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能终止的游戏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 两人乘着快马在林荫夹道的小路上或衔尾追逐,或齐头并进,不知不觉便飞驰 了两个时辰,这两骑川马虽然较之北国的高头大马而言,不免显得身矮腿短,速度 也稍嫌不足,但到底是长于名川大山之地,耐力和后劲十分悠长,一口气连奔了两 个时辰,不但毫无疲乏之象,反而倒似比先前快了一些! 又驰了十余里路后,眼看天边已现出一抹鱼肚白,小江道:“想来就快到了吧?” 秋舒正要回答,忽然,小江勒缰控马,停了下来,说道:“你听:前边好象有人的 呼喝声!?” 秋舒心里一缩,也将马停下,听了一会,说道:“是么?我怎么听不见?” 小江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凝神倾听了一阵,才道:“是有声音!而 且还好象夹有兵器交击的声音!” 秋舒紧张地问道:“有兵器交击的声音?会不会……又是镇西镖局的人在跟人 撕杀?”小江心里一动,道:“这倒难说。”虽然自己已经与郭万山恩断义绝,但 对于镇西镖局,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关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过去看一下!” 秋舒嗯了一声,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那样厉害,竟然将镇西镖局的 几位得力镖客都杀死了!” 两人于是驱马冲入前面路边一座树林,循着声音传来方向往深处行去。转出两 座大树林后,只见前边出现一片陡坡,坡下有一条小河沟,河水碧绿,弯延曲折, 静如处子,深不见底。而那兵器相交声正是从河沟对岸那片茂密树林中发出。两匹 川马见坡陡水深,不敢跳下,反而后退几步后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老贼!你想不到今天死的会是你吧!”又听一个苍老的 声音说道:“三个打一个,还有脸夸口!乌弓马,你真的当不得高手二字!” 秋舒吃了一惊,道:“是郭旒!那个老人又是谁?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 好象在哪儿听见过?” 小江不答,但神色却十分激动。犹豫了一小会,便跳下马来,提一口气,身子 如燕子般向前飞出,越过宽逾三丈的河沟,落到了乱草丛生的对岸! 秋舒武功虽然已经不是小江对手,但轻功却仍然比小江高一分,见小江过去了, 当下也不迟疑,使出燕子三抄水身法,双脚脚尖在水面上凌空虚点三下,姿势极优 美地也“滑”落到对岸上,然后无声地拔出宝剑,跟上前去。 小江见她拔剑,神色微微一变,但也没问什么,紧张而小心地小跑几步,藏身 到一棵老树后去偷看相斗各方。 果然,自己并没听错:相斗双方竟是郭旒和自己以前的父亲郭万山! 原来郭旒从鹰嘴崖上跑下后,便即向西奔去,打算回四川老家一趟。虽然他听 见范灵在背后呼唤自己名字,但他此时心神大乱,眼里心里除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妹 子外,已经再难容下别物。所以非但不加理睬,反而如避瘟神般跑得更加快了,边 跑边想道:“一定是冉霞的鬼魂在怨恨我!不然,她的衣冠冢里的这把黄杨木梳子 怎么可能别在那个石人的头发里?还有这件她十四岁时经常穿在身上的红袄子又怎 么会穿在石人身上?她一定是怨我变了心,忘记了孤独寂寞的她,所以魂灵才飘到 我的身边,并垒起那个石人来让我看见!” 想到冉霞对自己误会如此之深,想到自己为她报仇的种种行动,她都还不知道, 他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回四川老家,飞到冉霞的孤坟前,给她烧 香和烧送冥钱,并向她的亡灵倾述自己这三年来的相思和孤寂。 他跟着一条小路一口气从黎明走到黄昏,赶了也不知多少里路,才终于因体力 不支而被迫坐下地来歇息。仰靠着一棵老树,喘息了好一会后,忍不住又从怀内摸 出那把从石人头发上取下的黄杨木梳子,一边含泪观看,一边轻轻抚摸。 在冉霞那孤独、寂寞、杂草丛生的衣冠冢里,除了几件她十三四岁时穿过的旧 衣裳和一些他为妹妹做的弹弓之类的小玩物外,几乎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唯一还 有些古意的“宝贝”也就只有这把小小的黄木梳子了。睹物怀人,百感交集,一些 灰色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他真正的老家是在贵州和四川交界处的一个深山沟里, 那是一个无名小山村,因为太过贫穷和闭塞,根本没姑娘愿意嫁进来,所以村里的 男子十有八九是光棍。山外的人也把他们这个村戏称为“光棍村”。“光棍村”里 的男人几乎都对女人有种近乎变态的渴求,甚至有两家人还干出禽兽之事:一个三 十岁的男子竟然强奸了比自己大十八岁的一个老寡妇!而另一家的男主人则相反, 娶了同村的一个寡妇后,又公然霸占她带来的不满十四岁的女儿!尽管这母女二人 都十分丑陋,但村里大多数男子还是为他的“艳福”而大为不平,只是其人十分凶 恶,大家敢怒而不敢言。总之,这个小山村是个丑陋不堪的地方。除了冉霞外,再 也找不到第二个勉强看得顺眼的女人。 他的父亲和村里其他男子一样,是个好吃懒做又邋遢又显老的凶汉。他显然一 点也不喜欢他们的妈妈,结婚十六年来,除了在新婚时送给她一把从成都城买回的 绘有花鸟的黄扬木梳子外,几乎再没送过她任何东西!不知是因为妈妈内心深处在 暗暗渴望丈夫的关心和爱,还是因为这把梳子来自一个遥远的城市,总之她对这把 本来极普通的梳子宝爱异常!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自己对丈夫的渴望死心,她 终于把它压在箱底,仿佛埋葬自己那短暂的幸福一样将梳子“埋葬”在了箱底。 这把梳子静静地在箱子底“沉睡”了整整十七年后,终于有一天,已满十四岁 的妹妹冉霞把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并用它梳自己的长发,妈妈看着已经半大的闺 女,默默地缀泣了一会,然后含泪说道:“霞,这把梳子反正我也没用它了,就归 你了罢!”于是,这把既令妈妈爱又令妈妈痛的梳子就成为妹妹的宝贝。 他和妹妹那时都还是半大孩子,自然不能完全体会到妈妈送出梳子时的感受。 他记得冉霞得到这把渴慕已久的梳子后,整整兴奋了三天!不但爱去河沟边洗头了, 而且每天也不知要梳几回头发! 那是在她得到这把梳子的第三天深夜,月华如水,他本来早已睡着了,但却被 一泡尿涨醒过来,正想下床到屋子后去方便,不料却听到隔壁妹妹屋子里有一种轻 微的奇怪的声音,好奇之下,忍不住凑眼到板壁缝里去张望,却见妹妹正坐在床上 梳头,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便是她梳理秀发的声音。 只见她没有点灯,坐在被子里就着透进窗户的皎洁月光专心地梳理着自己的一 头青丝。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梳头是世上最惬意的事情一样!浑然不觉 隔壁屋里哥哥正从板壁缝里偷窥着自己! 他们兄妹俩只相差两岁,关系特好,他看见妹妹深夜了还会突然坐起来梳头, 不禁暗暗好笑,本想出声笑话她,但又忍住了,心想看一会再突然大声笑她吧!于 是他屏住呼吸,带着几分抓住“把柄”的恶作剧心理偷窥妹妹“臭美的表现”! 浩月当空,静静地挂在深蓝的高天上,照着这个大山深处的寂寞小村,月亮仿 佛也在偷窥这个山村少女的秘密一样,不但把如梦一般的银辉铺满他们家的篱笆和 院子,而且还把洁白的月华轻轻地静静地撒在她的身上。他屏住呼吸,偷窥着妹妹,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她终于停止梳头,珍爱地把玩着手里的梳子,他正要大喊一 声,说自己看见她梳头了!忽然,他吃了一惊!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已经张开的嘴 巴!只见冉霞突然揭起薄被,光着两条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大腿,走下床来!