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陷狼窝之02 作者:波波 第二陷 我于是住到了客家老板娘的川菜馆里。 再叫她老板娘好像不太合适,何况我们还义结了金兰,我于是改口叫她“赖 姐”。老板娘姓“赖”,就是那个“赖皮”的“赖”,“赖帐”的“赖”,“赖 ……”反正就不是个好字儿就是了,嘿嘿,我常常想要是此“赖”可以与“癞皮 狗”的“癞”李代桃僵就好了,好歹是句名正言顺的骂人的话。各位,我之所以 这么隆重地介绍她的姓氏,绝对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真的是人如其名啊。 当晚我睡得特别安心。尽管川菜馆的小阁楼里只有两个单人床大小又脏又破 又窄还要和另一个在店里打工的小妹一起睡;尽管阁楼里跳蚤乱蹦有类似老鼠之 类的动物爬来爬去波波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咬出了一个个像小乒乓球大 小的红疙瘩又痒又痛;尽管那小妹狐臭奇熏呼噜还打得震天响连楼板都给她震得 隐隐发抖;我仍是睡得特别安心,雷都没打醒我。 第二天,赖姐把与我一起住的小妹辞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妹子,你 不知道啊,姐姐也难着呢,那丫头太懒,饭又吃得多,事儿又做少,现在找一个 好一点的打工妹真的不好找啊……”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开始收拾桌子,我老是觉得在人家这里白住有点不好 意思,所以能帮忙做事儿的时候就通常都会抢着做的,而且她这店里就三个人: 一个掌勺师傅,一个小妹,一个老板娘,这人也太少了一点吧?可赖姐的理论是: 现在是创业初期,一切是要艰苦一点,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多请几个人。 赖姐看我忙来忙去,眼睛一亮:“波波啊,不如这样,你当帮姐姐,先帮姐 姐顶几天,让姐姐多点时间慢慢挑个勤快的妹子,好不好?” 我有点为难:“可是,我还要找工作。”我不是不想帮她忙,可是如果在店 里帮她,我可就一点找工作的时间就没有了。她这店里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 开门,晚上通常都是一两点钟才收摊,我哪里还有私人的时间? 赖姐连忙过来拉住我的手:“妹子,不会耽搁你太多工夫的。我现在就把招 聘启事贴出去,你只帮我代几天而已。” 再不答应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何况人家还帮过我,我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赖 姐眉开眼笑,于是,我开始了餐馆的小妹生涯。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赖姐老是请不到合心的小妹,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 这个看上去太瘦,一定做不了什么事儿;那个看上去太胖,一定很能吃;这个长 得太丑,会影响客人的食欲;那个又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 于是我日复一日地招呼客人写菜单端盘子算帐抹桌子拖地板洗全店的锅碗瓢 盆碟子茶壶酒杯桌布,掌勺的师傅老是对我说:“没见过你这么能做事儿的。” 其实我是有苦说不出,天知道我全身的骨头都像快要散架似的,我只能在心里阿 弥陀佛,保佑赖姐快点找到一个合心合意的小妹。 但赖姐却对我的工作并不十分满意,常常指指点点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对。 她见到我总是板起脸来,很有老板娘的架势,当然不再亲亲热热地叫我妹子妹子 了,而是大呼小叫:“波波,这里这里……”如何如何:“波波,那里那里……” 如何如何,搞得我经常四脚朝天。 这样的一天下来,到吃饭的时候,我总是特别饿。但若是我有盛第二碗饭的 意向,赖姐的脸就黑得特别难看,嘴巴嚼得叭哒叭哒的特别响,无人能出其右, 筷子和碗也碰得丁丁嘣嘣的,搞了半天动作,仍是忍不住问我:“波波,你怎么 这么能吃啊?” 这时我便特别地惭愧起来,为自己吃这么多饭特别的羞愧,是呀?自己是怎 么回事儿呢?