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范英道:“恐怕我们不能同路走……” 花淋溪见她欲言又止,道:“你有话直说吧!” 范英叹道:“你也该看得出,我妹子她……她可能很喜欢他!再说我又并无什 么真凭实据说他杀害了我们的爹爹,以她脾气,要是真追上那个假郭旒了,岂会不 问清楚就……她一问,那假郭旒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花淋溪闻言一震,当机立断道:“我马上去追你妹子!决不能让她先见到那个 骗子!不然我们的所有安排都会功亏一匮!” 范英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分两批走。否则我们带着九妹,是休想赶在 他们相见前追到范灵的!” 花淋溪道:“好了,不要多说了!我一个人先走一步!九妹就辛苦你照护了!” 正要离去,范英却道:“不,你一个人去……不妥!我看还是让小江和你一路 为好,我和秋姑娘带着九妹随后来找你们,要是失散了,大家就去成都会合。” 花淋溪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一个人没法对付那个疯子?你知道不?去找小江 联手,我已经……很为难了!要是不是为了你和九妹……,我在鹰嘴崖上就现身和 他决一生死了!” 范英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你的腿就是不 残废,也未必一定能打得过他!何况现在……” 花淋溪怒道:“现在怎么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不忍心放下九妹……我才不 会象现在这样顾忌太多!要我处处去求小江,我还宁愿死在那个疯子剑下!” 范英正欲再说,但花淋溪却已经不愿意再多听一个字,道一声:“照顾好九妹!” 便已去远了。 正向小屋慢慢走来的小江和秋舒两人忽然看见这一幕,俱吃一惊,秋舒道: “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好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江道:“我们去问一下范姑娘!”刚才他因为见到了久别的范英,有点含羞 带愧,所以还有些怕见到她,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两人当即展开轻功,飞奔 向正痴立在那里的范英。 小江和范英自从两年前分别后,彼此都已经发生了许多变故,如今重逢,都有 些尴尬和感慨。三个人相互打过招呼后,秋舒问道:“花四哥他怎么走了?是不是 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英恨恨地叹口气,道:“他去追我妹子去了!”于是将范灵孤身去追赶郭旒 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说完后又看向小江道:“小江,你和我妹子好歹也相识一场, 我想……想求你帮一个忙,我怕我妹子她……” 小江道:“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追他们!”范英道: “不,我还有另一个……另一个请求,要是你追上了花四哥,别说是我求你的,你 ……你可不可以说是秋姑娘叫你去的?” 小江秋舒闻言都是一愕,范英见他们不解,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实不相瞒:找你们联手对付那个假郭旒,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花四哥他……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本来宁死也不愿求别人,我于是就对他说:”就看在九 妹的份上,你就听我一次吧,你知道九妹如果没有了你,是很难的!‘他听了想了 一整夜,最后才终于同意,可是我知道:他虽然答应去问你们,但心里其实一定很 难受!“ 小江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半晌方道:“我能体谅他的想法,实 不相瞒:我和他一样……也是不喜欢求人的人,刚才我听了他的故事,以为他真的 ……只有这条路可走了,所以才答应了他。既然他心里觉得很难受,我们也可以各 自行动,只在必要时暗助对方一臂之力,你看可好?” 范英道:“那……也行!虽然你和花四哥之间也有仇恨,但……那已经是上代 人的事情了!而且,不管怎样说,你们都是亲兄弟,都是一个父亲所生!” 小江苦笑一下,心道:“我和他可不是兄弟!” 秋舒插话道:“好了,你们都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小江,我们马上就去 追范灵!范姑娘,你放心,该怎么做,我们会注意分寸的,保证不让你的花四哥多 心就是!” 范英苦笑道:“那多谢了!我背九妹随后来追你们。”秋舒道:“你背她?又 不知要走多远的路,还是在路上雇辆车子吧?”想问她有没有雇车的银子,但又怕 伤了对方自尊,只得忍住不问。 于是小江秋舒匆匆别过范英,使开轻功,往西急奔。半个时辰后,来到洛阳郊 外,秋舒边喘息边说道:“到市上看有牲口卖没有,人到底不是马,奔久了可不行!” 小江道:“好。” 两人小跑着来到市场上,却不见有马匹卖。秋舒又建议雇辆马车代步,小江道 :“只是不知道要赶多少路才能追到范姑娘?车金可不好谈。” 秋舒道:“管他的!车夫他敢欺生,我们就索性不给他车金!白坐它一回!” 小江笑道:“恩,你知道我是一个铜板也没有的,这车嘛,我才是要白坐的!” 秋舒瞟了他一眼,低声笑道:“等到有一天,你正式成了四川唐家堡掌门,我 就要大大敲诈你一番了!不然的话,我就要对天下人说:你们知道吗:某年某月某 一天,四川唐门掌门人身无分文,居然叫姑娘出车金!他自己白坐!” 小江只有苦笑。 两人说说笑笑,在市场上转了一阵,终于看到一辆空着的马车。秋舒道:“你 是男子,你去讲生意!就说我们要去……要去糠镇!要是他不干,你就改口说只走 十几里路也行,总之先把车骗上路再说!” 小江无奈一笑,上前拦住那辆马车,告诉车夫自己要去糠镇。问他要多少车金。 那车夫是个年轻瘦子,听他操四川口音,当下便想欺生,但又不知对方深浅,所以 先试探对方:“我本来不去,家里有别的事情,但你们既然也急,我也没推掉送上 门的生意的道理,兄弟你说多少?要是合理,就送你们一程!” 小江从前在镇西镖局,虽然也没少雇车,但到底洛阳不是成都,行情并不相同, 加之以前乘车,都是下人安排,自己只管坐,后来虽然流落到洛阳,一切都得靠自 己,但他不爱说话,平日除了和少许几个镖客较熟悉外,几乎不跟任何人来往,所 以对雇车这类行情完全不清楚。听他反问自己,当下就被问住,一边故做思考,一 边悄悄用眼征求秋舒意见,秋舒其实明知他不熟悉这些,要他动问,其实也是想多 少历练一下他,另外也存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见他求助自己,却故做没看见。 小江犹豫了半天,只得试探道:“你看十两银子成不成?” 此言一出,秋舒和那车夫都是心里发笑。其实,以当时市价,他最多还一两银 子就成!那车夫愣了一下,道:“成!