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孔雀 作者:少典 1 小宋:1959年生人,属相:猪,名:哼哼。 宋哼哼个头不高,一米六九左右,祖籍中国北方,故皮肤生得白皙,细嫩, 两眼大大的,双眼皮,高鼻梁,小圆脸,头发淡黄,有点儿近视。 宋哼哼这年已经四十一岁,身体开始不可阻挡地发福,像刚从饭锅里蒸出来 的馒头,胖胖的,穿着牛仔裤的腿显得短短的,肚子向前凸着,屁股后面的兜兜 里揣着美国摩托罗拉公司生产的超薄型掌中宝移动电话。 宋哼哼走进家门,顺手打开日本松下公司出产的34英寸彩色电视机,一边将 上身穿的鳄鱼牌T恤衫脱掉,拿起毛巾擦汗。电视里正在播放当天新闻。宋哼哼 随意地瞄着电视画面,看见一个女记者正在采访一个哭泣的女人。宋哼哼见这女 人哭得好伤心,眼睛就不再离开电视画面。等到这个女人将用一块大手帕擦眼泪 的双手移开回答电视台女记者的提问时,宋哼哼的眼睛立刻睁大起来。这不是唐 梨花嘛,她不是早已经去北欧的芬兰读博士,什么时候又回到国内呢? 电视里的唐梨花梳着年轻姑娘通常梳的那种巴巴头,头发油黑乌亮,眼睛不 是很大,脸盘儿挺周正的,穿一件白颜色的真丝绸网眼衫,里面是一件细花的淡 蓝色连衣裙。她伤心地蹲在四周开满鲜花的青草地上,面前躺着一只悲惨死去的 印度绿孔雀。电视镜头移动一下,荧光屏中又出现了三只孔雀的尸体。死孔雀身 上的漂亮羽毛被糟蹋得七零八落。周围的草地上散布着好些从这些美丽孔雀身上 撕扯下来的羽毛。 唐梨花泣不成声地哭诉:“昨天晚上,我临下班时还仔细检查过孔雀们的笼 舍,没想到今天早上一来就看见这些可爱的牲灵惨遭如此不幸……” 唐梨花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如同滂沱大雨,浇在宋哼哼的心中。电视台 女记者面对观众手持麦克风神情激昂:“我市首家私营性质的孔雀园,是由唐梨 花小姐用自己从国外辛苦打工赚回来的五十万元资金一手创办起来的。这些来自 印度的美丽绿孔雀昨晚竟然遭到如此不幸,尸横遍野,惨不忍睹,让人看了确实 痛心,非常难过。我们对此表示震惊。据有关方面分析,这些美丽的孔雀是被一 只大狼狗咬死的。现在有关方面正在追查大狼狗的下落。如果电视机前的各位观 众知道这只大狼狗的下落,并提供狼狗主人的情况,请拨打本台的热线电话4066888. 我们对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女记者播报完这条消息,电视画面一转,播放起天气预报。宋哼哼手里拿着 洗脸毛巾,呆呆地看着电视机,想起自己与唐梨花已有许多年没有再见面。十五 年前,从小爱画画的宋哼哼和中学同学谭献庭偶然相遇时,谭献庭已经大学毕业, 留在美术学院当了老师。握着老同学的手,宋哼哼心里除了深深的嫉妒就是不服 气。谭献庭的画从来就没有宋哼哼的画画得好,可是谭献庭凭着文化课功底好, 就那么考进了美术学院,而落榜的宋哼哼却只得参加工作。 谭献庭脸上架着一副白框大眼镜,握着宋哼哼的手,目光殷切:“哼哼,你 怎么不再考呢?我的画一直比你臭,我都考上了大学,你干嘛不再试一次呢?我 相信你的能力。我可以帮助你嘛。” 宋哼哼看着身上穿着牛绒衫的老同学,叹了口气:“阿谭,我现在的工作也 挺不错,文凭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谭献庭说:“哼哼,我告诉你,明年我可能去美国。如果你还是这样,安于 现状,我们说不定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如果你考上美院,我可以想想办法, 帮你出国。到时候,我们俩一起打天下,左右逢源,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宋哼哼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如意,只是在单位里画一些服装设计的效果图, 接触面也比较窄。谭献庭的话使他产生了再努力一把的决心。 于是这年夏天,宋哼哼左手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脖子上走进了美术学院的考 场。宋哼哼的膀子是给单位画广告招贴时从梯子上摔下来跌伤的,这么着他便逮 着了三个月的病假休息,在家好好用功了一回。专业课目,宋哼哼轻而易举地通 过了。接下来又参加了文化课考试。宋哼哼坐在考场内。上午的空气异常潮湿。 考场外面下着蒙蒙的细雨。宋哼哼脑袋像小鸡啄米,打着盹。考卷上的美术史选 择题目让他头疼,那些外国绘画流派的人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负责监考的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也就是唐梨花。当时她看上去比宋哼哼 的年纪还要小一些。谭献庭早已私下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 点拨宋哼哼一下。当时宋哼哼不认识唐梨花。背着手在考场内走来走去的唐梨花 走到了宋哼哼的背后,宋哼哼的心都要跳出口腔,脸庞窘得绯红,十分难为情。 唐梨花瞥着他的考试卷,悄悄地伸出手指在那些选择题目上点了几下,于是,宋 哼哼便将这些题目都打上了勾。 美术学院放榜的时候,宋哼哼看见自己的名字也列在其中,非常高兴。陪他 看榜的谭献庭十分得意:“怎么样?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吧?” 宋哼哼感叹不已:“多亏那位监考的老师,要不然我就抓瞎了。” 谭献庭笑着说:“哼哼,你得好好感谢那位唐梨花老师,是我央求她照顾你 的。” 唐梨花这次是美术学院招生办的成员,以后又是宋哼哼班级的辅导老师。宋 哼哼的专业课一直非常出色,只是文化课始终不大理想,唐梨花经常给他补课, 没少在他身上下工夫。到了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年龄比宋哼哼还大两岁的唐梨花 和宋哼哼好上了。 2 宋咪咪穿件男人常穿的那种老头衫走进宋哼哼房间,看见宋哼哼坐在沙发里 发呆,张口责备:“哼哼,你吃饭怎么老是要人请?!” 宋哼哼抬起头,看看剪着男孩子发型的妹妹,神情怅然:“我刚才在电视里 看见唐梨花了。” 宋咪咪有些诧异:“小唐不是早就去了芬兰,发誓一辈子不回来嘛。怎么又 回来了呢?” 宋哼哼说:“我也不知道。咪咪,你抽个时间,代我去看看她吧。” 宋咪咪批评他:“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完了,还找她干嘛?” 宋哼哼怜悯地说:“刚才我见她在电视里哭得好伤心。不知道她回来也就罢 了,现在知道了,再装着没这回事,那就不大好了。做人还是要诚恳些。” 宋咪咪耐心地说:“难道你还想和她再续前缘?你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结过婚? 你们之间的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我看就算了吧。” 宋哼哼歉疚地说:“我心里一直对不起小唐,总觉得欠了她一笔债。当年她 离开我,其中也有你的责任。我们毕竟好过一场。如果不是闹了误会,她就成了 你的嫂子。咪咪,你说呢?” 宋咪咪俊俏白净的脸庞红了起来。她难堪地为自己辩解:“没有我的事。你 不要睡不着觉怪床歪。” 兄妹俩说着话,宋老先生在外屋喊道:“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吃顿饭还要 三请四邀的。赶快出来!” 宋哼哼和妹妹互相看了一眼,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宋哼哼吩咐道:“不能让 老头子知道小唐回来的事。” 宋咪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宋老先生不喜欢唐梨花,生生地拆散儿子宋哼哼和唐梨花的关系,起因也不 为什么,就为了一窝小鸡。 关于这窝小鸡最后发生的事,唐梨花心里一直解不开疙瘩,也一直没有告诉 宋哼哼。所以当最终那一天,唐梨花含着眼泪对宋哼哼说她要去芬兰的时候,宋 哼哼觉得非常突然。但是见唐梨花的决心那么坚定,宋哼哼也就无可奈何地同意 了,并亲自把她送上了空中客车320 飞机。 吃过晚饭,宋老先生叫住往外走的宋哼哼:“咪咪想开出租车,你帮助她一 下。” 宋哼哼愣了一下,看看妹妹,对老爷子说:“咪咪现在的单位,效益不是挺 好吗?干嘛要开出租?现在出租车不大好开呀。” 宋老先生训斥他:“少废话!你是他哥哥。你不帮她,谁帮她?” 宋咪咪垂着脑袋坐在客厅沙发里。宋哼哼不满地看着她,问:“咪咪,你到 底是怎么想的?” 宋咪咪噘了下小嘴,说:“我们家兄妹三个,就数我没用。可是我至少得为 自己挣一份嫁妆吧?” 宋哼哼不高兴地说:“你结婚,我可以给你钱嘛,为什么要自己苦?你以为 开出租车容易吗?” 宋咪咪说:“我知道钱难挣,屎难吃,但我结婚只能靠自己。我不想要你的 钱。” 宋哼哼生气地想,结婚给钱,现在给钱,还不是一回事?总之都是从他口袋 里掏钱。不过,既然老爷子发话了,这个钱,他也不能不掏。想到这里,便问: “要多少?” 宋咪咪轻巧地说:“我想自己买车,再找个地方挂靠。顶多十六万吧。” 宋哼哼没好气地说:“十六万?你当我是开银行的?真会狮子大开口。不如 把我的公爵王车拿去算了。” 宋咪咪笑了起来:“你又想换车了,是不是?拿公爵王跑出租不是开玩笑嘛。 那么高档的车,谁坐得起?再说,你把车子给了我,袁小芸会同意吗?” 袁小芸是宋哼哼现在正在谈的女朋友。听妹妹这么说,宋哼哼想想也不是没 有道理,把公爵王车给妹妹,袁小芸肯定会不高兴,便摇了摇头:“咪咪,我可 以给你十六万。但我们说好了,你以后要是用结婚为借口找我要钱,我一根毫毛 都不会给你!明白吗?” 宋老先生批评道:“老二,你说的是人话吗?要是你妹妹以后要饭要到你门 上,你当真一分钱都不给她吗?” 宋哼哼眯着眼睛看老爷子,没有说话。 宋咪咪高兴地说:“二哥,幸亏你还没有和袁小芸结婚,否则我哪里敢开口?” 宋哼哼闷闷不乐:“少跟我来这套!明天到我公司拿钱去。” 宋咪咪脸上堆满笑容:“你凶什么?别忘了你还托我办着事呢。” 这纯粹是敲竹扛嘛!宋哼哼不高兴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那年春天,院子里的山茶花、茶梅花、杜鹃花开得正艳。几株金桂银桂花树 也吐出茸茸的新芽,不久便长出了碧嫩的小叶子。气温升到了二十多度。还是三 月下旬的天气,就仿佛已经到了五月的暮春。脱下厚厚冬装的人们都已经迫不及 待地换上了色彩艳丽的夏装。突然一声春雷响,天空竟然下起冰籽粒,紧接着又 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只一夜工夫,大地又回复到了白雪皑皑的隆冬季节。 唐梨花穿一袭拖到脚面的黑色皮风衣走在大街上。一个农民挑着一副担子, 瑟缩着身体站在雪地里,看见唐梨花走过来,便拦住她的去路,可怜巴巴地央求: “小姐,买几只小鸡好吗?你看,多好的小鸡啊。不买看一看也行。天这么冷, 小鸡卖不掉会冻死的。小姐存心买,我可以优惠。” 唐梨花不想买小鸡。但那个农民已经把肩上挑的担子放了下来,掀开筛扁上 的盖子,于是一群黄颜色来杭小雏鸡“叽叽喳喳”的叫声灌进了唐梨花耳中。 唐梨花只是随便眈了一眼,心中立刻就对这些毛茸茸的小雏鸡欢喜起来。买 几只小鸡放在屋里让宋哼哼仔细观察,对培养他的绘画能力肯定有益处。唐梨花 蹲下身,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在小雏鸡中间捉来捉去,一共捉了八只小黄鸡。看 着那剩下的七八只小鸡和年迈的农民那一脸期待的神情,唐梨花索性将小鸡一起 买了回去。 捧着一塑胶袋小鸡,唐梨花怕它们冻着,便将风衣掀起来,把小鸡藏在怀里,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抱窝的老母鸡,心里面非常高兴。她走到百货商店、走到银行、 走到花店,安安静静的地方立刻响起一阵小鸡的“叽叽喳喳”欢快叫声。人们看 着唐梨花,听见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小鸡叫声,眼睛里洋溢起友善的笑意。 这一年,宋哼哼没在美术学院的学生宿舍里住。他自己有一间约莫十个平方 米的小房子,靠近城南那一带。唐梨花不能把小鸡们送到自己在学校的宿舍里养 育。学校里不准饲养家禽小动物什么的。她便把小鸡们带到了宋哼哼的屋子里。 宋哼哼上完课回来一看,屋子里有一窝小鸡,唐梨花正忙着把米泡在水里, 用一把小锤子把米砸碎了喂小鸡。宋哼哼笑着说:“小唐,我们两个人的嘴巴都 顾不过来,一下子又添了这么多张嘴巴,别闹饥荒哦。” 唐梨花抬起乌亮的眼睛:“我看你屋里冷冷清清的,养育些小鸡家里热闹些。 宋哼哼蹲下身,看唐梨花照料小鸡:“热闹是热闹,这么小的鸡恐怕不大容 易喂得活。” 唐梨花知道宋哼哼心里不乐意,便说:“你要嫌麻烦,我来照顾就是。绝不 让你为难。” 到了晚上,唐梨花宋哼哼捧着饭盆子在外面的小饭店里吃过饭回来,唐梨花 听着小鸡的叫声舍不得走。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宋哼哼搂着唐梨花,细致 地抚摸她的身体。 唐梨花情绪渐渐激动,又有些羞涩:“不行不行,还没到安全期。” 宋哼哼十分着急:“你不是故意逗我玩嘛。” 唐梨花心里当然也是非常非常地想,嘴上说着不行,身体早已控制不住地配 合起宋哼哼的热情运动起来。只是到了最紧要关头,她才一把按住宋哼哼,死活 不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宋哼哼想了想,坐起身,穿上衣服,下了床,打开门走 出屋子,敲开旁边一户小夫妻的房门,出来一个男的,问宋哼哼有什么事,宋哼 哼腆着脸问人家有没有安全套,暂借一下,人家立马给他进屋去找,他站在雪地 里,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来回跳着脚。 回来后,宋哼哼对唐梨花说:“问题解决了。” 问题解决了,唐梨花的心里非常快活,耳边响着小鸡“叽叽喳喳”的叫声, 便觉得这晚上的情趣别有一番滋味。 小鸡一夜都在叫,唐梨花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起来了好几回,打开电灯, 察看小鸡,看见小鸡们一个个都把脑袋往别个的肚子下面钻,也不像是饥饿的样 子。 宋哼哼不停催促:“别去管它。睡觉,睡觉。” 那就上床睡觉吧。可是唐梨花怎么也睡不着,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次日天明,唐梨花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察看小鸡,喂小鸡们吃食,看见一只小 鸡僵直的身体被其他小鸡们胡乱地踩在脚下,泪水立刻掉了下来。 十六只小鸡头一天晚上就死掉了一只,还剩下十五只。 3 宋咪咪去了宋哼哼的亨梨花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宋哼哼打开保险柜,数出十 六万元现钞,摆了一桌子。看着妹妹那欢乐的模样,宋哼哼蹙起眉头:“买汽车 的事,你懂不懂?你要是不懂,趁早说,我给你找人去买,别把钱糟蹋了。” 宋咪咪手摸着大把的钞票,开心得要命:“二哥你就放心吧,买车的事我都 联系好了。十二万买一辆普桑,办牌照再花上二三万,剩下的就是挂靠费了。” 宋哼哼吩咐道:“你买点礼物去看小唐,见到她就说有空我去找她。” 宋咪咪看着这个当了大老板的二哥,说:“你去见小唐,袁小芸会怎么想?” 宋哼哼瞪起眼睛:“小芸敢说半个不字,我就让她滚蛋!” 宋咪咪用一只密码箱子装钱,一边揶揄:“你看你多狠啊!” 宋哼哼说:“什么狠不狠的,我和她八字还没有一撇,如果她现在就想干涉 我的事,今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我倒是要问你一句,你和那个小欧到底怎么样 了?” 宋咪咪笑着说:“小子挺会哄老爷子呢。又是买烟,又是送酒什么的,把老 爷子花得屁颠屁颠的。” 