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依然那么孤独,像被判处了终身监禁的囚犯,枯坐在私家庄园的豪宅内,看着 手机等待莫妮卡打来电话,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打电话给她的秘书,只是说她 已到达非洲,正与西拉华拉总统紧张谈判。我当然不方便询问谈判内容,这种重要 项目谈一个月都不算久,她的归来更遥遥无期。在网上查到所多玛国的资料,果然 是个三天两头政变内战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该国移动通信的资料。而且这个国家与 美国没有互派大使,更无从寻找莫妮卡的下落。 现在,我反而怀念在阿尔斯兰州的日子,换年当我刚刚越狱逃亡出来,作为被 整个美国通缉的逃犯,与莫妮卡勇敢缠绵的每分每秒,那时多么向往与她一起来到 纽约。 然而真的来到纽约,来到她华丽的宫殿里,却没有一晚是我们共同度过的。 难道我们的时光真的真么短暂? 不,我受够了这种生活,蹲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监狱里,等待女王回宫恩宠于我! 越狱成功的刹那,我获得了无比的自豪,脱胎换骨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然而, 现在又开始看不起自己——离“男人”两个字相差甚远。有时憋得嫉妒冲动,想要 逃出私家庄园,去纽约曼哈顿闯荡一番。但想到莫妮卡随时可能回来,便又乖乖地 坐井观天。 今天,是高思国收藏古董的拍卖会,根据遗嘱将捐献给中国贫困山区的失学儿 童。私人收藏必须有家属代表监督,而莫妮卡远在非洲,只能由我代表兰陵王高家 出场。 司机和秘书陪伴我进入失去,曼哈顿的一栋老楼,离帝国大厦仅有一箭之遥— —在纽约长岛住了一个星期,却第一次来到此地。这是美国最大的艺术品拍卖行, 这次有数十件无价之宝拍卖。我非常低调地到场,戴着帽子和墨镜,躲避个家媒体 追逐,从消防通道进入拍卖会大厅。 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我表现得很是句竟,尽量不东张西望,由秘书引我入座— —居然是第一排,直接面对拍卖师,成为全场嘉宾的焦点。拍卖会将展示价值连城 的文物,因此有极其严格的保卫措施。媒体和闲杂人员不得进入。所有人必须提前 三天登记,全是世界各地的亿万富豪,很多是这里的常客,比如那些裹着头巾的阿 拉王子。 拍卖会正式开始,先是全场起来为高思国哀悼,然后图片展示本次拍卖的文物, 同时附有详细的文字介绍。高思国特别喜欢南北朝的文物,这些古董年代基本都是 公元五到六世纪——那正是兰陵王驰聘疆场的年代。 第一件文物是早期青瓷,表面非常光华,没有任何破损,瓶身上端有个精雕细 刻的鸡头,简直巧夺天工。英文介绍后面附有中文,这件器物名叫鸡首壶,是古人 盛酒水的容器。经过几轮竞争之后,这件青瓷被一个美国老板买下了,价格为50万 美元。 接着还是一件北朝青瓷,中文介绍为“青釉仰覆莲花尊”,是代表南北朝莲纹 装饰水平的典型作品。莲花尊除颈部堆贴两组飞天和兽面纹外,自肩部至足部装饰 六层不同形态的仰覆莲瓣。一个日本商人以80万美元拍下这件青瓷,大概是一位虔 诚的佛教徒。 第三件却是由十几件组成,北魏时期的彩色女乐俑,排列成乐队的架势,捧着 各种古代的乐器,可说是南北朝的乐器博物馆。一个德国收藏家以120 万美元拍下 这组乐俑…… 拍卖会海算顺利,几十件文物很快各有买主,总成交价已超过一千万美元—— 这里随便哪件文物的价值,都超过我以前干推销员几辈子的工资!难得就真的值这 么多钱吗?或者说它们的价值可以用美元来衡量吗?至少,我在有些买主的眼睛里, 看到的不是文物的艺术与历史,而仅仅是一件值得投资的商品,值得转卖为更高价 格的东西,本质上与石油货并无不同。 最后一件拍卖文物,也是今天的压轴节目,高思国生前最喜爱的一件宝贝,被 工作人员小心地搬到台上,打开层层密封的金属箱子,外加三道密码锁,方才露出 庐山真面目——一匹腾空跃起的骏马上骑着一位全身甲胄的武将,高度在一米左右。 无论是人是马都栩栩如生,几乎可分辨每一片甲叶,包括典型的南北朝明光铠,绝 不亚于龙门石窟的精细。整个雕塑星星英姿勃发,宛如随时都会活起来,纵马弛聘 于曼哈顿的街道! 然而,当拍卖会现场的人们,看到武将雕像的面孔,全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 气。 它的脸狰狞扭曲,铜铃大眼,朝天鼻孔,还有青面獠牙——就像戴上一张鬼面 具。 兰陵王! 坐在第一排的我,差点没从作为上摔下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挡着眼睛,似乎骑 在马上的面具武士,已经抽出腰间的宝剑,即将松开缰绳踏在我的脸上。 拍卖师的介绍随即响起:“骑马武将陶像,年代为北朝晚期,南北制造像太多 为佛教艺术,这种世俗的武将造像并不多见,历时一千余年之后,保存得如此完好, 更是绝无仅有!起拍价为10万美元。” 话音刚落就有个美国古董商举牌喊道:“50万!” 不到两秒钟,就有个富家公子打了个响指:“60万。” “70万!” “90万!” “150 万!” 所有的目光都聚向第三排,一位大腹便便的阿拉伯亲王,这是今天所有文物的 最高价。 拍卖师也有些意外,立刻笑着喊道:“这位先生出价150 万美元!有没有人超 过他?150 万第一次,150 万第二次,150 万第……” 没等他说出“第三次”敲下木槌,最后一排响起个年轻的声音—— “151 万。” 虽然,这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足以令拍卖师的表情僵硬,木槌举在半空几秒 钟,才缓缓地放下来说:“后面哪位先生报出了151 万?” 