一瓶香 水,我想装裱一下房间。”“什么画,哪种类型的香水?”“画就明星的那种,最 好是周杰伦的,香水就桂花香味的。”“这个季节外面桂花正开得旺呢,买那干啥?” “要你管,呶,这是买东西的钱。”“不用了,就当大哥哥我送你的。”“那怎么 行呢?”“我早把你当妹子看,走了。”“等等....”不等她再说,我出去了,做 了个手势,让她和老校长打个招呼。她好象还不理解,我一甩手,往外面跑,再不 走估计赶不上早晨的第一趟车了。 出了村口,我看见程姝与吴妍在那招手。“还不来,车子就要发动了。”程姝 说。“你们等很久了吧。”“那还用说。”程姝目光看着吴妍笑,吴妍似乎也会心 的笑起来。“不老实。”“阿前,你这是去哪里?”大劳反背着手傻着脸问。“上 县城,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烟。”大劳是个弱智人,村里人管他叫傻大劳。大劳今年 四十,上无父母,下无妻小,就一个兄弟,唤做细劳,因为勤劳能干,娶了个老婆 生了两个闺女,后来不知何时生了个儿子,村里人说是他娘们捡的。细劳什么都好, 就头上长一头的癞,许多年了都没有好,村里人都不正眼看他。大劳是个可怜人, 勤劳也是没话说的,常在外帮工,只是算不来帐老干白活。他有一癖好,就喜欢多 管闲事。哪家把垃圾倾到河里,哪辆车子把路刨了个坑,他都要嘀咕半天。小孩子 们管他叫“好管闲事傻大劳”。哪家哪个人多管了人家的闲事,小孩们就说,“你 就是好管闲事傻大劳。”关于大劳,我是弄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记得从前我 每次回家,他都坐在村口的大石上,每次我都会走过去给他递让一支烟,他用火柴 点着,傻笑着。依稀记得小时侯我也捉弄过他,将鞭炮塞入香烟之中,每次都炸到 他的手,可他就从来都没有防范过,也没有拒绝。炸了手,还对我们呵呵的傻笑。 现在想来有些愧疚。“你还楞着干什么?快上车啊。”程姝催我。“大劳叔,回来 一定给你点烟。”他依然是傻笑着。车子在凹凸的黄泥土上颠簸,有时我被颠起来 离座位一尺。程姝在前面大呼过瘾。吴妍转过头,“哥,多长时间没进城了?” “两个月吧,对了,你现在在哪做?”“还在姝姐那个厂。”“怎么样,有进步吗?” “我被提做组长。”“不错,真不错。”“吴前,什么时候我们回去看看。”程姝 说。我不语,说实话,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有那份空闲。程姝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吴 妍说,“哥,有空就陪姝姐回去看看吧?”“恩。”程姝立刻又笑出声来。“好, 真好。” “电视也要买啊?”“当然,怕你无聊。”“村里不知道有没有闭路线呢?” “没关系,--- 喂,老板,有没有无线的。”我呵呵的笑了,“我们小县城只怕还 没有无线电视吧。”“不用了,家里有有线电视咯。”吴妍说,“要不从我家接过 去。”“可我背不动这么多东西啊?”“谁要你背了,打计程车啊。”“好,那随 你。我还要去买东西。”“什么啦,一起买。”“我给人家带的。”“什么东西?” “香水。”“女孩吧。”“恩”“香水我比较懂,让我来。”“可她要桂花味的。” “哥,你给谁带呀?”“周芷若。”“我看是赵敏小昭吧。”“错,错,错,说错 了,是周季芸。”县城太小,逛不了多时就到了尽头。 晚上,家里挺热闹的,母亲张罗了一大桌饭菜。季芸让我去拿书,我随意提了 一捆给她,她翻了几本,“怎么都是哲学书籍呀?”“对不起,拿错了。”去取了 一小捆外国文学来。“哲学是吧,我喜欢,好,好,我看看。”徐劲说,“你一个 学理科的,你懂柏拉图,你懂德谟克利特嘛。”“呵呵,不懂。”手又放下了, “来来来,吃饭。”母亲招呼着。“阿前,我有点事要你帮帮。”宁武推开门进来 了。“哟,武哥啊,快,先别说其他的,喝两盅再说。”“晚饭我刚吃过。”“宁 武,既然来了,就留下喝两盅。”爹说,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椅子上。“是这样 的,上头来了调查小组..”“这我知道。”“那些人说什么我的土壤是酸性的,什 么纸太小。”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说专家说你的地土壤酸性太强,PH值过小吧?” “是,是,原来你真的很懂啊,难怪我那块地长出来的东西老那么瘦小,叶子也黄。” “武哥,其实我也不懂。”“看看,这事儿一点你就明白,还说不懂,赶明给我看 看去。”“武哥,我....”“你就不要太谦虚了,哥说你成你就成,哥信你。” “哥,我真不行啊。”“看,又来了,再怎么说,你也是省城的大学生,还有什么 不懂的?”我哑然。“妹子,你说是吧?”他又问程姝。程姝一个劲的捣头。“那 赶明我帮你查查资料。”“好咧,来来来,喝酒。”程姝吃完饭出去了。我们喝得 差不多了她才进来说,“吴前,把电视的线接好。”宁武说,“这事我是内行,包 在我身上,走,接线去。”走起路来却有些趔趄。“武哥,你还行吧。”“没事, 放心,没事的。”电视这丫头买了两台,一台放在爹娘的卧房,他们那台破玩意早 该换了。况且没有闭路线,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只能接收四套节目,中央一套, 省台,县台,还有临县一个台。在家我是从不看电视的,有空就看书消遣。关于买 电视,爹娘先前是极力反对的,并一致说要给钱,也不知程姝与他们说了些什么他 们又接受了。另一台则放在我房间。接好线,电视的效果还不错,宁武便踉跄着回 家了。“今晚我睡你房间?”