宋哼哼教育道:“你也这么大了,我就不说你了。自己的事要看清楚,脑子 别犯糊涂。” 宋咪咪不乐意了:“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告诉你,要是你去看小唐, 最好别让老爷子知道。” 宋哼哼耸耸肩膀:“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哼哼吗?我想干什么,老爷子管不 着了。” 宋咪咪把钱装满密码箱,撇了下小嘴:“那是,妈一死,你就不把老爷子放 在眼里了。” 宋哼哼把手一挥,生气地说:“少废话!拿上钱赶紧走!省得我一会儿反悔!” 宋咪咪嘴巴里的舌头伸了出来,一瞬又收回去,提着装满钱的密码箱溜之大 吉。 宋哼哼坐在老板椅中,处理完几个从美国电传来的订单业务,取出一根香烟, 一边吸,一边端详办公桌上袁小芸的照片。 袁小芸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姑娘。身材窈窕,个头高佻,和宋哼哼站在一起, 比他还要高出一截。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好了,就是脑子里像是盛了一盆浆糊, 脾气娇憨,仿佛仍未脱去少女的稚气。袁小芸的皮肤特别好,完全可以和白种女 孩媲美,在宋哼哼眼里,甚至比白种女孩的皮肤更好(宋哼哼有体会)。白种人 的皮肤粗糙,摸上去有点麻麻点点坑坑凹凹,比较薄,能够看得见皮肤下面的毛 细血管。袁小芸的皮肤不但白皙,而且细腻,摸上去跟婴儿似的,泛着一层奶油 般光泽。 袁小芸可以算是一个小美人。有点儿傻乎乎的小美人。长得像中央电视台二 套节目晚上十一点钟才半出来的那个新闻播报员。眼睛大得让人惊叹。鼻梁高高 的,嘴唇很薄,额头光坦,头发乌黑油亮。如果不开口的话,跟画报上的大明星 一样;可是小嘴一张,就会说出“他妈的”、“狗日的”、“操他娘”之类粗话。 宋哼哼被袁小芸吸引住,起初也就因为她这种表里极大的反差所至。 袁小芸脑子笨,书念到高中再也读不下去了,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十八岁 时到宋哼哼的业务单位纺织厂做了工人。袁小芸出生在城南的旧城区。父亲起先 是一个鱼贩子,后来成了大鱼行的老板。一个什么鱼业贸易总公司的总经理。家 资百万。从小看着父母辛苦操劳卖鱼的袁小芸还不懂事就混迹于鱼市场中,和城 市中的下层人物泡在一起。做卖鱼生意的人,难免要吵架打架,长期耳濡目染, 袁小芸就特别泼辣。 不过,在宋哼哼面前,袁小芸乖巧得像只温顺的波斯猫,说话声音嗲嗲的。 银铃似的笑声终日不断回响在宋哼哼的耳边,让他感到无比惬意。 自从和唐梨花分手后,这十来年间,宋哼哼至少和十四个姑娘有过程度不同 的短暂关系。深入一点的就上了床。不太深入的吃过几回饭就拜拜了。袁小芸是 一个例外,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当然,宋哼哼从没打算和她上床,至多只和她 拉拉手,连拥抱接吻的浪漫事儿都没有过。 宋哼哼知道,爱玩、并会玩出种种花样的袁小芸的那个鱼老板父亲袁坚刚不 是好惹的。那家伙是黑白两道全武行,没有点本事,他在城南那一带也没办法混 出今天的局面。 此刻,宋哼哼把妹妹打发走以后,心里有些烦恼。城市里黑社会四大帮派之 一的梅花帮最近打算去收袁小芸父亲袁坚刚的保护费。袁坚刚是什么人,岂能容 这帮混蛋在自己的地盘撒野?自然是不把那帮小子放在眼里。于是,隔三差五的, 就有人去袁坚刚的鱼类批发市场捣乱。宋哼哼并不想过问袁小芸老子的事。黑帮 们活动的范围也就是出租车行业、农贸市场、木材市场,或者牛羊鸡鸭鹅猪屠宰 之类的,在城市的周边地带,与宋哼哼那地处城市中心位置的云锦大厦第二十七 层的公司毫不沾边。宋哼哼担心的是,袁小芸这丫头片子的脾气上来了会亲自披 挂上阵,影响到他,那就麻烦了。 宋哼哼是一个守法公民,做合法生意,从不乱来。尽管有时候也钻点法律的 空子,但从不和黑帮们来往。宋哼哼打了个电话找袁小芸。电话打到中外合资佳 佳纺织品公司的成品库房。一位小姐接的电话。她告诉宋哼哼,袁小芸今天没来 上班。 于是,宋哼哼又打袁小芸的手机。 袁小芸娇媚声音传过来:“哼哼呀,有事吗?” 宋哼哼冷着声音命令:“赶紧给我过来一趟!” 袁小芸撒着娇:“人家在床上还没起来嘛。” 宋哼哼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他妈的,都十点半钟了。太阳也早该晒到屁股 上了。还睡在床上。真是懒骨头。遂喝道:“快给我滚起来!我有事找你!” 袁小芸在床上赖不下去了,只好说:“好吧,好吧,我的宋大爷。” 挂上电话,宋哼哼心中想起唐梨花。电视里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其实唐 梨花是一个挺不错的姑娘。各方面条件相当优越。虽然长相不是那么出众。当然 如今她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不能再算是什么姑娘。但从电视里看上去,她还是 蛮年轻的。她怎么会想起饲养孔雀呢?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当个宠物养育着玩 玩就行了。居然投资了五十万建立起一个孔雀园,当成了事业来做,这个规模就 比较大了。 宋哼哼一直非常敬重也非常钦佩唐梨花。当初和她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的。 如果不是她当年坚持要走,宋哼哼已经打定主意和她厮守一辈子了。当然唐梨花 长得比较平常,和眼下的袁小芸不能相提并论。 宋哼哼闭着眼睛,头靠在转椅的背上,情不自禁地从唐梨花的孔雀联想起她 的那窝小鸡来…… 那年的大雪一个星期后都没有消融。唐梨花见小鸡死掉一只,伤心不已,把 宋哼哼从梦中叫醒,让他赶紧起床把死小鸡拿走,她看着害怕。 宋哼哼起床后,颇有点不以为然:“死小鸡有什么好害怕的,平常你不是老 爱吃什么德州扒鸡符离集烧鸡肯德基什么的嘛。” 唐梨花眼圈红红地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吃鸡了。” 宋哼哼一边嘀咕“至于嘛”一边从大纸盒里拎起死小鸡。唐梨花用手捂着脸, 不敢看,嘴里央求:“哼哼,用块布把它包起来吧。” 宋哼哼笑着问:“怎么,小鸡也需要裹尸布吗?” 唐梨花声音颤抖:“你把它埋了吧。” 宋哼哼打趣道:“要不要立块墓碑?” 唐梨花着急了:“我起小到大从没见过死亡。这小鸡昨天还欢蹦乱跳的,眼 睁睁看着它死了,我心里难受。你答应我把它埋了嘛。” 宋哼哼没奈何:“好好,就照的你意思办吧。” 宋哼哼手里拿个小煤炉铲子,用块废旧画布把死小鸡包裹起来,打开门,走 到院子里,在一株金茶花树下,挖了个小坑,算是把小鸡的尸首安葬了。 回到屋里,见唐梨花仍是一副呆呆痴痴模样,宋哼哼想了想,认真地说: “小唐,依我看,小鸡是被冻死的。天太冷了,如果不给它们采取保温措施,小 鸡还得死。” 唐梨花从没有养育过小鸡,不懂怎么给小鸡取暖。宋哼哼继续说:“你想想, 小鸡都是从炕房里出来的,那里温度少说也有二十多度吧,要不小鸡也出不了壳。 天这么冷,你让小鸡赤裸裸地睡在纸盒子里,又没有盖的,小鸡还不得冻死啊。” 唐梨花神情焦虑地看着宋哼哼:“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嘛。要是再死一只小鸡, 我的心更加受不了。我会觉得自己像个杀人犯。” 宋哼哼“嘻嘻”笑了起来,头直摇,在屋里一阵乱翻,找出两个不用的旧热 水袋,然后提着水瓶出门,到小街的老虎灶上打开水。 开水灌满三瓶。一瓶留着喝,一瓶用着洗脸刷牙,一瓶就灌进了热水袋给小 鸡保温。热水袋放在纸盒子里,上面盖着几张旧报纸,唐梨花又在屋里找出一件 宋哼哼不穿的旧衣服垫在热水袋下面。小鸡们感觉到了温暖,立刻就不再拼命叫 唤,安静起来。 宋哼哼蹲在地上刷牙,一边打量小鸡们踩着旧报纸上的某位市政府秃头领导 人画像情景。小鸡们欢快地吃着食,一边厥起屁股将屎拉在领导人脸上。宋哼哼 觉得挺有意思的。 由于适当地给小鸡们采取了保温措施,小鸡的存活率直线上升,过了几天, 居然一只也没再死。 4 宋咪咪开着新买的普桑轿车,办完了牌照,出租车营运证,挂靠单位也找好 了,头一天上路,生意也不做,就把车子开到了城市西边的公园里。下了车,锁 好车门,宋咪咪打听好去孔雀园的方向,就向那边走去。 宋咪咪比宋哼哼小十来岁,唐梨花和宋哼哼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十五岁,刚 刚中学毕业,还没有上高中,对于宋哼哼唐梨花的关系,她那时并不怎么看重。 女孩子有自己的事情忙,和学校里一帮要好的男孩子整天哄哄闹闹,四处游玩, 学业都顾不上,哪里还有精力管哥哥的事。过去的印象如今都已淡漠了,小女孩 也长成了大姑娘,只是哥哥交待办的事,她不得不重视。 宋咪咪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沿着雨花石子铺成的小道,孤独地走在寂静的路 上。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环境很是优雅。转过一丛盛开的芍药牡丹园地,宋咪咪 看见一处圆拱型的篱笆门楣上写着“孔雀园”,便走了进去。 宋咪咪推开一人多高用细铁丝编织成网状的门,看见美丽的孔雀们仨仨俩俩 地在茸茸的青草地上自由徜徉。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女人蹲在草地上给孔雀们喂食。 看见有人过来,唐梨花抬起头,看着宋咪咪:“小姐,园里不能随便进来, 观赏孔雀只能在铁丝网外面。” 宋咪咪脸上挂满笑容,打量着唐梨花,觉得她比记忆中的模样要漂亮一些, 便问:“你是唐姐姐吗?” 唐梨花一时没认出宋咪咪。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那时候的宋咪咪还是个 黄毛丫头,女大十八变,这一变,她就觉得宋咪咪十分陌生,便用诧异的语气反 问:“请问小姐,你认识我吗?” 宋咪咪把手里的鲜花递给唐梨花,声音轻脆地说:“我是咪咪呀,唐姐姐,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宋咪咪话没说完,唐梨花脸色已急剧变化,两团红晕瞬间飞上面颊,神情有 些怔忡:“你是宋咪咪?” 宋咪咪笑着问:“觉得我不像吗?” 唐梨花仔细打量宋咪咪,从她的眉眼间,把她和心目中的那个小黄毛丫头对 上了号。唐梨花有些激动,手足无措,老半天才想起接过宋咪咪递来的鲜花,又 高兴又局促,感慨不已:“啊呀,真的是咪咪。连咪咪都长了大姑娘,又这么漂 亮,难怪我没把你认出来。” 宋咪咪感到好笑,又有点委屈:“我都二十六岁了。快成老姑娘了。” 唐梨花脸上欢快地笑着,心里有些伤感。她扯下头上的花头巾,把手在围裙 上擦擦,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拉着宋咪咪,忙个不停,语无伦次地说:“这么多 年了。时间过去得真快。一晃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我也就变成老太婆了。” 宋咪咪不失时机地恭维几句:“唐姐姐,你一点都不显老嘛。有空告诉我你 是怎么保养的,好吗?平常你都用哪些化妆品?” 唐梨花可没心思谈什么化妆品。她点了点头。认出宋咪咪后,宋哼哼的面影 就迅速跃上了她的心头。她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宋咪咪实话实说:“是二哥让我来的。他看见你在电视上哭得好伤心,马上 就让我来看你了。并且让我转告你,过几天,他一有空就亲自来看望你。” 唐梨花心潮澎湃,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她垂下目光,看着手中的鲜花, 声音低低地问:“他还好吗?” 宋咪咪得意地说:“二哥自己开了家公司。还用了你的名字作公司的行号呢。” 唐梨花吃了一惊:“用我唐梨花的名字做公司招牌?” 宋咪咪笑着解释:“哪里,二哥没有这么傻。他的公司叫亨梨花纺织品进出 口公司。听起来有点东洋味道吧?” 亨梨花,这三个字分明夹着宋哼哼与唐梨花的名字嘛。唐梨花叹了一口气, 心中有些感动。这么些年来,宋哼哼果然没有忘记她,还用了她的名字作自己公 司的行号。而她却一直没有和他联系,也没打算通过其他途径打听他的消息。本 以为一走了之,到了国外就可以把他忘记,怎奈一看见那些刚刚从蛋里孵出来的 小黄鸡,她的心情就没法平静了。这么着,她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印度,买了好多 孔雀蛋,又回到国内,办起了孔雀园。起先,她也只是把孔雀当成小鸡养育着。 孔雀从蛋里孵化出来后,一天天长大了。一屋子的小孔雀比小鸡好玩多了。然而 随着小孔雀们渐渐长大,没有地方蹲了。而且在家里养孔雀,弄得臭气熏天。邻 居们纷纷提意见了。她这才花三十万元人民币在城市的小公园里租了块五十年期 限的场地,把家里的孔雀都挪到了这里。 小鸡啊。孔雀啊。唐梨花的眼睛湿润起来。她把宋咪咪领进自己在孔雀园的 住处,两个人聊了会儿各自的情况,打听到宋哼哼直到如今还没有结婚,而她迄 今也仍然是孤身一人,心里的感慨一下子涌了出来。 宋咪咪完成任务后开着出租车走了。唐梨花把她一直送到公园的门口,然后 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那些小鸡的印象又浮现在眼前…… 由于宋哼哼的提醒,及时给小鸡们采取了保温措施,小黄鸡们生长得十分健 康。这时候的唐梨花已经中了邪似的,不能一天看不到小鸡了。她索性把自己的 铺盖卷搬到宋哼哼的小屋内,和他正式同居起来。有一天,大约是某个晚上把安 全期搞错了,唐梨花觉得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自己的肚子还没有疼,心里非常忐 忑,便一个人悄悄跑到医院做检查。化验结果呈阳性。一直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唐梨花怀孕了。原来小黄鸡们幸福成长的同时,她肚子里也有一个小东西在悄悄 地生长。这个消息让唐梨花无比激动。但她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一个年轻的姑娘,得知自己怀孕了,这就证明她是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女人。 她的身体各方面都已经具备了做母亲的资格。唐梨花为自己从一个处女变成一个 成熟的女人而感动,而感到欢欣。同时,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一个姑娘未婚先孕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但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呢?在学校里,她作为一名老师,和自己的学生宋哼哼谈恋爱本来已经够招人显 眼的了,平常也没少听旁人的许多闲言碎语,如今发生了这件事,让她怎么是好 呢? 唐梨花的心情十分烦燥。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去宋哼哼的小屋。一个人睡在学 校的单人宿舍里,静静地思量化解的办法。结婚,就目前而言,是根本不现实的。 虽然宋哼哼不会不同意,可他毕竟还是一个学生。学校也从没有在读大学生申请 结婚的先例。尤其是和本校的女教师结婚。另一方面,就打算她冲破重重阻力和 宋哼哼结了婚,宋哼哼也没有职业;没有职业就没有收入,光靠她那点菲薄的工 资绝对养不活三个人,以后的生活怎么过呢? 唐梨花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感到非常苦恼。可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初 次怀孕,刚刚体验到一点母亲的意味,如果让她轻易地把这个孩子拿掉,她无论 如何不甘心啊。 