现场产生小小的骚动,大家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打破了阿拉伯亲王的 价格? “Me——” 又是这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着柔和的磁性,甚至微带一些性感的沙哑。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转头看向拍卖会的最后一排,兀地多了一个白衣男子—— 决按是中国传统的汉服,从头到脚一片雪白,宽袍大袖衣袂翩翩,细纱衣襟隐隐写 着楷书汉字,俨然《世说新语》的魏晋风度,又似兰亭流觞的王右军风采。 如此吸引眼球的古装剧打扮,进场时怎么没看到呢?大概这位汉服少年,是迟 到了刚刚进场的吧。只见他一头过肩的黑色长发,摇滚乐手一般披散着,肤色雪白 竟似何郎敷粉,有不同于欧美人种的粉红或苍白,而是中国人特有的自然白皙。脸 上扬起一对剑眉,双目宛如流星清澈明亮,纯正的中国式细挺鼻子,配以恰到好处 的人中,以及线条柔和的嘴唇。下巴不偏不倚,脸庞轮廓也很是端正。 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完美的中国人!莫妮卡虽然美丽动人,却带着西洋与东方的 混血,而眼前的这位白衣美少年,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长相! 真是让我难以置信,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每个细节都像被能工巧匠雕刻 过。眉宇之间处处透露着英气,闪烁的目光放射阴柔魅力,给人的感觉就是“刚柔 并济”,简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有的生物! 我观察到拍卖场内的气愤,他另所有的男人黯然失色,又让所有的女人神魂颠 倒! 这独特的气质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张过荣。 然而,我可以豪不过分地宣布:他长得比张过荣年轻的时候更漂亮! 怀疑他是否整过容?但自己观察他的鼻子与眼睛,每个部件都自然和谐,形成 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绝非像某些大明星整容之后,产生的某种生硬的人工痕迹。 突然,心底升起强烈的嫉妒,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和我 一样貌不惊人,却偏偏要赋予这个少年如此英俊的脸庞,而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 岁! 再想想自己过去的样子,我不仅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我的脸。 请原谅我用那么长的篇幅来描绘他的容貌,而着在拍卖会现场不过是一眨眼的 工夫,拍卖师愣了愣说:“这位先生,你刚才的报价是151 万美元吗?” “Yes 。” “好,现在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51 万美元,谁还能超过这位先生?151 万第一 次!151 万美元第二次——” “152 万美元!” 阿拉伯亲王终于坐不住了,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输给这突然冒出来的汉 服美少年,又回到激烈的拉锯战,石油美元果然是厉害,天空集团也不得不臣服在 石油的淫威之下。 拍卖师似乎和亲王关系不错,喜形于色道:“好,曼苏尔亲王殿下出价152 万 美元,152 万第一次——” “160 万美元。” 美少年面不改色地报出新的价格,再度引来一片哗然。而他那双性感迷离的目 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骑马武将陶像”,完全不把阿拉伯亲王放在眼中。 曼苏尔亲王殿下想必横行霸道惯了,世界上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为了王室的 荣誉争口气,也得拍到这件最后的宝贝!他站起来盯着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威胁, 同时故作轻松地说:“170 万美元。” 再度刷新今天的记录!但还没等拍卖师开口,汉服少年理了理飘逸的长发说: “180 万美元。” 这个石破天惊的价格,让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跃马奔驰的兰陵王,如 果摘下这副魔鬼般的面具,该是怎样的一张容颜呢? 阿拉伯亲王已气急败坏,也不用考虑价格,竟拍变成比大小的数字游戏:“200 万美元!” “啊!200 万美元?”拍卖师的面色也发白了,激动地喊道,“谁喊敢报出比 这更高的价格?200 万第一次!200 万第二次——” “300 万。” 白衣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了个数字,就像我们平时花三元钱买块大饼。 然而,这个数字足以令在场的富豪和收藏家们目瞪口呆,尽管三百万美元并非 艺术品交易的高价,但在南北朝文物却极其罕见。 我们的曼苏尔亲望也被吓住了,咬着嘴唇低头考虑许久,拍卖师很是配合他的 节奏,慢吞吞地说:“啊,300 万美元,这位年轻的先生,你确定这个价格吗?” “当然!” “你确定知道拍卖会的规则吗?” “一旦报出价格,拍卖师落槌之后,就不可以再反悔。” “你确定不反悔?” “确定。” 拍卖师显然在帮亲王拖时间,还质疑少年的支付能力,甚至怀疑他是来砸场子 的?这引起太下一片嘘声,他只能尴尬地喊道:“300 万美元第一次!300 万美元 第二次!300 万美元第三次!” 就当他要敲下木槌之际,亲王却颤抖地站起来,举起牌子说:“301 万美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