程姝说。我张大了嘴巴,“怎么啦,不欢迎?”“欢 迎,当然是欢迎,求还怕求不来呢。”“让你讨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事先得说明白, 我睡床,你睡沙发。”“成。” 程姝躺在床上看连续剧,眼圈发红,好象是要落泪了,“看部电视剧犯得着这 样嘛?”“我怎么了,她又露个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你说,爱情究竟是 什么样一件东西。”“爱情就是一种感觉,就象们... ”她脸红了。“继续,我是 认真的。”“就象我对你的那种感觉,开始是想念,后来是思念,再后来就是满世 界就是你的影子。”“我就怕我没什么给你,没资格爱你。”“我不许你说这样的 话。”我捧住她的脸,“我也很喜欢你,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给你,可是我就怕我在 无意中伤害到你。”“我不在乎,只要我们一块,我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我 已紧紧贴住她的唇。吻得她无法喘息。我的手摸索着,搂住他的小蛮腰,伸向她的 胸部,解她胸前的纽扣。可是她阻止了我前进的步伐。“不要,可以吗?”话很温 柔。温柔得我的心几乎就要碎。我的手在一瞬间停止了。一瞬间,她清秀的面容变 得模糊起来。然筝那张可爱的脸片刻占满我的脑海。这一切,包括她说的话与然筝 是多么的相似。“你怎么啦?”我猛然清醒过来。“我觉得你很多方面与然筝很相 似的。”她一把推开了我,“不要把我和然筝拿在一起来比较好吗?我就是我,你 忘不了她,你始终是忘不了她,是吧。那我又算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中比 较气愤。“对不起,我是无心的。”“是呀,你还爱她,你就去找她呀,何必和我 在一起。”“姝姝,你听我说。”“还有什么好说的。”程姝穿了衣服,甩门出去 了。我忙追了出去。 天空中悬着一轮冷月。水库旁,波光粼粼。程姝抱膝坐在水边。望着渺渺湖畔 发呆。 我蹭蹭她的身体。她不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下次....”“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我也犯不着去吃死人的醋。”“没错,我爱然筝,我思念她。我也愿用 我的生命去换她回来,可一切已不再可能。人通常是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如 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绝不比然筝少一分,你知道吗?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花言巧语,那你就去死吧。”我没有思索,更没有犹豫,一头扎进深水里。程姝 急了,“吴前,我是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傻,快起来啦,会着凉的。”我钻进水里 并住呼吸。水面上冒出许多小水泡来。“吴前,我求求你,起来吧。”程姝哭出声 来。“都是我的错,你不起来我也跳了。”只听见水花的声音。我忙钻出水面。 “傻丫头,我在这呢。”“好冷。”我游过去,抱住她。她揽住我的腰一起游向水 边。上岸,风好大,我全身打哆嗦,“还是水里好玩,再玩一会。下水来啊?” “会感冒的。”我说。“大不了我们一起感冒哦。”我跳下水,搂住她窈窕的腰。 “姝姝,我爱你,我害怕失去你,你知道吗?”“我懂。”四片唇脚再次粘在一起。 “我买了两本书诶,要不回去看看?”“好的。”“好冷。”“赶紧回家把衣服换 了,会着凉的。” “你不是说有书给我看吗?”“不是给你看的。是买给我自己看的。”“什么 书嘛,拿出来看看。”“给你看可以,你得闭上眼睛。”“什么书,这般神秘。” “可以看了。”我算是瞧见了,一本《你的第一本哲学书》,一本是《西方哲学史 》。“你买这书干嘛?”“学哲学咯。”“你学这东西干嘛?”“我喜欢,就喜欢, 你管得着?”“你以前不总说讨厌这些东西?”“现在我又喜欢了。”“看过内容 没有?”“看过,我觉得哲学家多少都有些神经质。”“怎么说?”“研究一些毫 无必要的东西,还有就是太过自负,太过坚决自信。”“你说罗素?”“恩,还有 那个托马斯. 内格尔,我觉得他简直幼稚,弱智。”“你这话也说得太草率了吧?”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罗素虽然是一个绝对主义者,虽然有辉格党望族的背景, 但他四岁就失去双亲。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不由他不有乖张放浪的性格。罗素晚 年被指控为反美时,潇洒的回答,我的妻子们有一半是美国人,你想我如何反美。 多潇洒。”“是,是,是,你们男人就是不能专一。”“我可不算啊,对你我可是 百分两百的专一。”“这话我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有什么别扭了?”“我感 觉到好假。”“那好,那来点真实的。”我捧起她小嘴就要亲。“哎哟,不要啦。” “不行,我就得给你来点现实的。”“吴前,我想和你说点正经事?”“怎么啦, 我们这事就不正经了。”“哎哟,你好烦,诶,我想说,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楞了。