以前在家里也只是一碗饭管饱,为何到了人家这里就变得这么能吃 了,还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怎么都吃不饱。我心里想晏子真是一个伟大的先知啊, 敢情我就是那只变了味儿的桔子? 于是,吃完饭,赖姐便会搜出她与她先生的衫来,从衬衣到裤子到裙子到袜 子到内裤一应俱全,理所当然地甩进盆里:“波波,你这么能吃,就得多做事儿, 帮我把衣服洗了。” 在人家这里白吃白住,当然得为人家做事儿了,我也没什么好怨的。哪晓得 一天晚上尿急,我爬起来尿尿,经过赖姐的房间时,听到她与她先生在嘻嘻笑, 我隐隐听到我的名字,心下好奇,不是在夸我吧?——“那个蠢丫头,哈哈,还 一直傻呼呼的以为我会找小妹放她走呢。笨头笨脑的,我上哪儿去找一个能做这 么多事儿,又不用付工钱的小妹去?傻不啦叽的……” 我头皮一麻,脑子像被人一记猛敲,再侧耳细听:“当初我一见她细皮白脸 的样子,就知道那丫头不是川妹子就是湘妹子,这个菜鸟,还以为我真的被人欺 侮,也不想想我赖大娘在潮洲的名声……” 我的脑子像被一只无形的铲子翻来覆去,伴随着锅碗瓢盆的丁当响,鼻子竟 然还嗅到一股辛辣的油烟味儿,我龇牙咧嘴,敢情你把我当鱿鱼干烧了。 一片好心付诸东流倒也罢了,你不感激你得意倒也罢了,原来居然是安起心 肠来骗我的,我一时竟恨得有些牙痒痒,差一点就破门而入揪住她理论,哪想那 贼婆娘的声音再度传来——“死鬼,你们单位上那些男人不是很好色吗?跟他们 说说,我们这里有个小妞儿不错,这样生意肯定会红起来……” 我毛骨悚然,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儿去,呼吸猛然停顿。不会吧?逼良为娼这 档子事儿也被我遇到?我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立即打消了理论的念头,我现在进去不会被大卸二十八块吧?没准儿十块会 被拿去喂狗,十块丢到海里,还有八块拿去切片片,切成一片一片的做成“人生” 卖。那也死得太难看了,我还没写好遗嘱,还不知道如何死法才更漂亮更可爱, 还没盘算对比出火葬、水葬与土葬究竟哪个更优越?怎么能够英年早逝? 蹑手蹑脚地摸索着爬回黑咕隆咚的小阁楼,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不能住了, 这个地方是不能再住了。当下立即走来,收拾东西,背着我的大包再蹑手蹑脚地 爬下楼,刚走到门口拉开门,又停下手:“不行,就这么走了,太窝囊了,这口 气如何咽得下去?” 可怜我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做什么?眼珠儿一转,我把包放到地上,轻手 轻脚地走到厨房,找开冰柜,哦哦,满满的。把里面所有的肉菜全给她丢到馊水 桶里去,呵呵!海鲜好可爱,当然要放生了:青口,逃吧逃吧;石斑,逃吧逃吧; 对虾,逃吧逃吧;可惜没有大闸蟹,不过有河蟹,嘿嘿,逃吧逃吧……你们这些 小鬼,逃生回家可别忘了给波波在功德薄上记上一笔,这般无量功德,应该会保 佑我早点发大财的吧?呵呵,阿弥陀佛! 搞掂,我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再扫了半天,没有漏网之鱼吧?好像没有!不小 心瞥到了那一大桶菜油——波波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作过画了。嘿嘿! 十分钟后,波波站在大门口,欣赏自己的杰作,墙上是印象派的感觉,梵高 曾不倦地画向日葵,他说:“黄色何其美!”果然不错,画家的感觉反应就是敏 锐,用菜油来作画,那向日葵更象发光的太阳;厨房是写意派,像是大幅的泼墨 山水,特别是水缸的水与菜油的融合,具有一种运动倾向,仿佛一切生命都在滚 动;大厅的地板是印象派,像是流水的河面,不不,更像黄河,其间还有暗流和 漩涡,瀑布奔腾的山谷……赖姐屋内已传出阵阵鼾声,我奸笑,睡吧睡吧,一觉 睡到大天亮!背起包,我把门拉过来,想像着明天赖姐和她老公四脚朝天的样子, 心里立即有滋有味儿起来。拜拜了,赖姐,波波的人生怎么能由你来撰写呢? 那晚我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便不再挑肥拣瘦,立即在一间厂子 找了份儿临时工来做,人还是得务实的,否则就要饿死了。不过这次虽然受骗, 总算还是总结了一点儿经验:果然这世上任何事物皆有其两面性的,其实有时候 许多事即便是自己眼见的也未必属实,耳听的也未必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