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激情退去只留下平淡的生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绮蜜每天都能体会这句 话的真谛。八点半弗朗切斯科会准时把她送去乌菲兹上班,她会先去给游客们讲 解绘画。(实际上两周后她便尝试着正式地讲解绘画了)中午她总是和菲奥雷一 起到附近一家小餐馆里吃午餐,(他们两人的友谊让其他的同事感到奇怪,但绮 蜜丝毫不介意)他们之间的相处没有负担,他们合得来,这就够了。然后下午回 到办公室去继续她的研究工作。间或,美术馆会举行一些小型的招待会,招待一 些佛罗伦萨本地或外地,或从国外来的艺术家和从事与此相关工作的客人们。绮 蜜发现,乌尔曼小姐对这些活动似乎总是提不起劲来,所以馆长更愿意把组织此 类工作的任务交给她,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干这些工作的适合人选,可每 次还是很乐意地做着这些工作。她不想让那些给她这份工作的人失望。 这天中午绮蜜同往常一样和菲奥雷来到了小餐馆,还未点菜和他们相熟的老 板就为他们端上了他们常喝的饮料。菲奥雷的咖啡和绮蜜的热巧克力,外加每人 两个小巧的烤得很香的黄油面包。 “我想要一份海鲜炒面,给他来一客红酒炖羊肉。”绮蜜没有看菜单就点好 了两个人的饭菜。“外加一小杯甜酒和一瓶矿泉水。” 老板轻轻地点点头,微笑着走开了。 绮蜜和菲奥雷都端起了摆在各自面前的杯子。绮蜜喝了一大口她的热巧克力, 菲奥雷却没有碰他的咖啡,他的鼻子因为思考问题而皱了起来。 “怎么了,没有胃口。”绮蜜关心地问道。 “不。”菲奥雷索性放下了杯子。“你知道最近美术馆是不是要举行什么大 型的活动,或者要进一些新的藏品吗?” 绮蜜有些惊讶地瞪了瞪眼睛,那里面除了疑惑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呀!” “哦,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昨天晚上保安部的头给我们 开了个会,会上说要给美术馆加强保安措施,还要临时增加二十个人的人手。原 来所有的单人班都调整为双人班,并且增加夜间巡逻的次数。据说还要从美国引 进一套新型的电脑防盗系统。我觉得很奇怪,美术馆并没有丢失什么艺术品啊! 也许丢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据我所知没有。”绮蜜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原来的保安措施有什么明 显的漏洞吧。” 菲奥雷将他的大脑袋左右摇摆着努力地思考:“没有,我想不出。乌菲兹已 经很久没有出过这方面的意外了。当然,除了93年的汽车爆炸事件。”他停止了 说话移开了自己摆在餐桌上的手为他的羊肉腾出一块地方来,接着说:“但那也 没有造成艺术品的损失,只是炸毁了一部分的建筑。” “如果不是丢失了什么,那么突然间加强保安措施就只有一个原因,美术馆 将要收到一件或一批新的展品,并且一定是极具价值的。” “会是什么呢?”菲奥雷切下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绮蜜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也许是,但愿是……” “是什么?”菲奥雷再次追问。 “是《蒙那莉莎》怎么样,我胡说八道的,吃你的午饭吧。” 然后他们把话题转移到了昨天晚上的一场足球赛上,同往常一样,午餐时间 愉快而迅速地度过了。在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她遇到了乌尔曼小姐,她神色凝重脸 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乌尔曼小姐,你好。”绮蜜向她走去想和她随便聊上几句。 “你好。”乌尔曼小姐停下了脚步,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说:“今天 可真是太闷了。” “什么?” “我是说天太闷了,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哦,是的。天气确实不爽快,你还是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喝点凉水。有 什么工作需要我帮你吗?”绮蜜好心好意地问道。 “不用了,没什么特别赶着做的事。你去一下馆长办公室,他正在找你呢。” “好的。” 绮蜜来到馆长办公室走向馆长秘书的办公桌。年老的马蒂尔德小姐抬起她慈 祥的脸庞说:“进去吧,他正在等你。” 绮蜜又走到馆长办公室的门前,敲了一下门,就推开了它走了进去。 馆长先生正在打电话,看见绮蜜他面带笑容地用拿着一只笔的手指了指他面 前的两把椅子。绮蜜选了一把她通常坐的坐了下来,等待着。 馆长又讲了几分钟,可绮蜜觉得时间似乎特别长。终于,馆长放下了电话。 “那好。”他说道,然后又是那个老动作,搓搓双手。 绮蜜觉得他每次和自己交谈前做的这个动作,就好像他不是要准备谈话,而 是要准备吃一顿大餐,她觉得很有意思想要笑却又不敢。 “我找你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知道普拉多吗?” “普拉多?”绮蜜愣了一下。 “啃,啃。”馆长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始准备解释。“普拉多是当今世界上最 著名的美术馆之一。可是说它的名气几乎与乌菲兹不相上下。它坐落于马德里的 普拉多大道,建于18世纪。那是一座古典主义的建筑,里面珍藏着三千多幅欧洲 绘画史上超级巨匠的作品,比如……” “比如维拉斯贵姿和戈雅。”绮蜜的脸蛋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 维托尼罗馆长的身体往后一靠注视着绮蜜扬扬眉毛说:“看来我有点多虑了。 亲爱的,去过吗?” “去过,还看到了门口维拉斯贵姿和戈雅的铜像。” “怎么,你没有进去吗?” “是的,对我来说那是一次痛苦的回忆。” “既然是痛苦的回忆,就忘了它吧,因为你很快就有机会了。” “难道您要派我去马德里出差吗?” “不是的。听着,一直以来作为乌菲兹的领导者,我渴望着能和离我们并不 太遥远的普拉多做一些交流。现在机会来了。