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昼) 清晨,六点。 残留的阴影仍然覆盖着我的眼皮,仿佛某个人就站在我面前,伏下身子盯着我 的脸,他(她)在微笑。 从他(她)口中呼出的气流轻轻卷过我的皮肤,渗入不断收缩的毛细血管,再 沿着我的动脉急速前进,闯入我心底最隐蔽的大门。 住在那扇门里的人是——小枝。 小枝抬起头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柔声道:“哦,你终于来了。” 黑暗瞬间消逝,我睁开了眼睛。 在大口的喘息声中,我已经难以回忆刚才所见的一切,只感到额头充满了汗珠, 心跳快得吓人。 我依然躺在苏天平的客厅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空调机对着我吹,身下是 那张长沙发。 清晨的客厅依然昏暗,只有厨房门里亮出一线微光,宛如黑夜里幽幽的烛火。 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再用鼻子仔细地嗅了嗅,这房间似乎多了一股特别的 气味。我摸着墙壁上的开关亮了灯,又到卧室和卫生间检查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异 常的情况,我仍然是这房间里唯一的高级动物。 可我断定这房间里的气氛不对,特别是睁开眼睛之前那奇怪的感觉。于是我顾 不得洗脸刷牙,先打开了卧室里的电脑,进入摄像监控系统之中。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五个监视器的窗口,昨晚它们一直都在正常工作着,应该已 经留下了监控录像。 果然,我打开“查看以往监控”的菜单,把监视器的时间调回到昨晚十一点钟, 屏幕上出现了我临睡前的场面:客厅里异常昏暗,只有厨房露出的灯光照亮了一角, 我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另外四个监视器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厨房以外的灯都关了,画面宛如被定格了 似的,只有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向前走。 总不见得一直看到天亮吧?我在菜单里找到了快进按钮,监视器窗口的时间飞 速运转起来,很快就从子夜跳到了凌晨。 没几分钟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忽然客厅的幽光里浮现了一个阴影,立刻吸引住 了我的眼球,我赶忙再倒回去几秒。 那是一个奇怪的阴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人,或是某种动物,总之在 探头的监视下,那个阴影缓缓地向沙发靠近。 然后我看到沙发上我的脸被覆盖住了,是那个阴影遮挡住了探头的视线,大约 过了一分钟的时间,阴影又缓缓地从我身边离开,消失在了客厅的监视器里。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难道醒来前的那个阴影不是幻觉?确实有某个东西靠近了我,甚至进入了我的 身体?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了。 不——我把监视器的画面又回放了一遍,把客厅的监控画面放到了三倍大小, 可还是看不清楚那个阴影。 可那个阴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他四个监视器,在同样的时间里并无任何异常,事实上 只有厨房的电灯亮着,其他几个监视器都沉浸在黑暗中。特别是玄关位置的探头画 面,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从这房间里自己出来的?就像房东太太所说的那样——闹鬼。 怎么又回到了幽灵?我想起了这房间里曾经响起过的夜半歌声,接着是监视器 上的阴影,一抬头又见到了卧室窗玻璃上的 所有这一切都像是个巨大的漩涡,它们已经吞噬了苏天平的灵魂,接下来还会 是谁? 我踉跄着离开了电脑,跑到卫生间里打开热水,拼命的冲涮着自己的脸,我抬 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傻傻地笑了起来。 清晨,我出门去吃了早点心,在寒冷的街道上转了许久,最终又回到了苏天平 的房子,看来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打开苏天平电脑的屏幕保护,依然是监视器的定格画面,我摇摇头退出了监控 系统。现在我要继续昨晚的工作了,不知道苏天平的电脑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于是 我进入了“DV档案”文件夹,用昨天使用过的“ring”密码,打开了下面的子文件 夹。 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叫“地”,同样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昨晚我就是在这里止步 不前的。 我怔怔地凝视了“地”许久,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后面应该还跟着一个字, 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地宫。 这两个字的组合让我后背心一阵发麻,似乎又一次坠入了荒村黑暗的地下。可 苏天平的确去过地宫,那也许是他永远的恶梦,所以他以此设置了文件夹的名称? 假定真的是“地宫”的话,那么文件夹名称已经是“地”了,密码中就不可能 再出现“地”,那么密码就是“宫”? 