他呼吸 停顿了一下,想将眼睛从壁缝处移开,但不知是因为意外而突然“呆傻”了,还是 出于一种光棍村男人特有的对女人身子那种强烈的饥渴的心理需求,他竟然还是贴 着板壁继续偷窥! 他看见她塌着布拖鞋,下了床,并蹲下来,打开床下的那口红木箱子,珍而重 之地将梳子放进了箱子里,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睡觉了。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身体里本来就流着叛逆的血液,还是因为环境的影响,而染 上了这个光棍村的男子所特有的“饥渴病”?总之,从这一天以后,他对妹妹的感 情就变得复杂和奇怪起来,不但仇视村子里别的男子来和妹妹说笑,而且还经常在 黑暗中偷偷地回忆那两条白生生的大腿…… 往事如烟似梦。既晦涩,又甜蜜,梳子还在,而那爱梳头的冉霞却已经去了。 永远地离开了自己!郭旒悲不自胜,号啕痛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背后一个男 子声音叹息道:“郭旒,找你好辛苦呀!差点把我们的脚都跑断了!” 郭旒一震,忙用衣袖拭去狼籍的泪痕,回过头去看时,却见说话的是女儿会的 杀手风雨中和谷幺妹。也就是小江和秋舒昨晚在那座大树林里遇见的那个“风哥” 和谷幺妹。 风雨中说明自己的来意后,见郭旒只是沉默,于是又说道:“实不相瞒:不但 我们老板在找你,而且镇西镖局的人也在找你!看来郭万山已经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吧?我们前天在洛阳城里就看见了郭万山!他带着五名心腹正在到处找你!我们前 天住在洛阳城里同一家客栈里,为了弄清他们来此目的,故意住到了他们的隔壁客 房里,结果偷听到了他们当中两名镖师的悄悄话,这才知道郭万山他们此次来洛阳 的目的是来找你!杀你!” 郭旒听后不置可否。风雨中正要问他做何打算,忽见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赶来! 人还没到面前,就大声质问郭旒道:“乌弓马!你到底杀没杀我的爹爹?!”正是 范灵。 郭旒一震,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这样说?你是听谁说的?” 范灵怒气勃勃地蹒跚上前,喝道:“你莫管!你只回答:是还是不是!” 郭旒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没杀令尊。你一定是给人骗了!” 范灵并不轻信,道:“不会!那个人绝对不会骗我!” 郭旒有些生气地反问道:“那个人绝对不会骗你?难道我就会骗你?你自己给 人骗了还不自知!” 范灵见他不认帐,只得摊底牌:“她是我的亲姐姐范英,自然不会骗我!” 郭旒听了一惊,道:“你的姐姐?你们怎么又相逢了?我们才分开半天不到, 你姐姐就见到了你,难道是你姐姐在暗中跟踪我?” 范灵道:“是又怎样?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杀害我爹爹的凶手!?” 郭旒长叹一声,对风雨中道:“我和义妹有些误会,请稍等片刻,容我们先澄 清误会。” 风雨中听说这女子是他义妹,也就不好阻拦,说道:“请便。”于是郭旒便和 范灵走进路边树林里去说话。郭旒道:“实不相瞒:我是差点成了杀害你爸爸的凶 手!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实是范总镖头的千金,并且我因为正好有事情到了洛阳, 而黎修他们三个副总镖头又奈何不了你爸爸,三个打他一个,还打成了两败俱伤的 局面!于是黎修就请我出头,去暗杀你的爸爸。我因为在洛阳时,一切吃住都是他 们安排,所以也磨不过情面,就答应下来,并趁着夜晚悄悄去行刺,不料我去得不 巧:那天你的爸爸恰好因为伤重不治而吐血身亡!我躲在暗处,见他死了,于是悄 悄离去,本来人不是我杀的,但为了让黎修他们欠我的人情,所以我假称自己已经 杀了你的爸爸!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若有半句谎言,我一定不得好死!我这样赌 咒,你还不信么?” 范灵听了将信将疑道:“哼,死无对证,自然由得你说!你要是真没有杀我爹 爹,那么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你敢跟我回去和我姐姐对质么?” 郭旒冷哼一声,道:“不是我心虚,只是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和我自己知!你自 己也说了:死无对证。所以我和你姐姐对质也说不清楚!而且,我也有急事,要马 上回四川去!” 范灵连连冷笑,道:“有急事?要马上回四川?去做什么?敢说出来么?” 郭旒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来管我的事情!你既然病也好了, 又与你姐姐重逢,今后再也不用我来照顾你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大家从此一刀两断!” 范灵听他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芳心隐隐作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毫无顾忌 地说道:“你为什么这样无情?我其实知道!因为你本来就有病!你喜欢上了自己 的亲妹子冉霞!” 郭旒全身一震,呆了一会才无所谓地说道:“若是以前,你跟我说这句话,我 一定会杀死你!现在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冉霞已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叹 息一声,又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和你姐姐要是非得当我 是杀父仇人,可以随时来四川找我!”说完便要离去。 范灵听他这样说,心下已信了大半。见他要离开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从背 后一把抱紧郭旒,大声哭求道:“乌大哥!你不要抛下我不管!不管你过去干过什 么,喜欢过什么人,总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一起躲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住,再也不问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郭旒苦笑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温柔地伸手去拭她泪痕狼籍的脸蛋。直到她的 眼泪不再流出后,才长叹口气,道:“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范灵闻言一怔,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有心情跟自己讲故事,但却没有问, 听话地坐下来,坐在芳草凄凄的地上,郭旒也坐了下来,随手拔了根草,一边在嘴 里咀嚼,一边看着远方讲故事:“在位于贵州和四川交界处的一片大山里,有一个 小小的村子,全村共有一十七户,六十余号人。因为贫穷和闭塞,所以村中大半男 子都是光棍。不但引不来外村的姑娘,而且连本村的姑娘也留不住,所以山外的人 把这个村叫做‘光棍村’。‘光棍村’里几乎每一家人都穷得有上顿没下顿,衣不 遮体,男人不是小偷就是赌棍,女人们也脏得和男人差不多。但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当时闻名全国的‘恐怖七杀手’中竟有四个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村子当中!”范灵 微微变色,插话道:“真的?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恐怖七杀手’的名字。我记得有 许多家的大人都拿‘恐怖七杀手’的名字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郭旒点点头,接道:“羊风便是这四个杀手中的一个。