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疤痕 (一)、化蛹为蛾 人家都说我长得很像我父亲,他很帅,我也很帅。正是因为他的帅,他抛弃了母亲。 在我十一岁那年他们离婚了,我被判给了父亲。法官说,这是怕妈妈管教不好正处于叛 逆年龄的我,谁听他胡说!把我判给父亲我才不易管教呢。 为了显示我的性格,除了不偷不抢不欺负女孩子之外,我什么坏事都干过,尤其擅 长打架,为此在我的右眼下得了一块小疤,还进过少年感化所。我是在以我的方式反抗 着父亲的意愿。在这种火药味十足的环境里我缓慢而孤独地成长着。 我喜欢画画,尤其是油画,还喜欢做钢雕。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小窝, 是与朋友合租的。至于我们的钱从哪儿来,你还是别问了,怎么来的都有,不过我的那 一部分是干净的,那是父亲给的。 父亲知道我虽然坏,却还没有坏到骨子里,他知道我要学画,很需要钱,所以对于 我在物质上的正当要求他很少拒绝,只除了一次。那时我要给女朋友买块表,还差一部 分钱,我向他要,他不给,他要我把钱用在正地方。哼,假道学!至少这女孩子知道爱 我,他呢,他知道爱我吗?! 说到女孩子,我的生活中一直没有缺过。可能是我的帅,可能是我的cool,可能是 我的坏,对于女孩子,我是有吸引力的。奇怪的是,不仅坏女孩喜欢我,就是那些成绩 很好的乖乖女也常常为我情难自禁。怎么,你不信?不信就听我说: 在艺专,我们是开大班课的。大班的班长是个女生,模样还可以吧,不过气质很好, 功课更是没的说。班上的男生原本是谁也不服谁的,可是听她话的人很多。 在大班里,座位是不固定的,然而奇怪的是,她身边的座位总是空着的。我人懒, 总是不到最后一分钟不进教室,这样一来,坐到她身边的机会比较多。时间长了,反成 了一种默契,大家都以为我们是couple,敢追她的人更少了。 对于好女孩,我是不会去招惹的,没的惹人伤心干什么。我和我们班长一直就这么 淡淡的,像是一碗没放盐的汤。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为什么 不笑一笑呢?你的笑对我一生很重要。” 那是一个男孩子式的很帅的笔体,然而我知道,这是班长写的,因为借过了太多次 她的笔记。 在看到条子的一瞬间,我笑了,那是我迷倒众生的招牌笑容:只抬一个嘴角。那堂 课,我猜我们班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的笔再没写过字,一直在手上转呀转的。 好女孩的心太容易俘获,好女孩的心太不容易把握。从那以后,即使没座位我也不 再坐到她身边去了,而是哥儿几个挤一挤,混一混就过了好几天的课。 那时候,正是新年临近,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一心想着开Party。每个新年都是男 寝女寝在一起疯的,我不住校,但是也参加过这样的聚会。 可是那一年的聚会我没有去。和我同住的那个哥儿们因为喝酒打架住进了医院,他 是个孤儿,又没有女朋友,我到医院护理他去了。等我回到学校时,我听说了一个惊人 的消息:那天班长喝醉了,跑到男生楼,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找我,嘴里疯狂地喊着我 的名字。 哦,说到名字,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叫伟健,那个姓我不喜欢,你不必去管它,你 就叫我阿健吧。 再开学时已经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了,班长没有来,听说她休学了。我去看过 她,可是没见着她,我被她的家人打了出来。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对 于她,我还是有点歉疚的。开学后不久,有一天,班长的亲卫队约来了一帮人打我,我 被打得住进了医院。虽然他们人很多,但是只要我肯反抗,我还是能摞倒几个进医院陪 我的,不过我没有反抗,我被打得很重。再上学时,我得知打人的那几个都被记了大过, 而我,这个被打的,却被学校开除了。 我的生活一下子空了下来,不去上课,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这时,一个兄弟 帮我找来了一个人,是个中年人,看上去像个商人的样子。他让我作临摹,说白了,就 是造假。让我画那些有点儿名,却又不太出名的画家的画,然后由他拿到黑市去卖。我 答应了,这样子我有了收入。 我不用再靠父亲的供养了,靠着自己的这点儿收入以及哥儿几个的帮助,我也能有 一顿没一顿的活着,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我活得自在。 