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沙的海 作者:波波 第一眼看到海,心情的激动是无法言喻的。 对于从小生活在内陆的孩子来说,大海一定会是他们心中的一个梦想。大海 是妈妈?是摇篮?是地球流下最美的一滴眼泪?不,不,不,抽象如此,怎够形 容大海的万一,仅仅这些,又怎么能够满足一个孩子神往的心情。 第一次理解了无垠,对我而言,那不再是一个抽象的词语,它突然那么形象, 那么生动地跳跃在我的面前。我感觉到了空间无限的放大,天空深远得没有边际, 大海辽阔得让人心情激动,几片白云,慵懒地自由地在天空舒卷着,谁也不知道 它们从哪里飘来,又即将飘向何处。 小梅沙不是那种保留了自然的风貌和纯朴的气息的海滩,虽然我对那样的海 滩更神往一些。它是一个海滨浴场,即便是如此,它也足以使从没见过海的我兴 奋了。沙滩上挤满了太阳伞,红红白白的,非常扎眼,这样的情景,以前只在影 视剧里见到过。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的,像要把沙滩挤爆似的,多少有些煞风 景,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让我想起刚剖开鱼肚子一拥而出的鱼子,想到这里的时 候突然有些怀念那些金黄色的美味,口水也在口腔里急速地分泌,我从小便嗜食 鱼子,无论蒸的煮的炒的炸的,从不挑剔,最爱的是鱼子炒饭,那算是这世界上 最好吃的东西之一了。 人山人海一来,便把自然的景色给抹杀掉了,所幸我不是一个十分挑剔的人, 便坐在海难上玩起了自己那把太阳伞下的白沙。我不会游泳,当然也就没有泳衣, 本来想到了这里再买一件的,哪知从那些泳装小店一番闲逛下来,吓出我一身汗, 最便宜的也要八九十块钱,就我当时的情形而言,是十分之一的工资了,贵得令 人咂舌,只好悻悻地摸摸鼻子走开了。花那么贵的钱买一件也许一整年都没机会 穿一次的衣服,仔细想想还真不划算,反正我的主要目的只是来看海,并不是游 泳,这样想着,也就释然起来。 沙子很白,明晃晃的,射得人睁不开眼。我从来没有过坐在沙地上的感受, 非常奇怪的感觉,那些细碎的沙粒扎在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像金属的碎屑一样粗 砺。它们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带给人轻微的麻麻酥酥的触感,沙子是湿的,在日 光的爆晒下烫得有些灼人,我老是担心坐在地上的屁股会不会给它烫出一个大白 泡?便老是起身把沙子刨开,露出底下更湿润一些的白沙,它没有覆在表面的那 层沙子烫,坐下去不灼人了,却是湿湿热热的,我又担心这样的湿热会不会令屁 股生痤疮? 这样的想法令我坐立不安,我站起来,向海里跑去。远处的海水还略带着一 丝蓝色,近处却有些不堪,是晕浊的黄色,偶尔还会飘过来一些不知名的黄褐色 的海藻。因为不会游泳,也就不敢往深处跑,走到海水没膝的地方,便停住了, 水下很平静,好像没有鱼游来游去。我会这么想是因为幼时曾在家乡一个乡镇的 大河里游过泳,当然只是套着游泳圈在河边玩水。但是在河滩上踩着水底的感觉 和在沙滩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河床是粗砺不平的,石头泥沙混杂,有时不小心, 脚底会被蚌壳割出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这个时候就会血流不止了,便只好“哇 哇”大哭着趴在表哥的背上让他背回家,倒霉的表哥还常常会因此而被大舅揍一 顿。但也不是经常这样运气不好,我那时更常踩到的东西,是河里的鱼。 那也是十分好玩的,踩下去的时候,你并知道你踩中了鱼,那鱼是活的灵性 的生物,当然不会就容你这么踩着,稍一挣扎,便逃之夭夭了,即使它挣不掉, 也会吓你一跳,以为踩住了什么,反射性地抬脚,那鱼便趁机溜了,人的思维总 是要比本能反应慢半拍的,待到你反应过来原来踩中的是鱼,那些狡猾的小东西 早就没了影踪。