他们四个和邻乡赵家坝 赵家三兄弟一起,便组成了‘恐怖七杀手’,羊风则是他们的‘老大’。他当时也 只不过四十七八岁,但因为很邋遢和显老,所以看上去象有六十几岁。知道他们就 是‘恐怖七杀手’的,世上只有九个人。其中七个自然是他们自己,另外两人一个 是赵家三兄弟的二叔,一个则是在镇上住的龙老板———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小 本生意人。” “龙老板不会武功,但七杀手却离不开他。因为七杀手除了杀人外,什么也不 会。如果不靠龙老板为他们‘拉生意’,那么他们的武功就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每 一笔生意做成后,分成时龙老板一个人要占三成,他们七个人则只能平分剩下的七 成,他们也没有怨言。每次龙老板谈成一笔生意后,就会用他们之间的特定方式取 得联系,然后他们七杀手就一齐出山——无论是杀一人,还是杀一百人,他们都是 七个人一起干。因为谁也不愿意没‘活’干,谁也不愿意少拿一回银子。虽然每个 人只能拿一成,但那一层也够他们潇洒享乐一段日子了。” “每次杀了人,分了银子后,他们七个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头换面,买最好的 帽子最光鲜的衣服,把自己尽力打扮成阔人,然后他们就去城里的妓院嫖宿!为了 这份快乐,他们一点也不心痛自己的卖命钱,因为他们杀人就是为了这几天的神仙 日子。他们对人生的唯一想法是:这一辈子要嫖一百个不同的女人!” “不过,他们虽然改了自己的穿戴,却无法洗去身上的泥土气,经验丰富的妓 女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本来都是下贱的山民,所以他们要得到她们的身子,就得比别 的嫖客拿得多,别人花五十两银子才能上手的货色,他们则起码要花到三百两银子 以上!所以,他们每次杀人虽然都能各自拿到三五千银子,但最多也只能坚持到十 天,就全部进了妓女的箱子里,然后他们就会带着留念和满足离去,回到家中,象 七条危险的毒蛇一样潜伏在大山里,等待着下一次杀人的机会。” “在七个人中,只有老大羊风每次回家时还能有几两银子,其余人则是身无分 文。羊风把这点点银子交给比他还显老的老婆,让她安排家里的生活,自己则又变 成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只会晒太阳的闲汉。因为他从没对家里人表现出半分关心, 所以老婆和一双儿女也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大家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相互间 的关系却冷漠得比陌生人还不如!从早到晚,老婆和儿女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起 先几回,老婆还会问他:”你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他总是含糊说是在城里做苦 力来的,老婆问了几回后也就不再问了,管他做什么苦力呢,只要他每次回来能多 少拿回点钱就行。因为他能找钱,所以她能忍受丈夫的好吃懒做和冷漠! 讲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范灵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息。两人默默地看 了一会远方的苍翠,郭旒才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接着讲这个故事:“羊宝满 十六岁那年,羊风又和几个同伴出去找‘活路’,结果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七个人就象从人间消失了一样,从此了无音信。羊宝的妈妈经受不起这个打击—— 因为没有了丈夫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她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不能干农活,为了生 活下去,她不得不派自己那从没出过远门的儿子几次出山去找失踪的爸爸,但都没 有找到。最后,她只好背着儿子,偷偷把只有十四岁的女儿羊英卖给一个人拐子! 并用这一点卖身钱苦苦维持母子俩的生活!” “其间,只要听到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派儿子出门去寻找爸爸。但一直找 了三年也没有找到。于是才终于彻底绝望。在这三年中,儿子的变化也很大,以前 虽然家里很贫穷,有一个木纳而无情的父亲,但因为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他和妹妹 又很谈得来,所以还苦中有乐,但自从妹妹卖人后,他也便变得跟他爸爸一样,沉 默、忧郁,和神秘。并从十八岁开始,他也会进城找‘活路’了,每三五个月回家 一次,每次回家总能带回几十两银子。乡人都以为这妇人转了运,她自己也认为自 己终于可以享到儿子的福,欢喜得不得了。可惜她的命太薄,在儿子十九岁那年, 她一病而去!其时,儿子正在外挣钱,所以她是孤零零地离去的。三个月后,儿子 才回家来。到母亲的坟头前痛哭了一场后,然后离去。以后也很少回过家乡。”故 事完了,两人一时都不说话。范灵虽然没问,但她已经猜到这个故事实际上是他自 己家的故事。故事中的羊宝和羊英,真名实际上叫冉平安和冉霞!她唏嘘了好一会, 才问道:“你爹爹既然失踪了,而在家时又没跟你们说过什么,你……怎么知道了 他的秘密?”郭旒见她把话挑明,苦笑一下,道:“爸爸失踪后,忽然赵家兄弟的 二叔有一天找到我,给我讲了这些秘密,并叫我不要跟人讲出去。然后他就秘密教 我武功,他说我学武功虽然未必是好事,但总比什么也做不成强。” “原来如此。 你……后来又怎么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呢?”郭旒不答,用力一口咬断了嘴里的那根 草节,沉默好一会后,他才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说道:“我整整找了三年零七个 月,才终于在眉山找到了她!我为了带走她,并让她幸福,于是更加拼命地杀人, 拼命地攒银子,终于有一天,我攒够了自己心中的数字——一千两银子!于是兴高 采烈地跑到眉山去找她,不料人没看见,却听到了她投水自尽的噩耗!”他本来以 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不会流下泪来,但这句话刚一说完,他就泪流满面!象 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范灵也陪着落泪,喃喃说道:“她要是投水时能想到你就好了!那样她或许就 不会投水了?好多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郭旒闻言顿时拭去泪水,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她为何要轻生么?因为她被一 个男子诱惑失身了!并且怀了孕!” 范灵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忽听郭旒问道:“你想知道这个男子是 谁么?” 范灵苦笑一下,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西天上那一大片红彤彤的晚霞,一字字道 :“我知道。他就是小江。” 原来花淋溪虽然没问过小江因何与郭旒结仇,但他却猜到可能与冉霞有关,因 为除了她外,他实在难于想象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可以让郭旒和小江结下不解的深 仇,他悄悄向镇西镖局中几名和小江关系不错又曾今去过眉山的趟子手一打听,结 果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知道他在那里曾今和一个叫马玉贞的姑娘有瓜葛。