“我知道你就不想回去。不知道谁说的,可以为我死, 可当我提点小要求又退缩了。谁说的,是谁说的?”“谁退缩了,我是这样想的, 在社会主义的教育发展过程中是少不了我们这些铺路石的,人民需要我们,孩子们 需要我们....”“少贫嘴,你有这么伟大。”“姝姝,你听我说....”“我不想再 听你说什么。吴前,你真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什么样的人才算男人?董存 瑞?黄继光?布什还是普京?”“少说废话,你还不是为了她。虚伪!”说着拿一 本书走马观花的翻着,似乎还不解气,撕开书皮,一页一页的撕起来。“喂,你....” 我去抢。“好端的一本书,你撕它干嘛?”“我就爱撕,怎么着?”“那你撕,你 今天非得把这书撕完了。”程姝红着眼睛进了卧室。 “姝姝,吃饭了。”我挽着她脖子,她甩开我的手,“你,谁啊?”“姝姝, 我们能少吵几句不?为什么每次在一起就得吵呢?”“都怪你,你反省吧?”“我 反省,凭什么反省?凭什么?”我气不来一处,索性出去了。“今天你不把姝姝给 我请来,我和你没完。”爹说,“孩子,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娘说。“娘,我没 错。”“去,管你有错没错,去哄哄她。”“这孩子的脾气就你给惯坏了。”爹冲 着娘厉声说。“爹,娘,不要吵了,我去还不成嘛。”去找程姝陪个不是,说真的, 我还真拉不下脸。“姝姝,我不是不愿陪你回去,你看,现在这情况,学校里我能 甩手不管吗?没个始终怎么和老校长有个交代,你让我留个烂摊子给他。他那人, 你不知道,脾气倔得很。再说了,我这样一走,当学校是什么啊,菜园子,想留就 留?想走就走?不尊重别人嘛。”“那你给他找个人不就得了。”“找个人,你和 我开玩笑吧?上哪儿找去,这种地方,人家跑还来不及呢。”“我不管,你就爱找 借口,诶,我看你是舍不得然筝吧。”“你说这话我还不生气,就不生气。我还真 是。”一抬头,我看见爹站在门外。“嘿嘿,我说错了,得收回来。”又向爹笑着 说,“爹,你们先去吃吧,我和姝姝有话说,待会过来。”爹不吭声走了。“虚伪。” “我就虚伪,谁不虚伪。姝姝,我看我们冷战到此结束吧。”“谁和你冷战了,我 犯得着?”“对,对,没有冷战,只是关于那事,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吧。”“成, 我给你时间。”“可我也得有个条件。”“说吧。”“等这学期末?”“你又变卦 了,你说你爱我在乎我,在乎什么啦?胡说哄我的吧?”“姝姝,我真的很喜欢你, 可你....”“你是说我不可理喻吧?”“没有那意思。”“那你吃饭去吧?”“没 你,我吃不下,你原谅我吧。”“要我原谅你也行,你到然筝那发个誓。”“发什 么誓?我说什么呢?”“你就说你今生就爱我一个。”“这都是很容易的事,我本 来就爱你,走,这就去。”“算了,不勉强你,你今个记住你说的话。我只想你跟 我好。走,吃饭去吧。”后面一句说得很轻。 程姝走的那天,我没送,我是见多了那种难过不舍的场面,害怕那种别离的酸 楚,也不忍心。可程姝去了村口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她说,她舍不得我,她一时一 刻也不想离开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人生中有许多难以取舍的东西,诚如爱情,事业,青春等。程姝常常说我, “你已经抛锚了。”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笑说我“落伍”,而我确确实实是“抛 锚了。”不过不是落伍,而是我在生命的过程中迷失的方向。我是否是应该去那个 熟谙的大都市实现我原本筹划已久的梦想,还是默默无闻的留在这所无人问津的小 学陪伴着这些可怜的孩子呢?我踯躅不前。胡子打电话过来说我是在爱的温柔乡里 迷失了自己。他说,爱情是精神虚幻的,你摸不到闻不到听不到。财富才是物质的 有形的,有形的就一定真实存在,我说你是发了疯,浪费生命。我没有反驳他。我 觉得胡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也不是很有道理。我始终觉得精神财富与物质财富 是应该共存的,照胡子的说法,地球上的穷人活着都是多余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信 念,是这个信念支持着他们干下去,而这个信念则是精神的。如果有人说,你之所 以选择留下是因为你对然筝一如既往的痴情,我不会反驳。如果有人说,你选择留 下,是因为你心中有这些孩子,我也不反驳,可是我没有伟大的胸怀,我留下来是 因为我心中还有爱,还有眷恋。我喜欢年轻人的随心所欲,因为我自己也是,虽然 草率,但也是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个记号。 落叶成冢,雪季来了又去。我用一支笔在一纸白笺上做记号,打开手机计算着 每个朋友打过来的电话记录。程姝的三十二个‘正’字差一横。那代表他拨过来一 百五十九个电话,是该交差的时候了。我去找老校长,他一股劲的摇头,说“可惜 啊可惜。”爹娘都是很赞成的,“其实你应该早有这种想法了。”去办公室收拾东 西那天,季芸拉着我的手,“吴哥,你真的要走啊?”我点点头。“你知道我为什 么来这里吗?”“说吧。”毕业那一年,我并不是一定只能上这来。只不过听说有 一个大学生也落户在这里,边起了好奇心,早知现在你这样,当初你就不该来的。 “”不是,我... “”我知道,走吧,走吧,都走吧。“”季芸,你可不能走啊。 “”放心,我不会,不象某些人有始无终。“”我会回来的。“”十年?二十年? “我无言。”自私!“我收拾东西逃离般的回家了。 出去那天,天空下着毛毛雨,风吹着,象漫天的丝。我和然筝嘀咕了半天,亲 吻了墓碑,带着一种悠悠的眷恋悄然离开。村口,狗儿抱着只大黄狗拦住我的去路, “老师,你走了就没人帮我家挑水咯,奶奶挑不动,我也挑不动,老师,你留下来 好吗?”狗儿是我的学生,我最为照看的学生。狗儿爹娘没了,跟奶奶相依为命。 我抚摩着他的小脑袋。“老师会回来的。”我不忍转身,直接上了车。娘没来送, 怕我不忍心又不走了。 上了火车,回忆起当年与然筝相知相识的场景,眼泪簌簌的就出来了。“叔叔, 你怎么哭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指着我的眼睛说。“没哭,呵呵,叔叔眼睛里 进了沙粒。”“叔叔,天堂在哪里?”“天堂就在蓝天上。”“我妈妈就在那,爷 爷说的,爷爷还说,只要我乖,妈妈就会回来看我。”“妈妈会回来的,一定会回 来看你的。”“谢谢叔叔。”这一刻我眼睛又红润了。然筝,你在哪里?可是,程 姝,我又是真的爱她吗? “闺女,多招呼你娘,我就不用你劳心咯,这么一大把年纪跟你出来住,不知 道是享福还是受苦,瞧这一路颠簸的。”“爹,你还坚持得住吧?要不我给你倒杯 水?”“哎哟,生活是好起来罗,不愁吃不愁喝的,你瞧瞧,你瞧瞧,这人也变了 模样,年轻人小姑娘就比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秀气,一代还比一代好。”这老头兀自 一个人嘀咕个不休。 程姝挤过人群,紧紧抱着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我亲自给 你做去。”“你会做饭,得了吧?”“在美国老吃西餐不太习惯,自个学的。” “好,那我尝尝。”“上车吧。”她把车子掉了个方向。 车子开在一小区里,这小区不错,规划设计比较新颖,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我们进了大厦。“你家啊?”“不是,给你租的。”我心里忽然一凉。有没有搞错 啊?我住,我现在是一失业族,哪负担得下这高额的房租啊。我强挤欢笑,“好, 好,很好,很好。”进了电梯,我忽然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她。 开了门,我只觉里面豁然开朗。“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是不是有点奢侈呢?”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啦,还有我咧,NOW ,你住那边的房子,我这边,中间这个书 房本来我想据为己有的,算了,送你了,”“这么大个房子百多平米吧?房租得多 少呀?”“4500。不贵吧?”“不贵,一点不贵,挺好的”心里却象崩了根弦似的。 “那就好,先生,那还忧郁什么,给钱吧。7000块,我们AA制,租金我付了一个季 度。”“你没有这么现实吧,我才住进来耶,你就催我房租?”“这是必然的,不 过看你刚来是客,给你缓缓。”“恩,这还差不多。”“被子呢,我给你铺好了, 都新买的,成本加工费算3000块。合计10000 块整。”“10000 块吧,刚好我卡里 好象还有。”“不会吧,我还指望10000 年后你再还我呢。”“晚上我有个同学聚 会,哥们邀我喝上两杯。”“我也去,不吃白不吃。” 城东的一小饭馆,胡子,耗子,金龙还有程城正在那猜拳。“不好意思,来晚 了。”“你妹妹吧?”耗子一双色咪咪的眼睛在程姝身上打转。“不好意思,我他 女友,很失望吧。”“不,不,不,挺漂亮的。”他舌头舔到嘴边。“前哥,我实 在看不出你有多大魅力,弄得美女一个个在你身边转,看,这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胡子歪着嘴说。“哥们就是那个牛,牛,牛,我牛,我牛,我牛牛牛。”“凭什么 好事都给你占了,我就这么衰?凭什么呀。”“凭哥们我脖子粗,腕儿比你有力气, 胸膛比你结实。”“你就吹吧。我觉得你该叫吴牛,吴牛,乌牛,小乌牛,反正你 也喜欢,怎么着?”程姝呵呵大笑,“就这么着,挺好的。”“我认了,哥们,你 把那瓶酒喝了我也认了。”胡子仰着脖子一口气把它干了,就连缓气都没有。“现 在,我才知道什么是牛,哥们你牛。”“哥们你面前放了三瓶,你看着办。”“三 瓶折换两瓶小乌牛怎么样?”“你真哥们咧,我说不成,今个我做东,就想省点, 凭你那肚量,多少个小乌牛也不够啊,喝啤酒,啤酒实在。”“耗子,你倒说句话, 这还真哥们咧。”“没辙,我支持胡子。”没办法,我抽了三口气才把三瓶解决, 肚子涨得甚是难受。“今个大伙都混得咋样啊?”“还真别说,应了毕业前班主任 老余的一句话,头破血流。”耗子叹气。“我还是跑腿的,耗子做了生意,两个字, ‘萧条’。就金龙与程城有出息,金龙,公司一白领,你说牛B 吧,程城就不用说, 他爹活脱的一大财主,他在他爸下面当总经理。”胡子摸着他那撇胡子说。“哥们, 你太抬举了我。我苦啊,我那娘们... ”金龙说。“停,哥们,你还真不要说,不 是哥们打击你,一个女人你搞不定你那男人的气魄哪去了。况且今个有女士在场, 你还好启齿?”胡子毫不客气。“没关系的,我就爱听。什么个事儿?”程姝微笑 着。“他媳妇跟人跑了。”胡子笑着说。“你媳妇跟人跑了咧。”金龙说。“我无 妻无儿,媳妇至今丈母娘家养着,你爱怎么说我没意见。”胡子呵呵大笑。