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华……金……山……” 缓缓喊出他的名字,而他再也不能合上自己的眼睛了。 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华院长的血,化成一条条溪流,将我的衬衫染成古怪的 粉色。 身后响起尖叫,两个小护士吓得逃跑了。 需要再解释一遍吗?当我走向医院大楼,华院长从头顶飞下来,在我的面前坠 楼身亡。 若非及时躲开,恐怕会砸在我的头上!很可能不是华院长摔死,而是我被这枚 人肉炸弹砸死! 自杀?他杀? 仰头看向这栋仅有五层的房子,密集的雨点坠落在眼底,天色阴沉得接近黑夜, 如同一张变幻莫测的脸,发出冷酷的咆哮和对我的嘲笑。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影子。 条件反射地瞪大眼睛,越过密如牛毛的雨幕,一个黑色人影,像子弹打进我的 世界。 一秒钟后,黑影风似般钻进树林。 不必经过大脑思考,黑影指挥我的双腿,飞快地跨过花坛,紧追不舍地没入林 子。 “站住!” 暴躁地狂吼一声,视野被茂密的树叶占据,唯有剧烈摇晃的枝叶,留下那个 “人”的踪迹。我的全身被雨水淋湿,顺着额头模糊眼帘,胸口也冰凉一片。眼前 不断闪过华院长的脸,惊骇地盯着天空的眼睛,这双眼球里刻录下的人,就是这个 逃窜的黑影。 哪怕黑影会夺取我的性命,也无法阻挡我追赶的脚步。当我冲出树林,世界已 完全陷入黑夜,将我彻底地抛弃。医院后面是大片稻田,双腿浸泡在深深的泥水中, 甚至感到小龙虾在咬我的袜子。 我看不到。 除了脚下的稻田,身后的树林,那个“人”已彻底逃出我的视线。 只有雨,冰冷的雨,像箭镞射在我的脸上。 他(她)走了吗? 艰难地在雨夜的稻田跋涉,眼睛已失去作用,第一次体会到盲姑娘秋波的感受。 不,我又感觉到了,通过身体,通过皮肤,通过心脏,通过夹杂在风雨中的喘 息,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那个人就在我的身边,如同一块透明胶,永远无法让我 看清,却永远与我形影不离。 “你是谁?” 猛烈却无力地在雨中挥舞拳头,仿佛自己与自己搏斗。 渐渐地,那个影子已然远去,像虚幻的风吹过稻田,隐入辽远的田野,躲进乌 云背后的星空。 “华金山死了!” “昨晚,我已知道了。” 端木良不紧不慢地与我说话,神情自若仿佛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上午,雨刚停。 几天来第一次回办公室,便冲到端木良面前,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害怕?” “听说是自杀,从医院楼顶跳下来——我并不感到意外,他一天到晚研究心理 学与大脑,早晚有一天犯失心疯,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可他不是你们蓝衣社的一员吗?” “是,但不是‘你们蓝衣社’,应该说‘我们’,我们蓝衣社。”他笔直地站 起来,“古英雄,私下里我可以叫你的真名,你也是蓝衣社的一员,最重要的一个!” 奇怪,我看不出这句话是说谎:“我真的是蓝衣社的社长?” “在你的父亲离开以后,你自然继承为蓝衣社唯一合法的社长。” “那晚是常青在视频里说的,让我怎么信任你?” “你丢失了全部记忆,假如一下子都告诉你,恐怕你自己也无法接受。” “那么请告诉我,华金山是怎么死的?那个杀死他的黑影是谁?” “杀死他?”端木良眉头一耸,“他不是自杀的吗?” “我是目击者!他就摔死在我面前。”突然眯起眼睛,脑中浮起昨天雨夜,晃 动在树林间的幻影……“一个黑影,飞快地逃出去,下着雨,天黑了,我没有追到 他。”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