而他当然 清楚那个马玉贞就是冉霞。所以范灵也从她姐姐那儿听说了这个秘密。 郭旒大吃一惊,吃吃道:“你……你竟然知道!?又是听你姐姐说的么?” 范灵轻轻点了下头。郭旒纳闷道:“奇怪,你姐姐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范灵哦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既然恨小江,又为何要教他武功呢?” 郭旒冷冷道:“因为我要他陪我用一生的时间来玩一场游戏,一场不能终止的 游戏!无论是他喜欢的女人,还是喜欢他的女人,我都要让他失去!我要守望着他, 让他不能再去害任何一个女人!我要看着他孤独地终此一生!” 范灵闻言不禁打了冷战。脸色变得惨白,好一会才说道:“虽然我同情你的妹 妹,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报复小江实在太过分!而且,你自己也不会真正快乐!” 郭旒蛮横地道:“你别劝我!我不会听你的!我跟你讲这些事情,只是希望你 能明白:我心里只有冉霞,请你忘记我!” 范灵倒吸口冷气,犹豫了一会,才下决心说道:“你以为你能胜利?你以为这 场游戏完全由你控制?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告诉你:我已经见到了真正的郭旒! 他如今已经改名叫花淋溪!现在我姐姐就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姐姐才知道这么多事 情。你要报仇,人家花淋溪也要找你报仇!小江现在多半也明白了事情真相!因为 花淋溪已经找他去了,只要他们联手,结果会怎样?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郭旒全身一震,呆了好半天才难于置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花淋溪早已 死了……” 范灵连连冷笑,道:“你做你的大梦吧!告诉你:不但花淋溪没死,他的义妹 蒋九妹也没死!不过,蒋九妹已经被你害得成为一个活死人了!不能动,不能笑, 不但饭要人喂,而且……解手也要人帮!所以你可以想象花淋溪是多么仇恨你!告 诉你:刚才你在鹰嘴崖上看见的那个石人,并不是你妹子冉霞的鬼魂在作怪,而是 花淋溪布下的迷局!你手里的这件红袄子也不是你妹妹衣冠冢里原来的那一件,原 来那件已经快烂完了!这件是花淋溪叫人照着那件烂袄子样式仿制的一件。我觉得 花淋溪同你一样,也是一个被仇恨变得疯狂的人!所以他才能想出钻进你妹子坟墓 的恐怖主意!才有胆子到死人的坟墓里去拿出你妹子生前用过的梳子和衣服!而小 江,现在的武功只怕也被你调教得跟你差不多了吧?你还想继续你的恐怖游戏?我 看你趁早收场吧!” 郭旒不答,只是默默出神,也不知是被这些意外事情惊呆了,还是在寻思对策。 范灵叹息一声,又柔声劝道:“乌大哥,你就清醒一点吧?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 结。你和花淋溪其实都是苦命人!小江也……也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我劝你还是 听我的话,躲到一个永远不会被他们找到的地方,忘记所有这些事情……” 话犹未完,忽然肩井穴一麻,已被郭旒突然出指点了穴道!接着哑穴、膝眼穴、 大锥穴、章门穴、巨阙穴等八处要穴也被点住。范灵虽然又气苦又愤怒,但却已经 无可奈何! 郭旒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和自信,目注着范灵,低声而清晰地说道: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情况,一步棋差,满盘是输。若非你这个棋子错走这一步, 这场不能终止的游戏就真的要终止了!现在我就回去对付他们,你知道在林子外等 我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么?告诉你也不打紧: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女儿会的杀手。 花淋溪以前也是。我不骗你:外面这两个人只要和我联手,别说花淋溪已经残废, 就是没有残废,我也不怕他和小江!” 他笑了一下,接道:“不过,除非万不得己,我不会正面和小江交锋。说实话 :小江现在的武功,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能制服他。最多也只有……六成胜算吧?但 这没有关系,因为他和花淋溪不一样,我只想他受苦,只想他陪我玩一场不能终止 的游戏,而不想和他决战。而对花淋溪,我只能选择决战!女儿会现在有求于我, 我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外面这两位一流高手帮我一点忙,既解决小江的老子 郭万山和他带来的五名心腹镖师,又解决花淋溪!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 过你的姐姐。好了,我要走了。请恕我不能替你解开穴道,你不要担心,最多过一 个时辰,你被封的穴道就会自行解除的。” 说完他得意地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树林,过不多会,范灵便 听见他们三人离去的声音。范灵恨得牙根痒痒,可是除了等穴道自行解除外,她已 经不能干什么。 冤家路窄,郭旒三人竟然在返回鹰嘴崖的小路上,遇见了正在找他的杨老镖师 和五名镇西镖局的镖师。听说他就是郭旒后,杨老镖师当即抢上前去,大声喝问是 不是他杀害了自己的闺女杨萍。 原来他到了四川后,想到第一次认识小江时说的话,除了镖行外,其他行业他 都不熟悉,于是自然而然想到要去四川各大镖局打听。结果很轻易地打听到了“郭 歌”这个人,并知道了他本来的身份和名字,于是就去找郭万山要人,郭万山陡然 听说了“儿子”还活在人世的消息,十分震惊和激动,他没有计较杨老镖师对自己 的许多无礼之举,说这一定是个误会。并告诉他凶手多半是怀恨自己“儿子”的郭 旒干的,杨老镖师本来也很难相信老实厚道的“郭歌”会是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听了这话便信了大半,郭万山说自己正好有事要去洛阳一趟,邀他和自己同路,帮 他找到“儿子”,来个当面对质,杨老镖师自无异议。 郭旒承认了自己杀害他女儿的事情,于是双方当场拼杀起来,可惜这时郭万山 因为另有一件事情和大家暂时分开了,所以杨老镖师几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杀死在 那片树林里。 郭旒三人行凶后又立即扑向鹰嘴崖。为了赶时间,他们走了另外一条捷径, (所以小江秋舒没有在路上发现他们,而是通过打斗声才找到这儿来的)不料却在 路上与背着蒋九妹来追赶大家的范英撞个正着!于是郭旒轻易得手,将范英点了穴 道,让她和蒋九妹一起躺在草地上。然后三人也坐下来恭候花淋溪来自投罗网! 三更时分,穴道早已自行解开的范灵首先赶到,自然又被郭旒点了穴道,让她 陪着姐姐一起躺在乱草地上。四更过后,花淋溪也终于赶到!见到三个姑娘全部成 了郭旒的俘虏,而风雨中和谷幺妹又成了他的帮凶,他虽然痛恨范灵,使大家陷于 一败涂地的境地,但人算不如天算,又有什么话说? 郭旒看着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惨相,叹息一声,然后用剑指着蒋九妹的心 口,命令花淋溪弃剑,否则他就要将三个姑娘都杀死! 花淋溪知道风雨中和谷幺妹的武功和自己相较,也只稍逊半筹,而郭旒却显然 打得过残废的自己,所以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机会! 他痛苦地看了一眼虎视耽耽的三名一流高手,然后才绝望地将眼光移向剑尖下 的蒋九妹,忽然全身一震:只见她那两只本来一直闭着的眸子竟然已经睁开!并正 在看着自己!这一惊人的发现立即使他全身剧颤,连手中的剑也几乎要失手掉下! 蒋九妹脉脉地看着他,两只清亮明澈的美眸里满含着泪水。樱唇动了几下,似 乎想要说话! 花淋溪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定定地注视着他,彼此都没有象从前 那样不敢正视对方! 