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康乃馨 作者:冷清秋 母亲节那天下起了小雨,但在火车站候车的人还是很多。候车室里人来人往, 语声鼎沸,站在其中就象置身于一条人的河流中。我坐的那班火车因故晚点,我站 在候车室外面突出的廊檐下面打发时间。在那里,既能挡住斜斜吹过来的寒雨,又 能避开候车室嘈杂的人群。 候车室前面有一个和宽阔的水泥广场。因为下雨,广场上很少有人走动,显的 异常冷清寥落。公共汽车在距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便停了车,从车上下来的人,通 常的做法是手里的物件遮住头,很快的跑过那片湿漉漉的广场,但也有打着花花绿 绿雨伞的人,不疾不徐的漫步走过来。 这其中在广场上有一个人,我刚进车站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了,等我从候车室 里转出来,他依旧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卖花的小男孩,约莫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很 瘦弱,象一棵缺肥少水的小草,上身穿一件灰褐色的外套,有点大,一直垂到膝盖 下面,看起来更象是一件父亲穿过的一件旧上衣,脚上穿了一双大人的雨靴,走起 路来哐哐的空响。男孩的一只手挎了一只很大的竹篮,篮子里装满了乳白色的康乃 馨,裹在无色带白斑点的玻璃纸里,外面用粉色狭长的彩纸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这个阴暗的天气里,这一切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暖暖的温馨;孩子的另一只手举着 一顶结实的黑布伞,由于他不得不同时兼顾着花篮和自己,雨伞不时的随风歪向一 边,孩子的头发上沾满了雨水,一绺绺的贴在前额上。雨水落在康乃馨花束上,看 起来更加鲜润生动。 孩子的花卖的很便宜,在市场上这样的一束花少说也四五元,而他只要两块钱。 但对于行色匆匆的旅人来说,很少有人肯停下来照顾他的生意。有一次他想到候车 室里去,那里可能有更多的人会照顾他的生意,但剪票员把他拦在了外面。他只好 放弃了这个想法。孩子卖的很辛苦,但最后花篮里还是只剩下了一束康乃馨了。孩 子在这时又看到了我,忧郁了一下,走到我的饿面前,说:“先生,今天是母亲节, 您不买一束花送给您的妈妈吗?”说着指了指篮子,“就剩下这最后一束了,您买 了吧,我只要一块五。”我实在不忍拒绝孩子的要求,但还是很歉意的对他说:“ 我还要坐五个小时的火车。我不能带着它上路,如果那样的话,不等到家它就会被 搓揉的一塌糊涂了。”孩子笑了,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压扁的纸盒,麻利的 撑起来,说:“别担心,把花放在里面,保证您到家新鲜的还会同刚摘下的一样。” 趁他忙碌的空挡,我问他:“你不打算留一束送给妈妈吗?”“噢,她已经用不着 了。”孩子的脸有些忧伤,“两年前,她出车祸死了。爸爸说她现在住的地方有很 多很多的花,都可以用花盖房子了,用不着我们再给她送花了。不过,我很快就要 见到她了,医生说我得了一种很厉害的病,活不到明年的母亲节了。到那时,我想 亲自送给妈妈一束康乃馨,我想她还是喜欢我送给她的康乃馨吧!”我惊呆了,想 不到孩子竟有如此的身世。 孩子把装在纸盒里的话递给我,说:“昨天晚上,我跟爸爸商议,剪一些花今 天来卖。爸爸答应了。这些花就是爸爸和我今天一大早到人家的花房里剪的。爸爸 帮我把它们收拾好就上班去了。我希望今天每一个妈妈都能收到一束康乃馨。”火 车终于到来了。我随着拥挤的人流挤上火车,纸盒里的康乃馨完好无损。火车缓缓 的驶出湿漉漉的车站,五月的田野里一片鹅黄的新绿。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每个 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也都有不同的方法去解决。我无法想象一个曾经丧妻之痛现在 又面临丧子之苦的男人和一个身患绝症的儿子会延续一个怎样的故事。但我敢肯定, 他们一定会怀着美好的心情迎接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活着,对他们来说,不仅 仅是肉体的生命,还是一种无私而广博的爱心。 花什么时候开,是有季节的 你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