哦,我忘了说了,那个打架住院的哥儿们最终因伤势过重就这么去了,我为他心痛, 也为他不值,然而,这样一来,我们的小窝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了。 (二)、一见倾心 对女孩子的感情,我是从没有认真过的,直到我认识了强哥的妹妹。 道上的人没有不知道强哥的,他是我们这儿的地头蛇,坐过牢,听说是因为捅了他 父亲一刀,具体为了什么就不大清楚了,没人敢细问。还没见他时,我就已经在心里佩 服他了,因为他做了我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认识强哥是在一个酒吧,他常去那儿,因为他妹妹纹纹在那儿唱歌。 当时我很蠢,因为是我先起刺儿差点儿惹怒了强哥。起因是我和他都叫了一杯“多 瑙河之波”,一种调制不易的鸡尾酒。原本是我先叫的,可是调好后的第一杯却给了阿 强,我要闹,朋友拉住我说,“别惹他,那是个硬的,你惹不起。” 也许是朋友的话刺激了我,也许是我当时喝多了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当时我霍 地站了起来,冲到了阿强桌前,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我认为 他这是在挑衅,于是我夺下了他的酒杯,将酒泼了他一脸。 一时之间酒吧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们。 阿强没有马上发作,只是他的牙在紧咬着,酷酷的脸上青筋很清晰。 “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他问我,声音很平静,但是也很冷。 “强哥嘛,谁不认识,但是我不怕你。”酒精在我的血管里燃烧着,但我仍旧站得 很直。 我的几个朋友跟了过来,一边拉着我,一边一个劲儿地跟强哥道歉,正在不可开交 的时候,音乐声响了起来。阿强的朋友们夸张地鼓着掌,有的还打着口哨。 “坐一会儿吧,朋友,我们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先听听我妹妹唱歌。” 我被几个人按在了椅子里,乐声起处,一个女孩子舞了出来。唱的是那首李玟的 《DIDADI》。还未看到人,就先被她的声音镇住了,真的很像,同样带着一种痒痒的诱 惑。 直到看到她的人,这种相像就变成了九分九,之所以不是十分,是因为她的头发, 虽然发型一样,但是她没有染发,仍是亮亮的黑色。 歌中有两句哑音,她唱得很好,尤其是那一声叹息,她长长的睫毛朝我们这边扬了 一扬,一个媚眼抛过来,然后又快快地闭上,就这样,一声短促的“阿”就被她轻轻地 叹了出来。在这一刻,就像是一根通电的裸线接上了我的脚趾,我的浑身都在酥麻着。 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孩,仅仅是看着她,就让人对她充满了渴望。 我相信在座的哥儿几个肯定也都被电到了,因为大家的口哨声更响了。 一曲唱完又唱一曲。我的怒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台 上。 过了一会儿,一种不舒服的存在感使我不由得侧了侧头,这时我才发现强哥一直在 注视着我。 “喜欢她的歌?”他问。 我点了点头,“如果能认识她的人就更好了。” 强哥笑了,他的笑容莫测高深,“如果她也喜欢你,我们这一架就用不着打了。” 我们俩个相视一笑,我发觉我们的笑容很像,都是只抬一个嘴角。也许,友谊就是 在这一刻产生的吧。 纹纹唱了四五首歌,观众才把她放回后台。二十分钟之后,她出现在我们的桌边, 头上的怪辫没有了,淡淡的香波味儿显然是刚洗过的。她的头发那样的直,那样的黑, 又是那样的芳香馥郁……天那,她真是美极了。 阿强对纹纹说,“认识一下,一个新朋友。”见我有些呆呆的,他推了我一下, “你的名字自己说吧。” “阿健”,我的名字就像是被他推出来的一样突兀的蹦了出来。 在女孩子面前我一向是收发自如的,但是面对纹纹,我却像是怎么也放不开似的。 也许是看多了对他惊艳的男人的嘴脸,纹纹显得很大方,一声心不在焉的“嗨”之 后,她就转到她哥那儿去了,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我们俩个人中间。 “为什么不把头发染成红色的,你会更像的。”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主动与她搭 讪。 “我也想啊,可是他不许。”她的手指轻轻的一划,有四五个男士都在她所指的范 围之内,她声音中的爱娇使我很想知道这个“他”是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点, 那个“他”终于说话了。 “就是不染,你也很像了,”阿强说,“你不怕染了头发会有人缠着你签名吗?” 