我立刻试着用“宫”的汉语拼音键入密码:gong. 但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我又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再试一试英文吧,英文 “宫殿”该怎么拼? palace 如今这个词早已失去了高贵气质,不过我还可以试试。 我小心地打入“palace”作为密码,不曾想竟通过了验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文件夹“地”! 好的,又一次猜中了苏天平的心思。 “地”里还有一个DV视频文件,我立刻打开了播放器。 电脑屏幕变成了一片黑底,接着跳出一行白色字幕: 明信片幽灵(第二集) 画面变成了夜景,在白色的路灯照耀下,还能看出是第一集的那条街道,只是 变得异常清冷,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大概已是子夜时分了吧。 镜头前还有一些树叶的黑影,似乎摄像机是隐藏在树丛的后面。镜头焦点始终 保持着同一角度,朝着马路对面的明信片小亭子。 我屏着呼吸盯着电脑屏幕,这诡异的DV镜头让人身临其境,仿佛自己也到了子 夜时分的街道上。阴惨的路灯有些闪烁,感觉与热闹的白天完全不同,仿佛从人间 回到了地狱。 突然,音箱里响起了轻微的画外音:“你看到了吗?现在我躲在马路对面的树 丛后面,镜头对着那个明信片亭子,我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等待那神秘女孩的到 来。” 这是苏天平的声音,他是对着机器压低了声音说的,语气有几分神经质,我只 能把电脑的音量又调高了很多。 接下来镜头又被切换了几次,但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角度,街道更加显得阴冷, 不见一个人影出没。 苏天平的画外音又响了:“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支撑得下 去?” 就在此刻,镜头远端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如幽灵般缓缓“飘”了过来。 凌晨的街头一片寂静,音箱里只传来苏天平轻微的呼吸声,我的心也随着画面 的变化而悬了起来。 DV镜头迅速调整了焦距,对准那个移动的影子,路灯下渐渐显出一团白色人影, 最后停在了明信片亭子前。 在微微晃动的夜景镜头里,那个人从头到脚套着白色的滑雪衫,头上还戴着连 衣的帽子,竖着高高的衣领看不清模样。然后他(她)走进了明信片小亭子,在里 面停留了大约两分钟,亭子的门始终紧闭着,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白色的人影又走出了亭子,夜色里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向街道另一边匆 匆地走去。 镜头迅速移动了起来,树叶不断打在镜头上,让我感到天旋地转起来。接着画 面就切到了亭子门口,苏天平的手推开亭子,多媒体上的灯光直冲镜头。随后镜头 对准了地下,果然又是一张印有那女孩容颜的明信片! 画外音骤然响起:“这是第19张!” 镜头猛烈地晃动起来,一只手捡起了明信片,紧接着画面又切到了凌晨的街道 上。 在光影安谧的街道尽头,依稀可辨一个白色的人影。 现在音箱里可以听到苏天平急促的脚步声,镜头像波浪般剧烈地起伏,让电脑 屏幕前的我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自己是绑在镜头上的一只虫子,正随着DV机器在凌 晨的街道上狂奔。 接着镜头不停地切换,每次都似乎离那白色人影更近一些。而且角度也有了很 大变化,原本镜头是在肩膀的位置,但现在似乎下降到了腰部。镜头稍微有个仰角, 好像还有黑影遮挡在镜头四周,感觉就像是电视新闻里的偷拍曝光镜头—— 对,苏天平一定是把DV机器藏到了书包里,只露出一个镜头对着外面,就像针 孔摄像那样。 从这个角度看出的画面更加诡异,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的视野,不知道转过了几 个圈,当我看得有些恶心时,苏天平终于追到了那个人影。 突然,画面停滞了下来,白衣人缓缓回过头来,路灯幽光打在她的脸上,镜头 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 就是她! 镜头定格了大约十秒钟,因为是把DV藏在书包里偷拍的,仰角的镜头略微有些 变形——她独自站在画面正中,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大衣还有白色的球鞋,在黑夜的 街道背景衬托下,宛如一个白色的幽灵。 对,她就是明信片里的女孩子,是苏天平苦苦等待的那个人。是她每天在明信 片亭子里拍照片,做好了自己的明信片又丢弃在地上。 我又把播放器的画面给放大了,对准了定格中的她那张脸,感觉就像她渐渐向 我走近,她那苍白而美丽的脸庞越来越大,直到占满了整个电脑显示屏。 继续放大就有些模糊了,但我的手已经不听脑子使唤了,下意识地不停点击着 鼠标,让她的脸渐渐超过整个屏幕,放大到只剩下一双眼睛。 她在看着我。 那双眼睛看起来要比常人大上许多倍,虽然在DV里有些模糊,但我仍然可以看 清她的眼球和瞳孔。 奇怪,我似乎在她的眼球里看到了我自己。 我继续点着鼠标把她的眼睛放大,直到DV画面放大的极限——阴影覆盖了她的 眼睛,我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眼球,似乎要从电脑显示屏里弹出来了。 要是再这么看下去,她大概要从电脑里爬出来了吧?