饭吃了 两三个小时,胡子说,“散了吧,赶明还要上班呢。”去口袋掏钱包就要结帐。程 姝说,还是我来吧。胡子拦住,“嫂子,今个你是客,我来。”但钱包却往口袋里 拽。程姝把单买了,他又假惺惺的说,“哎哟,嫂子,真对不住拉。”“没关系的。” “散什么散。我还没喝够呢。”“龙哥,就你那猫的量你敢大言不惭。”“去,去, 去KTV 继续唱歌喝酒去。”“去就去。”“前哥,你与程姝坐我的车?”程城说。 “那我们呢?”胡子说,“你们打的。”“不用了,我们开车来的。”程姝说。程 城说:“一起去唱几首?”“恩,好的。”程姝回答道。 KTV 不太远,没多少路。胡子撕着破喉子在那嚎着,“程姝,会跳舞吗?”程 城问“会。”“一起跳支舞吧?”“好的。”他二人牵着手走在大厅中央。“来支 浪漫点的,哥们。”“酒醉的探戈,怎么样?”“凑合吧。”当他俩拥抱着在场地 之中飞舞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哥们,我和你说句真心话。”“说吧。”“这姑娘可比你前女友够味。” “你什么意思?”“她大方,得体,漂亮有钱,看,开的是奥迪呢。”“你自己财 迷心窍吧?”“哥们,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是说,她就算没钱,我也觉得她更适合 你,性格好,看着就舒服。”“你的意思就是然筝她就不漂亮,我当初是没有眼光 咯?”“哥们,哥们,冷静,注意表情,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与你更相配。你 这人就仇富心强。”“我知道,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看,看,哥们,我有眼 光吧。”“狗屁。哥们现在心情不爽,喝酒。”“喝酒。”他们舞跳完了,本想也 算结束了吧,哪想程城又请她一起合唱情歌,程姝也不拒绝,简直当我不存在。我 提了胡子走过去,“哥们,哥们,我与胡子来唱几句。”“唱什么呀?”“就这首, 《无言的结局》。”“这歌也太老了吧,我不会。”“你不会没关系,我会,你跟 着哼就成。”“好,好,我配合,我尽量配合。”一支歌唱完了,程城来拿话筒。 “哥们,还唱一支。”“唱支我会的吧。”胡子说。“《两只蝴蝶》会不会?” “会,当然会。”“那就它了。”“幼稚!”程姝说。“我说,”媳妇,你说谁啊? “”就说你,媳妇,你谁啊?“”成,成。“我把话筒放在她手里,”你有品位, 你唱,今个你非得给我唱好了。“”我为什么要唱好啊?“我指着胡子说,”哥们, 走,我们凉快去。我媳妇,这就我媳妇,现在懂了吧?“”算了,前哥,小两口的 有什么好吵的。散了,散了,明儿大伙还要上班呢。“”程城,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玩去。“”好哇。“他倒很爽快。”好什么好,你还哥们咧。“”你哥们。“我拽 过程姝,”走,今个你非得跟我回去。“”我要是不呢?“”我跟你没完。“”服 务员,买单。“她嚷着。 在车上,她呵呵大笑,“你笑什么啊?笑什么啊?今天不把这事给说好了,我 和你没完。”“你凭什么啊?我喜欢,我就喜欢,我笑,我还要笑,我哈哈大笑。” “我这心里憋得难受,你今个非得给我解释清楚了。”“你难受个什么啊?你和然 筝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多难受呢?”“我... ”“我什么 我... ,你说啊?”“我错了,成不?”“不成。”“姝姝,我发誓就对你一人好, 你就....”“这还差不多。”“那你还不把这事..... ”“傻瓜,逗你的,跳舞的 时候我就看出你那样子,就和程城合计....”“虚伪?”“我虚伪,你呢?还自私 呢?”“我说你每次买单从不含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一提款机呢?”“呵 呵,习惯。”“习惯?”“真习惯,小时侯总爱和男生一起玩,东西摔坏了我赔, 吃饭买零食我买单,因为那时我总是落在最后面,和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们。他们跑 得比我快。”“这样啊。”“我开车,走了,回家。”“好困啊!”“我喜欢和你 在一起的感觉,塌实。”“我也一样。”“没想到你也挺会吃醋的。”“是人就有。” “会跳舞吗?”“会一点,然筝教的。”“她舞跳得不错。”“你也知道?”“当 然,她我一姐们,我能不知道吗?找个时间我们再去玩一次?”“当然可以拉。就 怕踩你脚。”“呵呵,我想然筝徒弟还不至于这么差吧?”“改天再和你学学?” “两大高手教出来的徒弟那是会惊世骇俗的。”“或许我永远也学不会。”“诶, 把罗素那本书再和我说说。”“上次说哪了?” “姝姝,我明天得找工作了,想起工作的事真烦啊?”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要不你明天再休息一天,我帮你打听打听?”声音说得很大,程姝在浴室洗澡。 “那哪成呢?”“要不你去我爸的公司吧?我帮你打个招呼?”“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呀?”“太尴尬。”“你呀,就太好强。”“没有啦,就感觉不自在。” “把浴斤递给我。”我取了浴巾过去。“我说你呀,你就在我爸那上班吧,没事的, 我们天天还可以在一起。”“不行,就是不行。要不我进去给你搓搓背吧?”“滚。” 程姝猛的关紧门。“姝姝,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人没有理想,就象一团烂泥?”