这是今日头一个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否 则就没财运了!看你也知道行情的,我就吃点亏,八十几里路,就收你十两银子!” 秋舒见他欺生,方才插话道:“就五两银子吧?大哥也不要太心黑了!”那车 夫故意作色道:“好好好,你们嫌吃亏,另外雇车就是,我在城里随便跑几圈,就 不止这点!” 秋舒故意不依,道:“另外雇车就另外雇车!我还不信有银子雇不到车!”边 说边作势要走人。那车夫见了心里顿慌了,忙道:“好,大家各自让一步,就九两 半银子好不好?再嫌贵,就算了!” 小江听秋舒还五两银子价,只道自己开的价并不离谱,想劝秋舒不要为小钱耽 搁正事,但因车金不是自己出,所以也不好开口。 秋舒见车夫奸猾,心里暗骂,脸上却不作色,道:“就这样吧!让你宰一刀!”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马车载着两人出了城,往西飞驰而去。 路上,秋舒问小江道:“你说范姑娘她会不会也雇了马车?不然我们怎么一点 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小江道:“那也难说。”秋舒道:“奇怪的是:花四哥也不 见个影儿!他轻功就那样好?腿残废了我们还追不到他?他才比我们早跑几步?” 小江道:“说的也是。不过,我们也和他不熟悉,说不定他轻功真的高得超出了我 们的想象!”秋舒道:“恩,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怪,只怕他们都不是跟这条路走 的?不然我们怎会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你想:范姑娘和花四哥都是跛子,在路上 自然引人注意,麻雀飞过也该有个影子,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而且又都是跛子!” 小江道:“我们在路上只要遇见人家就停下来问问看,在城镇里人多,我们又 没把人问遍,没打听到消息也不足为怪。” 秋舒道:“也好。”又掀起面前帘子,问坐在车辕上的那车夫道:“喂,跟你 打听两个人:你今天可曾看到或者听别人说起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跛子从市镇上过 路没有?他们可能不是一路的,可能也跟我们一样雇了车,或者是乘了马,那男子 是右腿跛了,那女子是左腿跛了。” 车夫想了想道:“没看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跛子?倒也 巧了,他们是你们什么人?” 秋舒不答,又问道:“那我又问你:假如要去四川,是不是一定得走这条路?” 车夫道:“那不一定。这条是大路,是官道!如果他们是乘车乘马,应该会走 这条路,要是走路,那就难说了!” 秋舒道:“是不是只要乘马,就一定得走这条大路?” 车夫道:“那难说!不过走这条路要好走些!” 秋舒没好气道:“那还用你说!走官道当然比走乡间小路好走了!喂,那几条 小路和这条大路一直不相交么?”车夫道:“只有到了糠镇,几条路才会相交!你 们可以到那儿去问问!” 秋舒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喂,麻烦你帮我们留意一下,要是看见有跛子, 不管男女,都跟我们说一声!” 车夫道:“好好,姑娘放心吧!这个不收钱!” 秋舒正要放下帘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又道:“哦,提醒你一下,即使看到年 老的跛子,你也给我们吭一声!因为他们说不定在路上什么地方易了容!” 车夫不懂,问道:“啥子叫易容?” 秋舒不耐烦道:“就是改了装束和相貌!哎,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乔装改 扮的意思!” 车夫哦地一声,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在茶馆里听评书听过的!你一解释我 就想起了!两位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看见有腿脚不利索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不 管是美是丑,都帮你们叫住!” 秋舒小江相视一笑,秋舒道:“看来他们多半没走这条大路!我们到糠镇问明 情况后再说吧。” 小江道:“也只能如此了。” 车行磷磷,声音单调,本就很有催眠之功,加之昨晚两人又一直未休息,所以 不多会便都有些困慵,小江因为不放心,还不时揭起自己所坐这边车窗往外张,而 秋舒却打心眼里不相信会在路上能看见花范二人身影,所以首先抵挡不住睡意,马 车只行出三四里路便昏昏睡去。开始还只是不时将头靠过来,在小江肩头稍靠一会, 后来睡熟了竟然干脆把小江的肩膀当了枕头,舒舒服服地睡觉!小江本来也十分困 倦,但见秋舒靠到自己身上,不忍惊醒了她,所以竟不敢妄动。鼻中不时闻到她身 上香泽,一时心中栗六,难于宁定。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不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突然一震,小江秋舒都是一惊,同时醒了过来,秋舒这 才发现自己竟是和小江相依着睡了一觉!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秋舒的俊脸微微红了 一下,才坐正身子,只听车夫说道:“糠镇已经到了!” 两人吃了一惊,各自揭起身侧的车窗往外看,果然,马车已停在一个小镇上。 看天色时,竟然已是黄昏! 秋舒举手整了一下头发,道:“路不远嘛,哪里要九两银子!你当我们是外地 人,就欺生么!就给你三两银子!要就要,不要算了!” 那车夫不意对方竟会赖帐,又惊又怒,道:“谁欺生了?!讲好的生意,岂有 变价的道理!” 小江也没想到秋舒会来这一招,苦笑道:“算了,也不过一回生意,吃点亏也 不打紧,再说,是事前谈好的。” 那车夫听小江如此说,更当他好欺负,虽然眼见对方两人都带着兵器,但在他 看来,也不过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女带着做做样子而已,哪里会怕?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你们要赖帐,可不行!” 秋舒冷笑道:“可是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肯给你三两银子,已经多了!你 再罗唣,莫怪姑娘一文钱不给!” 那车夫也冷笑道:“一文钱不给?原来你们打着白乘车的主意呀!看你们都长 得象模象样,原来身上没钱呀!不怕你们带着宝剑,有本事就在大街市场上给我捅 个透明窟窿!”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早已惊动了不少人,大家见有闹热看,立即围拢过来。 小江甚是尴尬,只恨自己没有银子,想劝秋舒几句,又恐观众道自己在示弱,一时 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秋舒本来开始是气这车夫欺生,成心要跟他来个“秋后算帐”,但也并没狠心 到想要白坐车,但见这么多人围拢过来看自己,心里顿时生起无明怒火,喝道: “跑八十里路就想赚九两银子?