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游戏 作者:草尖露 我把锋利的短刀贴在腿肚上绑好,外面用绳子牢牢的系住,认真检查了几遍, 在绸裤和袍角的遮掩下,哈,天衣无缝。 其实今天并不是行动的时间,只是去踩踩盘子,但我小高不会因此而放松警 惕,因为在每次行动前,准确估计对方的实力,是一个杀手必备的素质,祁伯就 警告过我,不要跟一只野猪硬撞,也不要与一只山鹿赛跑。我当时就回答他: “懂啦,祁伯,对付野猪要用陷井,因为它笨拙的身体容易中计,对付山鹿要用 弓箭,因为它柔软的颈部最易射穿。” 祁伯当时就露出赞赏的表情,我以为他是觉得我很聪明,他却告诉我:“不 是因为你的这句话,而是因为你想像鹿死血溅时那种冷漠的表情,这很好。” 有胆杀一群野狼的人可能是英雄,有胆宰一只小鹿的人才配称杀手,当然, 我不会跟英雄走得太近,他们是我的死敌。 走上大街,阳光温暖和煦,可能是天气太好,行人比平时要多,漂亮的姑娘 的自然也比平时多,那正弯腰买山橙的少女太诱人了,丰盈白嫩的脸蛋,轻轻扭 动的小蛮腰,我……我目前也只能盯着她过饱眼福。 她太纯了,简直是从山里流过的小溪,尤其是那种与世无争,享受生活的幸 福表情,让我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妈的,我竟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我现在的面具是位老翁,扮老年人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他们不应用色迷迷 的眼光看美女,这样望着她会暴露身份,我警惕到这一点,立刻收回目光,但我 已盯上她了,有机会一定摘下来饱餐一顿。 我以八十岁老汉看透尘世的心态悠闲踱步,再不远就是孙府,我将在那附近 度过一天。 如果你在一个时辰之内始终侦查地势的话,很快就会被人纠出,如果用一天 的时间,就会不同,这变化并不只是时间长短,而是人性心理本质的变化。 白云变成苍狗,你可能会注意,如果目前只是一朵云的话,很少有人能猜出 这朵云会在五个时辰后变成一只苍狗。 我正准备行动,一枚尖利的硬物已抵住了我的后心,从触体的寒气上,我感 觉出那是一柄匕首。 我呆了一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是来踩踩盘子,连九爷也不知道这件 事。 “我知道你是小高,请帮我这一次,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老天,声音如此动听,一定是美女。 我神经顿时松驰,知道我是小高的人,绝对是九爷的亲信,可她却用刀尖抵 住我。 她的手腕一定缠有绢布一类的织品,女孩子做这件事更方便,我的方法一般 是将刀藏在袖袍内,平心而论,她这样更不会引人注意。 我谨慎的转过头,身边竟那是那买橙的姑娘。 开玩笑吗,你是买橙还是拐带人口。 我们像一对父女一样向前走,但女儿实在太美,于是我狠狠在她的香脸上亲 了一下。 她没有动怒,但刀尖却轻轻刺入我腰部肌肤。 “听好,我相信你在九爷眼中的地位,这件事对你很容易。” “不妨先讲一下是什么事。” 她略作沉吟,才道:“我也是惊龙帮的人,九爷手下。” “哦?可是,在惊龙帮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她望着我,淡淡道:“我的确是惊龙帮的人,你没见过,因为我从不在帮内 工作。我是一名暗剑,但他们却怀疑我出卖了九爷。” “暗剑”就是打入别派内部的卧底。 同时我也想起一个月前,九爷在接货时被人黑了一刀的场面,但他福大命大, 伤而未死。 我怜惜地望着这位美女,“怎样才能帮你?” “只要你陪我回总舵就行,我要面见九爷,相信我可以向他解释清楚。” “嘿,你美丽的双腿难道不会走路么?” “如果我单独回去的话,见不到九爷我就会被人暗杀,我怀疑……” “什么?”我好奇的问。 她淡淡道:“我们帮中有敌人派来的暗剑,而他正是设计害我的人。” 太复杂了,我从未如现在这样苦恼,因为不才区区正是别人派来的暗剑。 我真正的目标是九爷,于是我迷茫了。 “小姐芳名可否赐示?” 她精巧的秀鼻耸了一下,淡淡道:“本小姐没打算跟你深交,所以芳名也不 必赐示。你叫我‘英雄’就可以了,这是我在惊龙帮的代号。” 我背脊发凉,寒气从脑门直冲入足底,“我没听错吧,你的代号竟然是‘英 雄’?你……”看着我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抬起下巴道:“我怎么了?” 我微微一笑,感叹道:“叫英雄实在委屈了你,因为以区区看来,天下英雄 很难过你这一关。” 不出所料,她又用尖刀轻轻刺我一下,我心内已暗暗将这笔帐记住,两下了, 奶奶的,蛇蝎美女。 她的美目中蕴含睿智的光泽,一抹异彩稍现即逝。 “你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坏小子,感到委屈的应该是我,就算我刺你十下, 委屈的依旧是我,因为我从未被别人吻过。” 说这句话时,她微微抖动的香肩看起来太动人了,我暗暗得意,回味着那一 吻的滋味,同时也感觉到她的初吻是种筹码,如我不帮她,良心将会不安。 “好吧,我答应帮你洗去不白之冤,不过请先将匕首移开。” 她依言照作,我又提议一起去喝杯茶。 她皱皱眉,答应了,茶馆比大街上更适合交谈。 我突然很后悔让她把刀移开,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刚才近, 但我也不好再主动请求她用刀对着我,那样会给人以强烈疯狂的感觉。 这平凡的一天在我的生命中也许会永远闪光,因为我终于与一位“英雄”展 开初步较量,而且是位秀美绝俗的英雄。 我伸指轻弹手中茶杯,那杯中的绿湖泛起美妙的涟漪,一圈圈荡至杯边。 我们悠闲品茗,好像天底下没什么可做的事。 她忽然道:“我只对‘蚂蚁’一个人负责,除他之外,惊龙帮没有人知道我 的存在,不过,这正是他们计划中最阴险的部分……他们杀了‘蚂蚁’。” 我心头腾地一跳,事情看起似乎很明显,他们向雇主透露九爷交货的地点, 然后再嫁祸东吴,设计让她背黑锅。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们又如何知道‘蚂蚁 ’和‘英雄’的详细情况? “那么……九爷知道你的存在吗?”假如九爷都不知道,‘他们’就太高明 了,将成为小高我最可怕的敌人。 她淡雅可人的脸上闪过无可奈何的神色。 “不知道,我也想不通,在惊龙帮内,谁还能比九爷更神通广大,无论如何, 我要去向九爷澄清误会,将‘蚂蚁’和‘英雄’的一切都告诉他,相信他会有所 定夺。” 我呷着清茶,她侧过脸望窗外风景。 “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在身份无法证明前,对你来说,我只 是个陌生人,将陌生人带进总舵,小高也担当不起。” 我们沉默片刻,我感到她的辞锋之利,难以招架,俯到她晶莹如玉的耳边, 微笑道:“放心吧,谁让我欠你一个初吻之情。” 霞飞脸颊,但她薄嗔之余,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小高我的确是冒了极大风 险。 惊龙帮防备森严,这一点我最清楚,因为我在帮中潜迹五年,始终没有下手 的机会,任何场合,九爷身边都有“风、雨、雷、电”四位高手保护,我自信可 以与他们同归于尽,却缺乏干掉他们后再去杀九爷的勇气。 而且危险还远不止此,传说九爷身边除有形的四位高手外,还有四位无形的 高手“阴阳晦明”,他们不露痕迹,却又无处不在,当有人刺杀九爷时,他们会 象突如其来的风一样,将刺客斩杀,惊龙帮内称他们为“影子”。 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查到“影子”的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刺杀九爷的计划被 长期搁置,结查是,小高五年来战功卓著,讯速窜红,已成九爷座下数一数二的 人物。 拐过几条街巷,到了当地的州府。 “这……” 她瞪大眼睛。 见她如此困惑,我大感得意,“这就是惊龙帮总舵,九爷就是本州刺史,意 外吧?” 