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华社一九六八年五月十日播发了一条消息:开发江南煤田的战斗号角已经吹 响,大批工、农、兵、学、商已经开进了钟山、湖山、龙塘、青龙山、乌鸦山等矿 区,一场“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伟大事业已经开始。人们满怀豪情,高举文化大革 命的伟大旗帜,正大踏步地走向共产主义美好明天。 数月后。乌鸦山矿区。 晨雾簿簿地散布在静悄悄地山谷里,侵湿了嫩绿的小草,滋润着 昨天就已经 绽放的黄黄的野草花,几只灰色的野兔趁天不亮 赶着溜出洞口觅食,些许的响动 惊动了离洞口不远的休息的野鸡,野鸡扑打着翅膀,腾空而起,口中忽然“呀”地 一声,整个山谷便有了一阵阴森地共鸣。这里的山不太高, 山峰显得平缓而有层 次,山上一般生着野刺槐和那些似乎永远长不高的杂树,这些不成材的树往往成了 山里人烧火的材料。这不?从山下走来的三个女人,就是上山砍柴的,走在前面的 叫周红梅,十八岁左右,生着一张十分生动美丽的脸,好硬板的身子骨裹在那件红 里夹花的粗布衣里,就像微风轻拂过的野草岗,充满了生机活力。她身后那个女人, 红梅叫她周嫂,是她家堂姐;最后那个女人,姓白,村里人没人知道她叫白什么, 见了面都叫她“白丫头”。白丫头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在这几个女人当中,她的 岁数最大。她们是周村里三个最要好的朋友,经常结伴上山打柴,打完柴还要赶到 生产队上工,所以三个女人上山的速度很快,到了她们认为柴好的地方,放下扁担 绳子,拿了柴刀就去砍。这个时候,她们有时间聊天,有时间相互斗嘴儿。特别是 那周嫂,荤素全挂 在嘴上,为人风骚十足,平日里见到男人,就跟猫儿见到腥, 讲起话来不带脏字就好像不会说话一般。听听:“丫头,看你今天爬山的劲恁大, 肯定是你家那头公猪操舒服了你,对啊?”白丫头也不示弱:“当然喽,哪象你家 那个年轻的病秧子,结婚几年也不给你下个种。”周嫂说:“既然你晓得了,哪天 把你家的那头公猪借给我用用,也让我快活快活啊!”“哎呀,要死啊你! 不许你这个狐狸精勾引他,弄坏了身子叫我怎么用啊!哎!不是说山那边来了 好多当兵的吗?好多还是兵娃娃,嫩着哩,抱他几个回来不就有得睡了!“”哇! 丫头!你倒提醒了我,哈哈!“周嫂放肆地大笑起来。周红梅回头捅了她一下,说:” 嫂子,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呀!红梅,你不要不好意思嘛,大姑娘上轿总有那 么一天,说说怕啥?“说话间,朝阳已悄悄地从东边露出通红的脸来,山谷里的薄 雾不知何时散尽了,漫山遍野跟着抹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朝霞。山鸟宛唱,百花盛开, 一幅山野风光尽现。三个女人乒乓一阵猛砍,各自很快有了一堆,捆好担起来就往 山下走。那红梅周嫂年轻力壮,走起山路,稳当矫键,一路生风;白丫头明显体弱 力衰,肩上的担子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三个女人走了一段闷路,白丫头气喘吁吁地说:“哪个带个头啊?唱个情歌提 提神啊!”周嫂说:“哪个带头啊?人家大姑娘不唱情歌,我们老太婆唱有什么劲?” 白丫头道:“红梅唱一段啊!你还是娃儿们的老师哩!”周红梅笑道:“我是老师 不假,但我不教音乐,哪里会唱!”“哎呀!不是嫂子说你,丫头让你唱就唱,有 什么?我又不是没听过。” “行了,嫂子!我唱就是了!”红梅把担子掉了个肩,“唱什么啊?《红灯记》? 《沙家浜》?不行?那就没有了----哦!我唱只山歌吧!”周红梅说到这,口中便 轻轻地哼起一首在她记忆深处保留很久的歌:别说这是古老的歌谣和天上的太阳一 样久远动人的歌声象天上的星星亮情妹妹唱情哥哥听 别说这世上太多的路跟长江的枝杈一样的多滚滚的江水好比苦盼的泪情妹妹唱 情哥哥听 ......... 正唱到兴处,前面山梁上突然传来可怕的呼救声,三个女人几乎同 时站住了。周嫂问:“听到了?哪个在喊救命?”红梅道:“管他!还是去看看吧!” 三个女人不说话,拿起扁担,砍柴刀,寻声张望,听见那呼救声越来越急促,越来 越恐怖,越来越近。 “哇呀!周嫂!有狼啊!”白丫头惊叫起来,吓的砍刀都掉在地上。 “喊什么!你第一次给你老公操啊!还不拿起家伙!”周嫂吼着,声音发着颤 抖。 “听嫂子的!”周红梅叫了一声,提着扁担往山口冲。 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人拿了件白衬衫,正跟一只瘪着肚子的大灰狼相互对恃, 看起来那人没有一点战胜狼的信心,他一面喊救命,一面腿软的随时要倒在地上.. 周嫂见状,把心一横,举起扁担大喊一声:“打狼啊!”就越过红梅冲到了前面, 这女人没生过娃儿,浑身上下仍然那么紧蹦蹦地,那对硕大的奶子在奔跑中上下乱 颤,怕是患了阳萎的男人都会兴奋不已。只见她让过跌跌撞撞的遇难人,沿着狼, 挥舞着扁担,扫将过去。那狼止步,凶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并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等到扁担快落下的时候,它跳开去,接着“嗷”地一声,就朝周嫂反扑过来。哎呀! 白丫头惊叫起来,立在原地瑟瑟发抖。 就在狼快要扑到周嫂时,红梅的扁担落了下来,正好打在狼树立起来的前腿上, 那狼痛苦地叫了一声,拖着一条伤腿,跳到一边,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红梅害 怕了,举起的扁担久久落不下来,特别是她看到那双阴毒的眼神时,她的手颤抖地 厉害了,举起的扁担终于疲软下来。“红梅你干嘛!”周嫂话音刚落,那只受伤的 狼忽然扑向红梅,动作之快,让人无法想像。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好周嫂,面不改 色心不跳,抡起扁担沿着狼面横扫过去,只听“砰”地一声,周嫂的扁担飞了,那 狼也应声倒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竟又站了起来,只是嗷叫着,胆怯地夹着尾巴钻 进了一片矮草丛中。 狼逃走了,三个女人胜利了,却没有欢呼。白丫头站着哭泣,周嫂累的一屁股 坐在地上,眼睛发直,左手老虎口被震裂,这时正一滴一滴往下淌血。周红梅握紧 了扁担,生怕那狼还会掉头来袭。 此时,太阳高高地升上了天空,山风轻吹,草虫鸣啾,一派春意盎然。那一幅 山野风光,真的很美,但还有谁有心思欣赏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