唐梨花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宋哼哼。就这么拖着。大约过了半个月, 她心里实在牵挂那窝小鸡,便又去了宋哼哼的小屋。 宋哼哼告诉她,这些天来,他也没有空照料小鸡,只得请退休在家没事做的 父亲来帮忙照顾。 宋哼哼父母居住的地方距宋哼哼的小屋约莫有二百来公尺,不太远,腿一抬 便过来了。 唐梨花打开闷在大纸盒上面的盖子,看见小鸡们向自己欢快地叫着,心情久 久难以平静。这么些天,她不在的时候,小鸡们好象长大了一些,短短的翅膀上 的羽毛也生了出来。 唐梨花抓了把米,用水浸泡着,又用小锤子砸碎了喂小鸡。奇怪的是小鸡们 看见白花花的米粒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争先恐后欢呼雀跃地啄食,一个个只是在上 面踩来踩去,又不停拉屎,片刻就将一盘米糟蹋得十分肮脏。 唐梨花叫宋哼哼过来看,焦急地问:“小鸡怎么都不吃米呀?” 宋哼哼蹲下身,手搁在唐梨花肩上,观察着小鸡,说:“我不太清楚。你看, 这里好象有菜叶。小鸡是不是要吃青菜?” 唐梨花寻思,小鸡们长大了,也不能光是吃米,该着吃菜了,否则这营养就 不够了。于是她便去小街上的农贸市场买青菜。回来的时候,她看见宋哼哼父亲 来了,正在喂小鸡吃东西。 宋老爷子和她打招呼,说:“小唐,你来了。小鸡我都喂过了。” 唐梨花说:“谢谢大伯这些天帮我照看小鸡。” 宋老爷子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唐梨花往纸盒里扔了几片菜叶,见小鸡们一个个安静地蹲在纸盒里不动弹。 小肚子看上去臌臌的。她伸手捉起一只,摸了摸,小鸡的嗉子沉甸甸的。都已经 吃饱了。难怪不肯再吃菜。 这一晚,唐梨花没再回学校去住,又留在了宋哼哼的小屋里,心事重重地考 虑怎么向宋哼哼开口说怀孕的事。 5 袁小芸天生丽质。根本就不用化妆。梳着清水挂面发型。肩上挎着鳄鱼皮小 包包。她一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立刻引来街道上路人的侧目。袁小芸的回头率一 向很高。但她从来都是昂着脑袋两眼看天。此刻,她脚下的那双高跟鞋后跟足有 二寸来高,小身板儿因此而格外地挺拔。她上身穿件紧身衣,绷得小奶子臌臌的。 下面是一条雪白的裹腿牛仔裤,绑得小屁股翘翘的。还没有踏上台阶,在云锦大 厦门前站立的boy 已经讨好地帮她拉开了玻璃门。袁小芸穿过空旷的大厅,踩着 镜面般黑色大理石地面,一路“格格”作响。她进了电梯,直奔第27层。 出了电梯,也不用人通报,袁小芸自个儿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宋哼哼的总经理 办公室。 宋哼哼背朝着房间门,站在百页窗前看脚下繁华喧闹的大街。 袁小芸走过去,伸出双手环抱宋哼哼后腰,脸贴在他肩上,目光向楼下看去, 问:“看什么呢?” 宋哼哼回过脸,摸了摸袁小芸的秀发,拉住她的手,走到双人沙发上坐下: “小芸,你上班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要不是看在我份上,人家早把你开 除了。” 袁小芸头靠在宋哼哼胸前,把只小手贴在宋哼哼的大手上,轻轻地抚弄,满 不在乎地说:“开除了正好,就上你这儿来,给你当小秘呀。” 宋哼哼训道:“你以为小秘那么好当?电脑,公关,喝酒,你哪一样会?别 总像个小孩子似的。” 袁小芸不知愁滋味地说:“学电脑,我怕手指疼。搞公关,我怕看那些男人 脸色。喝酒陪客,我怕吐人家一身。你说对了,这三样我一样也不行,但我是袁 小芸嘛。有个大老板的爹,又有你这个大老板男朋友,我还学那些干嘛?累不累 呀!” 宋哼哼没奈何地用手拍拍袁小芸的小脸蛋,知道自己就喜欢她这长不大淘气 小妹妹模样。什么时候她变得正经起来,像个有知识的女人,他反而会觉得难受。 其实,宋哼哼也明白自己情愿她什么都不懂,能变成一个白痴美人那就更好,将 来把她当成宠物养着,也好省了许多烦恼。天生又不指望她能怎么样,只要能哄 自己开心就行了。 宋哼哼说:“好吧,不说这些了。我问你,最近你老子有没有碰到什么不愉 快的事情?” 袁小芸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一脸笑嘻嘻没正经样子:“问他呀,干嘛不去 问他?我哪知道老头子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宋哼哼知道袁小芸是在装糊涂,担心自己看不起她那个浑身沾满鱼腥气的爹, 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老子是不是又想和人打架了?” 见瞒不过宋哼哼,袁小芸只好说:“老头子和人打架有什么稀奇的,我就是 看着他跟人打架长大的。不过现在,老头子即使想打架,也不会亲自出马了。他 手下养的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 宋哼哼警告她:“明天你赶紧搬到我给你买的别墅去住!别再和你娘老子住 一起了。要是你老头子跟人打起来,我怕那帮人的,会伤着你。” 袁小芸不在意地说:“你以为我怕真刀真枪呀?告诉你,我什么都怕,怕不 规矩的野男人、怕办公事的时候看人家脸色、怕应付你那些无聊鬼生意伙伴,可 小姑奶奶就是有一样不怕,不怕摸枪!” 宋哼哼摔下袁小芸的手,从沙发里站起身,走到门跟前,把保险锁销上,又 走到办公桌前,按着对讲电话,吩咐外面的秘书不要让人打扰他,有什么生意上 的事先挡一下。 回过身,宋哼哼看着袁小芸,问:“小芸,你真的玩过枪?” 袁小芸大大咧咧地说:“玩过呀。老头子睡觉的床头下一把,办公室的办公 桌抽屉里一把。我都知道。当然都玩过了。” 宋哼哼蹙起眉头:“小芸,我告诉你,公民非法持有枪枝是犯法的,千万别 惹出事来。” 袁小芸不以为然:“不拿枪打得过人家吗?人家手里都有枪,老头子没有, 噢,光凭两把大砍刀就能打胜仗?那不是义和团打洋人送死嘛。” 宋哼哼严肃地说:“你还知道中国曾经有过义和团?我警告你,以后你别再 跟我争!我说不许你摸枪就不许你摸枪!要摸,只能跟我到军事俱乐部摸。那是 合法的。像你老子那种没有持枪许可执照的,早晚会出事,祸害大家!” 袁小芸脑子再笨,也能听出宋哼哼这话的意思。她站起身,伏在宋哼哼怀里, 乖巧得小猫一样,说:“哼哼呀,你要是怕麻烦惹到你身上,那就和我结婚呀。 结过婚,我不就名正言顺地离开老子娘了吗?你现在让我住到别墅去,这把我当 金丝雀养起来嘛。还有,直到今天,你也不把我介绍给你们家里人,怕我给他们 丢脸怎么的?” 宋哼哼拍拍袁小芸肩膀,说:“结婚,你年龄还小。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呆在 家里像个笼中的小鸟,天天盼着我回来。我生意上的事实在忙。过去和我好过的 女孩太多了,我家里人都烦透了。早不以为然了。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到那 一步,我是不会轻易让你去见他们的。” 袁小芸感激地说:“我知道,你怕他们看不起我,说我袁小芸是绣花枕头一 肚子草。” 宋哼哼笑了笑,说:“你别瞎想。谁敢对我宋哼哼的女朋友品头论足?我就 是找个白痴,也不会允许别人说闲话。你说是不是?” 袁小芸挥起巴掌在宋哼哼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嗔道:“你才是白痴呢!” 看着袁小芸生气的样子,宋哼哼笑得合不拢嘴。这时,他屁股后面掖着的移 动电话响了起来。 是宋咪咪打来的电话。宋咪咪怒气冲天:“二哥你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不接 电话?让那个破女人骗我说你不在?” 宋哼哼笑着说:“大小姐息怒。我正在办理紧急公务。是我让秘书说我不在 的。有什么事,等不及就说吧,要不晚上回家说也行。” 宋咪咪道:“晚上回家能见到你吗?你又在泡袁小芸,对不对?别当我看不 见似的。告诉你,唐梨花那里我去过了。你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 宋哼哼慌忙问:“她说了些什么?” 宋咪咪道:“她说了些什么?你又想听些什么?让我替她说那些话,臆不臆 怪呀。我告诉你,她什么都没有说!” 叭嗒“一声,那头的电话挂掉了。 这个宋咪咪,整一个男孩子性格,袁小芸若是进了家门,要不给她欺负死, 要不就是两个人整天干仗,吵得他宋哼哼脑袋大如芭斗。这些将来极有可能发生 的事,宋哼哼早就想到了。事实上,宋哼哼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没一个说过宋咪咪 一句半句好话的。太凶,这就是她们对宋咪咪的评语。 袁小芸目光异样地看着宋哼哼,问:“什么人敢在电话里跟你凶?是不是咪 咪?” 宋哼哼敷衍道:“不是咪咪。是一个生意上的伙伴。他欠我的货款,所以他 狠。现在是欠债的比要债的狠。” 袁小芸一听这话,来了精神,问:“欠多少?要不要我找人去和那家伙谈谈 心?” 宋哼哼理解这所谓的“谈心”其实就是先礼后兵,黑道上的常用语言。稍微 知道点黑道上事的人都明白这谈心意味着什么。谈得好,把债还了,彼此握手走 路,大家还是朋友;谈不好,大砍刀、枪、电棒一起上。最痛苦的就是让人吃饭。 买上二十来盒快餐饭,得乖乖地吃下去。这样一味地吃下去,还不把人胀死。所 以没有人不怕吃饭的。 宋哼哼沉下脸,说:“小芸,你给我听着,不许你再说这种黑话,让人知道 了,打我的小报告,老虎们以为我宋哼哼和黑帮有来往,我还怎么做生意呀!” 一不留神,宋哼哼脱口也说了一句黑话。老虎:也就是警察。袁小芸听了直 笑,也不说话。 宋哼哼不解地看着她,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袁小芸笑咪咪地说:“你还讲我呢,自己不是嘴一张,就老虎、老虎,说了 出来嘛!” 宋哼哼生气地说:“这还不是受了你的影响?你不离开你那个老子,总有一 天会把我拖下水!” 6 唐梨花失神地看着孔雀,十多年前的往事就恍如昨天刚刚发生……那天,她 琢磨了一夜,也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宋哼哼,自然对那事提不起精神,弄得 宋哼哼趣味索然,闷闷不乐地说:“小唐你心里想什么呢?有话干嘛不告诉我?” 唐梨花惆怅地说:“我又听见小鸡叫了。” 宋哼哼不高兴地说:“叫就让它们叫去吧。” 唐梨花翻了个身,看着黑暗中小鸡们的窝,幽幽地说:“哼哼,小鸡要是再 死一只,我心里真是受不了。” 宋哼哼打着哈欠,说:“那就送人好了,省得你老是操心。” 唐梨花意味深长地说:“哼哼,要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会这样想吗?” 宋哼哼拍拍唐梨花屁股,说:“别瞎想,人怎么能跟小鸡相提并论?鸡,天 生就是养着让人吃的。从前,我奶奶杀鸡的时候嘴里总要念叨几句:小鸡小鸡你 别怪,你是人间的一样菜。奶奶还是个信佛的人,还不是一样要杀鸡吃?鸡,只 要是鸡,就永远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唐梨花郑重其事地说:“哼哼,我跟你讲好了,小鸡长大后我不许别人杀它 们,更不许别人吃它们。你答应我,好吗?” 这个念头真是古怪,养十来只小鸡,不杀又不吃,难道要开动物园?宋哼哼 不以为然,嘴里支支唔唔的,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这一夜,唐梨花怎么也睡不着。小鸡的叫声吵得她心里发慌。她拉亮电灯, 披起衣服下床,趴在鸡窝前察看,看见一只小鸡直着脖子孤伶伶地站在一群小鸡 旁边,大声地叫唤。她伸手将这只小鸡捉在掌中,拢起双手。小鸡感到了温暖, 马上闭住了嘴巴。可是当唐梨花松开手,将它放在鸡窝里,小家伙立刻又叫唤起 来,就仿佛离不开妈妈怀抱的婴儿。 唐梨花心疼这小鸡,遂用手捧着上了床,半躺半坐在被窝里,不知不觉竟迷 迷糊糊睡着了。 到下半夜,宋哼哼忽然觉得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胸口,开始还以为是在做 梦,可是当小鸡在他的胸口上拉了一泡屎,心里一惊立刻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 他用手摸到了一样毛茸茸东西,加上小鸡一叫唤,他惊慌地喊起来:“小唐,小 唐,被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唐梨花睁开眼睛,想起怎么回事,赶紧把小鸡捉住,看看宋哼哼胸前有滩鸡 屎,忍不住笑了一阵,又连忙找东西帮他揩。 宋哼哼直埋怨:“你呀,也真是的,太宠小鸡了,睡觉还要放在被窝里,我 看你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个宠法呢。” 听了这话,唐梨花眼中泪水顿时流了下来,鼻子一抽一抽的,伤心不已。 宋哼哼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唐梨花,怔忡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唐梨花也不说话,狠狠心,把小鸡放在了鸡窝里。可是那些小鸡一阵乱挤, 又把这只小鸡孤独地挤到了一边,小鸡又大声地叫起来。 见此情形,宋哼哼把自己的棉衣拿过来盖在当着鸡窝的纸盒子上,把唐梨花 抱上床,一边抱怨:“这不是找罪受嘛。” 唐梨花叹息:“你又不是女人,当然不懂我们女人的心情。” 宋哼哼想想,这群小鸡竟然他妈的充当起了不光彩的第三者,夹在他和唐梨 花之间。今后他们要是有了孩子,唐梨花的儿女心肯定重得要命,一颗心全扑在 了儿女身上,把他宋哼哼给晾在一边。那前景真是不大美妙哦。 第二天,那只小鸡就死了。宋哼哼趁唐梨花上公共厕所的工夫,赶紧将死小 鸡用张报纸包着扔进了垃圾堆。 唐梨花上完厕所回来,发现少了一只小鸡,问宋哼哼:“怎么又少了一只? 那只小鸡呢?你把它怎么了?” 宋哼哼不高兴地说:“我能把它怎么了?我又没有狠心害死它,是它自己死 的。我把它扔了。” 唐梨花立刻用手捂住脸,哭泣起来。 宋哼哼真是烦得要命,也不理睬唐梨花,洗洗弄弄,撇下她,骑着自行车上 学去了。 唐梨花躺在床上暗暗哭泣,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命运也将和这小鸡一样,心里 别提有多难受。 不多会儿,小屋门被推开,宋老爷子走了进来,看见唐梨花,愣了一下,问: “小唐你还没有走?” 唐梨花揩干脸上的泪痕,说:“我这就走。” 宋老爷子说:“你躺你的。没事。我是来喂小鸡的。” 唐梨花看见宋老爷子蹲在鸡窝前,把手里拿的一包东西放进鸡窝里,一群小 鸡立刻雀跃着奔过来抢食吃。 唐梨花走过来,看着小鸡欢快地吃食,见小鸡吃的不是米也不是菜,竟然是 一些红红的肉,不禁有些诧异:“大伯,你给小鸡吃的是什么?” 宋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你都看见了,肉呀。” 唐梨花说:“我知道是肉,我问这是什么肉?” 宋老爷子简短地回答:“鸡肉。” 唐梨花一下子惊叫起来,“我的天!大伯你怎么能给小鸡吃鸡肉?你这不是 害小鸡嘛!” 宋老爷子感到惊讶,问:“我怎么害小鸡了?” 唐梨花愤怒地指责:“你给小鸡吃鸡肉,这不等于给人吃人肉嘛!太残忍啦!” 宋老爷子不高兴了:“真是莫名其妙!话怎么能这么说。小鸡要增加营养, 就要吃活食。家里有现成的鸡肉,就随手拿了来。怎么就是残忍呢?” 唐梨花大声吼道:“反正不准让小鸡吃鸡肉!人要讲人道主义,鸡也要讲鸡 道主义!你不能让它们自相蚕食!” 宋老爷子气得脸发白,一摔手狂奔而去。唐梨花也是气得头发昏,看看小鸡 们争先恐后地把红红的鸡肉都吃下了肚,恶心得呕吐起来。 7 过了几天,宋哼哼开着黑色公爵王轿车来到城市西边的小公园找唐梨花。远 远地看着唐梨花在美丽的孔雀们中间忙碌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当年唐梨花 喂养那些小鸡的情景…… 唐梨花和宋老爷子大吵一通之后,一气之下把小鸡们都拿到了学校的宿舍里。 那些来找唐梨花的女大学生们,看见屋子里有一窝小鸡,都说好玩好玩,各自弄 些饼干面包屑喂起小鸡。 