我昂首阔步前行,一手轻轻挽着她,此时她不得不小鸟依人般听我指挥,来 到“玉麟殿”前,我向“雷、电”二人讲明详细情况,他们于是带她单独进去见 九爷。 她临走前,水样美眸中终于露出感激之色,我宁愿将那种眼神理解为“无限 依依”。 无论如何,这名叫“英雄”美女,一次又一次打动我的心弦,此时我暗暗祝 她好运。 半个时辰后,她被一名侍卫护送着向南面走去,可能是安排她休息,然后 “电”向我传达九爷命令:“三个时辰后你再来,必需来。” 三个时辰后,我一走进玉麟殿,就感到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风雨雷电”夹护九爷,五十多位惊龙帮的首脑人物正一言不发的找按位落 座。 我坐在九爷右边还远外的一个位置。 英雄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的人都已坐定,一片沉寂。 她孤伶伶一个人站在门口,见到殿内的阵仗,似乎很吃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显然她来迟了。 九爷淡淡道:“知道你为何会来迟么?” 她茫然的摇摇头,我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九爷笑道:“因为我通知你的时间比别人晚,这样才会有戏剧性。” 她脸色发青。 九爷一挥手断然道:“抓住这名暗剑!” 她脸色由青变白,太可怜了。 十几把长枪将她围在中间,她不敢反抗,所有枪头都轻轻抵住她美妙的玉体。 我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呢?正是不才我带她来的,这张网九爷早已撒 出,而她则正是投网之鱼。 “九爷,你只管下令杀了属下,属下死不足惜,可恨的是,真正的暗剑仍逍 遥法外!” 九爷微笑,露出“你还在硬撑”的表情,转而向我道:“小高来讲。” 我站起身得意地望着她:“小姐,你知不知道本帮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英雄 ’的人,甚至,也没有什么‘蚂蚁’。” 她彻底崩溃了,我得意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一个月前,九爷的确 被人出买过,但我们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英雄’,因为这个名字是我们捏造出来 的!‘蚂蚁’也是!我们故意在帮内放出这个消息,而且秘称‘蚂蚁’已被杀, 如此一来,如果有人想冒充‘英雄’混进本舵,将有可乘之机,美女,在下很佩 服你们精密的情报网,竟能捕捉到如此秘密的消息,同时,也佩服你个人的勇气, 现在请告诉九爷,你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她的目中露出一抹杀机,狠狠道:“你以为我会出卖自己的老大么?” 九爷再次大笑,我也大笑,连风雨雷电四人都在一起大笑。 九爷忍住笑,道:“你不必再去出卖他们,因为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我实在不忍心再耍她,便道:“告诉你吧。九爷故意给你三个时辰的活动时 间,好让你去放信鸽,向同门泄露本帮的绝密地址,可惜,唉,我们在外围有专 人抓住你的信鸽,然后模仿你的笔迹重写一封,再由它飞走。哈哈,你的同门接 到信后将奔赴十里外的鬼风谷袭击九爷,我们会派人招呼他们的。管你是什么门 派,总之是九爷的敌人,就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九爷在微笑,随口道:“你服了吧?可以安息。” 十几柄长枪准备将她刺穿,多么可惜啊,一个绝世美女。 但美女手中就突然多出一柄剑,剑刃奇薄,柔可绕指。 同时从墙壁中突然飞出四条人影,四条人影身法疾如飘风,一起攻向她,九 爷脸色大变,怒道:“阴阳晦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怎能随便暴露身份!” 