原来花淋溪加入“快乐杀手”组织后,虽然和其他人都相处融洽,但唯一和蒋 九妹却有点怪怪的。因为“快乐杀手”中的老大言东风也喜欢蒋九妹!而且这在快 乐杀手内部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经常拿言蒋二人开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但心细 如发的蒋九妹却敏感地发现到新加入组织不久的花淋溪也在偷偷地喜欢着自己。这 使她芳心甚乱,左右为难。因为两人都不忍心伤害言东风,所以彼此尽管心照不宣, 却都从未捅破这层纸。不但绝口不提心里的秘密,而且还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对方。 即使大家在一起时,双方也难得对上一句话!可是,却又都在不动声色地注意倾听 对方和别人的谈话…… 其实,蒋九妹在昨天傍晚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聪明的她立即明白了 是怎么回事,想到他如此待自己,芳心如何不感动?可是当她发现在他们之间还存 在一个范英时,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故意继续“沉睡”,以暗中观察他 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结果虽然并未听到二人说半句情话,但她还是从范英眼里 看出她深爱他的秘密!并明白到她之所以无怨无悔地细心照料自己,完全是因为爱 屋及乌的缘故!所以她又象从前一样,陷入进退惟谷的境地。所以才一直伪装沉睡 到现在! 虽然自己的心口上斜着一口锋利的长剑,但她却似乎根本看不见,虽然身边有 这么多人,但她的眼里却只能看见花淋溪!虽然,她因为太过激动而一时没法说话, 但她满含柔情的眼睛却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花淋溪似乎也“听见了”她无声的问话,他也用眼睛无声地“回答”她:“因 为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 她仿佛也听见了花淋溪的“回答”,心道:“我知道。因为你是‘一剑倾心’! 记得你加入我们快乐杀手组织的第一天,言东风对你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绰号, 你也取一个!‘你听了无声一笑,飞快地偷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我就叫”一 剑倾心“吧。’” 花淋溪温柔一笑,似乎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在心里“回答”她道:“大 家开始都以为我说的是‘一见倾心’,听我说是宝剑的‘剑’字而非见识的‘见’ 字后都乐得笑了起来。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的绰号实际是‘一见倾心’!” 蒋九妹雪白的脸颊微微一红,心道:“你知道吗?我其实知道你叫‘一见倾心 ’,而非‘一剑倾心’!我还知道:你之所以不假思索地答应我们大家,加入我们 这样小而可笑的组织,就是因为这个组织里有我!” …… 他二人心有灵犀,能用眼睛和心来无声地“交谈”和“倾听”,旁人又如何能 听见?郭旒只道他还在犹豫,于是又诱降道:“花淋溪,我知道自己欠你太多!可 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之间梁子已太深!我不能不和你做个了断!请你放 下剑,我保证绝不会杀你,也不会伤害这三位姑娘一根毫毛,我只是想废掉你的武 功!使你今后不能再威胁我就成。你看如何?” 花淋溪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话好说?”说完放声大笑! 三个姑娘看着他大笑的样子,听着他痛苦大笑的声音,都忍不住流下泪来!甚至连 风雨中和谷幺妹也面有同情之色,蒋九妹再也不忍心听他这痛苦而无奈的大笑,终 于哭喊出声:“花淋溪!放下剑吧!你已经残废了,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天理昭 彰,报应不爽!这个恶人自有老天来惩罚他!我不要你为了仇恨而活!” 花淋溪似乎没听见,继续大笑着,笑得满面是泪,然后“丁当”一声,将手中 长剑抛在了地上! 郭旒忙给站在他背后的风雨中使个眼色,风雨中于是上前点了花淋溪几处大穴, 然后郭旒才将剑从蒋九妹心上移开,走到花淋溪面前,说一声:“这是我此生欠你 的最后一次!”剑光一闪,花淋溪整条右手臂便被斩断!鲜血四溅,喷了郭旒一脸, 然后花淋溪就倒下地去,昏死过去。蒋九妹眼前一黑,也昏迷过去。范英早已泪流 满面,只恨被点住了穴道,不能给妹妹一记耳光!范灵自然不必说了,眼泪流得最 多…… 郭旒见花淋溪肩头伤口血涌如泉,忙蹲下地,为他止血和包扎。 忙了一会,忽听林子外隐隐传来脚步声,看来又有新的鱼撞进网来!风雨中和 谷幺妹互视一眼,默契地闪到两边林子里,只留郭旒一人在显眼处,以诱敌人落网! 郭旒本来还以为是小江来了,他可不想和小江拼杀,正犹豫是包扎好了花淋溪 再走,还是弃之而去,把麻烦留给小江,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乌弓马,你 我又见面了!你杀了文妲,以为就可以一逃了事了?你武功很高嘛,居然把我带来 的五个人全部干掉了!” 郭旒一震,看时,却是郭万山。原来他是跟着杨老镖师他们沿途留下的标记而 找到这儿来的。郭旒见他只是一个人,心里暗暗欢喜,说道:“你叫我为乌弓马,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只是假郭旒了!” 郭万山道:“你杀了文妲后,我以为你会逃到青城山去,于是就去追杀你!结 果才知道林小玉也被你害了!哼,你若不杀林小玉,也许我还是以为你是我的儿子! 但你却把她杀了,所以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于是我立即着人彻底调查你的来历, 所以我不但知道你叫乌弓马,而且还知道你小时的本名叫冉平安!” 郭旒嘲讽地朝他笑了一下,道:“想不到你对你小姨妹这样好!居然为了她, 要追杀自己的‘儿子’!” 郭万山的脸微微一红,道:“废话少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话音未 落,已拔出背上的紫金刀,呼地劈向郭旒胸膛! 郭旒再也顾不得包扎花淋溪,长剑一摆,架开了这威猛一刀!同时招呼同伴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林老板派你们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杀死这个老贼?然后 让我帮女儿会看镇西镖局的家!” 于是暗伏在树林里的风谷二人抢上前来,与郭旒一起围攻郭万山!郭万山发现 对方有援手后,大吃一惊,只得改攻为守,打算先摸清这两人武功深浅后再说! 眨眼间三人已经交锋数合,谷幺妹不知何故,突然退到一边。场中三人虽然都 感奇怪,但人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稍有疏神,便有性命之虞,又哪敢分神去想她 肚子里埋的是什么药? 2 小江和秋舒见郭万山独人单刀,正力战郭旒和风雨中。而在他们背后几步远处 还有谷幺妹在谅阵,虽然不认识她,但看其神情,也知道属于郭旒一方。这两年来, 小江在心里十分痛恨抛弃自己的“父亲”郭万山,虽然从未动过要杀他的念头,但 心里却经常幻想与他相见的情景,在他想象中,“父子”二人已成路人!“父亲” 神情越是愧惶,自己越是做出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每次这样幻想时,自己内心 都在暗暗作痛,但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和快意。但此时陡然真的又 见到他时,却不禁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爸爸的头发终于也看见白发了!他比从前老了好多!啊,他的身上竟然受了 这么多伤!” 