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春良已经到天京市那家电机厂上班好几个月了。一开始,由于没有受过专业训 练,让他在后勤上打杂。他自己觉得自己并不是岁数很大,这样干一辈子没什么意 思。于是几次找厂里,要到技术岗位上工作。厂领导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轻松的活 不干,非要到三班倒的车间工作。于是就答应下来,并把他派到铸造车间。 这个车间的主要任务是铸造电机外壳,实际上这也是厂子里比较劳累的一个车 间,在这里工作的人们有的要筛沙子,有的要倒铁水,每一样都是力气活。只是有 一点,这里的补贴比较高。实际上春良并不怕力气活,过去在工地的时候,卖的力 气比这里大多了,而且吃得不好。现在他觉得活并不算累。时间不长,他就在师傅 的指导下掌握了翻沙车间的工作技术,成了一名熟练技术工人。 春良住在工厂的单身宿舍里,每四个人一间屋子,家不在本市的工人都安排在 单身宿舍。春良与同宿舍的另外三个人相处的关系还算不错。 到了天京不久,他到自己亲生母亲那里去了一趟,母子见面后都流了许多的眼 泪。然后,母亲询问了一下老家的情况和工厂的情况,并且让春良到家里来住。 春良说:“你们这里也不宽绰,上下班来回走很不方便,在工厂住得很好,就 不必了。”春良的母亲回到天京后,又回到原来的剧团里,给剧团的干些杂活,一 直没有上台的机会。后来自己岁数大了,按规定办了退休。春良的妹妹春燕一直跟 着母亲,现在已经上大学二年级了。她考上的是天京大学艺术系,平时住校,星期 天的时候才能回一次家。在第二次到母亲那里去的时候,他特意选了星期日,到了 母亲那里,妹妹正在家里等着他。现在妹妹春燕已经长得像大人那样高了。在他们 分离的时候,春良清楚地记得,春燕还是一个小姑娘,经常娇羞地往母亲的怀里钻。 现在春良有些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妹妹春燕听母亲说哥哥到天京上班了,高兴得不得了,提前好几天就盘算着星 期天的到来。有几次她总想一个人跑到哥的工厂里去,无奈她们的大学在市郊,课 余时间根本不够用的。哥哥的到来,使妹妹非常兴奋,她总是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对 哥哥说这说那,说学校里的事情,使春良总也插不上嘴。 日子过得很快,到了秋天的时候,春良回了一次家,把在外面的情况说给全家, 并准备等地里的农活少了的时候,带素英和女儿到外面见见世面。父亲渐渐地显老 了,头发已经全白了,也难怪,七十好几的人了。父亲的精神却很好。他为生产队 胶厂里培养了新业务员,也就退了下来。因为自己出门越来越感到吃力了。自己早 就有血压高的毛病,可就是这样,还每天喝上几杯。他自己也说,这个习惯恐怕这 一辈子也戒不掉了。就是在文革期间,生活那么困难,他也没有戒掉这个毛病。那 时他也是经常到供销社的代销点花上几毛钱,买上二两山药干酿造的散酒。那种酒 哪里能称得上酒,喝到嘴里有一种呛嗓子的苦味,只不过还有些酒味罢了。人没有 享不了的福,也没有受不了的罪。原来在天京的时候,有的是好酒,茅台、五粮液、 汾酒,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过,现在好多了,又能喝上纯高梁酿制的老白干了。 一到没事的时候,福贵就对老伴、春良和素英说起这些过去了的事情,有时也 谈起自己年轻时的生意经,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泛起一种兴奋的红光。 看着父亲高兴,春良也极愿意听父亲说起这些。一方面是对老人的一种怀旧心理的 尊敬,一方面他对父亲过去的事情知道的极少。在前些年,父亲一点也没有提起过 这些事情,就是提,春良也没有情绪听,现在好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春良离开家回到厂子没有二十天,家里就打来了电报,说父亲得了重病。春良 急忙向工厂请了假,赶最快的火车回到家里。这时父亲已经不醒人事了。经村里的 医生讲,父亲得的是中风,由于高血压导致脑血栓。现在正在输液,估计治愈的可 能性很小。一是因为老人岁数偏大,二是栓住的面积也偏大。现在仅是维持,应当 做好最坏的准备。春良不敢相信,前些天还在谈笑风生的父亲,现在已经完全丧失 了意识。在以后的几天里,尽管一直在输液,但福贵一直处于高度昏迷状态。自己 丧失了进食能力,一切都靠着输液管道维持着身体必需的营养。 在最后的一天,福贵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对四周环视了一圈,嘴唇微微地动了 几下,就又昏迷过去,并且呼吸也渐渐地归于平息,心脏停止了跳动。 送走父亲之后,现在家里只剩下素英和大娘了,她们一老一少两个妇女带着孩 子度日,素英照常在橡胶厂上班,大娘在家看孩子,春良从外面寄些钱来,日子依 然象往常那样打发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