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异 的念头,让我霎时吓得不寒而栗——难道她已经爬出来过了,苏天平也是因此而被 吓昏过去的? 好在我重新控制了鼠标,让DV画面恢复了正常大小,继续播放下去了。 现在的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依然是那个被白色包裹的女孩,她看上去大概只有 20岁左右,傲然独立于夜色弥漫的无人街道中。由于镜头藏在苏天平的书包里,让 人感觉是在抬头仰视她,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 女孩和镜头对峙了片刻,她似乎并不害怕苏天平,用轻蔑的目光盯着上方。在 幽暗的白色街灯下,她的眉眼越来越显得不真实,仿佛只是个空气中的幻影。 “你是谁?” 在等待了许久之后,苏天平终于说话了,但从音箱传出的声音是那样胆怯,我 能清楚的听出他舌尖的颤抖。 沉默,镜头前死一般沉默,她冰凉地站在原地,竟像尊白色的雕像似的,使我 想起了北国晶莹美丽的冰雕。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把她头顶的风雪帽吹落了下来,一头黑发随即飘 了出来,几缕发丝缠到了她的脸上,使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她的嘴唇渐渐动了起来,音箱里传出了清脆的声音:“我是——” 就在我的心再度提起之时,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镜头也突然被切成了黑屏。 我的心又急速地掉了下去,双眼紧紧盯着屏幕,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苏天 平你又在搞什么?” 但镜头还是没有切回来,电脑上出现了一条字幕:“第二集终”。 这段DV就此放完了,我忍不住敲了敲显示器,感觉就像坐过山车到了最高点, 却被停在了半空中似的。 “怎么回事?” DV里那女孩明明已经要说出来了,镜头却被突然切掉了,是苏天平故意这么剪 掉的?还是书包里的机器突然发生了故障或意外? 我又把DV倒放回到最后一幕,没错,镜头里的女孩明显是要说话了,也确实说 出了“我是”两个字,后面肯定还说出了几个字,但DV里却看不到。 闭起眼睛沉思了片刻,脑子里已经被她的眼睛塞满了,仿佛我已身处凌晨无人 的街道,眼前站着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她忧郁的目光凝视着我,然后嚅动起了嘴唇, 可我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究竟是谁? 我无奈地摇摇头,轻点鼠标退出DV播放器,又彻底关掉了电脑。 现在是上午十点,我正在苏天平租的房子里,试图找到他再度昏迷的原因。我 这是怎么了?我停止了手头的写作,重新回到了荒村的阴影之中——在这个该死的 充满了探头的房间里,我找到了十几张奇怪的明信片,上面印着一个神秘女孩的脸 庞。在一台被密码保护着电脑里,我打开了一部DV纪录片《明信片幽灵》,苏天平 用他的镜头记录了一个“幽灵”被发现的过程。 就像苏天平陷入“明信片幽灵”的诱惑那样,我也被那从未谋面的神秘女孩吸 引住了,深深地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我不由自主地倒在椅子上,两只眼皮越来越沉重,只感到脑子迷迷糊糊的,像 飘一样进入了某种梦境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意识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似乎我的身体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特别是左手的无名指,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套住了它,就像一枚冰凉的戒指。 玉指环?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抬起自己颤抖的左手,还好五根手指上什么都没有,玉指 环只是来自荒村的恶梦。 梦——这个字眼又一次深深刺激了我,让我想起了一直放在包里的那本书。 于是,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读书冲动,立刻从包里取出了那本书,书的名字叫 《梦境的毁灭》。 上次读还是在北京回上海的飞机上呢,回来后一直被苏天平的事情纠缠着,几 乎把这本书给忘记了。 不过,书里有句话倒让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的体内存在着一个恶魔”。 也许这才是大实话,我们每个人都该说的大实话。我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现 在又面临了这样的绝境,或许这本书会给我一些帮助。 于是,我打开这本书的第一章“每个人都有权利做梦”,记得上回读到第一页 的 “这就是梦境的毁灭的过程” 作者在这一章里阐述了梦的起源,还有上古原始人类对于梦的认识。接下来是 古埃及、古巴比伦文明与梦的关系,书中列举了大量考古学与人类学资料,有的是 至今仍存在的巫术,有的则是确凿的考古证据。 人类文明的起源和发展,与人类自身的梦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梦境是推动人类 文明进步的几大因素之一。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不过细细想来也觉得有道理。虽然梦境本身是非 理性的,但梦境又具有对理性的启迪作用。