眼看着小鸡们一天天长大,翅膀上的羽毛渐渐由身体中间向后伸展到了屁股 上时,唐梨花也能区分出哪是公鸡、哪是母鸡了,用手掂掂,小鸡们的身体明显 地重了。这时候,唐梨花就悄悄一个人去了医院,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了。 唐梨花躺在冰冷的房间里,几个女人围在她身边聊着家常话,一边漫不经心 地用根老粗老粗的酒精棒子在她肚子里面乱捅。吓得她当时就哭了起来。 做完手术,唐梨花浑身打抖,半天爬不起来身,两条光着的腿冻得直起鸡皮 疙瘩。几个女医生连口热水也不给喝,就把她赶出了计划生育手术室。 唐梨花拖着害了场大病一样的身体,脸色苍白地回到学校,休息了几天又挣 扎着去给学生上课,站在讲台前,那两条腿就打起了晃,再一会儿就人事不省晕 了过去。宋哼哼赶紧抱起唐梨花,把她送到校卫生院。医生们检查后说是身体虚 弱,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给唐梨花开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唐梨花躺在小铺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宋哼哼白天寸步不离 她身边,课也不上了,到了晚上却不得不离开女教师宿舍。连着两天,唐梨花夜 里想喝口水都没人端,只得听凭宋哼哼把她用车子载到了他的小屋里。那窝小鸡 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唐梨花担心宋哼哼缺课太多,不好补,一个劲地催促他去上课,自己躺在床 上,饿了弄点饼干方便面什么的吃吃,热水瓶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小鸡们就在 面前。 小鸡们长到三个月大的时候,气候暖和了,小鸡的胃口也大了,一会儿就叫 唤着喊饿,一会儿就叫唤着喊饿,要吃东西,唐梨花只好挣扎着爬起身给它们喂 食。 宋哼哼不忍心她受罪,就去动员父亲继续喂小鸡。岂知老爷子瞪起眼睛朝他 吼:“我不讲鸡道主义,还要我喂什么小鸡?你说说看,你长这么大,我对你不 人道过吗?我给你吃过人肉吗?” 宋哼哼劝不动老爷子,只得替唐梨花求情:“小唐也是一时糊涂,嘴又笨, 不会说话,你老人家就原谅她一回嘛。” 宋老爷子坚决不肯,气愤地说:“要是我的儿女敢跟我说那种话,我早一个 大嘴巴子抽过去啦!” 宋哼哼只得回来,又不敢跟唐梨花提起请父亲喂小鸡的事。唐梨花见他一脸 晦气,便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让人烦?” 宋哼哼安慰她:“那里。你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嘛。” 唐梨花感动地抱住宋哼哼,哽噎不止:“哼哼,我怕以后和你爸爸合不来。” 宋哼哼心烦:“算啦,算啦,事情都过去了,还记在心里干什么,保养身体 要紧。”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唐梨花仗着年轻,身子骨结实,又去学校上班,回头 想想,抽了个空,买上礼物去给宋老爷子道歉。看在儿子的份上,宋老爷子算是 原谅了唐梨花,但心里的疙瘩始终没有解开。 到了这年的十月份,一窝小鸡长到一斤来重的时候,唐梨花又不慎怀了孕。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想再瞒着不告诉宋哼哼了,结果又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 从医院回来后,宋哼哼把情况告诉了父母亲。俩老人十分重视,主动承担起 照顾唐梨花做小月子的任务。但也就在这时候,该发生的事终于又发生了。宋老 爷子竟然杀了唐梨花喂养的一只鸡,煨了汤给她吃。当唐梨花知道端到面前的竟 然是自己亲手养育大的鸡时,精神顿时崩溃了,竭斯底里疯狂大发作起来。这么 着的结果,就是宋老爷子指天指地发誓坚决不让儿子宋哼哼娶唐梨花,还威胁宋 哼哼,如果他坚持要和唐梨花结婚,就滚出家门,永远也不要回来。 事情发生后,唐梨花也觉得没有脸再见宋哼哼的父母,刚好学校有个去芬兰 留学的名额,便凭着自己的才气,考上了博士研究生,离开中国,和宋哼哼脱离 了关系。 宋哼哼尽管直到今天也不明白唐梨花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不过,他也是 一个看得开的人。好来好散吧。虽说和唐梨花分了手,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她。 以后参加了工作,他在外贸公司搞进出口业务。做了四五年,手头有了许多稳固 的客户,加上已经去了美国的好朋友谭献庭帮助,宋哼哼便辞了职,自己开起了 公司。业务越做越大,到如今他已经有了接近千万的身家财产,但个人的婚姻大 事始终悬而未决,从没有提上他的议事日程。 宋哼哼这十多年来交往过的女孩子,多得不计其数;文化水平高的在他面前 这么一晃悠,立刻让他想起了唐梨花;文化水平差的,他又没法往心里搁。直到 袁小芸这个外表国色天香、嘴巴粗话连篇的姑娘出现,才总算让宋哼哼感觉着了 一丝新意,两个人的关系不咸不淡地维持了下来…… 唐梨花在精心照料孔雀,不时瞄一下站在铁丝网外面老半天没有挪窝的宋哼 哼,心里非常疑惑。这么些年来,宋哼哼外表变化挺大的,以前细细瘦瘦的模样 彻底消失了,加上此刻他脸上又戴着一副墨镜,唐梨花也就没有把他认出来。 宋哼哼静静伫立着,阳光浓烈地照耀在身上,他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在他掏出手帕摘下墨镜擦汗的当口,唐梨花立刻惊叫起来:“哼哼!” 宋哼哼手里拿着墨镜,听见唐梨花叫自己,怔了一下,意识清醒过来,立刻 推开面前的铁丝网门,走了进去,双手拉住唐梨花,看着她,喃喃地说:“小唐, 你回来了,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呢?要不是偶然看见你在电视里哭,我们当真就 要咫尺天涯吗?” 唐梨花鼻子抽了两下,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一酸, 哭了起来。 宋哼哼将唐梨花拥在怀中。唐梨花身上散逸出来的气味钻入他的脑际,多么 熟悉多么亲切的气味啊。多少年来,他高不成、低不就,难道不是一直因为深深 怀念她的缘故吗?唐梨花的身体还保持着姑娘时的形态,并没有因为岁月的迁移 发生丝毫的改变,拥在怀中,依然那么柔软,那么让人垂怜。宋哼哼觉得自己脸 上湿漉漉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流了下来。如果唐梨花不离开他,那么到了 今天,他就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说不定都已经十岁了。上小学四年级了。是男 孩子还是女孩子这都无所谓。可如今宋哼哼依然是一个钻石王老五,而唐梨花也 是孤身一人。那么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可不可以呢? 宋哼哼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揩去泪水,又抬起唐梨花的下巴,看着她 丰满起来的脸庞,觉得此时的唐梨花比过去漂亮多了,面部仿佛经过了整容,眉 眼都已精心修饰过了,非常精致,原先不大的眼睛开了双眼皮,眼睛看上去明亮 多了,眉毛也纹过了,只是眼角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几丝鱼尾纹,嘴唇也有些发暗, 再一闻,仿佛又逸出些许烟卷的味道。于是,宋哼哼断定唐梨花学会抽烟了。 宋哼哼动作轻柔地将唐梨花脸上的泪痕揩去,说:“小唐,能告诉我这些年 来你是怎么过的吗?为什么还没有结婚?” 唐梨花抽噎着说:“离开你以后,我花了两年时间读完博士学位,留在了芬 兰工作。本来我也不打算回国了,可是我一直没有遇上合适的人,过去我们俩在 一起的生活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怎么也忘记不掉,后来我去了印度,看 见那些形态优美的孔雀,一下子觉得在海外漂泊是没有意义的,我的家不应该在 那些异族人中间,于是我将所有的资产都带了回来。哼哼,如果没有这些孔雀, 我恐怕直到今天还在国外游荡呢。” 宋哼哼知道,那些小鸡对唐梨花的影响太大了,当年她养育那些小鸡不容别 人染指。她走了以后,那些鸡他又养了好多年。最终因为没有时间照料,再加上 患病的母亲需要营养,也就默许父亲将那十来只鸡逐一剿杀,最后一只都没有剩 下。想想这些,宋哼哼心里有一种对不起唐梨花的感觉。 他问:“你养孔雀多长时间了?” 唐梨花指着园子里的孔雀,如数家珍:“这些孔雀都是我一个一个亲手从蛋 孵化出来的,长到今天已经有三四年了。哼哼,我在孔雀身上花费的心血,在这 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才能懂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把孔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精心照料。我不打算送人,也不会让别人碰她们,可是,可是……” 唐梨花难过地说不下去了。 是的,前几天被大狼狗咬死了好几只孔雀,真像挖了唐梨花的心头肉。她伤 心得几乎都不想活了。整夜都不敢睡觉。就那么呆呆地痛苦地守在孔雀们的身边。 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她就担惊受怕得要死。这时候,她感到自己身为一个柔弱 单身女子的力量是多么单薄啊。看见了宋哼哼,她的心里仿佛又升起了什么希望。 宋哼哼问道:“可是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人放大狼狗咬死孔雀的吗?” 唐梨花难受地说:“孔雀小的时候,放在园子里让游人参观,一直没有事情。 可是等到孔雀长大后,就时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找我,要买孔雀。哼哼,你 想,这些孔雀就是我的孩子,难道世上会有狠心出卖自己亲生儿女的母亲吗?况 且我并不缺钱花。我当然不会答应。” 听到这里,宋哼哼明白了。现在确实有那么一些富得冒油的阔佬们变着花样 吃国家保护的珍希野生动物,什么穿山甲、果子狸、金丝猴、娃娃鱼,连老虎、 大熊猫都有人出大价钱买了吃呢。前些时候就听说城市的动物园里有只日本国赠 送的狒狒被人扒了皮扔下,把肉偷了去,这真是太可恶了。 宋哼哼问:“是不是你不愿意,这些人就放狼狗来咬死孔雀,再来找你买死 孔雀?” 唐梨花焦虑地说:“是的,电视播出的当天,就不断有人打电话或者亲自跑 来,要买孔雀。有个家伙最多开价到二十万元买一只。可是我哪里会卖呢?哼哼, 我害怕这些孔雀总有一天会被人害死,吃掉啊。” 宋哼哼非常清楚,唐梨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国家公园里的野生动物 都有人猎杀,更何况私营性质的孔雀园呢? 宋哼哼拢着唐梨花肩膀,安慰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宋哼哼在,就决不会 再发生孔雀死亡的悲惨事件。我现在就给你找几个保安来保护孔雀。” 唐梨花感激地看着宋哼哼,眼睛里有了笑意,自责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这个主意呢?我真笨。” 宋哼哼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移动电话打给公司,吩咐秘书马上去报社刊 登招聘广告,招五名全职保安员,薪水每人2 千元,日夜守卫孔雀园。 听着宋哼哼打电话镇定自若发布命令,唐梨花感到他再不是从前那个事事拿 不定主意的样子了。宋哼哼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这让唐梨花感觉既熟悉 又有些陌生。一时间,她心里不禁浮想联翩。 8 以享梨花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名义、2 千元薪水优厚待遇招保安的广告刊登出 来后,应者云集,把云绵大厦的门都快挤破了。经过仔细考核和唐梨花的亲自挑 选,五名以前当过武警战士的退伍军人被录用了。宋哼哼当天就将他们派到了唐 梨花的孔雀园,分两班守卫,白天两名,夜晚三人。宋哼哼考虑,白天那些坏蛋 们恐怕不敢明目张胆打家劫舍轻举妄动,夜晚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刻。 现在城市里的犯罪分子太猖獗。唐梨花私营性质的孔雀园又不会受到政府的 特意保护。那就只有靠自己来拯救自己了。 办完了这件事,唐梨花非常感激宋哼哼,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客。那 个家自从发生了孔雀被狼狗咬死的不幸事件以来,唐梨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手 脚麻利地收拾好屋子,唐梨花像个家族主妇一样操持几样印象中宋哼哼喜欢吃的 菜。宋哼哼到来时,带了一瓶人头马酒,又献上一束红玫瑰花。唐梨花把鲜花捧 在手中,十分开心地看着宋哼哼:“哼哼,你现在变得有情趣了。” 宋哼哼笑着说:“我是变了,可是你依然故我,丝毫没有改变。” 两个人坐在玻璃餐桌旁,一边饮酒,一边谈话。唐梨花关心地问:“哼哼, 我听咪咪说,你还没有成家,这是为什么?” 宋哼哼看着唐梨花,说:“你不也一样嘛。” 唐梨花垂下目光,说:“我们情况不一样呀。咪咪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为什么不把她也带来,让我见见呢?” 宋哼哼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还没有考虑好。” 唐梨花抿了口酒,两颊浮现出红晕,眼睛也有些迷迷离离。她说:“哼哼, 我们有过一段关系,现在,就让我用姐姐的身份跟你说这话吧。你今年也有四十 岁了,难道你想一直拖下去吗?哼哼,像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又没有结过婚 的人,追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是不是挑花了眼?” 宋哼哼目光定定地看着唐梨花,由衷地感慨:“不是。我总觉得她们没法跟 你比。年轻的,太幼稚,光知道吃喝玩乐,没有远大志向,不学无术。年纪和我 相仿的,我又觉得她们的心理不太明朗。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 唐梨花着急地说:“哼哼,你不能拿她们和我比。像我这样高学历和我年龄 相差不多的女人真的很头疼呢,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其实我觉得男人找对 象和女人找对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这样的人,我建议还是找一个比较单纯一 些的好。哪怕她什么都不懂,但以后可以慢慢地教她嘛。” 宋哼哼觉得唐梨花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和 袁小芸交往也正是因为她单纯得一塌糊涂。不过,他也不想自己显得像是被唐梨 花轻易说服的样子点头答应。他说:“小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还是好朋 友吗?” 唐梨花一往情深地望着他:“那当然。我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我 的心里有小鸡情结,当年我就不会离开你了。但是,哼哼你要知道,我毕竟不是 从前的我了。