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也差点飞过。保禄慢慢地说。 你说什么?意大利人有些意外。 没什么,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保禄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十五岁那一年。 意大利人不再说话了,继续把目光投向了拉丁文与汉字的海洋中。而保禄则看 着眼前的这张图纸,昏暗的烛光不停地摇晃着,于是,投射在纸上的光影也在晃动。 渐渐地,他似乎能看到图纸上画着的翅膀也跟着一起晃动了起来,翅膀扇动的频率 越来越快,最后,那架纸上的飞行机器冲出了图纸,飞了起来,撞开窗户,向北京 的夜空飞去。 一阵寒风吹来,烛火灭了,变成一缕烟雾。 意大利人回过头来,烦躁地说,糟糕,窗户怎么开了?这里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于是,他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一门大炮 这门大炮诞生在澳门,经过一次看来并不偶然的事件,被它的主人运往了中国 的北方。把大炮从澳门运到北方可不是容易事,首先要牛车从铸造作坊里运到港口, 然后,由几十个苦力,用吊车把大炮吊到一艘巨大的葡萄牙帆船上。然后,船长一 声令下,载着几百门大炮扬帆启航。 接下来是漫长的航行,中国海上远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风平浪静,一路颠簸, 这门大炮却始终安静地匍匐在船舱里的某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帆船饶过了山东半岛,进入了渤海海峡,最终停靠在了天津。 然后,帆船沿着海河而上,到吃水浅的地方,大炮们被从船上卸了下来,分装到一 艘艘小船上,抵达了通州。接着,再由牛车送到了北京城外的一处空地。在这里, 有一位叫徐光启的尚书正在等待着大炮们。 大炮们被一字排开,对准远方,葡萄牙的炮手熟练地操作着大炮,开火精确地 摧毁了远方的目标。 然后,尚书点了点头,事实上,这批大炮全都是由他策划一手引进的。他来到 了大炮面前,葡萄牙炮手不知道这个穿着高级官服的中国人其实也是一位基督徒。 他已经老了,满头的白发,但是眼睛却十分有神,步子也还健朗,他仔细地观察着 一门大炮的外观,向葡萄牙人询问大炮制造的过程。他用手抚摸着大炮的巨大炮管, 嘴里喃喃自语了许久,谁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除了被他抚摸过的大炮。 几十天以后,这门大炮离开了北京,经过向东的大道,抵达了一座长城脚下的 关口,在走过这道被称为山海关的关口以后,大炮进入了一个军事禁区,那里布满 了军队,一个又一个堡垒,沿着东南的大海与西北的山脉,在海与山的中间是一片 狭长的土地。据说这条通道一直通向一块辽阔的平原,那里有无边无际的森林,有 漫长的寒冬,有人参、鹿茸,还有,一群梦想征服整个中华帝国的强悍的战士。 在最东面的一个坚固的堡垒上,这门大炮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在两个垛口 之间,这门大炮把黑洞洞的炮口伸向了东北方向的莽莽原野。然后,这门大炮沉默 了很长时间,没有人来管他,只有几个值更的士兵,在深夜打着灯笼从它身边走过 的时候,靠在它的身上打了几个磕睡。 然而,对于一门大炮来说,沉默只是暂时的。终于有一天,大炮发现在远方出 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那些军队骑着高大的马,举着各种颜色的旗帜,粗略的 数一数,一共是八种颜色。那些骑在马上的武士全身披挂着铁甲,戴着不同于明朝 或者是欧洲军队的头盔,背后则插着五颜六色的靠旗。当他们靠近大炮所在的堡垒 的时候,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似乎全都被马蹄声、刀剑碰撞声、人和马的喘息声 所笼罩着。看着那支军队越来越近,同为军人,但大炮身边的那些人却似乎在浑身 颤抖着,他们好像连手中的滑膛枪都握不住了,居然连火药袋都打翻在了地上。 忽然,有人把一枚沉重的炮弹塞进了大炮的身体,然后点燃了大炮身上的引线。 火线低声地尖叫着,最后,变成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颗炮弹冲出了颤抖着的炮管, 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那些向前冲锋的骑兵队中。 又是一声巨响,瞬间的火光冲天,接着是满天飞舞的断手和断脚,血肉四溅, 如同一场红色的雨。大炮身边的士兵们这才明白,原来满洲人厚厚的铁甲里藏着的 同样也是血肉。然而,硝烟还没散去,满洲的骑兵却还在继续冲锋,于是,第二炮 又打响了。对面冲锋的巨浪像是被一快礁石阻拦住了一样,终于四散了开来,接着, 第三炮、第四炮,总共发射了十几发炮弹,整个炮管都被烧得通红通红了。 当战场上终于寂静下来的时候,原野上残留着许多残缺的肢体,鲜血凝固在大 地上,渗入了草根,滋润了来年的青草。只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还在夕阳中悲 鸣着。 一月后,圣旨传到了这座小小的堡垒,这门大炮被封为“红夷大将军”,官拜 三品,比这里指挥官的级别还要高。后来,人们才知道,这门大炮刚运到北京的时 候,曾被徐光启大人亲手抚摸过。 那一年,士兵们似乎能从大炮上看到一个手印。 满洲间谍阿斯兰向皇太极的报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名叫阿斯兰,正蓝旗人,祖上曾经跟随爱新觉罗家族与朝鲜人打过仗。去 年,大清的军队在辽西吃了败仗,被一门明朝的大炮打死打伤了许多八旗将士,以 后的几仗,大炮都让八旗军吃了大亏。因为奴才精通汉人的语言和风俗,于是奉了 皇上的命令去明朝刺探军情,以了解明朝大炮的虚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