但那些小鱼儿也不是总躲着人的,双腿浸在水里,有时总是能感 觉有些什么东西在啄你的小腿儿,痒痒酥酥的,便知道是鱼了,有时它们啄的力 气大了些,腿还会觉得痛呢。 小梅沙的海里却是没有鱼的,也许是海边儿没有吧,必竟这海滩上的人太多 了,鱼儿也是喜欢清静的。向远处望过去,海上有许多快艇,不过开得慢吞吞的, 像个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儿,也许开船的人本就是个老头子,谁知道呢?不时 倒有一些水上摩托急驰而过,飞溅起两片白花花的水幕,倒是给海面上增加了一 笔亮色。远处的海面上还飘着拦鲨网,原来小梅沙也有鲨鱼出没的,我有时幻想 那拦鲨网会不会突然坏了,破了一个大洞让鲨鱼钻了进来,游到我面前,咬住我 的大腿,“嘶”地一下,就把我分成两半,殷红的鲜血立即把四周的海水染得绯 红,我惊恐万状地在海水里扑腾着挣扎着,看着鲨鱼把我的大腿吞到了肚子里去。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的背有一点发麻,我悄悄地往沙滩上移了几步,并且低头检查 了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小伤小口的,听说鲨鱼可以游到只有一米多深的浅水区来, 后来又猛地想起鲨鱼是每年五月底至六月初在这片海域登陆,现在已经七月了, 拦鲨网还拦着,大概仍是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了。 再向天空望去,刚才还在空中自由舒卷的白云不知飘到了哪里,天空突然有 丝阴霭,有两只彩色的大鸟在天空滑翔,仔细一看,原来是两架滑翔机。姑且就 叫它做滑翔机吧,因为那东西到底是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是那种在风景区专 用的,可以绑住一个人在上面然后借风力滑翔的飞行器。正看得我羡慕不已的时 候,天公却不作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白色的雨线就“哗啦啦”地落了 下来。 毫无预警的,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刚才还泡在海里的人群纷纷地往岸边游 过来,躲到了自己的太阳伞下,海滩顿时乱成一团。待到安静下来,雨已经下得 很大了。在雨中看海也是别有一番情致的,刚刚像沙丁鱼一样拥挤的人群没有了, 海面立即显得更加空旷。前一刻还笑逐颜开的太阳不知躲到了哪里,此时的天空 像个吝啬鬼的脸,满是刻薄刁钻的表情。我索性抱着一丝悠闲的心情,欣赏起伞 外那密织的雨丝。它们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淅沥着不知唱着什么歌,欢快得很。 远处的艇隐约地躲在迷雾里,仅仅看出一些轮廓。 天色十分惨淡,云是灰暗的,一层一层泛起,在天空的尽头厮磨着,海面上 升腾起一种白色,迷雾隐约,已不易识辨雨中的远景了。有风夹着雨丝扑进伞内, 我瑟缩了一下,听到旁边的伞下有人说:“这雨大概是不会停了,还是回去了。” 转头一看,沙滩上果然已有好些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我也站了起来,拍拍 沾在身上的白沙,“哗哗”落了满地,抓紧包钻出伞外,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到头 上,我抱住头,往海滨浴场的更衣室跑去,心中不禁庆幸自己多备了一套T恤和 短裤出门。 躲到屋檐下,我再一次望了一眼小梅沙的海,天色更加凄惨起来,沙滩渐渐 没入了浓暗之中,显得十分遥远,海面上的景致早已消失在暮霭苍茫之中,仅仅 留下些残影投印在观者之我的脑子里,直到现在。 (2001年9月16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