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一九八一年的冬天,早就在收音机里报道过的和外地早已动起来的分地,在南 堤口大队正式拉开了序幕。按照书面上的说法,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种责任 制一开始有好几种形式,他们大队倾向于一种分包责任田的作法。也就是生产队统 筹安排,统一耕种,统一收割,分散管理,按所承包地块的产量计酬。这种办法执 行了仅仅半年,就已收到了明显的成效。到了冬天,上面就一声令下,开始了一种 彻底的分地式的责任制。 也就是这一年的冬天,村里所有的土地,包括种着麦苗的和留下的春白地,都 已经按人口,把地他成了三六九等,每一等级的土地都人有一份。这样,成方的土 地就象剪碎布头似的分成了若干小块。除了分地之外,队里的牲口,农具,机器、 仓库里的种籽也都分到了户里,最后是生产队的公共财产,包括饲养院的房子和土 地,都被划成了小块,卖给了需要建房的人家,然后再把收上来的钱按人均分到各 户。 自此以后,人民公社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体制便彻底解体了。这种解体使大多数 农民都很兴奋,他们感到自己的日子总算可以自己盘算了,他们都铆足了劲,要在 发家致富的道路上比个高低。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一些人想不通。一种人是一些老 党员,他们跟着党几十年来搞互助组,合作化,搞初级社,搞高级社,以至到了人 民公社,他们从没有对党的政策表示过怀疑,他们知道虽然现在农村还穷,他们也 知道生产队在管理上存在着这样和那样的问题,但他们认定,只有走集体化的道路, 才是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根本出路。现在的分地单干,使他们的确有些想不通,这 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对他们这些年来所追求的东西的否定,他们的确接受不了,以至 于有人说,“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另一部分不愿分地的人是在人 民公社的体制上找到了窍门,也就是不用卖力气,照样挣工分。他们的理论是不怕 穷,怕的是不都穷,有穷有富他们接受不了。 在此以前,大水一直过着自由自在的孤独生活。他早已经不去偷东西了。这是 因为大头自己的原因。他们最后的一次行窃,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依然是大水 在外面望风,大头到里面偷东西。但这次不巧的是,大头在翻越墙头的时候,不小 心被大风从四米高的墙上吹了下来,把腿摔断了。那天夜里,大水把大头一口气背 了回来。伤好之后,大头落了个瘸腿,自此就洗手不干了。大水本来就是从犯,现 在没有了大头的教唆,自己作案一是没有技能,二是缺少胆量,于是也就做罢。好 在赌过几次之后,特别是欠下大头的帐之后,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后来和大头混熟 了,渐渐了解了自己输多赢少的原因,也就不再做那冤大头。好在家里有大姐经常 的照顾,外面还有二姐寄些钱来,自己在生产队里也属于壮劳力,挣的工分还不算 少,小日子渐渐过得像点样子了。 现在地分了,大水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因为给他分了大约七块地,而每一块地 大的有半亩,小的仅有一分多,这些地块所处的位置就连他自己也记太不清楚,就 更别说耕种了。大水的地大约加起来有三亩,过去他到地里干活,都是一些重体力 活,对一些技术性的活他根本没有机会学,比如犁地,比如播种,原来都是把式干, 他一点也不会。现在,人口多的人家也许两三户合起来能分到一头牲口,他一个人 连个牲口毛也没分到。要真到了春耕的时候,就是人拉犁的话,连个扶犁把的人也 没有。 大姐的情况和自己一样,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胶厂解散了,地里的 活素英一人同样干不了。在这种情况下,春良把一家三口接到城里去了。他们租了 一间民房,女儿由大娘看着,素英到一家工厂找了一份临时工干,日子过得也是紧 紧巴巴的。 生产队的解体,给大水带来了直接的麻烦。春天到来了,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 他才播下种子,田间管理他一点也不再行。到了麦收时节,没有车,他硬是把半亩 地里的小麦用肩挑到场上,费了好大劲,求了好多人,才把这点麦子收打干净,还 差一点被雨淋掉。由于这样和那样的困难,大水收了麦子,没有再种秋庄稼,那些 地就荒芜起来了。满地里长满了青草。 到了冬天,部队到村子里来征兵。当时各家都缺少劳力,再加上部队的干部都 是军事院校毕业生充任,转干越来越难了。所以村里的人们对参军的积极性不象过 去那么高了。大水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到征兵办报了名,经过体检和政审都合格, 于是大水就参军到了部队上。 …… 素英举家迁到了天京市,而大水也了参军。这时,素巧和素梅在南堤口村便没 有了牵挂。素巧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到省报社当了记者。她是学经济的,而且 文字功夫过硬,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初稿 2000 年12月8 日至18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