再看郭旒和风雨中,却身上没一处伤!两口长剑上攻下刺,都十分凌厉凶狠。 只看几招,小江便即明白风雨中乃是一流高手,似乎不在郭旒之下。郭万山武功虽 强,但显然当不住两大高手合攻,战不多会,身上又多了一条血口!更糟的是,他 不但要对付郭旒和风雨中,还要不时躲避旁边谷幺妹子的暗器! 忽然,谷幺妹又找到一个机会,手一杨,一把柳叶飞刀又电射而出,直取郭万 山后心!小江神色大变,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剑柄,却见郭万山身子往旁边飞出,避 开了又一次暗器的袭击!小江无声地呼了口气,握剑的手才松了一松。 但郭万山虽然避开了偷袭,却因躲避而乱了步法,被郭旒和风雨中乘机一顿抢 攻,虽然左架又挡,一一化解,但却是险象环生,全然处于下风! 小江眼见“父亲”处境凶险,正自紧张和犹豫,忽听秋舒“啊”了一声,惊声 说道:“那不是花四哥么!?” 小江吃了一惊,顺着她所指看去,果见花淋溪躺着地上,身子正在痛苦地蠕动, 旁边地上有好大一片鲜血!十分触目惊心! 两人呆了一下,随即同时飞奔过去。冲到花淋溪面前,这才发现他整条右手臂 已经被人齐肩斩断! 两人互视一眼,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郭万山怎么会在这里。 俱想:“虽然郭总镖头和花淋溪不是同盟,但既然都站到了郭旒对面,应该可以暂 时联手吧?难道以他二人之力竟然会落得如此惨败?” 虽然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白,但此时情势,又哪里有时间容他们静下心来细想! 秋舒慌忙从花淋溪衣服上撕下一长条布来,手忙脚乱地替神智已有些迷糊的花淋溪 包扎伤口。 小江正要也蹲下来帮她,却听背后郭万山又惨叫一声!显然他身上某处又被刺 中一剑!小江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就拔出长剑加入战团,与 郭万山并肩战斗! 这一来,场上形式顿时成了一对一的局面。虽然郭万山身上到处是伤,但见儿 子突然出现,且站到了自己这一边,登时精神大振,金刀大开大合,横劈竖斩,竟 把那风雨中逼退了数步! 边战边对小江说道:“峰儿,不,小江!你我之间的过节先搁在一边,你得为 你小姨报仇!你小姨也被这狗贼害死了!” 文妲虽然是小江小姨,但两人年纪其实相差也不过十岁,倒更象是小江的大姐, 小江以前做了错事,遭到“父亲”郭万山严惩和怒斥时,文妲总是偏袒着他,所以 在小江心里,最喜欢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小姨!突然听到她的噩耗,顿时又悲又怒, 攻向郭旒的剑更加凌厉无前!一时竟攻得郭旒险象环生!郭旒又怒又惊,静下心神, 拆解了十余招后,终于稳住了阵脚,两人剑来剑往,快如闪电,顿时斗得难分难解! 郭旒见阵脚已稳后,于是冷笑一声,说道:“小江,你来得正好!看见花淋溪 的下场了吧?不是我吓唬你: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但还是被我一剑斩断了整条手臂! 你想胜我,没门!” 小江闻言暗暗心惊,稍一疏神,左手衣袖便被削去一段!若非他躲闪及时,差 点齐腕被削去! 却听郭万山大声说道:“小江,你不要听他说话!只管全力拼杀!” 因为说话分心,被对手乘机抢攻了几招,一时竟没法说下去! 小江正要偷眼看“父亲”情况,忽听秋舒惊声叫道:“小心!”同时感到背后 一股劲风袭来,知道有暗器袭向自己,赶忙双脚一点,身子斜飞而出,落脚到了郭 万山旁边! 秋舒怒道:“你这臭女人好不要脸!就躲在背后暗箭伤人!”原来谷么妹见小 江心神和剑法稍乱,乘机又偷发了一飞刀! 小江刚才本就恨谷么妹躲在背后暗器伤人,见她又来袭击自己,更加大怒,舞 了一个剑花,便攻向谷么妹,说道:“先解决你这个坏女人再说!” 但长剑刚一递出,那正与郭万山相斗的风雨中便急忙拦截住他!郭万山大刀一 斩,乘机狠攻一招,却又被郭旒的剑架开!这一来,交战双方便又互换了对手:成 了郭万山战郭旒,小江斗风雨中的局面。 四人正是对手,一时斗得难解难分,郭万山虽然身上挂了彩,但都不是要害, 全力拼杀下,一时倒无大碍。秋舒旁观者清,看出双方非斗上百招不能见分晓,虽 然已看见了地上的范英等人,但此时哪里还有余裕去解她们被封的穴道?匆忙包扎 好了花淋溪的伤口,便也加入战斗,挺剑直取谷幺妹。 谷幺妹大吃一惊,忙拔剑迎战,秋舒与她双剑一交,便立即察觉自己不是对方 敌手!不禁大吃了一惊!刚才她眼见对方不加入战斗,只在一边发射暗器,只道她 武功不济,哪知竟然是个一流高手!似乎与郭旒相比,也只稍逊一筹。大惊之下, 不敢再逼近,只是展开小巧身法和轻功,围着她游斗,令她抽不出手来袭击小江和 郭万山。 秋舒与她游斗了五六个圈子后,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这谷幺妹武功虽高, 但似乎身有内伤,转动时身法比自己慢许多,而且脸上神情比自己还紧张十倍!秋 舒发现这点后,于是改了打法:一边逼着她不住跟自己转圈子,一边不时发射细小 暗器,这一来,谷幺妹应付得更是捉襟见肘,手忙脚乱,眼看再转几个圈子便要倒 下,于是出声向正与小江相斗的风雨中呼救道:“风哥!先替我斩了这个可恶的姑 娘再说!不然咱们的孩子要给她坏了!” 小江秋舒听她说话,才知道他们正是自己在林子里遇见的两个女儿会的杀手 “风哥”和谷幺妹! 风雨中听了大急,想要抽身去对付秋舒,却被小江缠住不放!他又气又急,连 施辣手,想把小江暂时逼退,然小江和他是同一心情,也生怕他分身过去伤害了自 己的心上人!所以不但不退,反而也加强了攻势! 风雨中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用言语警告秋舒:“你这个姑娘不要脸!跟你说: 她已经有了身孕!要是你伤害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我发誓一定要杀死你!” 秋舒看了谷幺妹一眼,这才发现她肚子果然稍稍突出,于是说道:“好,我可 以不伤害你的妻子,但你们必须放下剑!赶快滚开,否则后果自负!跟你讲:你的 威胁我才不怕!看你武功虽高,也好象打不过小江!” 这一来等于是表明了自己和小江的关系,风雨中一愣,看了小江一眼,也觉得 自己并无胜他把握,顿时便有些犹豫起来。 郭旒见风雨中有退阵之意,忙说道:“风雨中,你不要轻信那践女人的话!她 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她的话信不得!” 秋舒见风雨中还在犹豫,于是加快身法,手中长剑顿时化成一道剑网,将谷幺 妹包围在内!风雨中见状大惊,心神一乱,顿时落在了下风。小江本来有两次机会 致他于死命,但剑到中途时,却突然收回。 但小江留情,秋舒却不留情,终于抓住一个机会,突然抢前两步,以掩耳不及 迅雷的速度戟指点了谷幺妹身上环跳、曲穴、大锥、腰眼四处要穴!谷幺妹惊呼一 声,眼看便要摔倒,却被秋舒从背后托住后腰,同时将剑架在她脖子上,说道: “要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叫你的风哥弃剑,我秋舒也是女人,不会心狠到要 杀你一个孕妇,但你们不知进退,我也难保不做出违心之举!” 众人眼见谷幺妹被制住,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战斗。郭旒和风雨中想要冲过去 救人,但却分别被郭万山和小江拦住! 秋舒道:“风雨中,你和你女人那晚在林子里躲雨时说的话被我们听到了!所 以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女儿会的杀手!也知道你们为何要帮郭旒!你们肯定是听郭旒 说:只要帮他杀了镇西镖局的人和花淋溪,他就答应你们,回成都镇西镖局去,是 吧?” 风雨中愕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秋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名镇西镖局的镖师便是被你们三人合力杀 死的吧?” 风雨中道:“不错。” 秋舒道:“想来你们杀他们时,这位郭总镖头当时有事不在现场?不然你们未 必能得手!而且郭总镖头也不会明知不敌还巴巴地追上来送死!” 风雨中道:“不错。全被姑娘说中了!他只道是郭旒一个人下的手,所以怒气 勃勃地追上来报仇。