你当银子这样好赚么?!姑娘有的是银子,可偏偏 不给你!”边说边从香袖里摸出几张面额百两银子的洛阳大通钱庄的银票,在车夫 眼前晃了几下,然后收回袖中,跳下车去,道:“你要的话,就是三两银子,不要 就莫说废话!” 那车夫偏偏也是个牛脾气,道:“要么就给我一剑,要么就拿足银子!” 秋舒懒得再说,对小江道:“下车吧!大家都看见了,不是我们没有银子,也 不是我们不给车金,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江苦笑一下,虽然已明白到自己刚才讲的车金确实高得有点离谱了,但也雅 不欲与一车夫斤斤计较。但因银子是秋舒的,他也不好作主——虽然自己和秋舒似 乎都有互定终身苗头,但现在两人还未亲密到自己可以当家的地步!迟疑了一下, 才尴尬道:“秋姑娘,何必计较这样小节,大家各自退一步,就给他五两银子吧?” 旁边众人听了这话,便纷纷说道:“这个年轻人说得在理,大家各自退一步算 了!”“八十里路收九两银子,那是算捡到的了!赶车的,你也不要太贪心!” “是呀,好男不和女斗,赶车的大哥,你就听句劝,大家都退一步,虽说价钱是起 先讲好的,但九两银子也确实说不过去!” 那车夫本来自知占了便宜,但若同意减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在欺生了。说道 :“讲好的怎能又还价,再说五两银子都认了,又何必在乎四两银子?” 秋舒大怒,道:“谁认五两银子了?你自己做梦吧!小江,我们走,懒得理睬 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边说边拉了小江的手,要越众而出。忽听旁边一老妇说道 :“喂,姑娘,你们的包袱掉在车上了!” 小江秋舒闻言一惊,回头看时,果见车厢里坐垫边上放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 布袋子。 小江虽然未见过秋舒带有这只黑袋子,但为谨慎起见,还是低声问秋舒道: “那不是我的,是你的么?”见秋舒也是一脸愕然,于是又自言自语道:“那可能 是前一位乘车的客人不小心弄丢的吧!” 旁边一个年轻汉子听了这话,便笑道:“啊,原来不是你们的东西!说不定里 面有金子哟!没人要我要!”边说边伸手过去,一把提起那只布袋子,不意手一沉, 竟然比预料的要沉重得多!还没反映过来,旁边几个眼尖的却已经看见了里面内容, 几个人异口同声道:“里面有金子!” 这一下大家都是又惊又奇又暗悔自己手慢了一步!那车夫和秋舒也因这一变故 而忘记了争执。所有人眼睛都瞪得圆圆的,恨不得眼里长出手来! 只有小江一人在想:“刚才上车时明明秋姑娘叫这车夫用抹布把坐垫抹了一遍, 怎么我们三人谁也没看见?要是是在坐垫下或者别的不起眼地方发现的倒也罢了, 可它……却明明放在我刚才所坐位置旁边,那么显眼,岂有没看见的道理?” 秋舒也立即想到了这一层,心念电转:“这只黑布袋子出现得好蹊跷!难道是 什么高人趁我们刚才睡着时,偷偷放进车厢来的?” 她脑筋快,那车夫转得更快,见那汉子想拿走有金子的布袋,忙喝道:“那是 我放在位置上的!你抢人么!” 那人哪里肯信,包在自己手里,只有他一人才感觉得出包袱的重量,岂有把到 手的真金白银拱手让人的道理?正想挤出人群逃走,但旁边人都不甘心他独吞飞来 横财,哪里肯让,有人便叫道:“见者有份!大家分了,不然谁也莫想!” 场面立即紧张起来。各方正自僵持不下,忽然秋舒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就 想瓜分不明来历之财!把它打开,看看里面可有什么证实物主身份的东西!” 那车夫和抢到布袋之人都不依,秋舒大怒,也不多说,双手一杨,众人只听啪 啪两声响,还没反映过来,车夫和那汉子已经各吃了她一记耳光! 那两人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都挥拳朝秋舒打来。但他两人毫无武 功,如何会是秋舒对手?拳头刚刚挥出,还没碰到人家衣服,就分别挨了一脚,当 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两人这才知道这个“小妞”不是好欺负的,腰间的长剑想来也不是配相的了! 许多人见秋舒显露了真功夫,都以为她是从哪儿来的女强盗,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 来,更没一人敢妄动。 秋舒呛地一声拔出剑来,指着地上那汉子道:“把包袱放下!不然莫怪本姑娘 手狠!”又对旁边人道:“我不是想抢金子,只因这包金子来得古怪,所以想查看 一下,有谁敢乱动,这剑可不是吃素的!” 那汉子虽然不舍得放手,但遇见了大街上公然“抢东西的女强盗”,又有什么 好说?只得苦着脸把那只沉沉的黑布袋交到了“女强盗”的手中! 秋舒当众翻开袋口,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二三十根金条!还有一大叠银票!但 最醒目的却不是黄白之物,而是袋子里放着的一只大红色的信封! 秋舒小江飞快互视一眼,都隐隐猜到这信里内容和自己二人有关,本不欲让大 家看到信里内容,但为了避嫌,又只得当众拆了那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 只有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区区薄礼,还望唐家堡新掌门小江不弃。 秋舒又惊又喜,虽然这些东西到底是何人所赠,现在还没法得知,但白纸黑字, 写得清清楚楚:这包金银是属于小江的了!于是将那信纸朝众人杨了杨,道:“喂, 大家都看见了吧:不是我们见财眼开,实是它本来就是我们的!因为……”她指着 小江,接道:“因为他就是唐家堡新掌门小江!” 说完也不管大家相信与否,就将那只黑布袋子硬塞到正自发呆的小江手里,然 后顺手丢给坐在地上呻吟的车夫五两银子,拉了小江的衣袖,说声“我们走!”就 走了! 众人眼见“女强盗”为了独吞大财,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当街撒此弥天大谎, 称身边那个象呆子一样只管发愣的傻小子是唐家堡新掌门小江,虽然都感不平,但 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强盗”和那个傻小子远去。 两人走出人们视线后,才向人打听花淋溪和范灵,因为他们都是瘸子,所以打 听起来并不为难,很快就有人证实说:“看见过这样两个人,但不是一路的,那个 姑娘先到大约一个时辰光景,然后又是那个男跛子来打听她,两人都跟右边那条小 路往洛阳方向去了!” 小江两人都是一惊,俱想:“往洛阳方向去了?那不是又走回头路了么?那是 为什么?难道范姑娘终于自己想明白了,靠她自己一个人是杀不了假郭旒的,所以 又回去找大家了?” 秋舒又问那“女跛子”是否有同伴,那人道:“没有,就她一个人!看她急急 忙忙的样子,好象心里有急事!” 小江秋舒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暗忖:“看来她并没有追到郭旒!”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又到别处去打听情况,结果又找到几个目击者,他们说的 情况也大致和第一个目击者说的一样。