古往今来人类一切伟大进步,其实都来 源于做梦——数万年前跨越大海的梦想,使古人类造出独木舟渡海到达世界各地; 像鸟儿一样飞翔的梦想,使近代的莱特兄弟发明了飞机翱翔于蓝天;几十年前人们 提起互联网无疑还是一个梦,但如今这个梦早已成为了现实;而今天我们所做的梦, 在若干年后同样有实现的可能。 在第一章的结尾,作者是这样说的—— “梦是人类摆脱蒙昧状态,从‘本我’跨越‘自我’,进而发现‘超我’的伟 大过程。人类永远都无法摆脱‘本我’与‘超我’间的战争,这就是吞噬我们的恶 魔,而征服这个恶魔的唯一办法就是征服我们的梦,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做梦,每 个人都有权利在梦里发现自己的秘密。现在请你想一想,你的秘密是什么?” 真是一本奇特的书,居然把梦提到这样的高度。我读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在叙述《地狱的第19层》的故事中,也掌握了许多心理学的知识,但还从未听 说过这样的说法。看来这本《梦境的毁灭》确实与众不同,与弗洛伊德的释梦理论 有着极大的分歧。 现在对我而言,这本书成了一个强烈的诱惑,逼迫我暂时忘却了恐惧,不由自 主地翻了下去—— 《梦境的毁灭》第二章是“记录你的梦”,我缓缓地念出了这一章的开头—— 你会记录你的梦吗?我曾经试过这样做,尽管男性很容易忘却自己梦中的细节, 但我努力让自己在每次梦醒后都迅速起来,用纸笔或者其他形式,在第一时间记录 下刚才梦到的一切。就像许多人都有日记本一样,我有了自己的“梦记本”。几乎 每天凌晨梦醒后,我都会在本子上记下一段文字,详细描述自己的梦。就这样整整 一年以后,当你把“梦记本”全部写满的时候,再把它从头到尾地阅读一遍。你就 像欣赏家庭相册一样,欣赏着自己365 天以来的每一个梦,再把这些梦连接起来, 变成一幕幕活动的画面——梦的电影。看哪,这是你自己创作的电影,你既是编剧 又是导演,还是男一号或女一号。而在这部伟大而奇妙的电影里,你将第一次发现 真正的自己,而白天那个顶着你名字的可怜家伙,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这就是记录梦境的好处,而记录梦境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梦记本”仅仅 是若干方法中的一种。今天,我们可以用文字、音乐、美术、雕塑甚至电影来记录 梦境,用任何已知的感官来接受梦境的信息。 但是,在非常遥远的古代,人类发明文字以前,记录梦境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情。许多远古神秘文明都没有留下文字,或者虽然留下了文字,却无法被现代人破 译而成为了“死文字”。所以,我们很难准确地解读祖先的梦,但考古学已确凿无 疑地表明,上古人类记录了自己的梦。他们并不是使用文字,而是采用了某些特殊 的符号。 在本书的第一章里,我分析了古埃及与古巴比伦的文明对于梦的认识,现在我 要强调的是中国本土的一个古老文明——良渚文明,这个五六千年前江南地区的神 秘古国,曾经创造了极度辉煌的文化,特别是良渚伟大的玉器文明,深刻影响了后 来的夏商周三代文明。然而,良渚文明于五千年前,在江南地区突然神秘地消亡了, 至今仍然没有找到确切的原因。 现在我要提出的问题是:既然所有古老文明的产生与消亡,都与我们祖先的梦 境有着某种神秘联系,那么良渚文明的兴衰是否也与梦境有关?是否也留下了对于 梦的记录? 答案是肯定的,我在转向研究心理学之前,曾经参与过太湖地区一次田野考古 活动,在那里获得了惊人的发现,除了宏伟的良渚文明遗址以及墓葬以外,还发现 了一些特殊的符号。其中有一个符号反复出现,那就是: 看到这里我一下子怔住了,就像骑在摩托车上畅快地飞奔,突然在路口看到了 一场车祸。 ——这个触目惊心的符号,宛如车祸中的尸体横陈在书上。 我把书上的这页纸提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线照了照,似乎能把纸给看穿了。 “就像是双胞胎,完全一模一样。” 对,窗玻璃上也画着这个符号,红色的颜料依然鲜艳如血,我站到窗边端详了 半晌,再和书上的符号仔细地比较着,简直是从一个版子里印出来的。 这时我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梦,或许就是关于这本 书的预兆。 我赶紧抓着这本《梦境的毁灭》继续看下去,作者在之后又写到—— 考古队员刚发现这个符号时,全都感到很费解,有人认为那是生命崇拜,也有 人认为是原始文字,更多的人认为那象征了太阳。但我的观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认为这个符号代表了墓主人的一个梦。而这个梦对于墓主人异常重要,所以反复 地出现在一些重要位置,至于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我想或许可以从玉器中寻找答案。 在发现符号之前,考古队员还在陪葬的玉器上,发现了一长串奇异的刻划符号 : 至今仍没有人能准确解读这段符号的意义,但最后同样出现了这一符号,我认 为这很可能是神秘良渚文明释梦的记录,或者说是某种关于梦的巫术演绎。 天哪,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下合上了书本,站起来激动地走 了几圈。刚才书里出现的符号,不正是那张神秘的书迷通票上的“地址”吗? 好在那封信就在我的包里,我赶紧把它拿了出来,抚摸着这张冰凉的小卡片, 仿佛又回到了归来前夜,北京后海的茶马古道餐厅 在这张来历不明的书迷会通票上,姓名栏里填着,地址栏填的正是。 如果根据这本《梦境的毁灭》所说:代表的是良渚古国墓主人的梦境,那么寄 给我这张卡片的人就是“梦”了? 一个五千年多前就已经死去了的“梦”。 就是那个“梦”的地址——良渚古国的坟墓? 在苏天平的房间里,想到这个不可思议的问题,仿佛有股电流从我身体里穿过。 