众人都被阿强的话逗笑了,纹纹不依不饶地缠着她哥,“还笑,还笑,都是为了你, 人家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呀,一点儿也不懂女孩子的心。” 阿强单挑着嘴角,将妹妹推回了座位,他那天穿着一身黑衣,就像一匹孤独的狼, 似乎不大愿意与人亲近,即使是对他的妹妹。 纹纹的表情有一点儿受伤,但她很快地掩示了起来。发觉我在看她,她将眼帘垂下, 过了一会儿,她从密密的睫毛下面偷偷看我,发现我还在看她,她有一点点羞,也有一 点点想笑,我被她的样子撩拨得有些心神不属,微笑已不由自主地爬上了我的嘴角。 纹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哥,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就这样看来看去的,我被她看 得有点儿坐不住了,阿强帮我解了围: “你这是干嘛?把他看毛了,你老哥可救不了你。” 纹纹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我和阿强笑着说,“哥,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你们俩 个笑起来好像!” “有没有一点儿喜欢他?”阿强停了一停,“就像喜欢你老哥一样。” “什么跟什么呀,”纹纹有点儿不自在,“才见了一面,你让人家怎么说。” “并不难呀,喜欢,或不喜欢,顶多三个字而已。” “快说不喜欢!”阿强的朋友起着哄。 “快说喜欢!”我的朋友也高叫着。 纹纹觉出了一点儿不对劲儿,笑问道,“你们几个又凑什么热闹,难道是有什么典 故没有告诉我?” 众人哄笑起来,我说:“如果你说喜欢,你老哥就用不着揍我了。”我紧盯着她, 身心被一种深层的渴盼抓得很痛。 “你又要打架?!”纹纹对她哥有点儿急,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关心,“你不是答应 过我的,你……” “好了,好了,罗嗦什么,这么多人等着你呢,一句话,喜不喜欢?” 阿强的话令纹纹的表情有点儿僵,不知为什么,当时大家都在笑,只有纹纹的脸上 没有笑容,最终她妥协了: “喜欢,喜欢,这样你高兴了吧。”她的第一声喜欢是亲在她哥哥的脸上,第二声 喜欢是贴在我的脸上,而当尾音消失时,她的人已走向后台。 “我去收拾一下,你们也准备走吧。”一声简短的交待之后,她的身影就隐在化妆 间的门后了。 我站起身,觉得脸上有点儿凉凉的,擦了一下,那是一滴小小的泪。 (三)、两情相悦 那段时间,我的日子好过了一点。原因是老唐,那个倒画的商人,他的画廊生意很 好,不仅卖我的假画,就是我的原创也被他卖掉了一些。他很懂画,我时常会得到他的 指点,渐渐地我们俩培养出了一种半师半友、亦父亦子的感情。后来,老唐去了美国, 他在那儿也弄了一间画廊,他就这样国内国外两头跑着,我与他见面的机会渐渐的少了, 更多的是通过Email联系。 老唐去美国前给我买了一套公寓,还送了我一台新电脑,我终于搬出了我的小窝, 我开始满心欢喜地装饰我的新家了。虽然我已有了一点儿积蓄,但是说到装修这么大的 一个房子,我的钱还是不够的。 哥儿几个了解我的难处,纷纷要给我出血,但是我想,他们的日子还不如我呢,所 以我没要,这事儿就这么僵着了。一天,阿强来了,将厚厚的一摞子钱塞到了我怀里, 他说:“我才听说,就凑了这么点儿,你先用着,以后有钱再还我。”还没等我拒绝, 他就快快地走了。真是个怪人,也是个好哥儿们。我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两天要多用 点儿功,争取早点儿把阿强的钱还上。” 有了电脑,我的生活丰富起来。我参加了几个培训班,把在艺专学到的那点儿电脑 知识又重新捡了起来。靠着一点儿天赋和一点儿勤奋,我的电脑画也作得不错,曾经上 过杂志封面。就这样,我的收入渐多,债也在一天天地还着。 不知不觉,跟阿强走得很近,纹纹对我也不再是那么淡淡的了。虽然我知道姐儿爱 财,但是我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我想,我不能像对待一般的出来混的女孩子那样对待 她,毕竟她是阿强的妹妹,也是我真正想认真对待的一个女孩子。 那些天,我一直在做一个胸针,是一个高音符号。别看挺简单的,比起我以往雕的 大家伙来说,这个小的更不好弄。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失去耐性了,那几个弧度真不好 把握,熔了几次之后终于做了一个自己满意的,我向人要了一点儿金粉,一遍一遍地把 它刷得闪亮。 不用说,你也猜得到这个胸针是要送给谁的,只是一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忙着自 己的房子,还没找到更好的时机送给她。 