虽然我的外表变化不是太大,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就让我们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好吗?算我恳求你,好吗?” 宋哼哼有点伤感:“我知道你的心里现在只有那些孔雀。不过,你为什么就 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呢?我说的不是孔雀,你懂我的意思。” 唐梨花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已经把季节错过了。我这样年纪的女人再 生孩子恐怕太迟了。” 宋哼哼鼓励道:“怎么会迟呢?我昨天看了一张报纸,上面说英国有个六十 多岁的老妪都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嘛。你才四十多一点,年纪不是很大嘛。” 唐梨花笑得用手捂住红通通的脸,说:“哼哼,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你说的那个老妪生孩子的事,那其实是她代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儿 怀孕嘛。这种事,在我们国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而且,我这样的年纪生孩子危险 就不说了,小孩子的扶养、教育问题就很伤脑筋呢。我现在的精力已经非常有限, 不比过去了。” 见说服不了唐梨花,宋哼哼仿佛有点明白,想与她破镜重圆暂时恐怕不可能 了。这时候,他的移动电话叫起来,是袁小芸打来的。宋哼哼刚接电话,袁小芸 劈头盖脸就责问:“这些天你死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找我,也不让我找你?电话 都不打一个。真是没良心!要是我死了,你恐怕都不会看一眼,是不是?你说话 呀!” 宋哼哼看着唐梨花,说:“我正在和一个客户谈生意。有空我会打电话给你 的。行吗?” 袁小芸嚷道:“什么行不行的,小狗东西!我告诉你,宋咪咪和她的男朋友 小欧打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宋哼哼不耐烦地说:“我忙得要死,管她干嘛。打就打吧。反正她又不是小 孩子了。” 袁小芸批评道:“你一点也没个做哥哥样子,只顾自己,太自私了!” 宋哼哼不高兴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我挂电话啦!” 说着,搁下了手机。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起来了。宋哼哼接电话,这次是 宋老爷子打来的。 老头儿说:“哼哼,你在哪里?快回家一趟。” 宋哼哼不满地问:“什么事呀?” 老头儿焦急地说:“你再不回来,咪咪就要砸汽车了。我管不住她啦!” 宋哼哼一头恼火:“砸就让她砸好啦,下回别指望我再给她买!” 说完话,宋哼哼索性把移动电话关了,让外面打不进来。真他妈的烦人,想 和唐梨花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都不行。 唐梨花看着宋哼哼不悦样子,劝道:“哼哼,咪咪是你妹妹,你要关心她嘛。” 宋哼哼没好气地说:“二十大几的人,还像个小丫头片子似的!一点不懂事, 非得吃几回苦头才能明白事理。” 宋咪咪的性格,唐梨花是知道的。宋老爷子四十岁以后才生下了这么个宝贝 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着,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随她的意,把 她的脾气惯坏了,任谁都不放在眼里,想干啥就干啥,三个不来,一个不高兴, 砸东西打架也是家常便饭。唐梨花就曾经挨过她向自己扔过来的一只鞋子的砸。 谁若摊上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子,那可真是够呛。往深里想,唐梨花也不是 不愿意和宋哼哼重修旧好,确实是有点担心和他那个家庭合不来。到时候,让宋 哼哼夹在中间受夹板气像个风箱中的老鼠,唐梨花心里真是不落忍。 看看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宋哼哼还没有走的意思,唐梨花也不好催他。 把吃饭桌收拾干净,唐梨花小心翼翼说:“哼哼,你洗一个澡就回去好吗?” 宋哼哼看看腕上的表,说:“好吧。” 说完,宋哼哼打算脱衣服进卫生间冲凉,唐梨花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唐梨 花一边听电话,一失手把台子上的杯子碰落在地上打碎了。 宋哼哼连忙走过来,看着她:“怎么啦?” 唐梨花哭着腔,紧张地说:“不好了,保安和人打起来了。” 怎么又是打架,宋哼刚要发牢骚,猛然想起这次是唐梨花孔雀园的保安和人 打架,赶紧说:“快走,去看看!” 宋哼哼一边说,一边拉着唐梨花,屋里的电灯也不关,电话也没有搁回原处, 随手带上门,匆匆奔下楼,冲进汽车里,发动着车子,油门一踩,汽车箭一般驶 向孔雀园。 到了孔雀园,宋哼哼唐梨花看见三个保安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宋哼哼唐梨花还没有来得及问情况,一个保安就颤着声音 说:“来了一帮人,也不说话就打人,他们手里都有砍刀和枪,我们打不过他们。” 宋哼哼焦急地问:“都是些什么人?” 保安说:“他们没有讲,只留了封信。” 唐梨花问:“有没有伤着孔雀?” 保安说:“他们没有动孔雀,说过几天还来。” 宋哼哼拿起那封信,抽出信纸,看去: 严重警告:再不卖孔雀,踏平孔雀园! 就这么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也没有落款,还画了一个憋脚的兰花图案。宋哼 哼打电话招来白班在家休息的两个保安,送被打伤的保安去医院,自己陷入了深 思中。 唐梨花碰到这种场面,心里早没了主张,只是拉着宋哼哼的手,直抹眼泪, 不住地说:“哼哼,哼哼,怎么办呀?他们不放过孔雀,是想害死我呀!孔雀要 是没了,我也活不了啦。” 宋哼哼手里拿着一纸通牒,将唐梨花紧紧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这不 是还有我嘛。让我想想办法。” 真是欺人太甚,上次放狼狗咬孔雀,这次又打伤了保安。看样子,这就是黑 道上兰花帮的人干的。如果把这事报警,老虎们也不可能花费人力物力整天守卫 这么个私营性质的孔雀园吧。 而且这事暂时还没法报警。一来找不着凶犯主谋,不知名,不知姓。就算是 找着了,那帮家伙也不会承认,反而有可能变本加厉,把气撒在唐梨花身上。弄 不好就不是孔雀的性命事情,而是唐梨花、甚至他宋哼哼的性命问题了。 不管怎样,孔雀坚决不能卖!也别指望出让一根孔雀毛!孔雀就是唐梨花的 命。吃唐梨花的孔雀,那还不如直接把唐梨花吃了。 想到这里,宋哼哼拍拍唐梨花后背,语气温柔地说:“小唐,别担心,有我 宋哼哼,就有你的孔雀。我保证不会让这帮人再动孔雀的一根毫毛。好了,别哭 了。好吗?” 唐梨花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哽噎道:“没想到养孔雀这么困难,早知道我在 芬兰养多好。” 宋哼哼心道:在芬兰养孔雀,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嘛,嘴上却说:“不说这些 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应着。估计那帮人天亮之前不会再来了。” 黑道上的规矩,宋哼哼还是知道一些的。先礼后兵,先警告再动手,最后不 达到目的誓不罢休。黑帮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地痞流氓、小偷小摸,也不是一般的 抢劫分子,捞一把就跑得踪影皆无;黑帮们有自己的地盘、势力范围,有可靠的 关系网,就仿佛西方议会中反对党组织的那些影子政府一样,统治着势力范围内 的人们。政府收税,他们收保护费。政府打击刑事犯罪,他们打击在自己地盘撒 野的其他捣乱分子。因此冤有头债有主,还得先把兰花帮的情况摸清楚了,才好 设法把这事儿化解了。当然,宋哼哼不希望短兵相接最终一场混战,打得一蹋糊 涂,被老虎们趁机捞油水,把自己给搅和进去。 唐梨花依偎在宋哼哼怀里,像个小姑娘似的吓得不行,说:“哼哼,我心里 害怕,睡不着呀。” 宋哼哼心里油然而升起一股豪气。他再不能让唐梨花受到伤害了。过去他已 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他不会再撒手不问她。唐梨花在他心里存在了那么些年都 没有消失,现在她就在他怀中,他怎么可能再让别人她一根手指头呢?此时的宋 哼哼已不是过去的宋哼哼,他有财有势,有自己方方面面的关系。想在他头上撒 野,不好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用一句口语说,那就是胆子随屎屙了! 不过,宋哼哼还是希望和平地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意人 和气生财,这些年来他发达靠的就是这个。想到此,他对唐梨花说:“那好,我 就抱着你,让你睡一会儿。明天你还要喂孔雀,还要替她们洗澡,身体累垮了就 没人照料孔雀了。” 唐梨花听话地让宋哼哼抱着,合上了眼睛。 9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宋哼哼开着车子直接驶到袁小芸的厂里,找着袁小芸, 就把她拉上了车。 袁小芸问:“哼哼,什么事这么急啊?” 宋哼哼说:“你老子在不在家?带我去见他。” 袁小芸笑着,用手拍拍宋哼哼脸颊,开心地说:“哼哼呀,这么快就想见老 丈人了?” 宋哼哼严肃地说:“我找他有事谈,不是为了我们俩的事。” 袁小芸说:“哼哼,你也想做鱼的生意了?” 宋哼哼说:“我不想做鱼的生意,也没有这个打算。” 袁小芸感到奇怪,噘着一张小嘴巴,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有 什么事嘛。” 宋哼哼迟疑了一下,说:“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小芸,你知道城西有个孔 雀园吗?” 袁小芸说:“知道呀,那天我还在电视里看到孔雀园里的孔雀被大狼狗咬死 的消息呢。哼哼,你要带我去那里玩吗?” 宋哼哼没好气道:“就知道玩,就知道玩,也不长点脑子学点东西,到时候 让人知道我宋哼哼的老婆是个白痴,我这脸往哪搁呀。” 袁小芸挨了骂,心里并不恼,反而十分高兴。宋哼哼说这话虽然已是多次了, 但以往他总是女朋友女朋友的,从没有说过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袁小芸兴奋地搂 着宋哼哼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哼哼呀,我要是做了你的老婆,一定要把脑 子填得满满的。你什么时候把我娶进门,我什么时候就去上学。” 宋哼哼鄙异地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掂量掂量,你能学什么呀。” 袁小芸不服气地说:“我什么不能学?电脑、礼仪、家政,我都可以学嘛, 玩的方面就不说了。怎么的我也不能给你塌台呀。你说是不是?” 袁小芸的话让宋哼哼感觉非常舒服,便说:“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就 和你结婚。” 袁小芸听了这话心情无比激动,搂着宋哼哼脖子就往他怀里钻。宋哼哼两眼 紧看着路面,不敢掉以轻心,连声嚷嚷:“小芸别闹别闹,我正开着车呢!” 袁小芸撒娇:“人家不是高兴嘛。” 宋哼哼把移动电话扔给袁小芸,说:“给你老子打电话,就说我要见他。” 袁小芸躺在车座里,把鞋子脱了,两脚搁在宋哼哼的身上,打电话:“喂, 老爸吗?我是小芸,现在你在哪里?” 袁坚刚脖子上扛着电话,手里拨拉着算盘,说:“小芸,你又不好好上班, 打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 袁小芸说:“哼哼要见你,有重要事,你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 听袁坚刚在公司里,袁小芸关上电话,吩咐宋哼哼把车子往城市的南边开。 三环路上车来车往的,多得像是闹了蝗虫灾。宋哼哼稳稳当当地驾驶着黑色公爵 王轿车,一只手在袁小芸脚上抚摸。 到了城市的南边,看见袁坚刚公司的大门,公爵王轿车直接开了进去。公司 里的人看见袁小芸从车里出来,纷纷和她打招呼:“大小姐来了?” 袁小芸随便点着头,也不和人家搭话,把宋哼哼引进了袁坚刚的总经理办公 室。 过往宋哼哼从没有和袁坚刚打过交道,看见脸膛黑黑身材高大的袁坚刚,心 里不禁疑惑起来,怎么袁小芸一点都不像他呢?一边伸出手紧紧握住袁坚刚的大 手,说:“袁伯伯,今天来见你也顾不上礼节,非常不好意思。” 袁坚刚早就从女儿的口里听说过宋哼哼这个小白脸的能耐,见他平平常常的 样子已经有将近千万的身家财产,心里也是非常满意的。虽说宋哼哼比袁小芸大 上二十岁,但事业有成,长相一点都不显老,有了袁小芸作为女朋友后也没再听 说过他和其他什么女人来往,他这个做老子的心里也挺踏实的。当然,如果什么 人敢欺负他袁坚刚的宝贝女儿,他绝不会答应。 袁坚刚和宋哼哼握罢手,朝袁小芸说:“你出去吧,我和小宋单独谈。” 袁小芸不满地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我不能听吗?” 袁坚刚摆老子的威风,训斥道:“男人的事,你少掺和!我这么说也是给你 一个警告!懂吗?” 袁小芸还想发牢骚顶撞父亲,宋哼哼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看见两个 老爷们一板正经的样子,袁小芸只得悻悻地走了出去。 袁坚刚发香烟给宋哼哼抽,宋哼哼替他点着手里的香烟,自己也把火点着了, 吸了一口烟。 袁坚刚微笑着问:“小宋,有什么事吗?” 宋哼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封信给袁坚刚看。袁坚刚扫了一眼,心里明白是 怎么回事,问:“小宋,你想怎么样?” 宋哼哼说:“我平常不和道上的人打交道。现在兰花帮的人惹到了我头上, 我想请袁伯伯帮忙从中调停一下。” 袁坚刚欣赏宋哼哼的率直,而且是未来姑爷的事,这个忙他不帮是没有道理 的。宋哼哼也很会说话,说的话也符合他的身份,不像自己女儿那么缺心眼。 袁坚刚说:“这没问题,梅兰竹菊四大帮派的人我都熟,只是不知道你要怎 么个调停法。” 宋哼哼说:“我只有一句话,想吃孔雀肉,请他们另想办法。这个孔雀园不 能让他们动一根手指头。要说其他的,好商量。” 袁坚刚笑道:“小宋,你这句话有份量啊。现在这帮人嘴馋,什么山珍海味 都要尝个鲜。依我看,他们已经不单是想吃孔雀的问题,而是想毁掉这个孔雀园。 如果这样,你不吱声,我也坚决不答应。不过,小宋,你要把实情告诉我,这个 孔雀园与你是什么关系。小芸说,你一直是做进出口生意的,什么时候又搞上了 孔雀园?” 宋哼哼暗中思忖,不能呆八日猴(傻冒意)地把什么都告诉袁坚刚,如果让 他知道这个孔雀园是宋哼哼前情人的,或者前未婚妻的,他那张老脸恐怕就搁不 住了。宋哼哼说:“好吧,我把情况都说了吧。这个孔雀园是我从前的大学老师 办的。老师对我恩重如山。当年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小宋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因此,她的孔雀园也就是我的孔雀园,我没有理由不管这件事。” 袁坚刚闭着眼坐在老板椅中,一边听宋哼哼介绍情况,一边考虑。等宋哼哼 把话说完,他也睁开了眼,说:“这么讲,我就明白了。小宋,你这么做,好! 