我使劲摇着头,要让自己否决掉这个荒诞的念头,可潜意识里却越来越相信了。 心理暗示的作用是强大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无功。 我摸着那张没有邮票也没有日戳的信封,似乎已触摸到了那个古老的年代,也 仿佛回到了荒村的源头,五千年前的某个江南之夜 “《梦境的毁灭》?” 缓缓念出这本书的名字,我不禁想起了半年前的荒村,以及死于恶梦的霍强和 韩小枫,他们就是被毁灭在梦境中的? 究竟是“梦境的毁灭”还是“毁灭的梦境”呢? 也许只有这本书的作者才能为我解答,我的目光又落在了作者许子心的名字上, 这个作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如何深入到人类的梦境世界中去的?又是如何 发现数千年前我们祖先的梦境呢?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作者本人参加过良渚文明遗址的考古发掘,并且亲眼见 到过等神秘符号。 更重要的是,这些符号都是从良渚古墓中发现的,与我收到的书迷卡片上的符 号完全相同,而在苏天平的卧室窗玻璃上,同样也画着这个符号。 这三者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从五千年前的良渚古墓,到书迷通票上的“姓名” 和“地址”,再到这个房间的窗玻璃,如果画线把这三个神秘的点连接起来, 那就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 良渚古墓 书迷会通票 苏天平房间 忽然,我发现这个三角形看起来更像是古埃及的金字塔,而金字塔同样也是法 老的坟墓。 又是一个沉重的心理暗示——或许我已经找到解谜的钥匙了?接下来要做的就 是破译密码。 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那些神秘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呢?世界上能回答这个 问题的,恐怕只有许子心一个人了。 于是,我又一次翻开了《梦境的毁灭》,重新读了一遍作者简介——许子心是 S大学的教授,而春雨和苏天平正是S大学的学生。还有我的好朋友孙子楚也是S 大 的历史老师,在《荒村公寓》故事中,他曾给过我很大的帮助。 世界真的很小啊,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吗? 我立刻拨通了孙子楚的手机,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慵懒声音:“喂,在北京玩得 开心吗?” 切,孙子楚这家伙,他又把时间给记错了。 我只能苦笑着说:“开心得不得了,身边美女如云着呢。” “哇,那我马上就飞过去吧。” “算了吧,我现在已经回到上海了。中午有空吗?到你们学校附近吃顿饭,我 买单。” “当然是你买单,几点钟碰头?” 一个小时以后。 在S 大学后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我又一次见到了孙子楚。他还是那副老样子, 虽然年龄只比我大三岁,下巴却留着一撮黑色短须,更像是个年轻画家之类的。 除了喜欢和小女生套近乎外,孙子楚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时常埋头 于故纸堆里,胆大包天地妄想破解某个历史之迷——说来惭愧,其实我自己也是这 副德行,所以我们才会成为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这家伙上个月还自费去过一趟柬埔寨,跑到世界奇迹吴哥窟遗址,他当然不是 去寻找《花样年华》里与周慕云对话的树洞,而是去研究阇耶跋摩七世陵墓上的浮 雕,据说那里面隐藏着古印度天使地图的秘密。 刚在餐厅里坐定,孙子楚便照例调侃了我一番:“你小子害得我好惨啊,我在 你书里好像也算是个重要人物。但现在倒霉的是,有不少小女生都来找我鉴定玉石。 你知道我这人是菩萨心肠,见到女孩子心就软,整天埋在一大堆假冒伪劣的珠 宝里头,弄得我脑袋都要爆炸了。“ “有那么多小女生围着我,你要感谢我才是啊,我看这顿饭还是由你来请吧。” “算了吧,我可没让你把我写成这个样子,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孙子 楚终于收起了贫嘴,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那么急着来找我, 肯定出了什么事。” 终于,我从包里拿出《梦境的毁灭》这本书,放到孙子楚面前说:“你认识这 本书的作者吗?” “梦境的毁灭?” 孙子楚立刻皱起了眉头,他轻轻摸了摸书的封面,又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感觉像吃下了一口苍蝇。 这时菜已经上桌了,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认识他——许子心。” 我忽然一阵莫名的兴奋:“许子心是你们大学的教授是吗?能不能带我去拜访 他?” 但孙子楚的表情变得异常呆滞,他缓缓摇了摇头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你连这个忙都不肯帮我?” 于是,孙子楚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这回沉默的人轮到我了,宛如刚刚燃起的火头,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剩下的 只有冒着青烟的水汽。 