秋舒道:“看来是虚惊一场!范姑娘一定自 己想通了,回去找大家去了,花四哥也一定也打听到了她的消息,所以也跟回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大家聚到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小江点点头,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两人也跟着那条小路往洛阳方向行去。本想 雇车,但这个小镇连匹马的影子也看不见,想来也没法雇到车了。刚才载他们来的 那辆马车虽然还在,但因为秋舒赖了一回帐,哪里好意思又厚着脸皮去商量?相对 苦笑一下,只得安步当车,往洛阳行去。 出了小镇,到了一段无人的路上后,两人才开始交谈这只黑袋子的怪事,小江 道:“这袋金银来得蹊跷,一定是我们刚才在车厢里睡着时,有高人躲过车夫的注 意,从车厢后面或者侧面,将东西悄悄塞到我们的车厢里的!” 秋舒道:“要躲避开车夫的视线,当然很容易,只要轻功高超,就不难办到。 所以,我觉得这个人是怎样把东西放进车厢里的,倒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个人到 底是谁?和唐家堡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也知道你实际上是我师父的公子这个秘密?” 小江道:“是呀,这个人好象知道得还真不少!难道……除了你之外,唐家堡 真的还有别的活口留下?” 秋舒道:“这倒难说。虽然那晚唐家堡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灭门的,但俗话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家堡上上下下一千余人,真要杀得一个不剩,那也很难。 毕竟那些杀手杀人时也不可能一个个地去数人头!否则我成了漏网之鱼,他们怎么 又不知道呢?” 小江道:“你倒提醒了我!你想:你当时是因为跟踪我去涪关而逃过了这一劫 难。那么……一定也有别的人因为别的任务,而没有留在堡中!唐家堡那样大,每 日的事务何其之多?每天要因为各样任务而出门的也不知有多少?所以唐家堡还有 除你之外的活口,并不是怪事情!” 秋舒道:“是呀,我有时也曾悄悄想过这些问题。而且,那些派出去的人很多 都是得力的人,否则那三十一名杀手再厉害,也未必能得手!” 小江点头表示同意。想了想又道:“那么……这个神秘的人多半就是唐家堡留 下来的活口之一!只是……他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世秘密?难道……当时除了你之外, 另有人在旁边听去了?” 秋舒道:“也只能这样想。多半这个人是和我师父一起中计去黑龙潭的一名弟 子?也许他只是伤重倒下,并没有死去,所以也听到了郭万山对师父说的事情真相, 以及师父临终遗嘱我的那些话?” 小江道:“有理!这样既可以解释他为何没死,又可解释他知道我身世秘密的 原因。” 两人谈到此,虽然对这个神秘的人到底是谁还无法知道,但对此怪事也就不如 何觉得怪了。秋舒道:“既然连一名普通弟子也不忘唐家堡的灭门大仇,舍得送这 么多金银助你一臂之力,那么你这个正主儿又作何打算呢?” 小江轻叹一声,道:“我……我说过:我会报仇!杀死那几个‘川耗子’不就 是明证?” 秋舒淡淡道:“哦,可是那些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帮凶,正主儿不杀,只杀 帮凶,是不是有点……?” 小江闻言微微变色,别过脸去,目视远方那一片苍翠,好一会后,才说道: “我其实早已想好了:我不能逃避现实,我得回去重新建立唐家堡。人,我不想杀 太多,但该杀的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 犯人!” 秋舒拊掌赞道:“好!这句话有血气!象唐家堡掌门人说的话!”嬉嬉一笑, 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我这名唐家堡弟子就给新掌门磕头了!”边说边作势要跪 下。 小江苦笑一声,连忙伸手扶住她,道:“你……你不用这样!” 秋舒故意不依,正色道:“那不行!我怎么可以不磕头了?难道你这个新掌门 就不认我们这些旧弟子了?” 小江笑道:“当然不是。只是……你就免了这些俗礼吧!” 秋舒抬眼飞快看了他一眼,道:“我和别的弟子不一样么?” 小江苦笑道:“你当然不一样。你……对我帮助那样多,自然……不一样。” 秋舒道:“好!你既然这样说,那我现在就暂且不磕头吧!等你正式做掌门那 一天再行大礼不迟!到时我一定毕恭毕敬正儿八经地跟着其他活下来的人说道:弟 子秋舒……不对不对,我又不是你弟子,就说师妹秋舒……啊,也不对!我又不是 你师妹!喂,新掌门,我该怎么自称呢?” 小江苦笑道:“你今天真和往常不一样!不但尽闹这些无聊的虚礼,而且还… …还小气!居然赖帐!” 秋舒嫣然道:“我往常也是这样的呀!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哪里和往常不一样 了?那你说我往常是怎么样一个人?” 小江沉吟着道:“你以前在成都时给我的印象是模样虽然很标致,但有点傲慢, 还有点……哎!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不大容易亲近!” 秋舒听他当面夸自己模样标致,芳心甚悦,脸上却故意不乐,夸张地哇了一声, 道:“我原来给你留的这个印象呀!?” 小江苦笑道:“是呀!” 秋舒“狠狠”盯了她一眼,然后又嬉嬉一笑,低声道:“你想知道我们唐家堡 几名女弟子是怎么看你的吗?” 小江心里暗暗紧张,道:“怎样?” 秋舒不答,先看了看前后,确定前后无人后,才吃吃笑道:“她们说你不象个 公子哥儿!别的公子哥儿看见标致的姑娘就去沾花惹草,你却看见漂亮的姑娘就会 脸红!” 小江听了脸又不禁微微一红,道:“那我以后也尽量和别的人一样,见到漂亮 的姑娘就……” 秋舒白了他一眼,道:“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了?” 小江笑笑道:“我可不愿意被你们笑话成一个土豹子!” 秋舒笑道:“谁说你是土豹子了?你不知道……”嫣然一笑,说道:“你不知 道我们几名女弟子看见你来我们唐家堡时,还悄悄议论过你:她们都说……你人又 英俊,又很痴情,是唐小姐眼睛瞎了,才会不喜欢你郭公子!” 小江微微一笑,然后又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秋舒看他脸有惆怅之意,问道:“怎么了?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么?” 小江勉强一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有点感叹,缘由命定,半点不由人!” 秋舒这才明白他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想起了死去的唐蓉,低声问道:“未必你还 喜欢她么?她可是……你的亲妹子呀!你总不能也跟郭旒一样不正常吧?” 小江无声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这样想!