哪知我们却是三个人,你们要是再来晚一步,这位郭总镖头就 呜呼哀哉了!” 秋舒道:“于是你们可以让郭旒‘名正言顺’地去做镇西镖局的总镖头,然后 你们的林老板再出来做五大镖局联盟的总镖头!是不是?” 风雨中冷冷道:“姑娘好象什么都知道了!” 秋舒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既然这位郭总镖头要杀郭旒,那么镖局里的其 他人又怎会再认郭旒这个少镖头?” 郭旒冷笑插话道:“这个老家伙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哪里会让所有人知道他的 愚蠢行为?所以其他人又怎么会不认我这个少镖头?” 秋舒不睬他,又对风雨中说道:“难道你们林老板还不知道:这个郭旒是假的!” 边说边用剑指昏迷在一边的花淋溪:“他才是真正的郭旒!” 此言一出,郭万山和风谷三人都是一惊,郭万山大声道:“你怎么知道?!” 秋舒冷笑一声,道:“说来话长,还是过后再说吧。” 风雨中瞟了郭旒一眼,心道:“果然如我所料!你是个假货!”冷笑道:“他 是不是真郭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老板要当武林镖局总盟主!” 秋舒道:“那对林老板来说,确实如此。但对于你来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 风雨中道:“什么事情?” 秋舒道:“做为一个杀手,是不可以有儿女私情的。否则,就算你们组织内部 不处罚你们,你们自己也会活不长久!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那个真正的 郭旒就是明证:我知道他的武功本来很高,恐怕你们在场所有人没一个敢说自己打 得过他!可是就因为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负担,所以他的下场才如此凄惨!他本 来恨小江,可是为了女人,他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居然来求我们和他联手对付这个 假郭旒!” 风雨中与谷幺妹默默对视一眼,俱想:“是呀,要不是郭旒先设法制住了那个 残废的姑娘,又岂能逼迫得让他自己放下剑?他不自己放下剑,又怎会被人砍断一 条手臂?” 秋舒见他们神色,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于是打铁趁热,接道: “所以你们要想活得好一点,活得长久一点,要想你们的孩子将来不至于成孤儿, 就赶快逃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去埋名隐姓,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这对于你们来 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未必离开了女儿会,就养不活自己 了?” 这一番话真是字字中的,语语关机,全说到了风谷二人的心里去。女儿会本来 就是一个残酷的杀人组织,绝对不许杀手有儿女私情,风谷二人本就一直在担心私 情有一天暴露,特别是发现他们已经有了个待出生的孩子后,更是心生了逃命之念。 这次奉命来逼郭旒回镇西镖局时,因为其时孩子还没怀上,所以暂时还没商量这事, 此时听了秋舒之言,加之孩子已经有了两个月,肚子已经渐渐大起来,要想再瞒过 他人的耳目,已经很难,再不当机立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两人深深对视一眼, 谷幺妹便道:“姑娘,我们听你的话,现在就走,请你放开我。” 秋舒笑道:“放你可以,可是你们都得放下剑,空手离去,不然我不放心!” 风雨中道:“好!放下就放下!”“当”地一声,将剑丢下地,道:“可以放 开她了吧!” 郭旒见形式不妙,恶狠狠地盯着秋舒道:“秋舒,你看来已经铁了心要跟着小 江了?!” 秋舒俊脸微微红了一下,却不辩解。郭旒冷笑道:“好,秋舒,你是知道我的!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破坏自己的游戏规矩!你要是以为我不忍心杀你的话,就嫁给这 个小子吧!”说完大笑着飞奔而去。 郭万山和秋舒见状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对小江说道:“别让他跑了!” 小江道:“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倒提长剑,飞也似地追去。郭万山对 秋舒道:“你随后追来!那边草丛中还有几个女子被这狗贼点了穴道!你去给她们 解了穴道吧。”说完也展开轻功紧追而去。 3 秋舒心想小江和郭万山已暂时联手,郭旒武功虽高,也没有半分取胜机会, 于是也不急着去追杀郭旒。便先过去解范英等人的穴道,但郭旒武功比他强了许多, 要解开他封的穴道,谈何容易,等到终于解去范英被点的四处穴道时,已经花去了 整整一支香的时刻! 秋舒累得香汗淋淋,又见小江他们还没回来,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于是对范英 说道:“他们去追郭旒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也不知情况到底怎样,我得去看看, 这里就偏劳姐姐了!”说完也不等范英回答,就展开轻功,向三人刚才所去方向追 去。 一路寻踪觅迹,不知不觉走到天色大亮,猛听前边山弯转折处水声轰然,似乎 千军万马在咆哮一般。秋舒吃了一惊,心道:“这里难道还有一条大河不成?”紧 走几步,转过去一看,却见前边已经到了悬崖,再没有去路,悬崖对面是一座地势 更高的大山,半山有一大洞,一条大瀑布从洞口冲出,仿佛银河倒挂,飞泻而下, 十分壮观! 而这边悬崖边上,站着两个人,正是郭万山和小江!因二人背对着秋舒,所以 秋舒也看不出他们是在欣赏对山那壮美的瀑布,还是在那里谈话。 秋舒见郭旒不在,不禁有些奇怪,但见小江他们仿佛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 由暗自猜测道:“他们站在悬崖边做什么?难道郭旒他……已经掉下悬崖了?” 本想偷听一下这“父子”二人到底在说什么话,但因水声太大,根本无法偷听。 正要走上前去问郭旒是不是掉下悬崖了,忽见郭万山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一样的东 西来,并将身子侧过,对着小江,秋舒心里奇怪,忙缩身到一块大石后,偷眼看他 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见小江一动不动,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好半天,才 对郭万山说了句什么,然后郭万山便收起了那个信封样的东西。又转过身去,正对 着瀑布。 秋舒纳闷地看了半天,见二人似乎已经没有说话了,再也按耐不住好奇之心, 于是从大石后站出来,并故意大声咳嗽两声,示意自己刚到! 郭万山两人回过身来,见是秋舒,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郭万山便走了过来。秋 舒见他似乎是要有意避开自己,更疑心二人谈话内容,但她不愿意和郭万山说话, 只打算等郭万山离去后再问小江是怎么回事。不料郭万山走到她面前后竟然停下, 说道:“秋姑娘,小江为人太老实,他当唐家堡掌门,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以后还 要姑娘多多帮助她了!” 秋舒见他突然来跟自己说这话,倒有些意外,俊脸微微一红,一时竟然不知如 何回答是好。郭万山微微一笑,又道:“好了,这里大事已了,我要去看望我另外 那个儿子了!”说完也不等秋舒答话,便转身而去。边走边暗暗想道:“手心手背 都是肉,我能暗暗帮小江,当然也能帮真正的郭旒!” 原来那只神秘的黑布袋子乃是郭万山暗中送给小江的!他从杨老镖师那儿听说 “儿子”还活在人间后,心情十分激动,于是立即要去洛阳找“儿子”——虽然小 江并非自己亲儿子,但十八年的“父子”之情哪能说断就断?