普拉多美术馆向我们提议互相交换 一些绘画藏品展出,让马德里和佛罗伦萨包括来这儿参观的游客们能有机会欣赏 不同文化不同时代的艺术品。你看,这里是他们刚刚传真过来的,希望我们能交 换展出的单子。” 绮蜜从他的手上接过一张小小的单子,快速地扫了一眼后抬起头和馆长交换 了一下眼神,接着仔细地看下去,她看得很仔细没有漏掉一个字,然后并不十分 开心地笑笑说:“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刚才乌尔曼小姐说天气很闷了。” “什么,你说什么?”馆长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的意思。 “她一定认为普拉多的要求过分了。” “是啊,这张单子里包括了几乎所有乌菲兹最著名或者最具代表性的藏品, 你怎么看。” 绮蜜垂下睫毛眼神看向别处,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说:“我认为这是个好机 会。世界上最伟大的两家美术馆交流彼此的珍品,一定会产生轰动性的效应。我 们可以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的美术馆。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看怎么开一张 单子给普拉多。” 维托尼罗馆长满意地点点头,绮蜜看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尝试着问他 :“我们现在就定吗?” “越快越好。” “需要把乌尔曼小姐找来吗?” 馆长严肃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觉得没有必要为难她,你懂我的意思对吗?” 他甩了甩手上的单子说:“依照这张单子上的数目我们也可以要求大约三十幅左 右的绘画,我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吗?” 绮蜜微笑着向他眨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鼓起勇气说:“事实上,我有。” “说吧,亲爱的。”馆长鼓励她。 “是戈雅的《玛哈》。” 馆长皱了皱眉头,“据我所知戈雅曾画过两幅《玛哈》,一幅是《着衣的玛 哈》另一幅是《裸体的玛哈》,你指的是全部,还是其中的一幅。” “我当然希望能把两幅玛哈都带来。毕竟,她们是一个整体,缺少了一幅该 是多大的遗憾啊!” “我想这应该没有问题,既然普拉多要求了《维纳斯的诞生》和《春》,那 么我们要求《玛哈》应该不能算过分吧。”说着他从桌上随便找了一张纸拿起笔 一边说一边写:“《着衣的玛哈》,《裸体的玛哈》,还有呢。” 绮蜜为馆长的信任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她不大流畅地往下说:“依我个人的 看法,我们可以把要求的绘画集中在维拉斯贵姿和戈雅两个人的身上。” “这一点我很同意,我们所能要求的数量有限,而普拉多高质量的藏品数量 又很惊人,把目标集中起来很有必要,毕竟他们俩人是西班牙绘画史上最杰出的 人物,普拉多对他们作品的收藏也十分齐全。维拉斯贵姿的《宫女们》、《布列 达受降》、《纺纱姑娘》我们应该要求。” 绮蜜赞同地点点头,同时看着馆长把它们一一写好。 “还有《酒神与酒鬼》、《挂毯编织者》、《菲力普三世画像》。” “嗯,好的,我记下了。戈雅呢,还是由你来说吧。” “除了《玛哈》我最想看的一幅画是《巨人》,另外还有《阳伞》、《1808.5.3 》、《查理四世一家》、《童年》,还有《涉水少女》、《阿尔巴女公爵肖像》 和《春》、《夏》、《秋》、《冬》。” “慢点,亲爱的,我都有点来不及了,看来你对戈雅真的很熟悉。” 绮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馆长写完后停下了手中的笔一本正经地说:“有一幅画不是戈雅的,也不是 维拉斯贵姿的作品,但我觉得有必要让她来乌菲兹。” “是哪一幅?” “鲁本斯的《玛丽德美第奇肖像》。” “玛丽德美第奇,当然了,这太适合在乌菲兹展出了。鲁本斯与维拉斯贵兹 和伦勃朗并称为十七世纪欧洲画坛承前启后的艺术大师,没有人能拒绝他的作品。” 这个时候绮蜜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就像是突然之间心事重重起来。 “馆长先生,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甚至不道德。就在我们兴高采烈地 拟订单子的时候,乌尔曼小姐的心里一定非常的不好受。我看得出她爱乌菲兹、 爱波提切利的画胜过一切,而现在我们却要把她最心爱的画送走,虽然它们必定 还会回来,可还是会让她伤心的。” 听完她的话,维托尼罗馆长收起了兴奋的表情,他沉吟着说道:“我能够想 象的出乌尔曼小姐的心情。但是亲爱的,艺术需要交流,需要让更多的人去欣赏, 要让普通大众去欣赏,去感受它们强大的震撼力,而不只是为我们这些与艺术有 关的人服务。艾米塔什博物馆的馆长允许把他博物馆中最珍贵的绘画挂在拉斯维 加斯赌场的墙壁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不能只是龟缩在自己的艺术天地里, 而是需要与外界交流。” “那么至少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让乌尔曼小姐好受一些。” “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是的。我看见在普拉多传来的那张单子上有一幅戈雅的绘画《骑马的女子 》,这幅画也许是我们收藏的少数西班牙画家的作品之一。事实上,在普拉多也 收藏有几幅波提切利的作品,其中有三幅名为《老实人纳斯塔基奥的第一、二、 三篇故事》,我们可以把它们也写进我们的单子里。希望它们可以缓解乌尔曼小 姐心中的不快。” 维托尼罗馆长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太周到了。现在,亲爱的,去把乌尔曼 小姐找来,我想亲自和她谈谈这件事会比较好。” 绮蜜站了起来,同时问了最后一个她感兴趣的问题:“馆长先生,这次交换 藏品的活动将会持续多长的时间?” 馆长思索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回答她:“一个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