我其实……早已不 喜欢她了!哎,她人也死了,再说又成了我亲妹子,我们就不议论她了!” 秋舒道:“好,不说她了!”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范英姑娘还不错,人又 大方,相貌也不错!而且身份又跟你很般配,要不要我帮你们……?” 小江苦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他心里喜欢另一个人么?” 秋舒道:“哦!你是说花四哥吧!可是我觉得他和范灵才般配:他们一个左腿 瘸了,一个右腿瘸了……” 小江正色道:“你怎么可以拿人家的痛苦开玩笑!” 秋舒笑笑道:“啊,是我的不是!我只是为你好嘛,所以才口不择言!谁让你 是我们唐家堡的新掌门呢!” 小江却不笑,默默往前行了几步,故意不看她,淡淡问道:“你心里还在喜欢 他吧?” 秋舒芳心微微一缩,也目视远方,正色道:“没有了!他……不值得人喜欢!” 小江心中兔跳,吃吃道:“真的?” 秋舒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我就那样下贱呀?会去喜欢一个……一个那样的 人?我是有点伤心,伤心自己怎么就一直看不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虽然极力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两行清泪却不听话地淌了下来!眼泪一但 流出,心里的痛苦就再也掩饰不住,嘤咛一声,然后突然展开轻功,往前飞奔! 小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声喊道:“秋姑娘!秋姑娘!” 但秋舒却不应答,反而跑得更加地快!眨眼间人便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转过前 边那道山弯看不见了。小江慌忙也使开轻功,急急追去。 终于,小黑点变成了大黑点,大黑点又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已经越来越缩短。小江一边追赶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秋舒只是不应,但又不似真 要离开小江,所以越奔越慢,终于在前边路旁一片竹林子边停了下来。扶住一竿碧 绿的修竹,肩头剧烈颤抖着,因为背对着小江,所以小江也不知她是在喘息还是在 哭泣。 小江默默地走过去,道:“秋姑娘,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 秋舒低声道:“我哭完了!我再也不会为他流泪了!”顿了顿,又道:“其实, 我刚才也不只是为他哭,我……我是为自己哭!”说到自己,她又悲从中来,再次 失声痛哭! 小江也不相劝,只是轻轻叹息,心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秋舒哭了好一会,才收泪说道:“我说了:你们和郭旒间恩怨,我两不相帮! 所以我也不想回洛阳去见花四哥他们了!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四川去,等 你回来……回来给我们当掌门。” 小江听她说出分别的话,心里大是不舍,道:“我们和假郭旒的事情,确实不 用你插手。你两不相帮,我已经很承你的情!”顿了顿,又道:“可是……你非得 要独自先回四川么?我怕……到时找不到你!” 秋舒破啼为笑,回过脸来,深深地看了小江一眼,方才半玩笑半认真道:“怎 么会呢?成都有多大?就会找不到人?你只要到唐家堡去,就一定能找得到我!” 小江道:“唐家堡还没毁坏么?” 秋舒道:“不知道它现在怎样了?反正我离开时,还没毁去。因为灭门那晚下 着大雨,所以没法既杀人又放火吧!” 小江哦了一声,道:“那好,倒省了好多心!只是……要是事情并非我们估计 那样乐观,唐家堡除了你和这个赠金之人,别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的话,那就……很 难办,至少我也是个有名无实的掌门!” 秋舒苦笑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人的心没死,就一定能重整家 园!” 小江勉强一笑,道:“可是没有人也不行呀。唐家堡是以一个世家的形式挤身 于武林的,没了唐家家族的人,即使重建起来,也……也不是真正的唐家堡了!” 秋舒道:“这个赠金之人我猜多半就是你们家族的人!” 小江摇摇头,叹息道:“我猜多半不是!” 秋舒想了想道:“恩,也可能跟我一样,只是一名普通弟子。不过……很可能 是一名女弟子!?” 小江一惊,问道:“你怎么这样想?” 秋舒道:“要是一个男人的话,怎么不爽爽快快地和你相见呀?这样羞羞答答 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女子!”忽然一笑,然后半玩笑半认真地低声说道:“要是 她真的是女弟子,你可以让她跟你……生儿子呀!愚公尚且敢移大山,难道多生几 个儿女就难倒你了?这样,儿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孙,孙又有子,如此永无 穷尽!那你们唐家的香火不就重新传下去了?你也不用愁新建的唐家堡名不符实了!” 小江苦笑道:“万一不是女弟子呢?或者就算是,人家不愿意呢?” 秋舒嫣然道:“那不会!我们的新掌门人又年轻又英俊,性子又厚道,武功也 变高了,人也比从前懂事多了,而且还是名门大派的掌门人!我包她心里一百个愿 意!” 小江无奈一笑,也半玩笑半认真道:“我这样好,你怎么没见喜欢我呀?再说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女弟子也很难说!你倒还是现成的!未必你自己不想要我,就把 我推给别人呀?” 秋舒俊脸绯红,道:“呸!新掌门怎么拿我开玩笑!人家是……不配你嘛!再 说是你先不要我的!” 小江愕然道:“是我先不要你的!这……这话从何说起呀?你……难道还不明 白我的心?” 秋舒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道:“难道你忘记了那次在林子里的事 情?我……我都那样了!你还不要人家!人家当真就那样贱么?非得非你不嫁呀?” 小江心里一震,暗叹:“原来你一直记恨我那次逃避了你!可是……”看着她 婀娜清秀的背影,不禁心里一动,大着胆子伸出双手去,轻抱住她的双臂,柔声道 :“你难道还真为那事情记恨我了?那次你又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而是……而是 ……我如何能自安?” 秋舒见他抱住自己,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不挣开,明知他说的是实情,却故 意不依,继续板着脸道:“你只顾你自己心里感受,就全然不顾别人好受不!你知 道么?一个女人把……把身子献出来,男人却不要,那是多么难堪多么气愤!难道 人家真的就那样下贱、那样丑陋、那样让你觉得恶心么!?” 