我很高兴,做人就要讲义气,既要忠也要孝,我把小芸交给你也就放心了。你回 去吧,这个条子先放在我这里,我会处理的。” 宋哼哼站起身,说:“袁伯伯,需要用钱,讲一声。” 袁坚刚挥挥手,说:“哪里话,你的钱,我的钱,不都是一回事吗?” 这话说得极是,一个左口袋,一个右口袋,都是从自家人身上掏,没有什么 区别。 握罢手,宋哼哼告别袁坚刚,叫上袁小芸,坐进车内,开上大路。 宋哼哼急着要去孔雀园探听情况,便说:“小芸,我还有事。你先回厂里上 班吧。” 袁小芸不乐意了:“我还上什么鬼班?用完我就甩掉我?也太过河拆桥了吧? 不行,今天你上哪,我就跟着上哪。” 宋哼哼本来想骂袁小芸,听她不想再去上班,心里忽然一动,话到嘴边又变 了,说:“小芸,我看你也不喜欢在工厂里呆着,不如我帮你找个事做。你看怎 么样?” 其实,袁小芸早就想和宋哼哼说这话,一直捞不着机会,又怕他批评自己。 现在宋哼哼主动说了,她心里高兴得要死,嘴上却说:“那还要看我愿意不愿意。” 宋哼哼朝车窗外面的路上吐了口痰,说:“包你满意,薪水三千块,怎么样?” 袁小芸吃了一惊:“什么人舍得花三千块请我?别是去夜总会当坐台小姐吧?” 宋哼哼忍无可忍,开口骂道:“你这个猪头脑子!尽说屁话!我宋哼哼会让 自己的女朋友去当坐台小姐吗?我连让你做公关小姐都舍不得,会让你去当坐台 小姐吗?你是存心气我怎么的?” 虽说挨了骂,袁小芸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但文章还得做足。她嘟起小嘴, 装出一副委屈样子,说:“好,好,就当我说话放屁是了。” 宋哼哼绷不住脸了,笑道:“你要是老这么放屁,我可就要被臭死了。” “OK,补尝你一下。”袁小芸说着,扑在宋哼哼身上,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汽车开到孔雀园,宋哼哼把袁小芸领到唐梨花面前,说:“小唐,这是袁小 芸小姐。我给你找来的帮手。月薪三千块。” 看见宋哼哼领着这么位比孔雀还要美丽三分的年轻姑娘来,又听他这么一说, 唐梨花立刻笑着叫起来,“哎唷,我哪请得起啊!” 宋哼哼朝她挤挤眼睛,说:“袁小姐是位热心保护野生动物的环保主义者, 你能请到她,这个价钱也不高嘛。袁小姐,你说是不是?” 袁小芸头一次听说“环保主义者”这种说法,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见宋哼 哼也不像拿自己咂味(开涮意)的样子,仿佛是在抬举自己,便说:“唐姐姐, 哼哼和我说了,就是养养孔雀嘛。我从小就喜欢饲养小动物,什么小猫啊,小狗 啊,什么的,我看着特高兴。” 看见美丽的孔雀们仨仨俩俩地闲庭漫步,袁小芸欢喜不迭走过去。“飒飒” 一阵响,几只雄孔雀竟一起迎着袁小芸张开了漂亮的羽毛,开了屏。高兴得袁小 芸蹲在孔雀面前拼命地拍手,小脸蛋笑成了一朵花,红朴朴的。 唐梨花看着宋哼哼,赞道:“啊呀,我这孔雀可是轻易不开屏的唷。” 宋哼哼笑着悄声说:“她就是你想见的那个傻丫头。刚才我是哄她开心的。 小唐,袁小芸是来白给你帮忙,一个子儿也不要。” 唐梨花感激地说:“这个情我哪敢受呀。” 宋哼哼说:“你放心,这丫头粘我粘得厉害,嘴巴又凶,我让她来给你护驾。 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保准积极得很。你懂我的意思吧?” 唐梨花这么聪明的女人什么没见过,哪能不明白宋哼哼这么做的目的,于是 神情不禁有些黯然,说:“哼哼,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不受用呢。” 宋哼哼拍拍她的手,说:“我们俩哪跟哪啊,你就当袁小芸是你的妹妹,不 就成了嘛。” 唐梨花感叹:“我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她要在这儿,游客们一准不瞧孔 雀,都瞧她了。” 宋哼哼听出唐梨花话中的醋意,岔开话,“这样好,省得老有人打孔雀的主 意。一个大活人,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吧。”停了下,宋哼哼看看表,接着说, “那件事,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你放心,有什么情况打电话跟我联系吧。”想 了想,宋哼哼把自己的移动电话塞在唐梨花手里,“你拿着用,这样联系起来也 方便。” 说罢,匆匆离去。 10 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保安们用绷带包扎着脑袋胳膊上班了。袁小芸到了新的 环境也十分愉快,并不晓得唐梨花与宋哼哼过去的关系,小嘴巴叽叽喳喳的,搁 她身上的那点芝麻事儿没几天就让唐梨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唐梨花心里感 叹着,为这么一位单纯得吓人又美丽得怕人的姑娘钟情宋哼哼暗暗高兴。仿佛这 姑娘就是上天特意安排来代替她唐梨花,补上她和宋哼哼之间那拉下的一课似的。 几天时间相处下来,缺心眼热心肠的袁小芸和既伤感又厚道的唐梨花共得相 当好,关系十分融洽,平常总是互相勾肩搭背的,上厕所也要一块儿去,洗澡的 时候也是互助互爱。得知袁小芸和宋哼哼处了那么久还是个处女身,唐梨花对宋 哼哼就有了深一层的敬意。 这天,孔雀园所属的小公园行政领导,许琪辉主任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 人来找唐梨花,介绍道:“小唐,这是市政府的张秘书,想找你谈点事儿。” 唐梨花从不和陌生男人握手。张秘书有点窘迫地放下自己伸出去的右手,说: “唐小姐,我和市政府领导都挺敬佩你的。你能够放弃国外的优裕生活,回到国 内自己投资开办孔雀园,这精神真是让人很感动。市政府打算命名你为新长征路 上的突击手,另外还想邀请你当荣誉市民。” 唐梨花神情淡淡地说:“这个光荣称号我可不敢接受。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 养孔雀不过是个爱好罢了。再说我本来就是这城市的一名普通老百姓,荣誉市民 担当不起,也不合适。” 一番话把张秘书嘴巴堵得死死的。许琪辉主任见张秘书神态不自然样子,赶 紧打圆场,说:“小唐,要是没有市里的支持,你的孔雀园也办不起来呀。” 唐梨花真诚地说:“我非常感激政府对我的关心。过些天,我打算捐十万块 钱给市里的慈善总会,报答政府对我的支持。” 张秘书拍着手说:“唐小姐,你这精神太让人敬佩了。现在像你这种有仁爱 之心的人真是太少见了,要大力表彰才是。” 唐梨花慌忙摇手,说:“千万别,我这个人一向喜欢默默无闻,不爱抛头露 面,请张先生理解我的心情。” 许琪辉主任见扯了半天还没有切入正题,心里有些着急,知道张秘书不好意 思开口,便代他说:“小唐,张秘书来找你是有一项重要任务。我替他说吧。最 近市里和美国南加州的化学工业大王脱斯塔夫先生搞了个投资协议,脱先生准备 投资一亿美元在我市建立一家国际一流水准的化工企业,这就要给我们市里增加 二千人的就业机会和千把万元的财政税收。” 见许琪辉主任话停顿下来,唐梨花赞道:“好呀,现在国家改革开放,正需 要大力引进外国投资呢。这个迈克尔·脱斯塔夫先生我也听说过,在国际上相当 有名气的。” 许琪辉主任笑着说:“你还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呢。脱斯塔夫先生在全球都有 自己的跨国公司,经常到世界各地转。现在他来到了我们这个城市,又和政府谈 了这么一个宏伟的投资项目,因此市政府打算好好招待他。” 唐梨花着急地说:“招待呀,赶紧招待呀,别把财神爷放跑了。” 这时候,市政府张秘书和许琪辉主任对看了一眼,笑着说:“还是唐小姐开 明。市里考虑来考虑去,不知道怎么招待人家。脱斯塔夫先生经常在世界各国飞 来飞去,什么没有吃过,所以市里打算——” 听到这里,唐梨花猛然明白过来,手一挥,打断了张秘书的话,坚决地说: “招待脱先生,我举双手赞成,想打我的孔雀主意,办不到!” 这“办不到”三个几乎就是在叫喊了,声音尖尖的,把袁小芸招了过来,慌 忙问:“唐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许琪辉主任尴尬地说:“没有没有,嘛事儿没有。小唐,你别急,听人家把 话说完嘛。” 唐梨花气得胸脯急剧起伏,脸色绯红,硬是耐着性子才没有拔腿走人。 张秘书也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市里打听到脱斯塔夫先生这人平常就好一个 野生动物。所以季市长派我来询问一下唐小姐,能不能为了全市人民的福祉出让 一只孔雀?” 唐梨花牙齿颤抖,冷冷地说:“办不到!” 许琪辉主任不甘心地说:“小唐,前些时候,不是被狼狗咬死了好几只孔雀 嘛。死孔雀也行呀。” 唐梨花哭着声说:“那些孔雀我请专业公司制作成了标本,赠送给几家小学 校了。” 张秘书失望地摇了摇头,朝许琪辉主任耸耸肩膀,也不打招呼,气乎乎地转 脸就走。许琪辉主任慌慌张张追上他,一边点头哈腰地解释什么。 袁小芸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愤愤地说:“他妈的太缺德!为什么不把那 个鸟市长屁股上的肉割下来给什么脱先生吃呢?想吃孔雀,哼!不如直接吃人肉 多好!” 唐梨花趴在袁小芸肩上抽泣:“小芸呀,我们孔雀园是多灾多难啊。” 袁小芸怒道:“刚才我都忍了好半天,真想骂这些狗日的东西,想吃孔雀找 死啊!”一边骂,一边将唐梨花拉到屋里,打了盆水给她洗脸,又倒了杯凉茶给 她喝。 唐梨花感动地拉着袁小芸的小手,说:“小芸,有你在我身边,我这心里就 舒坦多了。刚才我都怕自己大哭起来,让人家瞧笑话。” 袁小芸恶声恶气地说:“小狗日的要是再来,我就糊他一脸屎!看他敢来, 这些狗东西,平常舔洋人**舔习惯了,真他妈不害臊!” 唐梨花被袁小芸的粗话逗笑了,一边抹掉脸上的泪珠,说:“把这事告诉哼 哼吧。” “好,我来说。”袁小芸操起电话,打到宋哼哼的公司。宋哼哼听完情况介 绍,极为重视,担心地问:“小芸,你没有当面骂人家吧?” 袁小芸满不在乎地说:“骂了又怎么样?他敢强奸小姑奶奶?” 宋哼哼听出袁小芸话中的意思,这就是没有骂。没有骂,也就不算得罪人家。 否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问题就严重了。 宋哼哼想,市政府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请那个什么脱斯塔夫先生吃孔雀 的打算,孔雀们的安全工作还得抓紧些,当下按响了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吩咐秘 书小姐把公司的保安都招来。 齐刷刷一溜八个身穿黑制服的保安站在面前,总经理宋哼哼像个部队首长检 阅似的,一一打量他们,半天才开腔:“现在给你们部署一项重要任务。从今天 起,你们的工作岗位就不在云锦大厦里了,都拿上家伙去给我保卫孔雀园。白天 黑夜不许脱人。那里已经有五个,再加上你们就是十三个。十三个人守卫三十只 孔雀。分两班岗,少一只孔雀,我找你们算账!保证孔雀不出事,我给你们每人 加二百块工资,另外加班费夜班补贴一样不少。听明白了吗?” 保安们声音宏亮地说:“听明白了,总经理。” 宋哼哼严肃指出:“我提醒你们,千万不要麻痹大意。现在的坏人,手里都 是有武器的。你们要给我誓死保卫孔雀,别怕伤着哪儿。我给你们都买了十份人 身保险,到时候每人可得二十万。另外公司还会给你们双倍的抚恤金。就说这些, 你们行动吧。” 保安们乘着汽车离开后,宋哼哼又把派来保安的事电话通知了唐梨花。唐梨 花心里既感激又担忧,这么多保安往孔雀园里一站,孔雀园哪还像个公园?倒仿 佛一个军事重地了。就闹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孔雀园,没想到惹出这么些是是非非 来。叹了口气工夫,想起从前的那些小鸡,想起自己那两个还没有妊娠好就失去 的孩子,唐梨花又伤心起来。 11 在孔雀园如临大敌般时刻警惕着的时候,黑道们没来捣乱,白道们却来惹事 了。公园的许琪辉主任把唐梨花找来,绝口不提市政府想用孔雀招待老外的事, 只是拍着当初与唐梨花签订的租赁协议,说:“唐小姐,市规划局和园林管理局 通过立项,准备把我们公园搞成一个现代化的游乐场,就像美国的迪士尼乐园那 样。这样一来,你和我们签订的协议就要作废了。” 唐梨花感到十分意外,她据理力争:“我们的协议是经过市公证处公证的, 有法律效力,你们不能单方面毁约!” 许琪辉主任摆摆手:“根本不存在毁约的事。政府频布的《拆迁条例》明确 规定,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违抗国家的规划决定。搞大型游乐场,是政府行为, 不是哪个公司或私人的行为。我希望你能从大局着想,给自己另找个去处。至于 孔雀园搬家的损失,政府会给你满意的补偿的。准备把三十万租金退还给你。有 这笔钱,你可以随便找个相当好的地方安身。” 唐梨花叫道:“我不要钱!” 许琪辉主任冷冷地说:“要不要钱,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把这个决定通 知你了,执不执行也是你的事。另外,顺便告诉你一声,逾期不搬,政府会让法 院强制执行的。” 离开许琪辉主任的办公室,唐梨花一路哭哭啼啼。既为孔雀们伤心,又为自 己的倔脾气难过。然而孔雀园不是饲养场。孔雀也不是人类口中的食物。孔雀就 是她唐梨花的亲生骨肉!世上哪有做娘的把孩子卖给人家吃的道理。 见唐梨花哭着回来,袁小芸赶紧问怎么回事。唐梨花把情况一讲,袁小芸就 跳了起来,大骂:“操他祖宗八代的!想赶老子走,没这么便宜!” 此时,唐梨花心里早没了主意,光听袁小芸的咒骂也不解决实际问题,就打 电话让宋哼哼过来。 宋哼哼公司里的事情多,一时脱不开身。到了下午他才匆匆赶过来,把情况 听清楚,心里就琢磨开了。在没有看到官方的红头文件之前,不能慌了自己的阵 脚。无论如何,孔雀园是坚决不能搬的。把孔雀们挪到农村或者高墙大院里养, 不让人们参观,也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如果市政府真就下了文件,打起官司那 是没有指望的。法院是政府的,不是他宋哼哼或者唐梨花一类老百姓的。因此思 来想去,宋哼哼决定先把这里面的关门过节摸清楚了再想办法。于是,他让唐梨 花回去休息,自己带上袁小芸,找了个可靠的熟人,能和许琪辉主任够得着关系 的人,也就是区政府的税务分局局长,直接把许琪辉主任邀到了希尔顿大酒店。 席间,宋哼哼让打扮性感妖娆的袁小芸施展媚力攻势把税务局长稳住,自己 对付许琪辉主任。有税务局长在场,也算是给足了许琪辉主任面子。XO酒喝了 一巡又一巡。小小的公园主任哪到过这般高级场所,也就知道了宋哼哼来头不是 一般二般的。 许琪辉主任说:“宋老板,李局长也在,我就直说了吧,唐梨花这人太死心 眼了,卖一两只孔雀给市里不就嘛事没有了吗?其实,市里的这个决定,主要还 是张秘书搞的名堂。人家美国佬是最反对吃稀有野生动物的,可是季市长他——。” 许琪辉主任看了一眼李局长,见他和袁小芸边喝酒边说悄悄话,又接上话, “季市长早就想吃孔雀肉了。都给我说了好几回,就是一直找不着机会。现在好 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借口,唐梨花不给他面子,他当然要生气了。公园扩建游乐场 的计划也是有的,只是目前还没有筹到专项资金。所以,我也就把这个底交给你, 游乐场一年之内是不会开工的。但是,你也要明白,只要你把季市长那一关通过 了,我这里你问都不用问。” 宋哼哼举起酒杯,感谢道:“来,许主任,我敬你一杯,非常感谢你的指点。” 几杯酒下肚,许琪辉主任仗着酒劲非要和袁小芸唱歌。袁小芸生平最讨厌和 人模狗样的男人应酬,刚欲拒绝,宋哼哼在桌肚底下踢了她一脚。袁小芸无可奈 何,只得和许琪辉主任唱了一首《纤夫的爱》。 席散以后,宋哼哼送给税务局李局长和许琪辉主任每人一块价值四千块钱的 永不磨损型瑞士雷达表,又用自己的公爵王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回来的时候, 袁小芸因为喝了不少酒,路上风一吹,呕吐了好一会儿。