他过去恨小江,只是 因为唐凹林之故,才恨屋及乌,现在“屋”既然已经不存在,那么“乌”也自然不 可恨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就象一个沉默而坚毅的行者一样,总以为只要走到自己设定 的那个目标,就一定很快乐。于是拼命地朝着目标前进,但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时, 才发现原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快乐!甚至反而感到无比的寂寞和空洞! 自己虽然终于雪了大耻,但自己这一辈子真正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已永远失去, 养育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又被自己亲手置于死地,人生如此,又有什么生趣?心里 早已在追悔“害死”了“儿子”的行为,所以他突然听到杨老镖师说“儿子”并没 被自己害死,而是流落到了洛阳,那份激动和喜慰自然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 听了杨老镖师详细讲了他闺女被害经过后,他立即猜到凶手一定是假冒自己亲 儿子的郭旒!因为他为报文妲之仇,已经调查到了他的底细,知道他一切行动原来 是因为恨小江之故。于是他立即着人备好行李和马匹,然后带着五名心腹和杨老镖 师一同来洛阳。一来为看“儿子”小江,二来也是找郭旒报仇。 昨天他在洛阳郊外一家茶馆里喝茶时无意间看到了小江和秋舒,心情虽然十分 激动,但因事前已经调查得知小江已明白自己身世秘密的情况,所以也没脸皮马上 贸然和小江相见,只想在暗中多看他几眼,因他内功精湛,所以人虽离他们不近, 却很容易地偷听到了小江跟秋舒说的那些白坐车的笑话,心想:“他原来身无分文, 落到连赶马车的车金也要姑娘付的窘迫境地,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没有钱花!” 于是等他们讲定车金,乘了马车上路后,便立即赶回客栈,说自己有急事要立 即去办,叫杨老镖师他们等他回来。匆匆备了一些黄白之物,用一只黑布袋子装了, 然后急急出门去追赶小江他们。并乘着小江和秋舒睡熟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黑 布袋子扔进了车厢,然后才赶回城里来找杨老镖师等人。不料杨老镖师他们却因为 突然向人打听到郭旒影踪,怕放过了郭旒,于是先走了一步,只在沿途留下暗号, 指引郭万山随后跟来。结果才导致众人被杀的悲剧! 秋舒怔了一会,才回过身来,走到小江身边。问道:“郭旒呢?怎么不见了?” 小江看了看她,大声说道:“喂!水声太大!你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你说 话大声一点!” 秋舒吃了一惊,心想:“刚才郭总镖头说话也不见得大,我怎么又听得清清楚 楚了?”但随即明白其理:郭万山内外兼修,内功比自己强了何止十倍!自然不用 扯着嗓门吼了! 于是伸手指着悬崖下,大声问道:“郭旒他是不是掉下去了?” 小江点点头,也大声说道:“是!” 秋舒“哦”了一声,转头往悬崖下看去,但此时天色刚明,山腰以下全被云雾 笼罩住,哪里看得到崖底?只见那雪白的瀑布仿佛一匹被剪子剪断的巨大的白布一 般,也只能看见上面这一半!云雾中隐隐可见两只黑色的小鸟在半空里穿来穿去, 相互追逐嬉戏,有时还贴着瀑布飞快地滑过!让人看了禁不住要替它们捏一把汗! 秋舒痴痴地出了一会神,才又大声问道:“是你们把他打下去的么?” 小江道:“不是!是他自己慌不择路,逃上了这条绝路!我本来只想废去他的 武功,就叫他把剑扔下悬崖,他知道打不过我们,就假装答应了,我见他把剑扔了 下去,就上前去要点他穴道,不料他突然发难,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差点被他抱住! 幸而郭总镖头早防着这一招,他的手刚一动,郭总镖头的飞镖就射到了他的咽喉边, 他一闪,就失足掉下去了!” 秋舒哦了一声,虽然小江现在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但想到刚才悬崖边这惊险 的一幕,还是不由有些后怕,倒吸口凉气,才又大声说道:“你真的好老实!难怪 刚才郭总镖头对我说:你当唐家堡掌门,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叫我今后多多帮助你!” 小江苦笑一下,没有作答。 秋舒又问道:“喂!我问你:你们刚才站在这悬崖边说什么?” 小江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没说什么!他只不过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 事!” 秋舒吃惊地看着他,一时还疑是水声太响,使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是不是我听错了?你说他跟你讲故事?!” 小江道:“你没有听错!他就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刚刚讲完,你就来了!” 这次小江的声音又大又清楚,所以秋舒也听得十分真切,她怔了一下,才问道 :“他跟你讲什么故事?可以跟我讲么?” 小江转过脸去,看向飞泻而下的瀑布,沉默了一会,才大声说道:“是一个有 关仇恨的故事!这个故事又长又残酷又不好听!所以我不想跟你讲!” 秋舒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想道:“一个有关仇恨的故事?是不是郭总镖头自 己的故事?” 她想了一会,又问道:“我刚才看见他要给你一样东西,好象是一个信封?信 封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他给你,你却不接?里面是不是装的是银票?!” 小江苦笑一下,道:“我没说不要!也没说不要!” 秋舒更加好奇:“信封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要假装说你不知道!” 小江道:“不是银票!里面只有五个人的名字!” 秋舒惊道:“五个人的名字?!是哪五个人?” 小江道:“我又没看,怎么知道?!” 这倒是事实,秋舒自己也亲眼看见他没接,她不禁有点生气,大声嚷道:“那 这五个人的名字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个东西吧?!” 小江道:“当然和我有关系!因为只要找到这五个人,就可以查到背后的三十 一个人!” 秋舒怔了一下,猛然有悟道:“这五个人一定是那些杀手的中间人!?所以只 要找到这五个人,就可以查出那三十一名灭唐家堡的凶手?!” 小江道:“是这样!” 秋舒忍住气,尖声嚷道:“那你干吗不接过来?!难道你不报仇了?” 小江道:“你自己也说过:他们不过是一群帮凶!” 秋舒哦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连正主也放过了,所以更没必要去找这 些帮凶?” 小江道:“我没有说我要放过谁!也没说不放过谁!我只叫他自己先收着,如 果我需要,我随时可以找他要!” 秋舒 “哦”了一声,道:“看来你自己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小江点点头,突然反问道:“你知道刚才他跟我讲的那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么?” 秋舒道:“你不是说了吗?是个关于仇恨的故事!” 小江道:“那只是故事的内容!而不是故事的本意!” 秋舒道:“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小江道:“他讲那个故事,只是想跟我说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不要永远生活 在仇恨中!因为生活在仇恨中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幸福的人!” (全文完) 2003年7 月28日深夜于重庆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