四位惊龙帮的绝顶高手,无形无影,杀人如风的“影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场中只有一个人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那个人就是我。 影子并没有发疯,他们感觉到了剑气对九爷的威胁,所以才会暴露身份。 而剑的主人,是女神捕“女姜花”。 我心中无比得意,“水姜花”决斗“阴阳晦明”四影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看的呢? 对我而言,这似乎是个相当好的时机,人群已乱,风雨雷电准备助阵,因为 水姜花灵蛇似的剑有种出神入化的魔力,影子挡得很吃力。 而在下,正在混乱中逐渐向九爷靠近,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九爷 忌辰。 我的指尖已经拧紧,手中的短刀与我融成密不可分的一体。 距离逐渐拉近,刀在袖中,我敛而不发。 更近,九爷的背心已经暴露在我的面前,刀气霎时间贯满衣袖,我的袖袍如 绝顶高手般无风自动,我要出刀! 可正向水姜花杀去的“风雨雷电”忽然折回,他们转身的动作谐调一致,整 齐划一,……我很想吐他们一口,这群人精! 既然他们能设计让水姜花中套,为何我会幸免? 我已经想通了,我中套的时间远比水姜花长,我这个已暴露的暗剑,被九爷 整整利用的五年。 晚矣,厅内一半的人转而冲向我,我将陷入至死方休的苦战之中,我左劈右 砍,刀锋到处,立即有人冒出鲜血,但从各个角度刺向我的兵刃也收到效果,小 高我撑不住了,可怜的水姜花,这并非我期待的结局,相信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还不出手?我心中痛骂,骂那名出卖九爷的人,无论你是谁,再他娘没有更 好的时机了! 分成两块的战团再次被人破开,影子在斗水姜花,风雨雷电在围攻我,那名 真正出卖九爷的人终于现身,事实上他始终站在九爷身边的,九爷倒下,我爆出 一阵欢呼,出卖九爷的人竟是他的大公子,呜拉,高处不胜寒,问题是身居高位 的人已感觉不到权力的诱惑,大公子是多么渴望能干掉老爹,然后我行我素的做 一番事业! 人群彻底混乱,群龙无首,九爷的亲信与大公子的亲信开始拼命,小子,还 得谢谢我,否则,五十年后,你再坐惊龙帮帮主的位置吧! 我凝聚毕生气力劈出一刀,杀气之浓,将混乱的人群逼开一道缝隙,我飞身 跳出,夺门而逃。 一道剑光准确地从后方刺来,凭感觉就知道是坚毅不拔的水姜花, 我冲上屋顶,踏瓦飞窜,心中无恨感慨。 她知不知道呢? 我能感觉到她的事实? 无论她换上哪一张面具,甚至无论她身在何处,我那种神秘的灵觉始终能感 觉到她,这种通灵的感觉已超越时空的界限,无论光阴流转,颠倒迷乱,从未消 失过。 初出江湖时,我曾被“追风腿”追到,他将我扔进监牢,为防我逃走,就用 他的腿踹我的腿,于是,我的腿断了。 但竟然被另一名捕头治好,她训斥追风腿一通,又替我接骨,然后试图让鄙 人放下屠刀,哈,可笑的水姜花,本人岂是言语能够打动的? 几个月后,她离开那个地方,于是我就逃了出来,而且有了一种她作梦也想 不到的异能,时时刻刻,只要我调动意念,就能接触到她的思想。 今日,不才已是黑道头名杀手,她是我的死敌,这种通灵的意念颇收奇效, 我记得,二年内,已经从她的手底逃走了六次。 忽然,一句话传来:“我劝你不要四处躲藏,因为信鸽并不是飞往官府的。” 我惊道:“没猜错的话,是飞往我们奇鸟派吧?” “知道就好,奇鸟派的精英很快就会赶向鬼风谷,你该怎么做呢?” 我头大如斗,原来她的目的如此阴险。 我振奋精神,在街巷间来回穿插,我要摆脱她,但又必须向祁伯报讯,真是 种痛苦的差事,这人太难对付了。 “你已经查出了惊龙帮的位置,难道一定要将黑道赶尽杀绝?” “我有那么不讲情理么?奇鸟派近几年并未犯什么大事,只要你们解散帮众, 水姜花就不再追究,你停下来,我们定个协议好不好?” 我跑的更快,在飞速倒退的楼阁间,生命也在向莫不可测的秘域伸展,茫茫 江湖,这场追逐也许要长久地进行下去,永无尽极,除非她将我投入监牢,或我 利用通灵异术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