吐完后,她满含醋意地 说:“为了唐梨花,叫你吃屎你都愿意。你说,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宋哼哼用车内的面巾纸给她揩脸,一本正经地说:“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 要你这么干,你心里不愿意。不过,你的表现很好,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至于我和唐梨花之间的关系,我告诉你吧,省得你瞎想,唐梨花就是我妈。你满 意了吧?” 宋哼哼也喝了不少酒,显然是在说胡话。袁小芸听了笑得肚子疼,半晌才说: “哼哼你不要脸!哼哼你不要脸!反正你妈已经死了不会听见这话。你说,唐大 姐只比你大两岁,你为什么要叫她妈?” 宋哼哼说:“这都是你逼我说的。其实我和小唐没有什么。即使有,那也是 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是个戴红领巾的小黄毛丫头。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乱 想了。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应该有数。我也不自我表白了。听清楚了吗?” 袁小芸笑得直抹眼泪水:“我要告诉唐姐姐!就把你说她是你妈的话一字不 漏地告诉她!” 宋哼哼在袁小芸头上凿了一下,斥道:“小芸你傻不傻呀,我要骂你是呆B 十三、二百五,你要生气。要她真是我妈,你又是她什么呢?” 袁小芸小脑袋瓜冷静下来,想了想,说:“哼哼,你平常总在我面前装正经, 今天你非要我干不正经的事,你得赔偿我!” 宋哼哼说:“要买什么,只管开口。” 袁小芸扑到宋哼哼身上,有点羞涩,说:“我什么都不要买,我要你亲我。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亲你几百回了,你一次也没有亲过我。这不公平!” 宋哼哼搔着头皮,说:“亲,以后还怕没有机会?现在,你看我这满嘴酒气, 也不浪漫嘛,是不是?” 袁小芸撒娇:“我不管,你就是满嘴生蛆我也要你亲我!” 宋哼哼没办法,只得装模作样地在袁小芸脸上亲了一下。袁小芸不满地嚷嚷: “亲嘴,亲嘴,我又不是小姑娘。” 宋哼哼为难地说:“小芸,天这么晚了,要是我和你亲了嘴,我怕你将来会 后悔。” 袁小芸娇羞地说:“我不后悔嘛。” 宋哼哼说:“小芸你别闹好不好?亲了嘴,我怕管不住自己会向你提出要求, 你不是要吃亏嘛。” 袁小芸的心乱跳一气,闭着眼睛说:“你不就是怕和我上床睡觉吗?我这么 大了,难道连这么点自主权都不该有吗?” 被袁小芸说破了心事,宋哼哼伸手直抓头皮。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已经 接受了过去的教训。千万不能再闹出未婚先孕的糟心事了。想了想,宋哼哼放低 声音,亲切地说:“小芸,我是想把那个欢乐留给你的新婚之夜呢。你明白我的 心情吗?要不然,将来没了新鲜劲,你会怪我一辈子的。” 这么一说,袁小芸也就理解过来了,当下激动地搂住宋哼哼“吧嗒吧嗒”一 阵乱吻,眼里闪烁起泪花。 12 把袁小芸送回家,宋哼哼在袁坚刚房里和他谈了一会儿话。袁坚刚把一只镶 银把的小手枪交给了宋哼哼。 次日,宋哼哼也不去公司上班了,躺在床上电话指挥公司里的运作,然后又 打听来季长春市长家的地址,直到中午才起床,看见宋咪咪就把她大骂了一通, 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开出租车,大白天窝在家里干什么。宋咪咪被骂得一头恼火, 操起手中的茶杯就向宋哼哼砸过来,宋哼哼头一低,茶杯从头顶飞过,将他身后 的玻璃屏风砸碎了。 宋哼哼大怒,吼道:“你这个死丫头,脾气再不改,我看你就当一辈子老姑 娘吧!” 宋咪咪面孔通红,大声叫嚷:“老子有钱,还怕没人嫁我?现在男人有的是, 老子娶三个五个算什么事?” 听着宋咪咪故意反话正说,宋哼哼气得直摇头,也不想再理她,径自离开了 家。坐在车里,宋哼哼思考怎么才能打通季长春市长这个关节。钱,人家肯定是 不会要的,也不敢要,怕落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女人,一般的,季长春市长恐怕 也没有那个胃口。现在这帮官老爷也就落了个嘴巴快活,吃公款吃大户,吃了原 告吃被告,什么稀罕吃什么。 宋哼哼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官老爷们爱吃爱玩,出国旅游成风, 可以在这方面动动脑子。如今出国对于官老爷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小菜一 碟,但摸摸腰包,官老爷就觉着囊中羞涩了。主意想好后,宋哼哼直接去了招商 银行,用信用卡提了8 万美元现金,用个大牛皮纸袋子包着放在车里。 等到天黑,宋哼哼看见季长春市长下班走进屋子,就捺响了他家的门铃,报 过姓名后,李市长知道宋哼哼这个市里的私营名星企业家的大名,也见过面,便 客气地把他让进了屋子。 在书房里坐下,寒喧过后,季长春市长对宋哼哼能够摸到自己家表示惊奇。 宋哼哼笑着说明只要有心什么事都好办,然后拍着手中的牛皮纸袋子,转入正题, 说:“季市长,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这些年来,承蒙你英明领导,给了我们 私营企业诸多政策的优惠,我小宋的心里一直非常感激,只是找不着机会表示我 的心意。” 季长春市长说:“小宋,别这么说。扶持私营经济,这也是中央的政策,是 国家的大政方针,对城市的经济发展有好处。一是国家可以增加财政税收,二是 老百姓可以增加就业机会,三是你们可以大展鸿图,所以这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谈不上感谢我。要谢就谢中央的政策好,给了你们一个施展身手的好环境。” 季长春市长的话说得既中肯,又官腔十足。不过,宋哼哼可不是来谈论什么 政治的。季长春市长的话宋哼哼比谁都懂,他是大学毕业,文化底子不薄,对国 家的政策领悟相当深刻。可是,他怎么开口提孔雀的事呢?总不能赤裸裸地说市 长大人,我小宋给您送钱来了。但是不说,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么一个机会,不达 到目的,他宋哼哼跑人家来是玩的?宋哼哼心里考量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张嘴 直说了吧。他道:“我听说季市长想吃孔雀,现在市面上没有卖这个东西的,恐 怕要花大价钱,所以我就给你准备了一些饭费。” 季长春市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哈哈”笑道:“好,好,小宋你有种!敢在 我面前说这种话,也不怕我办你向政府官员行贿罪。不过行贿总是有目的的,小 宋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事要我办,这消息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宋哼哼说:“我小宋没有任何事求季市长开后门。这话我是从你的秘书小张 那里听来的。” 季长春市长有点不解:“既然没事要我办,为什么要打听我吃孔雀的事,还 要给我送钱?” 宋哼哼说:“季市长,喏,这是8 万美元,你出国的时候可以买孔雀吃。” 季长春市长又笑了:“小宋,你是生意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回报。你不会 凭白无故对我这么好吧?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是政策允许的,我不会拦你的 发财路子。你来找我,我也不会怪你。至于说到吃孔雀,现在市里就有,我何必 舍近求远,跑到国外吃呢?你这话我听着有点不大明白。” 宋哼哼说:“我真的没有事要你办。骗你我是砖头。我的意思是,拿着这笔 钱您可以在国外买好几只孔雀吃。不过请您口下留情,不要吃我们市里的孔雀。” 季长春市长挺感兴趣地看着宋哼哼:“你也热爱国家保护动物?好,好。这 样吧,说个理由我听听。” 宋哼哼扬起头,加重语气,说:“好吧,我就实话实说吧。真人面前不说假 话。市里的那个孔雀园是我小宋的。那些孔雀就是我小宋的亲娘老子。正如我不 会让人吃我的亲娘老子一样,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吃我的孔雀!” 季长春市长的脸拉了下来,不高兴了:“小宋,你要是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 理,我爱听;可是你这么说,我不喜欢。我这人从来就不受别人的胁迫。我要是 坚决要吃孔雀又怎么样呢?” 宋哼哼把牛皮纸包着的8 万美元倒在季长春市长的面前,心一横,从怀里掏 出了手枪,指着季长春市长,铿锵有力地说:“这是8 万美金,这是子弹,要哪 一样,请你定夺吧。” 季长春市长脸都吓灰了,嚷嚷起来:“我不怕死!我不怕死!怕死我早不干 革命了。共产党从来不怕死!” 宋哼哼脸色肃穆,把手里的枪掉了个方向,将枪把塞在季长春市长的手里, 说:“我怕死,孔雀是我的娘老子,你要吃,那就先把我打死!” 季长春市长放下心来,拿着枪,在手里掂了掂,说:“小宋,你今天死定了。 不用我打死你,就凭你非法持有枪支、企图行凶杀人、公然用巨款贿赂政府官员 这三条,你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不过——”停顿一下,他接着说,“你有种,我 佩服你,难得你为了孔雀舍得把命搭上。好吧,这枪,你先拿回去收好。别让别 人看见了。别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至于孔雀,我答应你,不吃了。你看怎么 样?” 宋哼哼“扑通”一声,双膝直直地跪在地板上,双手按着地面,说:“季市 长,我给你磕头啦!” 季长春市长慌忙拉宋哼哼,说:“小宋,你这是干嘛,用不着这样嘛。” 宋哼哼百感交集地说:“我小宋不知道怎么感激季市长,只好这样了。你肯 放过孔雀,也就等于救了我父母大人的命,所以我要给你叩头行大礼。” 起来,起来,有话站起来说,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死都不怕,还下什么跪! “ 季长春市长拍着宋哼哼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宋哼哼把手枪揣进怀里,指 着桌上的美金,说:“这钱,你得收下。” 季长春市长感叹地说:“小宋,我不想犯罪。我也知道吃孔雀不大好,可是 平常嘴吃馋了,从没有人说我这毛病不好。今天你来得正好,给我猛敲了一记警 钟,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毛病。因此我非常感谢你。钱,你就拿回去吧,我是不 会收的。就当没有这事。你说好吗?” 宋哼哼感激地说:“季市长,你这么说,是让我小宋有愧于你啊。” 季长春市长说:“小宋,你这话也对、也不对。说不对,是我想吃孔雀在先; 说对,我就是要你这样。明白吗?这就是政治。你以后愿意,可以跟我学学。今 天你来,给我带来的最大收获,就是让我认识到了‘忠言逆耳’这四个字说起来 容易做起来相当困难。好吧,天不早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吧?留在我这里吃顿便 饭怎么样?” 宋哼哼说:“吃饭不敢,只要季市长以后有用得着我小宋的地方,吩咐一声 就是。我小宋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你用枪打死我!” 季长春市长高兴地说:“小宋,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我这个市长五年一 任,后年就要让位了。如果你有兴趣,我想让你到政府来帮我。小宋,你有没有 从政的打算?” 宋哼哼抱着拳头举到胸前,说:“小宋愿为季市长效犬马之劳!” 好,好,拉个手吧。“季长春市长一边说,一边握住宋哼哼的手,四目相对, 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13 宋哼哼办完了这事,公园的许琪辉主任果然不再找唐梨花提勒令孔雀园搬家 的事。以后,许琪辉主任看见了唐梨花,朝她伸出大拇指,说:“小唐,你狠!” 孔雀园不用搬家,唐梨花自然万分高兴。其中的缘由宋哼哼也没有告诉过她, 只是笼统地说事情解决了。听了许琪辉主任的话,唐梨花有点诧异:“许主任, 我一个女人家,狠什么呀?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许琪辉主任笑道:“小唐,你就别装糊涂了。有宋哼哼给你撑腰,为什么不 早说呢?明儿跟他联系一下,让他给公园捐助些设施,怎么样?” 唐梨花说:“好吧,我碰见他,就把你这话告诉他。” 看着开开心心离去的许琪辉主任,唐梨花的心里也十分高兴。要不是宋哼哼 全力以赴鼎力相助,许琪辉主任能给她笑脸吗?她痴情孔雀的这份心愿若想实现 周全又将多么艰难啊。 平平静静地过了一个多月。一天,袁坚刚把宋哼哼紧急召去,面色凝重地说: “小宋,你回去准备一下,把孔雀都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搞不好,兰花帮的人 今天晚上会来抢孔雀,你要准备迎接挑战。” 宋哼哼心里挺烦打打杀杀的,便说:“要不干脆报警算了。” 袁坚刚摆摆手,严肃地说:“小宋,你要是报警今天就死定了。道上混的人 最烦的就是老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虎保得了你一时,保得了你一世吗?” 宋哼哼想想袁坚刚这话说得也是,自从小孔雀们长大以后,打孔雀主意的人 真是太多了。要不采取些措施,孔雀们就会像真正的华南虎一样被赶尽杀绝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把那些觊觎孔雀想打孔雀主意的家伙们都镇住了才行。因 此,宋哼哼只能同意袁坚刚的意见。 到了晚上,约莫7 点多钟的时候,天刚刚黑透,袁坚刚派来的人开着两部面 包车来到距孔雀园不远的地方,埋伏下来。只要孔雀园里一有动静,他们立马冲 过来保卫孔雀。 但宋哼哼仍然放心不下,万一袁坚刚讲的情况是真实的,千万大意不得。从 这天下午起,他就没离开过孔雀园,看见袁坚刚的手下过来打招呼,立刻赏了他 们每人二百块钱,让他们吃宵夜。 得着了钱,那些人挺高兴的,把一辆南京依维柯汽车门打开,指着车厢里的 七八条枪说:“家伙都带来了。” 宋哼哼看看,全是些AK-47 型自动步枪,还有一些手臂来长的大砍刀,不免 担心起来,说道:“千万不能随便开枪,打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袁坚刚的手下说:“宋老板你放心,枪主要是起震慑作用的。老弟兄也知道, 打死人对谁都没有好处。” 宋哼哼回到孔雀园,看看唐梨花和袁小芸,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和 外面的保安就可以了。” 袁小芸坚决要陪着宋哼哼,发誓今生今世不和宋哼哼离开。唐梨花也是一时 半刻都舍不得和孔雀分开。三个人坐着无聊,宋哼哼和袁小芸和唐梨花都不好说 什么悄悄话。袁小芸唐梨花和宋哼哼也不好说什么缠绵悱恻的知心话。于是宋哼 哼提议打牌,消磨时间。三个人坐在灯下打四十分。周围笼罩着紧张的气氛,就 仿佛火药念子已经点燃,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唐梨花抓牌的手控制不住 地发抖。袁小芸也是怀里揣了十五只小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的。 城市西边的这个小公园到了夜晚显得十分荒凉。一条省级公路从门前横贯而 过,半天都看不着一辆汽车开过去。远处是大片农民的菜地,上面磊着一些用塑 料布蒙着的大棚。棚子里面种着时鲜蔬菜。 