终于,我轻叹了一声:“他怎么死的?” “自杀——大约三年前,许教授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将投江而死,但没有说 明自杀的原因。从此以后他就渺无踪迹了。” “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吗?” 孙子楚摇了摇头:“没有,在黄浦江和长江岸边都打捞过,从未发现许教授的 尸体。” “既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应该算做是失踪啊?” “开始确实是以失踪报案的,但法律也有规定,如果某人失踪超过若干年限, 仍然毫无踪迹或消息的话,是可以定义为法律死亡的。” “已经三年了——”我赶紧翻了翻《梦境的毁灭》的版权页,才注意到这本书 是三年多前出版的,是在许子心出事之前,“你见过他吗?” 孙子楚闷头喝了几口啤酒说:“当年我向许教授请教过好几次。虽然是心理学 教授,但他本来是搞考古出身的,研究的课题又与古代文明有着很深的关系,所以 我一直都很景仰他。” “而且你和他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子’。” “是不是特酸的名字啊?”孙子楚苦笑了一声,夹了几口菜说,“这大概也有 些关系吧,许教授说过我和他挺有缘的。” 虽然眼前放着一桌子菜,但我的食欲已经全没了,盯着孙子楚的眼睛问:“你 眼中的许子心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是一个天才,非常有才华,据说他的智商要比常人高出许多。不过,他给 我的个人印象却是——”孙子楚停顿了片刻,嚼下嘴里的一块肉后才说,“神经质。”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是这个意思吗?” “不,许教授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他的思路要比我清晰得多,谈吐举止 都极有智慧,他能发现许多被别人忽略的问题,提出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假设,但仔 细分析一下又是他最有道理。他又在国外待过很长时间,可能思维方式和国内的学 者不太一样。”孙子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淡淡地说,“也许每个天才都有些 神经质吧,许教授就是这样的人,他过于敏感了,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总是能放 出电来。” 这家伙说得也太夸张了,我只能咳嗽了一声说:“行了,现在说说这本《梦境 的毁灭》吧,你看过这本书吗?” “很遗憾,还没有呢,但我很早就听说过这本书了。《梦境的毁灭》最早是在 国外出版的,在国外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和反响,然后才在国内出版。但在国内可能 涉及到一些学术性的争议,所以这本书发行量很低,我一直没有找到这本书。” 照孙子楚这么说,我能在旧书摊上发现这本书,不知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那个致命的——我已经找到这枚钥匙,怎能轻易地把它扔 掉? 我不依不饶地问了下去:“三年前,你最后一次见到许子心是什么时候?” 孙子楚很不耐烦地回答:“记得当时我正在写一篇关于中国上古玉器文明的论 文,曾专程到他办公室拜访过他一次,没过几天就听说他留下遗书失踪了。” “办公室?许子心的办公室还在吗?” “好像自从出事以后,他的办公室就一直没人动过。” 我又一次找到了兴奋点:“太好了,能不能带我去一次,也许能从那里找到一 些资料和线索。” “算了吧,许教授的办公室恐怕都已经上锁三年了,我们怎么进去啊?” “你必须带我去,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几个月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几个月以后?等你的新书出来?我又会成为你小说中的人物?” “带我去!”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声地嚷了起来,但随即我意识到了自己的 失态,“对不起。” 孙子楚被我震住了,沉寂了一会儿说:“你真是个无比固执的家伙!好吧,我 带你去。” 这家伙又一次被我征服了,我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桌上的 菜。孙子楚则慢慢吞吞地品尝着四川水煮鱼,把我等得心急火撩起来,结果他还没 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完,就给我硬拽出了餐厅。 虽然孙子楚比我年长三岁,心里却还像个大男孩,极不情愿地带我回到S 大的 校园。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校园里显得不同寻常的冷清,几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女生 迎面走来,一见到孙子楚就笑了起来。 孙子楚在我面前却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子,一本正经地微微颔首,惹得几个女生 笑得更厉害了。我也禁不住笑了出来,我自己也搞不懂,这种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 在上海阴冷的空气陪伴下,前面的路越走越窄,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了,最后 在一栋灰蒙蒙的楼房前停下。 