小江苦笑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秋舒不让他辩护,蛮不讲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忍心趁人之危!可 是你也一定嫌我丑陋!所以才……才比兔子还跑得快!” 小江尴尬道:“你明知不是这样!哎,都说不要和女人讲道理,看来说这话的 人一定是个世事洞明的高人!” 秋舒扑哧一笑,随即又板脸说道:“哼,你自己理屈辞尽了,就承认吧!我知 道自己难看,不敢高攀掌门人!” 小江无奈一笑,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你这话才言不由衷!你自己 生得美,难道自己会不知道?我……我当时真的好傻!我其实选择逃跑,可能也不 完全是因为道义,也可能是被你的美丽弄得……糊涂了!”又附耳说道:“跟你说 句悄悄话,说了你可别笑我:我后来经常回忆当时情形,心里真后悔自己做什么君 子!” 秋舒闻言芳心兔跳,雪白的脸蛋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又是好笑又是羞涩又有 一丝难于言状的甜蜜,说道:“看不出来我们的新掌门嘴巴还这样甜!” 小江动情道:“我说的是真的!绝无半句虚伪之辞!我敢对天发誓……” 秋舒忙打断他话头,道:“也不害羞!这些事情也敢跟老天爷发誓!”扑哧一 笑,回过脸来,道:“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所以我后来见到你时,才故意和你冷淡, 其实也有气你的意思!” 小江苦笑一下,道:“我们都不要再提从前了?好不好?你……嫁给我吧?” 秋舒全身一颤,随即吃吃笑道:“不干!” 小江心里微微一沉,道:“难道你还是喜欢郭旒?” 秋舒道:“你这个傻瓜!你以为我是范灵那样傻的姑娘吗?我才不呢!我以前 就跟你说过:我是一个心很硬的女人!” 小江哦了一声,道:“那你是……?” 秋舒转过身来,正眼看着小江,半玩笑半认真道:“跟你说:我是一个很虚荣 的姑娘哟!我当然愿意做唐家堡掌门夫人了!可是,你是唐唐名门大派掌门,求婚 也得有个规矩吧?我要……”嫣然一笑,拉过小江,附耳说道:“等你真的回到唐 家堡,做了掌门,我就嫁给你!” 小江心里一震,重又激动地抱住她的双臂,道:“你自己说的!” 秋舒恩了一声,道:“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信我们就拉拉钩?” 小江却不拉钩,仍然轻揽着她温软的双臂,道:“万一……我最后没有做成掌 门,而是别人做了,你……?” 秋舒正色道:“不,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也不能当这个掌门人!因为这是你爸 爸的遗嘱!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要是……真的做不成掌门人,我也嫁你!因 为……”俊脸一红,又将嘴凑到小江耳朵边,低笑道:“人家身子都被你看过了! 所以只有赖上你了!” 佳人在抱,香泽扑鼻,又听到如此勾心诱魂的一句话,小江哪里还忍受得住? 猛地一把将她抱紧,恳求道:“我……我想要香你一下!好不好?” 秋舒“啊”了一声,羞得满面红晕,推拒道:“不!不行!” 但她越是这样,小江情欲反而越是大增,将她拥得更紧,非要亲到她的脸不可! 秋舒稍稍推拒了一会,便做了让步:“好,让你香一下!进林子里面去!在大 路边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小江见她答应,大喜如狂,一把将她抱起,然后钻进林子深处,将她放倒在竹 林后一片长草中坐下,秋舒早已羞得脸红过颈,飞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只许 香一下哟!” 小江不答,平息了一下心跳,也坐倒下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闭起眼睛的秋 舒,然后伸手将她揽入怀内,在她羞红的右颊上亲了一下。可是他心中的情欲之火 又岂是香一下就可以扑灭的?自然又软语相求,有了更多的要求!秋舒虽然嘴里笑 他贪心不足,可是自己也不如何坚拒,半推半就地躺了下去,并闭上了眼睛,小江 见她默许了,自然更无停下道理,心醉地欣赏了一会清秀绝色的秋舒,然后才除下 她的衣服…… 秋舒低低呻吟,温柔得就象一只小绵羊,任其亲吻、爱抚,直到小江吻够她的 上身,想要解下她的裙子时,她才睁开眼睛,温柔但坚决地伸手制止了他的进一步 侵犯。道:“好了,你不要太贪心!我并不是一个轻薄的女子!之所以让你这样, 是因为……反正上身已被你看见过!你要是真的想要我,等你明媒正娶了我后,自 然一切都是你的……” 小江见她说得郑重,心中的情欲之火顿时熄灭大半,又尴尬又满足地朝她一笑, 道:“也好。” 秋舒坐起来,一边重新穿好衣服,一边说道:“知道么:要是我是一个随便的 姑娘的话,那我还会有贞洁之身留给你么?” 小江心里一震,猛地想到郭旒,想要问什么,但嘴巴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问。 秋舒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他心里所想,不问自答道:“跟你讲:以前郭旒就 想占我便宜!可是我不许,我说没有娶我前,我不能失去清白之身!我以为他听后 就会准备明媒正娶我,可是他只找一个我青城派的师姐做媒人!将一只手镯送给我, 算是文定!但迟迟不提正娶!那时我以为他是心里放不下藤桦——也就是如今的范 灵姑娘,但现在我才明白:他原来喜欢的是……哎,不说这些了!总之,我的身子 除你之外,没给人碰过和看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这样!我知道你是真心 喜欢我,我也是真心想嫁给你!可是,我的身子只能在洞房花烛之夜给你!你不要 怪我,你只要不变心,就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小江激动道:“好!只要两心相许,我就很欢喜了!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因 为,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失望!” 秋舒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深深地看了小江一眼,忽然伸出双臂,揽住小江的脖子,将芳唇主动凑上去, 在小江右边脸颊上吻了一下。 两人出了树林,才发现那只装着金银的黑布袋竟然丢在竹林外地上!秋舒俊脸 微微一红,温柔地瞟了一眼小江,嗔道:“看你!毛手毛脚的,居然忘记把它拿进 去了!要是恰好有人过路,捡去了,看你不急死!” 小江尴尬地笑笑,随即无所谓地说道:“刚才哪里还想得起它!不过,就是真 丢了,也没什么,古今多少帝王为了美人而丢了江山!我为了美人只丢一点黄白之 物,实在不足一道!” 秋舒听了这话,心里甜滋滋的,却故意白了他一眼,道:“东西没丢,当然由 得你说大话了!要是丢了,不知要怎么后悔呢!” 小江笑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不可没钱,但也不必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 太重!”