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还没有动静,大家等待得心焦,渐渐有些不耐烦了。袁 小芸首先打起了哈欠。接着传染似的,唐梨花宋哼哼都先后打起了哈欠。宋哼哼 看着袁小芸,说:“小芸,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有情况我再叫你。” 袁小芸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直往下耷拉,连声嚷嚷“困死了困死了”,爬 上小铁床,趴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微弱的香鼾。唐梨花碰碰宋哼哼的手, 两个人站起身,走到外面。唐梨花依偎着宋哼哼,两手搂着他的腰,说:“哼哼, 陪我看看孔雀吧。” 孔雀们都安静地蹲在木板搭成的笼舍里睡觉,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都“叽叽 咕咕”地哼哼起来。宋哼哼问唐梨花:“孔雀夜里能不能看见东西?” 唐梨花说:“大多数禽类动物到了晚上都看不见东西,有夜盲症,孔雀也是 这样。但是孔雀的听觉特别好,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听得见。” 宋哼哼抚摸着唐梨花的脸颊,爱怜地感慨:“小唐,你在孔雀身上花费的心 血太多了。” 唐梨花把头枕在宋哼哼肩膀上,说:“孔雀就是我的孩子。我关心照料她们 是自然的。我是孔雀妈妈嘛。” 宋哼哼笑了一下,说:“不知道我能不能当上孔雀爸爸。” 唐梨花拉拉宋哼哼的耳朵,说:“不能,小芸是一个好姑娘,她就像这些孔 雀一样。你要好好待她,不能委屈她。” 宋哼哼沉思着,说:“我知道小芸是个好姑娘。你放心,我会善待她的。可 是我不知道你的打算。难道你打算一直陪着孔雀,不想有自己的家吗?” 唐梨花语气有些伤感地说:“孔雀园就是我的家。你能经常来,我也就心满 意足了。” 这时,一只孔雀忽然大声叫唤起来。宋哼哼把手里提着的应急灯打亮,朝笼 舍里照去,看见那只叫唤的孔雀站在地上,竖起脖子,两眼圆睁。宋哼哼道: “这只孔雀好像在担任警戒任务。” 唐梨花说:“这只孔雀最漂亮,是孔雀王。每天晚上它都不睡觉,听着周围 的动静。” 周围很安静。空气中洋溢着祥和的意味。孔雀王大约嗅到了唐梨花身上熟悉 的气味,叫了几声便不再叫了,双腿一弯,蹲下了身,别过脑袋把嘴伸进翅膀里, 一只黑黑的眼睛还依然睁着。 宋哼哼熄灭应急灯。柔和的月光洒在唐梨花身上,使她的脸庞看起来有一种 美妙的朦胧效果。宋哼哼凝视着她,心里一动,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 轻轻吻了一下。 唐梨花的身体猛烈颤抖起来,眼睛湿润,嘴唇动了一下。宋哼哼的嘴唇便和 她的嘴唇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唐梨花沉浸在幸福中,屏住呼吸,心脏剧烈跳动。大约过了一分钟光景,她 猛地推开宋哼哼,大口地喘气,同时用双手蒙住脸,身子一矮,蹲在了地上。 宋哼哼抚摸着唐梨花柔软的头发,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冰凉,手里的应急灯摔 在了地下。 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喝道:“别动!动一动打死你!” 唐梨花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淡淡的月光下面,赫然钻出了好几个人,手 里都操着家伙,其中一个人用只短枪顶着宋哼哼的后脑勺。唐梨花惊呆住。 宋哼哼平静地说:“你们终于来了。” 身后那人低声喝道:“少废话,把孔雀笼子打开!” 唐梨花突然叫喊起来:“不许打开!” 唐梨花的声音非常尖细高亢,惊动了在孔雀园四周巡游的保安,“呼啦啦”, 保安们一起跑了过来。 宋哼哼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说:“我们只要孔雀,不想伤人。你们一个也别动, 动一下,我就打死他!” 保安们看见自己的老板被人用枪顶着脑袋,都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没有离开, 双方僵持着。 宋哼哼说:“老弟兄,别冲动。要什么都好商量,要孔雀那就打死我好了。” “你他妈的嘴还硬!” 一声怒喝,宋哼哼觉得脑袋被枪柄沉重地砸了一下,头一晕,立刻倒在了地 上。那人用穿着皮鞋的脚踩着宋哼哼脑袋,枪口指着宋哼哼的胸口,对同伙发布 命令:“把这几个人都给我捆起来!” 保安们手里都拿着电警棍,但一个也不敢冲过来和黑帮们格斗,自己的老板 在人家的枪口下,只得乖乖地被人用绳索捆起来。就在这时候,唐梨花突然窜起 身不要命地扑向那个拿枪指着宋哼哼的人。那个家伙的几个同伙都在对付七八个 保安,抽不出身对付唐梨花。但那家伙身手十分灵活,早已飞起一脚,将唐梨花 踢出去一丈多远,恶狠狠骂道:“你这个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花大钱买孔 雀,你不卖,今天不踏平孔雀园,老子就不在世上混啦!” 唐梨花被这一脚踢在肚子上,痛得在地上打滚,哭喊起来。 袁小芸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孔雀园里有动静,顿时惊醒过来,从小铁床上一 跃而起,见宋哼哼唐梨花都不在屋里,立刻冲向外面,往唐梨花发出叫喊的地方 跑去。 黑暗中,那个家伙看见又跑过来一个女人,慌忙用枪指着袁小芸。宋哼哼这 时候清醒过来,张开双臂抱住那个家伙的腿用力一掀,将他摔倒在地。 那个家伙握着枪的手恰好撞到了路边的花盆上,枪一下子撞飞了出去。宋哼 哼眼疾手快,站起身就去拾枪,不料双脚被那人死死抱住。急得宋哼哼大喊: “小芸,把枪捡起来!” 袁小芸哪里还等他喊,早扑过去将枪捡起来握在手中,指着那个家伙,喊道: “不准动!” 见枪落到了人家的手里,那个家伙立刻老老实实孙子一样趴在了地上,一动 不敢动。袁小芸奔过来,跪在地上,用枪顶着那个家伙的脑袋,腾出一只手搀扶 宋哼哼。那个家伙见袁小芸转过脸,猛然伸出双手去抓袁小芸握在手里的枪。就 这么会儿工夫,袁小芸手指一痉挛便扣动了枪机。“叭”一声脆响,那家伙的脑 袋当即就开了花。 听见枪声,袁坚刚的手下,那些在汽车里睡得糊里巴涂的人纷纷跳起身,端 着枪冲了过来,一场混战,把十几个入侵者都打趴在了地上。 宋哼哼拾起应急灯,打开来,一束亮光照射在地上。宋哼哼看见那家伙仰面 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冒出汨汨的血泡泡。 见打死了人,袁小芸手里的枪早扔在了地上,吓得将拳头死死塞在张大的嘴 巴里,两眼恐惧地瞪得很大很大。 宋哼哼心里也非常慌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袁坚刚的手下一个个也呆住了。 真打死了人,这情况就变复杂了。宋哼哼想,如果马上通知警方,去告诉老虎们, 虽然这只是正当防卫,但袁小芸少不了要应付一场马拉松式的诉讼,搞得不好还 要坐牢。可袁小芸是为了救他,打死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枪被那死鬼夺过 去,死的人就是他宋哼哼了。 宋哼哼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火,吸了起来,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人。 袁坚刚的手下请示:“宋老板,这些人怎么办?” 宋哼哼指示:“先把他们捆起来关进屋里。” 宋哼哼一边说,一边拉着浑身发抖哭泣不止的袁小芸和呆若木鸡的唐梨花向 唐梨花的卧房走去。看着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宋哼哼深深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重大,遂用手机向袁坚刚汇报了打死人的事。 袁坚刚听说打死一个人,一点都不觉得惊奇。过了一会儿,他开着小车过来 了,让宋哼哼陪着察看过躺在地上的死尸,说:“小宋,先不要动他,把现场保 护好。有两个办法,一是通知老虎们,二是先把他们的老板找来看看情况,再作 打算。” 宋哼哼立刻让人把兰花帮的一个喽罗押过来,让他说出黑帮老大的名字和电 话号码,然后拨通了电话。 宋哼哼问:“是郑老板吗?” 黑帮老大在电话里问:“哪位找我?” 宋哼哼看了一眼袁坚刚,说:“郑老板,我是宋哼哼。我告诉你吧,任何人 想吃孔雀肉都是万万不可能的。现在,你派来的那些人都被我收拾了,还打死了 一个。如果你想报复,我立刻就通知老虎。你的人死在我的孔雀园,那是活该。 如果你想摆平这件事,马上过来,我和袁坚刚老板都在这里。我们谈谈怎么处理 这件事。” 电话那边半天没吭气。最后,黑帮老大说:“我不能去孔雀园。” 宋哼哼明白黑帮老大担心自投罗网,害怕把他也收拾了,便说:“如果郑老 板不能亲自来,我过去也行。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黑帮老大警惕地说:“我不会让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 宋哼哼有些着急,提高了声音:“那好,我们找个地方谈吧。尸首还在我这 里,赶快处理,天一亮就不好办了。” 黑帮老大犹豫片刻,说:“那就去喜来登吧。” 宋哼哼放下电话,对袁坚刚说:“郑老板安排在喜来登会面。 袁坚刚说:“那就去吧。” 宋哼哼让袁小芸和唐梨花坐进公爵王车,对保安们严厉地说:“你们在这里 看着,一步也不要动。找张席子把死人盖上。今天这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 出去,我宋哼哼绝饶不了他!都听清楚了吗?” 保安们一起下保证:“总经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宋哼哼和袁坚刚离开孔雀园,先把唐梨花袁小芸送到唐梨花的住处,丢下一 辆车,然后和袁坚刚合乘一辆车,来到喜来登大酒店。 公爵王车一停下,立刻便有人过来问:“是宋老板吗?” 宋哼哼点着头说:“我是,郑老板来了吗?” 那人说,“来了,在包间里。”说着,引着宋哼哼和袁坚刚来到一个精致的 包间里。宋哼哼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坐在沙发里,竟然认识,原来是私营龙 虎汽车公司的老板,宋哼哼现在开的这辆公爵王车还是从他手上买的呢。 黑帮老大站起身,和宋哼哼握手,说:“宋老板,误会误会,我郑某人不知 道孔雀园是你的。” 袁坚刚见黑帮老大不和自己握手,也不觉尴尬,径自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抽 烟。 宋哼哼严肃地说:“我也不知道原来是你想吃孔雀。如果郑老板当初直接来 找我,就不会有今天的悲惨事件了。” 黑帮老大窘迫地说:“都怪我郑某人嘴馋,才惹出了这样的祸事。不过,我 非常佩服宋老板。今天宋老板没有把这事告诉老虎,够朋友。” 宋哼哼说:“让老虎们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吧,我出三十万,你 拿去安抚死者家属。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你看怎么样?” 黑帮老大抱着拳说:“这样最好,宋老板手面阔,胎气!照规矩,给个十万 八万的也就可以了。谢谢宋老板抬举。” 宋哼哼笑道:“不打不相识嘛。以后郑老板要用钱,告诉我小宋一声就可以 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孔雀吧,郑老板是道上混的人,我小宋虽然不在道上,但有 一点我想说明白,郑老板想吃什么都可以,藏羚羊、鳄鱼、亚洲象、真老虎,那 都是你的自由,我都不好反对,只是,请你不要吃孔雀。” 黑帮老大感兴趣地问:“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宋哼哼摆摆手,说:“今天不讲故事,日后有机会再谈。今天能够妥善处理 好这件事,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郑老板你看呢?” 黑帮老大爽快地说:“很好,大家把心里话说出来,也就舒服多了。不知道 宋老板以后想不想和我郑某人做个朋友?” 宋哼哼说:“可以,可以。大家都是正经生意人,没必要红脸,对不对?郑 老板如果肯赏脸,那就和袁老板拉拉手。怎么样?郑老板,袁老板也就等于我小 宋的父亲。” 黑帮老大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袁坚刚也不大乐意,宋哼哼拉过袁坚刚的手按 在了黑帮老大的手上,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袁坚刚也是个爽快人,说:“小郑,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大家做好朋友,互 不干涉,如何?” 黑帮老大笑道:“很好,以往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 三个人吃着饭,宋哼哼打电话给保安,让把捆绑着的那些人都放了。黑帮老 大也用电话通知被押在孔雀园的手下,把死人拉走,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别让 老虎的鼻子嗅着, 黑帮惹出的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平息了。死者的家属是农村人,以后听说男 人在外面做工意外死亡,伤心了一阵,但得着了三十万,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用 这笔钱盖楼房,买家私,把孩子抚养到大都没了后顾之忧。 在黑社会混的人从此也都知道了宋哼哼这个人讲义气,出手大放,用句土话 讲叫着大肚子放屁——胎气。有些本来感到惶恐的,打算到外地躲避风头的也都 安心留在了家里。自此,但凡是道上的人只要听说了孔雀园是宋哼哼的,也都不 好意思再找孔雀们的麻烦。即使有人嘴馋,还想吃孔雀,那也只好到别的地方想 想办法,孔雀园也就太平无事。 虽然宋哼哼轻而易举地将袁小芸失手打死人的事摆平了,唐梨花的心里仍是 有些惴惴不安。过了一段时间,她找到宋哼哼,向他流露了自己又想出国的念头。 宋哼哼心里舍不得唐梨花再次离开自己,好言相劝:“小唐,现在孔雀没事了, 你只管养育孔雀,为什么又想走呢?” 唐梨花看着宋哼哼的眼睛,担忧地说:“哼哼,我看见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心里不踏实。再说,我也不愿意夹在你和袁小芸之间当电灯泡,让你为难。” 宋哼哼真诚地说:“我没有什么为难的。以前我欠你的太多了,为你做什么 我都乐意。小芸是个马大哈,就是我和她结婚了,她也不会反对我和你来往。现 在你们俩人经营着孔雀园,我觉得很好。大家都有事业忙,也就没有工夫去胡思 乱想了。再说,你出国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放不下这孔雀的情结,将来怎 么办呢?小唐,我是真心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的啊。” 唐梨花垂下眼睛,呐呐地说:“我是担心嘛。” 过了不久,到了袁小芸二十二岁够结婚的年龄,宋哼哼就和她举行了西式婚 礼。这以后,孔雀园的规模也愈办愈大。在宋哼哼的大力资助下,唐梨花终于将 城市西边的小公园的整个产权都购置了下来,发展成为城市里首屈一指的私营野 生珍稀动物园。不但养孔雀,又养天鹅、仙鹤、白鹳等诸种濒临绝迹的珍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