孙子楚说这是五十年代的苏联专家楼,后来改作好几个系的实验室了。许子心 教授的办公室,其实就是S 大的心理学实验室。因为S 大拿得出手的心理学教授只 有许子心一人,所以虽然许子心失踪三年了,但这个实验室也从来没人敢动过。 不过,在学生中间还有一种更离奇的传闻,说许子心自杀后的幽灵不愿离去, 经常在这栋楼附近徘徊,特别是他生前的办公室。如此以讹传讹,就更加没人敢去 那间实验室了。 孙子楚跟楼下门房间的老头说了几句话,便要到了心理学实验室的钥匙,我对 他如此顺利地得手有些意外,孙子楚便有些得意地说:“那老头常和我一块儿喝酒, 问他借把钥匙又有何难?” 跟着孙子楚上楼梯时,我轻声问道:“你最近还来过这里吗?” “不,我已经有三年没来了。”孙子楚好像有些不开心了,他在楼梯转角处停 下来,沉默了片刻后说,“因为我不喜欢这里。” 我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弦外之音,便也停下来问:“为什么?” 孙子楚缓缓仰起头看看楼上,下午的走廊里一片寂静,好像所有的人都睡着了, 他轻声地说:“因为这里给我留下了不好的记忆。” “是三年前你最后见到许子心的那一次?” “你这家伙,又让你给猜中了!”他忽然苦笑了一声,身体靠在楼梯栏杆上说, “哎,那是三年前的冬日,就和今天一样阴冷潮湿。那天我兴冲冲地跑到这栋楼, 也许是过于年轻气盛了,我居然把敲门都忘记了,便径直走进了心理学实验室。” “你见到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回答:“不,是耳朵听到的——刚进来时我并没有见到 许教授,只听到从实验室里间,隐约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声,在某种怪异的音乐 伴奏下,唱着一些特殊的曲调。现在想来还是难以解释,刹那间我像是被电了一下, 那诡异的女声仿佛直接进入了我的大脑皮层。但我又实在听不清她唱了什么,好像 是在唱什么歌词,但肯定不是中文普通话,也不像粤语等方言,更不是任何一种我 听过的外语。” 孙子楚的回忆让人身临其境,似乎楼梯上真的响起了那女声。忽然,我想起了 自己的另一部长篇小说,难道会是——不,我赶紧摇了摇头说:“会不会是古汉语 呢?” “不知道,反正当时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只是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那 歌声的节奏越来越快了,惹得我好奇地推开里间房门。就在这瞬间,那奇异的女声 突然停止了,实验室如死一般沉寂下来。这种寂静使我更加心慌,只能悄无声息地 走进去——” 我的心被孙子楚吊起来了:“唱歌的女人是谁?” “没有女人——这是个布满书架的小房间,我只看到许教授一个人,他坐在椅 子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似的。当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他身边时,他突然抬起头来恶 狠狠地看着我,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抱歉刚 才没有敲门。但许教授根本没有原谅我的意思,他向我大声嚷嚷起来,粗暴地把我 推出了房间。”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从来都不是!许教授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也从没听说过他有失态的时候, 他的样子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我非常惊讶,还来不及分辩,就被赶出了实验室。” 孙子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沿着台阶走了几步,“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要知 道过去许教授对我的印象非常好,我原本满腹的信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能垂 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我紧跟着上去了:“所以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对。那件事没过三天,人们就发现了许子心留下的遗书,然后就再也没有他 的踪迹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心里就凉了,联想到那天的所见所闻,原来 许教授如此反常的表现,正是他自杀的征兆,从此我就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心理。” “为什么?你认为他的出事与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那天如果我先敲门的话,就不会擅自闯入许教授的小 房间,也不会听到那种奇异的女声了。对,当时一定有某种特别的事情,是我这个 冒失鬼的突然闯入,打断了许教授的某种特殊进程,甚至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才会对我大发雷霆。” “别这么想了,这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孙子楚苦笑了一下说:“许教授留下的遗书里没有写自杀的原因,三年来也从 没有人搞清楚过,而我再也不想来这栋楼了。”