听纹纹的歌听得久了,我发现她很喜欢李玟的三首歌,除了《DIDADI》以外,另两 首都是慢歌,一个叫《往日情》,一个叫《暗示》。我想,纹纹过去一定是爱过什么人 的,而且爱得很深,对此我虽然心里有点儿酸,但是我并没有更详细地去打听,我想无 论她的过去属于谁,只要她的未来能属于我,我就会好好待她。 那段时间阿强一直在忙着,接送纹纹的事儿更多的交给了我。听说阿强是在跟豆豆 闹,豆豆也是个酒廊的姐儿,比纹纹的档次要低一些,是个坐台的,长得一副天真无邪 的娃娃相。说来也奇怪,这豆豆爱了阿强好久了,阿强一直对人家爱理不理的,不知为 什么近来突然热络了起来。 纹纹好像心情不太好,唱慢歌的时候要比唱劲歌的时候多,而且一唱《往日情》肯 定是要流泪的,我想她是个敬业的歌手,而且曾经伤过情,我没有想得更多。 一天,阿强和豆豆先走了,当我和纹纹从酒廊出来时,天正下着雨。 “找个附近的咖啡屋吧,我有点儿饿了。”没想到先发出邀请的竟然是纹纹,我的 心雀跃着。 她很自然地挎着我的胳膊,因为冷而有一点儿颤抖。“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哥他……他忘了。” 怪不得她一直是阴天,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我想我的高音符号可以派上用场了,但 是我要怎么开口请她上我那儿去呢? 我们找了一个附近的咖啡屋,烛光暗暗的,情调很好。要了两杯咖啡和一客蛋糕,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小口小口地吃着。 解人的侍者送来了一杯心心相印,是一种很常见的情人饮料,一杯子果汁,两根交 缠的吸管。 看着这个饮料,两个人都笑了,几乎同时凑过去吸,目光一对上,就此胶住了。 心一点一点地被渴望涨满,一个忍了很久的邀请终于说出了口,“想不想去看看我 的新房子,刚刚装修完,家俱已经搬进去了,就是有点儿乱。” 她的目光垂下了,面色有一点点发白,我以为她是在措词拒绝,没想到她说:“乱 一点不要紧,也许我可以帮你收拾一下。” 我的心就像是放足了线的风筝一样,一下子升到了高高的天上。我有一点儿急切, 于是快快地付了账,揽着她的肩就走。她迟疑了一下,终于搂住了我的腰。一阵凉风吹 来,两个人不由得靠紧了。 雨下得更大了,我们一边笑着,一边跑了起来,好在我的公寓并不远,当到达门厅 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喘。 我的手在抖着,我甚至开不了门,她把着我的手,稳定地插入了钥匙孔。门开了, 钥匙还没拔下,人却已投入了彼此的怀中,一个吻就这样长长久久的开始了。 我打开了灯,又被她快快地闭上。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摸索着撕扯掉了彼此的衣 服。好在我的床很好找,而且刚好是空着的。想想就好笑,前一天,我鬼使神差地将那 个每晚陪我的钢美人搬到另一间屋里去了。 我的身体因高涨的情欲而痛楚着,天知道我想了她多久了。虽然我猜到了她可能不 是处女,然而亲见她对男人的身体的熟稔我还是有一点儿不自在。我故意将前戏拖得很 长,折磨着她,也折磨着我。当我的利剑刺穿她时,心中的快感几乎是不能承受的。呻 吟不由自主地压抑出了我的喉咙,而她也与我哑声相和着。当我们最终在彼此的高潮中 释放了自己,她嘤嘤地哭着,“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她一遍一遍地呢 喃着。 肉体的结合似乎也引起了心灵的共鸣,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拥有她初夜的人。 第二天,我把那个高音符号给了纹纹,她很喜欢,可是难得一戴,我想可能是因为 有点儿沉吧。就这样,我有了一个家,家中多了一个爱我的女人。日子就像是新装修的 房子,处处散发着馨香。在这段疯狂的甜蜜里,我的画作和钢雕出奇地多,一个人又要 作画,又要雕刻,又要接女人上下班,又要与她长久地缠绵,整个儿人浸在快乐里,即 使是不吃饭不睡觉也仍旧神采弈弈的。 纹纹也在一天天地改变着,她变得更开朗更美丽了。这种美是由内心焕发出来的, 她就像是一朵初绽的玉兰,带着一种羞涩的诱惑,小小的张一个口,芳香却已满满地装 了一室。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纹纹的变化,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阿强的眼睛。他拍着我的肩, 说过一段话,“好好爱她,她是个好女孩,如果你辜负她,你欠我的那顿打我还是会讨 回来的。” 我怎么会辜负她呢,我是那么的爱她!况且我最恨像父亲那样负心薄幸的人。我的 想法是,要么就两个人都不认真,要么就好好的爱,好好的珍惜身边的人。 我疯狂地作着画,希冀着能尽快地将纹纹娶回家。