“本 来就是,你不是想当什么德谟克利特的关门弟子吗?”“我觉得太遥远了,我反而 觉得我应该找一个实际一点的理想。”“找到了没有?”“找到了,虽然我算不得 一个品质高尚的人,但我还是想着找些有意义的事。我想回乡创业,家乡太艰苦了, 那些可怜的乡亲们,我想帮助他们。”“你现在不是正在学习农业上的书籍吗?” “可我知道的太有限了。”“你还想着继续深造?”“有这想法。”“我支持你。” “可是一切都需要金钱作为后盾,我决定了,明天一定得找份工作。”“你拐过弯 来无非还是想说找工作呀?”“我忽然觉得我自己有些伟大。”“你脸皮厚着咧。” “我可以去做一切伟大的事,但我必须有一个前提?”“什么前提?”“你得陪着 我,我怕我不在,你迟早没准跟哪位帅哥走了。”“你不是很自信的吗?”“可我 现在又变得没自信了。”“你能醒悟,证明你还是个有救的人。”“小前子。” “奴才在。”“把我衣服放在洗衣机里,加两桶水,六勺洗衣粉。”“喳,太后还 有什么吩咐?”“没有了,打开开关。”“是,奴才尊后懿旨。”第二天,我满大 街跑。除了一份洗碗的活要人外,我也没有找到一份更合适的活。洗碗就洗碗吧, 不过心里倒挺委屈的。次日,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去上班,店老板却在那数落我,你 不知道我们店六点半上班的吗?七八点,人家都吃中餐了,吃什么早餐啊,有你这 样上班的吗?有你这样上班的吗?我说,大哥,我不干了成不?成不?“不干了, 昨天我把人家放走了,你现在说你不干了,你什么意思啊?”“是,我不干了,哥 们,不成你还要和我打架啊?你以为你是郑伊健啊?”“神经病!”“你才神经病 呢。”我骂着气呼呼的走了。 “兄弟,我这也没啥活儿,就想找个人帮我看看场子,摆摆球,扫扫地什么的, 这工资呢就一千八,你要是愿意呢,我们就商量一下,兄弟,你自个考虑考虑吧?” 台球室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人长得很精神。我还有什么可选 择的呢,虽然连房租都交不起,但还真得干。“成,我干,什么时候上班?”“当 然现在上班最好,不过看你精神抑郁的样子,算了,明天开工吧。”“成,我明天 就来。”“话我得说在前头,这活,难免受点小气,兄弟,能忍则忍。”“我知道 了,谢谢你的提醒。”出去的时候,我和胡子,程城打了个电话,我说现在哥们就 想喝酒,胡子说,我们正喝着呢。我问了地方,打出租车去了。 “我说你们倒很哥们的,喝酒不叫上我。”“今个我做东,话说在前面,不是 哥们不叫你,听胡子说,你最近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不是怕影响你的情绪嘛?” 程城说。“喝什么小瓶的。来大瓶的。”“他这地方就青岛,要不五粮液来一瓶?” “成,反正你钱当纸花,不敲你我还真不痛快。服务员,换个大杯来。”“你还把 酒当水喝啊?”“哥们我就喜欢。”“今个谁跟你过不去了。”“没有,哥们在外 头找一工作,你说,干什么来着?”“什么工作?”胡子问。“一台球室打杂。” “好哇,这工作好哇,明天我就给你捧场去。”程城笑得很带劲。“耗子呢?” “这家伙开了家猪肉记,这时候没准还在柜台上算帐数钱呢。”“这家伙放着他老 爸的生意不做,胡乱折腾些什么啊?”“前哥啊,你真落伍了,现在年轻人就流行 自主创业,谁愿意去啃上一代的老业。就象我,还不是一样在老爸的手下拿薪水干 活。”胡子接过话说:“乱说,耗子干那活,不为创业,他就看上一屠夫女儿嘛, 那女人我见过,叫朱什么的。”“姓朱的人家吧,难怪干杀猪卖肉的行当。”程城 笑着说。“”很长时间没见沈文了?“我问他们。”早滚回他西安老家了。“”这 酒不够味,一瓶就这么点。“”要不....“”算了,来五瓶青岛吧。“”要不再上 两个菜?“”不用了,哥们,你那女人怎么了?“”早被我甩了,其实我也挺伤感 的,不过觉得值,一个不值得去爱的女人我何必呢?“”你就没想过找一女友? “”找女友干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舒服。女人那就叫麻烦,就说我妈吧,整天 在家里唠唠叨叨的,烦都烦死了,还玩两年再说吧。诶,哥们,你还真别说,我爸 正在帮我找对象呢,他一生意伙伴的千金,我见过,很合我口味,就不知能不能成。 “”那哥们就祝福你与那女的好,要不来一杯?“”干... “程城又说,”哥们, 你就别愁眉苦脸的,没找上工作吧,那没事,不就一工作嘛,没找到我等,缺钱花 是吧,哥们这里拿,成不。“”我说橙子,哥们还真缺钱花。我那还剩一万但得交 房租。“”要多少丫?“”就五千。算哥们借你的。“”你就别客套了,咱俩啥关 系嘛,铁哥们,知道哥们是什么意思嘛?“”知道,掏钱!“”这六千,你先拿去 花。不够回头找我。“”哥们,我呢。“胡子也凑了过来。”去你的,你还欠我两 万多呢,三年了,三年了,你真哥们。“”你哥们呢,每想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晚也不知喝了多少,反正肚子是装不下了。程城送我回去的,我约他上楼看看, 他说怕我吃醋。走时大声说,你那马子不合我口味。我说,你这人俗,知道什么叫 俗吗?就你这样的。”为什么喝这么多酒?“程姝问。”今个我高兴不成吗?“” 为什么高兴丫?“”我找到了工作。“但却苦着脸。”你这脸,我怎么看都象苦瓜, 说,什么工作?“”我在一台球室打杂。“”挺好的哟。赶明我去看看。“”哦, 对了,我房租,你先拿着,不说这事都给忘了。“”你先拿着,有钱了还我。“” 不用了,我这还有,没的时候找你要。“”你什么意思啊?