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一种 她说,明天我要探亲去了。我点一点头。她又说,两年多了,再不回去,没办 法对父母交待。我说,不用解释,因为我也两年多没回去了。她仰起头来看着我, 你不送送?我说,送你的人肯定很多,我不喜欢热闹。她想了想,说你去接我吧。 我忽然想到了我们的未来,说这条船后天下水。她叹了口气,说那我们在甲板上多 站一会儿。 她是上午十点钟的火车,汽笛鸣响时,我正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办 公室里很热闹,年老的在叹息儿女的婚姻,妇女们在交流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绯闻, 年纪轻和年纪比较轻的男人则在争论着贸易战、扒分和足球。只有我独自坐在一旁, 远离着一切,我已经习惯于这样了,我喜欢不受打扰地独坐在阳光里——自然是冬 日的阳光——构思一篇小说,或者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带一些伤感却 不寂寞。许多时间里,我一直满足于这一种安谧而富足的心态,但是今天却像丢了 什么似的,心情非常烦躁。 我想不会是因为她吧。我和她可以称作恋人,但在一起的时间却极少,她喜欢 热闹,喜欢一群人大呼小叫地窜来窜去,仿佛片刻也安静不下来,我则习惯于一个 人仰在躺椅里悠然地读书或抽烟。所以我们经常整个星期也不见一次面、不通一次 电话。甚至一月的时候也有,也未见心情烦躁,才刚刚分开几个小时又怎么会? 这样莫名其妙地一直烦躁了好几天,直到收到她的来信这才恍然。她的这封信 写得很长也很繁琐,涉及一路上几乎所有的细节。但是有几句话却是令人震惊地精 当。她说,平日我们很长时间不在一起也不觉怎样,因为只要想,一个电话几步路 就可以见到了,但是现在回到了家里,远隔千里,甚至说一句话也不可能,就好像 一下子失去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很躁。 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也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她我的静会成为一潭死水,而没 有我她的动也终会成为断线的风筝。虽然从形式上我们是那样的不和谐,甚至没有 相同的爱好,但在内心里我们的手却能够握在一起。 她在家里没住几天,春节一过便回来了。我们又一次的站在船台上,船已经下 水了,阳光依旧的灿烂。 她说,我们结婚吧。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