压低声音,接道:“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得到了千金,丢去区区几 十根金条几千两银票,还是得大于失!” 秋舒呸了一口,羞涩道:“现在说得好听!就只怕将来人家把什么都给你了, 你就不希奇了!又或者将来人家老了,你就……” 小江道:“你不放心,我可以马上对天发誓:我小江今生今世只喜欢你一人! 绝不变心,也不三妻四妾!”秋舒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你将来要是敢娶小 的,莫怪我不依哟!”小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你一个美人,我 已经很知足了!你既然不放心,我现在就跪下来对天发誓!” 正要找个地方挫土为香,赌咒发誓,秋舒却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两情要 是真相许,又何必要如此?再说,我也不信对天发誓这些东西。”顿了一下,柔声 道:“我相信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两人深深对视一会,然后相视一笑,随即相拥在一起。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相拥。林幽路静,清风习习,花木扶疏,暗香袭人,真的是无酒亦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暮蔼中忽然响起几声归鸦入林的振翅声,两人才惊回神来, 又相视一笑,然后才各自抽回手臂,放开了对方。 秋舒看了看西天上的那一片红彤彤的晚霞,道:“天黑了。”小江道:“是呀, 再过一会,路就会完全黑下来了。”沉吟一小会,才依依不舍道:“你能不能不一 个走?现在天黑了,你一个人……” 秋舒轻叹口气,道:“我已经改变主意,不走了!” 小江大喜道:“真的!?啊,那太好了!”激动之下,又将她缆入自己怀里! 秋舒见他巴巴的神情,好象一个贪心的孩子一样,又是好笑又是甜蜜,但随即想到 什么,心里悄悄升起一片阴云,拥抱得也没先前那样用力。眼睛也不没闭着,而是 看着小江背后的远方发怔,似乎神思已飞到了遥远的某个地方。 小江也渐渐察觉到她神情有些异样,问道:“你在想什么?好象有点不高兴的 样子?” 秋舒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道:“没想什么。” 小江不安地看着她,道:“不!看你脸色,一定藏着什么心事!” 秋舒勉强挤出一个笑,道:“真的没什么。你别多心。”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伸手拂了下被微风吹乱的长发,低声说道:“我们上路吧。” 小江虽然明知她心里一定在想什么心事,但见她不肯说,只得自己暗自揣度道 :“可能她是突然想起了郭旒吧!毕竟他们相识了好几年,突然发生这些变故,她 心里难免有些伤心!”于是也不再问,蹲下身去,将黑布袋里的银票尽数收入怀内, 然后系紧袋口,提着这只装了金条的袋子,和秋舒两人并肩向东行去。 路上,小江见秋舒情绪不高,虽然明知与郭旒有关,却故做不知,只是无话找 话,尽力营造一种轻快的气氛。但秋舒却始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有一句没 一句的。小江见她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郭旒在她心里竟有如此重要地位,不 禁有些发酸,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话也越来越少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并肩行出四五里路后,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下来,沉默许久 的秋舒忽然淡淡问道:“你觉得你和花四哥联手,能顺利杀死郭旒不?” 小江见她终于说到郭旒,心里隐隐痛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我想应该不会 太难吧?” 秋舒不置可否,又问道:“你的武功毕竟是他指点才达到今日境界的,要是真 的郭旒已经被你们制住,你……是不是能毫不犹豫地杀他?” 小江心里微微一震,道:“可是他害了我的两个妹子,而且又害了我的……亲 身父亲!我岂能……” 秋舒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小江也不说话,两人于是默默前行,边走边各自想 心事。又行出三四里路后,小江才终于打破沉默:“秋舒,我现在有了些新想法。” 秋舒恩了一声,道:“你说吧,我在听。” 小江无声叹口气,道:“郭旒虽然害我不浅,甚至可以说仇深似海!但推本嗍 源,实是我先伤害了他!虽然,那只是我年轻无知,一时糊涂下干的一件毫不负责 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他妹子因此有了身孕,更没想到他妹子会为此投河自尽!但 不管怎样,她的死我都是有责任的!” 秋舒道:“是呀,那件事情确实是你不好。” 小江长叹一声,有些语无伦次地接道:“不管他和他妹子的感情多不正常,但 总归是因为我先伤害了他的妹子!我给他带来的痛苦也可说是创巨痛深的!另外, 不管他本意如何,我总是受了他一些帮助,我们虽无师徒之名,却实有师徒之实, 而且……我也因祸得福,得到了你!所以,可以说我也欠他不少!但不管怎样,他 对我的报复也实在过激!为报一人之仇,而害了那么多性命!甚至还害了杨萍姑娘 这样一些无辜女子的性命!所以我和他无论如何也得有个了断!但由于我自己也并 非全然占理,因此我有个新想法:就是不必取他的性命,而只是设法废去他的武功! 让他从此不能再威胁我,不能再滥杀无辜。” 秋舒哦了一声,道:“废去他的武功?这倒是个了断办法。可是就你一人,显 然很难办到。只有和花四哥联手,才能将他制服!可是,花四哥又岂能和你一个想 法?他和郭旒之间同样仇深似海,而且,他们之间,完全是郭旒不对。要花四哥也 跟你一样大度,恩仇一笑而过,显然绝难办到。所以,你的想法恐怕不实际。” 小江道:“那你认为如何是好?” 秋舒道:“我……我不知道。还是等见到了花四哥他们再说吧?” 小江叹息一声,道:“也好。” 于是两人不再谈论这事,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又行出十余里路后,忽然 前边树林里传来一声马嘶。两人吃了一惊,小江道:“怎么树林里有马匹?难道有 赶路人错过了宿头,在树林里歇脚?” 秋舒道:“多半如此。” 话音刚落,前边林子里又响起几声马嘶,听声音竟似有好几匹! 秋舒忽然停下来,静听了一会前边林子里的动静,低声道:“奇怪,怎么没人 声?难道这些人这么早就都睡着了?” 小江笑笑道:“管他的!我们走自己的路,去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秋舒嘘了口气,示意他声音低些,又凝神倾听了一会林子里的动静,然后才拉 过小江,附耳说道:“还是没人声!看来睡得很熟!我们悄悄弄两匹马,好不好? 连马车都赶了几乎一天路,更何况我们徒步行走!