“”没啥意思,我说你 怎么啦?“”对不起,我错了。“程姝一脸不快,怏怏的走开了。”妹子,能帮我 拿条毛巾吗?“”你谁啊,我凭什么帮你拿?“”凭什么,凭你我住在一个屋檐下。 “”成,我帮你拿,我帮你拿,我就帮你拿。“她把毛巾卷成一团,向我扔来。” 我说,你就不能不这样?“”我怎么啦,我又怎么啦?“”你很好,我的错,成吗。 失败,我就是失败。怎么啦,瞧不起我啊?“”你,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没那意 思。“洗好澡我去了房间,打开电脑玩游戏。”笃笃笃“她敲我门。”进来吧。 “”吴前,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其实是我的错,我这人太自负,太要自尊。 “”不要说谁的错好不好?说说过去的事情。“”成,你说吧。“”我到现在还不 明白,以前考试的时候。你怎么帮我抓考题的,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必考的呢?“” 这很简单,老魏从前也是我的任课老师呀,他那老古板的一套,还有他那性格我哪 一点不清楚啊?“”你真坏,我还真以为你自己有先见之明呢?“”我这人,说白 了,就一混蛋。“”不错,比混蛋还混蛋。“”当时,我还有些踌躇呢,我怕你拒 绝,揣我两脚。“”就应该的,但我又不忍心拒绝你,明知心里特恨,可每次当我 看见你,心里又好复杂。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有一种感觉,很想你,天天想。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恨然筝吗?“”恨,一直都恨,并且妒忌。每次看到你俩 嬉皮笑脸的,我心里就特难受。记得在美国的日子,钱花完了就会想起你。并且特 想你。“”这跟我又什么关系?“”我想起和你认识时候的摸样,两个字,‘寒酸 ’。“”有钱的时候你就不想我了,你这人... “”忒缺德吧,才不是,我是天天 都想你,知道吗,每次我和你打电话前,其实我都和然筝打过,我猜然筝一定没和 你说。“”算了,都过去了。现在和朋友聊起三人同居的日子,让我哥们瞳孔都收 缩呢,我当时就不明白,我俩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你掺和进来搅什么黄啊? “”就要,我吃醋,我难受,怪难受的。我就要搬进去,看看你俩到底能做出什么 勾当?“”我们两君子你以为还能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那可不一定,哪 天你们恍惚着不见得就光明磊落。“”所以,你就看着,守着。你瞧人家怎么说你? “”愿闻起详。“”人好,心细,特好一姑娘。“”谢谢夸奖。你现在才发现啊? “”可我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滚!我呸!吴前,我告诉你,你人模狗样的,有 眼光吗你?“ 在台球室我这一晃悠就一月,每天就无聊扫扫地,没事自个玩上一局,什么都 没长进,就台球这技术还真有点根基了。台球室这老板,不,也算一哥们,有事无 事跟我杀上一两盘,结果全我输。他总是扔来两罐青岛,拍着我肩膀。“兄弟,不 要气馁,这玩意,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精通的活,慢慢来,没事。架子上不是有书 嘛,多看看就得了。哥我没多大本事,就几块屁股大地方,就喜欢你那些空谈人生 的话儿,很中听。要不,接着说几句?”我便天马行空的把一些人生感悟搬上来。 他都听得精精有味。这一天我正说在兴头上,胡子来了。我给他介绍,“我哥们胡 子,名字叫... ”胡子抢着回答,“饶顺明,求饶的饶,顺利的顺,明天的明。” “好名字,我名字不太中听,但很好记。赵一虎,赵不是奶罩的罩,赵薇的赵。一 就一举成名的一,虎呢就老虎。江湖上人给我一外号,叫笑面虎。”“你好,虎哥。” “叫我虎子得了。”“诶,虎子。”“虎子就亲切些,哥们嘛。我知道你们都是大 学生,我就喜欢大学生,我没念几天书,跟你们一起,学着点。有上进心。”“客 气,客气。”胡子拱手说。“这往后啊,咋就兄弟了,兄弟你也别客气。来来,来 一罐。”话正说着,程姝进来了,“吴前,你们聊什么呢?”我介绍着,“我媳妇 小姝。”“媳妇,这我哥们虎子。”程姝揣我一脚,“你说,谁你媳妇啊?你媳妇 来媳妇去丢脸不?”“挺漂亮一姑娘嘛,有些面熟。”“你认识我?”“哦,记起 来了,这不程总女儿嘛,他那公司我干过。一打杂的。你小子,整天和我唠叨着穷 的,行啊?”“哥们,注意表情,注意表情。”“哦,我明白了。”虎子附在我耳 朵上说,“还初步阶段吧。”“我点点头。”我对程姝说,“今什么日子啊?一窝 蜂的涌来。”“今天什么日子?”“很特殊吗?”“当然!”“节日,不象!” “你生日!傻瓜。”“哎哟,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瞧我这脑袋。”“哥们,自姝 姝和我打过电话我立马就来了,那帮哥们我也全帮你叫了,随后就到。走,随便选 块地咋乐乐去。”胡子说。“地方我选好了。”“好啊,兄弟我也很长时间没热闹 过了,咱打烊,喝酒去。”虎子就要去收拾球子。“别别别,耗子那帮人不到最后 一刻绝不上场,来来,虎子,咱们来一局。”胡子说。“成。”结果胡子三盘皆输。 “我不行,程城那技术才叫牛B ,要不过会和他... ”“没问题。”话说得也真到 位,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玩意哥们我不太行,哥你得让着点。”