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三楼,整条走廊里没有任何灯光,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的样子。孙子楚带着我走到最底端,对着一扇厚厚的铁门说:“这里就是心理学实 验室。” 他用楼下拿来的钥匙打开门,小心地走进实验室,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只闻到 一股陈腐的气味,也许三年来一直没有开过窗吧。 实验室的空间非常大,很整齐地摆着桌椅,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孙子 楚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轻声说:“嗯,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我用手掩着鼻子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比如笔记和工作日志之类的。” “工作上的东西可能都被学校收去了吧,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虽然实验室里依然是三年前的空气,但我却产生了一种其他的感觉,仿佛身后 又多了一双眼睛。我立刻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但身后什么都没有,也许除了看不见 的幽灵。 “知道吗?曾经有一种传闻,有某学生半夜里走过这栋楼下,看到这个窗户里 亮起了鬼火般的微光。” 我赶紧摇了摇头:“别说了,再说就真的把幽灵招来了。” 这时,我注意到了实验室里间的门,缓缓走到那扇门前,我的耳膜忽然嗡嗡地 叫了起来,仿佛又听到了那女人幽幽的歌声。。。。。。 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吗?不,难道是凭空从脑子里创造出来的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耳朵,轻轻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喂,等一等!” 孙子楚在后面叫着我,但我根本没有在乎他的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走进这个房间的同时,我的眼睛被对面的墙壁深深刺了一下。 因为我看见了—— 瞬间,就像有一团火烧照了眼睛,让我颤抖地后退了一大步。 “哎呦!”原来孙子楚的脚被我踩到了,他在后面推了我一把问,“怎么了?” 我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凝视着小房间对面的墙壁,就和苏天平卧室里的窗玻 璃一样,这面墙上也画着一个大大的! 孙子楚战战兢兢地走到我身边,他也注意到了墙壁上的符号,便立刻安静了下 来。 这是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一面是窗户,一面是光秃秃的墙壁,另外两面全 是高高的书架,各种书籍从地板一直排到房顶。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我缓缓走到那面墙前,仔细端详着墙上的。 没错,就是这个符号,用某种红色的颜料写上去的,就像两道鲜血组成的圆环。 它在看着我。。。。。。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它?难道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某种记号和巫咒?面对 着墙上腥红的,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要是再放点低沉诡异的音效,大概就更像恐 怖片了吧。 孙子楚也走过来了,惊讶地说:“这个符号真奇怪啊,三年前我没见到过这个。” 我大着胆子摸了摸墙上的符号说:“这不可能是三年前留下来的。” 因为这颜料摸起来还有些湿,很可能是在最近几天,甚至是几个小时前才画上 去的。 “不过,好像在良渚文明的遗址中发现过这个符号。” 我立刻提起了兴趣:“那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孙子楚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它究竟是谁画的呢?” 实验室的铁门一直都紧锁着,三年来似乎没有人进来过,除非是不需要开门就 能进来的——幽灵。 哦,我真的不想在小说里故弄玄虚了。 我和孙子楚都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把目光投向两排书架, 里面摆满了各种学术书籍和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文的,但我并未看到有《梦境 的毁灭》。 也许怪味是从旧书里发出的,喜欢读书的朋友一定有这样的经验。孙子楚拉了 拉我的衣服,压低声音说:“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好吧。” 我最后瞄了墙上那红色的一眼,便跟着他走出了这房间。 孙子楚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铁门,又牢牢地把它给锁上了,空荡荡的走 廊里传出清脆的铁锁声。 缓缓走出这栋楼,在与孙子楚道别前,我又回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眼皮微微 跳了一下。 天,又阴沉了下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