大丈夫行事不计小节,你不必担 心自己掌门人脸上无光!” 小江苦笑道:“大家都是行路人,怎么只顾自己。再说……”秋舒嘻嘻一笑, 道:“我就知道你脸皮薄!喜欢装君子!刚才怎么就不君子了?那样贪心!再说我 们只弄走两匹马,他们明天也可以两人合乘一匹马呀!未必少了两匹就走不成路了!” 小江尴尬一笑,心想自己倒也罢了,但让秋舒一个女子跟着走这么长的夜路, 也实在太辛苦了她,于是说道:“不如我们过去明码开价,跟人家买两匹马吧?” 秋舒道:“傻瓜!人家有多的马吗?未必他们事前未卜先知:知道我们要来买 马,所以预先多备了两匹马?” 小江苦笑一下,道:“说的也是。好吧,大丈夫行事不计小节。我们就悄悄弄 走两匹!不过,买马的银子还是给他们留下!就算是强买了人家的马吧!” 秋舒吃吃低笑道:“就依你的!免得我们的掌门人太没面子!” 小江也开玩笑道:“哎,为了掌门夫人,就做一回盗马贼罢!” 秋舒俊脸一红,伸出右手在他左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也玩笑道:“大丈 夫说到做到!你就一个人进林子里去弄两匹马出来!” 小江说声“看我的!”便借着稀微星光,猫步向那树林行去。 秋舒看着他背影走进黑洞洞的林子,虽然明知他武功已很高强,应该不会出什 么事情,但还是禁不住为他担心,并忍不住悄悄尾随上去!仿佛小江离开她的保护 就一定不安全一样! 原来经过刚才那番云雨后,秋舒对小江的感情已经今非昔比,一颗芳心都已经 全系在了他身上!——只不过小江还不自知!还以为在她心里,自己地位不及郭旒! 其实,是他不解女儿之心:对于一个处子而言,男女之防一旦被突破,在女人心里, 对这个男子的感情立即就会升华!绝对不是别的男子可以相比的!现在在秋舒心里, 郭旒只是过去的一个朋友,一段灰色的回忆,而小江,却是她的亲人!——至少在 她心里,已经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夫君! 小江刚刚走到那片林子前,那几匹马就受惊般连声长嘶,并不安地乱踢着草地! 小江吃了一惊,只道这下林中之人必然要惊醒,但听了一会,林子里却失踪没有人 声! 小江心想:“只要不是聋子,就该惊醒过来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到 现在还不吭一声?难道他们早已发现了我们,正张网以待我自投罗网?所以才故意 不出声!” 于是假咳一声,索性朗声说道:“林子里的朋友,在下因有急事,需赶夜路, 盼朋友们行个方便,卖两匹马与我们!保证价格上不亏待了你们!” 但林子里依然没有人声,小江暗暗纳闷,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意思,于是又说道 :“行与不行,请给句明话,我们也不是强盗,要是朋友们实在不愿意,那我们也 不敢勉强!” 仍然无人答应。那几匹仿佛也害怕了,不敢出声嘶叫,也停止乱踢草地,只是 咻咻地打着响鼻。 秋舒见小江连问两遍,林子里却屁都不放一个,勃然大怒,呛地一声,拔出宝 剑,抢上前去,道:“看来都是死人!我们只好不问而借了!”边说边檫亮火折, 往林子里小心行去。 小江忙道:“小心!”想要阻止,却迟了一步,秋舒已经提剑闯入林去! 小江虽然明知林子里伏有难测的危险,但怕秋舒有失,也顾不得太多了,于是 也拔出剑来,闯进林子里。 忽听秋舒啊地惊叫一声,同时手中火折也即熄灭,似乎已经遇见了什么危险! 小江大吃一惊,双脚一点,飞身过去,护在秋舒身前,却听秋舒惊声道:“小江! 地上有死人!” 小江顿时松了口气,死人虽然可怖,但到底没有活人危险。道:“只是有死人 么?” 秋舒道:“我还没看见活人!”边说边重新点亮火折,往面前地上一照,只见 在小江脚前三四步距离处横躺着一具尸首!尸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齐眉棍,看样 子也是练家子。 小江不及细看那尸首,也摸出自己身上火折,先照看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林 子里还躺着几具尸首!活人则一个也没有。而在七八步外处几棵松树下,系着几匹 高头大马,正不安地盯着他们。 小江呼了口气,道:“难怪始终听不到人声!” 虽然如此,但为了万一,两人还是未敢大意,仍然紧握手中长剑,做好随时应 付突然袭击的准备。小江上前两步,去看那死人模样,不料这一看,自己也大惊失 色!“噫!——这不是扬老镖师么?!” 原来这个手持齐眉棍的死者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洛阳中原镖局的杨荣祖老镖 师!即女儿杨萍被郭旒杀死,他却把凶手误会成是小江,而不远千里,西入四川去 寻找小江的那位杨荣祖老镖师! 秋舒听了一惊,上前看了一眼,叹息道:“他怎么死在了这儿?那另外几名死 者也是镖客吧?”小江听了忙又去看其他几名死者是谁,不料这一看更是吃惊:地 上另外五名死者竟然全是四川镇西镖局的镖客!且这五名死者生前全部是郭万山的 心腹! 小江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奇怪,他们怎么全部死在这里! 而且又怎么竟和杨老镖师是一路?” 秋舒道:“这个杨老镖师,就是那个……杨姑娘的爸爸吧?” 小江道:“正是。那天我和范灵到中原镖局大门前向人打听时,无意间听说一 些情况,说他女儿被一个四川年轻人杀死了,他以为凶手是我,所以特地跑到四川 去找我!但我明明没杀杨姑娘,因为那天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你第一次跟我讲 身世秘密那天!所以我坚信凶手一定是郭旒!” 秋舒点点头,沉吟着道:“这样看来,他一定在四川打听到了你的真实来历。 这并不难,只要从你熟悉镖局这一行上着手,就不难想到去四川各大镖局打听这个 办法。而四川最大的镖局是成都镖局,所以我想他一定会去那儿打听,那么就不难 解释他为何和镇西镖局的几位镖客是一路。” 小江道:“说得有理。可是他们怎么会死在这儿?难道……郭家听说我并没有 死,而流落到了洛阳后,为了斩草除根,所以才派他们……?”想到“父亲”郭万 山竟然对自己如此无情,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隐隐作痛。 秋舒道:“多半如此!既然这样,他们死得活该!我们不用管他们,取走两匹 马走自己的路!” 小江想到过去和杨老镖师的交情,不禁有些伤感,道:“他恨我毕竟出于误会, 我不能因此也恨他,好歹也得埋葬了他!” 秋舒道:“现在天都黑透了,又没有工具,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要不等到和 范灵她们商量完大事后,回来时再来干这些事情?” 小江道:“也好,杨老镖师也不能草草埋葬,等回来时再来料理这些事情,不 过就这样弃尸而去,也未免太无情,就先简单埋葬一下!”秋舒虽然因为杨姑娘的 关系,恨屋及乌,对这杨老镖师殊无好感,但现在她已经移情于小江,自然也对杨 姑娘和郭旒的关系不太在乎了,何况他们父女二人都已死去,更无再记仇的道理。 于是帮着小江在林子里找块松软的土地,用剑挖了一个浅坑,将杨老镖师草草埋了。 然后两人才过去解了那几匹马的缰绳,从中选了两匹最高大的马,骑上往洛阳方向 飞驰而去。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