程城嘴上虽谦 逊,脸上却不屑。前两局一比一打平,后一局打到8 号,虎子做了一杆。白球停在 袋口,被袋口遮住半边。8 号停在靠中袋的角落上。程城瞄了半天。虎子说,“哥 们,就平局吧。今个分不出个输赢来。改日再比划比划。”程城陡然心情一松。 “就平了吧?”“输了就输了贝。干嘛说得好听。”程姝满脸鄙夷。“谁输了?” 程城抄起杆子就要打,“算了,我来吧?”程姝俨然一副久经沙场的样子捋起袖子, 抓过球杆,就连考虑都没有,白球弹了三库,以一个四边形的轨迹向黑球撞去。只 听“噗通”一声,黑球进了,白球还兀自旋转个不休。瞬刻间空气似乎静止了。我 目瞪口呆。“你,你混的,算不得技术。”程城还不敢相信。“那好,我们来一局。” “你女性,让你开球。”“无耻。想占便宜就说呗。”程姝一发力,球散得很开, 一黄球落袋。似乎球特眷顾她,一气呵成,一杆清台,就连程城的那份也给收拾了。 “”大姐,这是在打球吗?你是在搞练习吧?“程姝不屑的说,”哥,服了吧? “”我服,我服,我真服。可爱,可爱,真可爱。“”可爱,说谁呢?“”当然是 你,诶,你说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大哥,我们很熟吗,我好象认识你没几 天吧?“”老师,这就叫老师。“我在一旁鼓掌。”什么老师啊,潘晓婷克隆般, 潘晓婷第二。“胡子抚摩着自己胡子说。”潘晓婷谁啊?我火箭奥沙利文呢。“耗 子来了。手里挽个姑娘,挺苗条的。”我怎么觉得她不象刘文婷呢?“胡子说。” 刘文婷早已经是过去式,别提了。她那人刻薄,这我新女友,朱潇。这我哥们吴前 两口子,程城,胡子。“”大家好。“朱潇说。”金龙呢?“我问,”会打我手机 的, 你就省心吧。“ “这酒吧真大,哥们,也太奢侈了吧?”胡子说。“但我们得尊重女性的选择 不是?”“前哥,听说今天你的生日,我几个应酬都推了,哥们吧?”金龙一边听 电话一边和我说。“哥们,你真哥们,来得真早,哥们。”“不好意思,一些事情 给耽误了,哥们我不正给你赔罪不是?”“介绍一下,这我哥们兼老板虎子。” “哥们啊,你虎子我胡子,一样吧?”“一样,还真一样,一个音。”“那我们得 非把这杯酒给吞了。”“成,给吞了。”“兄弟,你把酒给吞了,多好的酒不浪费 了吧?”我耍胡子。“哥们,说错了,咋来一杯。”这酒喝了几圈,一个个都歪着 头。“兄弟,能来几打啤酒吗?”程城拍着侍应的肩膀说,又向着程姝说,“姐, 咋来一杯?”“谁是你姐啊?”“你我同姓不是,五百年前不是,一千年还不是?” “我没你大呢?”“咋俩先甭管谁比谁大,哥我瞧你是越来越舒服,要不,来一杯?” “不行。你先喝三杯再商量。”“成,我喝,”抓过酒瓶一口气喝完。“怎么样? 够意思了吧?我这人脾气就那个直。”“耗子,说说你俩的故事?”“其实也没什 么,一个字,‘俗’,特俗,就网上认识的。”耗子回答说。“你怎么说的,难道 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有俗一字可说?”朱潇看来生气了。“唉,说错了,我说错了还 不成?应该是特浪漫,ROMANTIC才对。”“你这人也懂得浪漫?”看来程城是喝多 了。“说说,我怎么又不懂浪漫了?”耗子有些无措。胡子用手顶了程城一把,他 似乎回过神来,“哥们我说笑的。”“你们挺幽默的,呵呵。”朱潇说。 晚上我回去,概叹着。“人生,这人生?”“什么人生啊。”“姝姝,你说人 活着是不是非得有个目标?”“你说对了,就得有。”“你说我有目标吗?”“有 啊,还很大咧。我特欣赏。”“错,那不是理想,那是梦想,梦想都是自己喜欢的, 理想与目标才是现实的。”“那你的理想是什么?”“赚钱,赚足够的钱,成就事 业。做个成功的人,帮助自己帮助别人。”“我与你们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人生之 中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爱情,亲情,友情。要说这一生我需要奋斗的, 就这三种。”“那是因为你出生在有钱的家庭。你什么都不缺。”“错,就算没钱 我也是。”“我觉得这些年来我不停的奋斗,可还是一无所有,并且什么都不是。 我想,我想了又想,到底我做的是值得还是不值呢?”“我觉得你只要不懈气就好。 youonlyconsiderlikethat,hardworkisyourlife'sessential.evenwithoutanyhope sorresults,youmustplouthandsowwiththeheartseasestill.OK?”“我也知道, 可....不说了,我得洗澡去。” 下午三四点。店里冷冷清清的,清脆的手机铃声把我从梦中吵醒。“胡子,什 么事犯得着这么急?”“哥们给你介绍份工作。”“什么工作?”“远景公司招聘 一名经理助理,你不去瞧瞧?”“你说我一不是学建筑的,二不是学经济工商管理 的,我成嘛?得了,我还是躺在这窝里舒服。”“你不去怎么知道你不行?去看看 吧。”“成,明天我去瞧瞧。”“你现在在做什么?”“没事,睡觉。”“告诉你, 明天应聘,人家问你会不会开车,你一定得说会。别怪哥们没提醒你。”“诶,我 本来就不会开车啊?”“你就先说下来,以后再去学也不迟啊。”“我明白了,你 小子肯定先去过了,被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那你还去不去?”“去,干吗不 去。”“不和你罗嗦了,我得做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