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在这平 淡的日子里,唯一的变化就是阿强和豆豆分了手,豆豆一个人哭了很久,却又不让纹纹 去哄她。 (四)爱是孽缘 一天,我去了老唐的画廊,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意外地我在家里看到了阿强,他似 乎正要走,看到我回来,他走得更急了。 我的心里有点儿疑惑,但是纹纹没说什么,我也没细问。又过了几天,我觉得有点 儿不对劲儿,纹纹的情绪一直提不起来。我想可能是我最近工作得太努力,有点儿忽视 她了,所以我决定在那个周末早点儿回家。 那天,我开了门,走廊的灯黑着,只有卧室的灯亮着,我捧着一束玫瑰花,没有脱 鞋就急急地跑进了卧室里,嘴里还嚷着:“纹纹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话音还没落,花就掉在了地上,我被我看到的情景惊呆了:纹纹歪在床上,正要给 自己打毒品。我的血一下子冷了,我冲了过去,夺下了她手中的针管,一个巴掌就挥了 过去,她被打得翻倒在床上,头发散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形。 “我痛恨打女人的男人,没想到今天我打了我最爱的女人。”心痛令我的力量奇大, 我抓住她的肩,用力地摇晃着,“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 折磨你自己?!你,你……你这样有多久了?” “只是第二针。”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告诉我真话!” “是的,是真话,真的就是第二针,我没骗你,不信你去问豆豆。” 豆豆?那个像孩子一样快乐的小姑娘?我没想到她也是个吸毒者。一想到是她领着 纹纹吸毒,我就恨不得掐死她。 “你知道吗?我有个弟兄就是被这个东西害得家破人亡的,他死的时候躺在桥下的 冷水里,他的家里人都不愿意去管他,最后还是我帮他收的尸。你知不知道,一沾上这 东西你就做不了人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很苦……”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难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一个人吗?”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的,但是……是我自己不好,我……我不是一个好女 人……”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地哭倒在床上。 几天来的景象和原有的一点儿怀疑迅速地在我的脑海中过着,一个假定在我的心中 慢慢成型。我的愤怒渐渐地被一种恐慌取代了,我觉得我的胃在搅着,整个儿心都像要 呕出来似的。 “你,你是不是说,你难道是,你们……”我说不下去了,我冲进了洗手间大声地 吐着,所有的食物都被我吐了出来,连同我的胆汁。 当我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纹纹已经安静了许多,一杯倒好的水在我的座位边上放 着。我漱了口,跌坐在椅子里,一种虚脱一样的疲倦征服了我。 纹纹一边神经质地折着自己的裙角,一边慢慢地开始了她的叙述。 “我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兄妹。在我妈带着我改嫁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 我十三岁。在我十五岁那年,他夺走了我的贞操,当时我特恨他,恨不得先杀了他再自 杀,但是一想到孤苦伶仃的妈妈我就犹豫了。” “我的继父是个坏种,他从我来的那天起就在打我的主意。不过开头我哥总跟着我, 他下不了手,后来,我哥时常离家,我的苦日子就开真的开始了……” “别说了!我不要听!”心痛和恶心使我不忍再听下去了。 纹纹没有看我,她的声音停了一停,然后仍旧平平的继续着: “我已经有一点儿麻木了,忘记了什么是反抗,我只是为妈妈难过。后来,哥哥回 来了,他知道了这件事,他想也没想就捅了继父一刀,继父没有死,哥哥因杀人未遂被 判了刑。哥哥当时招供说,是因为向继父要钱继父不给,于是这件丑事就被瞒了下来。 可是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妈妈。继父以为自己快死了,又见妈妈对他那么好,他心里一愧 疚就对妈妈说了实话。妈妈当时像疯了一样,拼了命地打他,原本就躺在病床上的继父 被纤弱的妈妈打了个半死。” 她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像是一点快意的笑,但是又很快地恢复了声音的平板。 “过后,妈妈的神经就有点儿不大正常了,好在她没有拖多久就去了。那段日子我 过得很苦,一边要照顾妈妈,一边又要去牢里看哥哥,为了赚钱,我什么事儿都干过, 反正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我也不在乎了。” 我摸出了打火机,却四处找不到一根烟,看着打火机上那跳动着的火焰,我突然产 生了一种抚摸它的愿望,于是我就用我的掌心按灭了它,然后再打着,再按灭,就这样 机械地重复着,我对这个新的游戏就像是着了魔了。 “妈妈疯了以后,我只有在牢里看哥哥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我想我和他的 感情就是这样隔着铁窗一点一点地培养起来的。有人说过,女人就像是母狼,对于她的 第一个性伴侣始终是怀着依恋的。对于我哥,我也是这样,所以他出狱以后,我们很自 然地又走到了一起。那时我们已经是成人了,能够真正体会到性爱的快乐。然而,这种 快乐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哥哥,在真的爱上我之后,他反而有了一点愧疚,他说他给 不了我真正的幸福,他是一个永远无法摆脱黑暗的人,他不想让我的下半辈子也陪他这 样过。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在我们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他很自制,一直躲着我,于是,我就找来了很多人,当着他的面亲热,他受不了, 狠狠地揍了那帮人,也狠狠地打了我,他说,‘如果你想找男人,我给你找。’就这样, 他找来了你。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我很想用我的冷淡让你知难而 退,然而你没有,再加上豆豆那件事,我真的有点儿寒心了,也有一点儿倦了,于是我 接受了你。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单纯而快乐。我几乎忘了哥哥,我也很少再唱那首《往日 情》了。哥哥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替我高兴,但他仍旧痛苦着。那天,他来看我,原本 只是单纯地来看看我,可是……” 我的手心已经烧焦了,可我仍旧不觉得疼,一种麻木的快感使我半醉着。 纹纹的声音有一点儿哽,她继续说着: “好在你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的心却又回到了从前。虽然每一次和 你在一起时我都能暂时地把哥哥忘记,然而,他就像是被植入了我的生命,对于他的爱 是无法拔除的,也是无法替代的。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首《往日情》吗,因为它唱 得就像是我的心声。” 在昏黄的灯光里,纹纹那极富感染力的歌声又一次响起: “记忆,它属于生命,谁能轻易抹去,我只能全部都藏匿。脑海里,全是过往情景, 我该如何整理,真叫人力不从心。这份情感如何还给你,谁能够代替你,我毕竟已付出 真情。为什么?这世界好不公平,先让我们相遇,又经历太多风雨。午夜梦里,常常回 到往昔,梦醒难忍伤心,因为当时有你。” (五)、心上疤痕 我将我的故事用Email告诉给了老唐,他请我去美国,让我忘了这里的一切。我将 房子和全部的积蓄都留给了纹纹,就这样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去了异国他乡。 奇怪的是,我手上的伤虽然结了疤但是却一直不好,一到下雨的时候总会隐隐地痛。 请了一个当地的巫医给我看,他说我的伤好不了了,因为那伤口并不是在我手上,而是 在我心里,那是我心上的疤痕,永远无法痊愈。 (六)、写在后面的话 小文,当小说最终写成的时候,已不同于你的叙述了,它更多的保留了它原有的雏 型。但是你的痛苦经历增加了它的沉重与真实,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是你给了我更多 的灵感。 为了尊重你的隐私,文中都是化名,只除了“纹纹”这个昵称。需要你原谅的是, 我并没有完完整整地去写那个你心中的纹纹,而是给了她一份新的感情。我想,也许执 著于一段畸恋要比执著于金钱更可爱一些吧,况且,她的苦楚是值得同情的。 一切的苦难都是有根由的,对于那些无法选择命运的人来说,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 夹缝中求生存。我想写的就是这样一些人。他们的故事可能不全是真实的,但是他们的 情感和他们的痛苦却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