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学记 毕业一载有余,一日在母校门前遇到旧日同窗,念起以往与老师作对种种,仍 大感自豪,挑其最为辉煌二三事,写出娱己,兼娱人。 以下诸事,均为史实,如有雷同,呃,没错,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南京XX学校,96级,编号:05,人数:27人,代称:女子班(因为只有一人是 男生,所占比例太小,且忽略不提) 一、兵不厌诈 每个星期三的英语课,是大家的法定受难日。 英语老师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性,人称D 夫人,身材高挑,不怒自威,尤其额 上纹着一双绿眉毛,往往令胆小的学生望之生畏。她教书二十余年,带过的学生近 十届,竟没有一届不恨之入骨,堪称一绝。原本她的儿子和我是小学同学,但因她 深不得人心,我对此事一直忌讳莫深,只字不提。一次不知哪个多事的泄露出来, 同班追究起来,我指天誓日与她断绝任何关系,才侥幸没有被愤怒的群众打死。 那一天,大雨如注(顺便提一句,每逢她的课,天气必要作怪,可见其暴政, 天也不容),上课铃响过一分钟,竟没有看D 夫人走进教室。要知她视课时为生命, 累累抢占别的老师之地盘,慑其威势,他人大多感怒不敢言。 顿时靠窗一排学生立刻自愿自发的充当哨岗,密切注视十数米以外的办公室。 校园里两栋教学楼一栋实验楼共计三幢建筑,形成一个马蹄状。我班位于南楼 最西边,与办公室距离最远,乃一大幸事。但办公室在北楼位于与我班同样的位置,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所以单凭肉眼,就可以看见我班的任何动静。且办公室深处 不毛,观察我们易,我们观其难。但老师要出来到我班,却也非得被发现不可。 每逢英语课,观察更是仔细,每每看得D 夫人手捧练习本,徐徐而出,班内便 乱作一团,捶胸顿足者有之,呼天抢地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更有之。 而今日与往常不同,连班上最慢的手表也过了五分钟,D 夫人仍无半点踪影。 大家正感不解,忽有聪明者道(可能是我,嘻嘻),D 夫人本学期共教三个年 级五个班,课程甚多,据说上周就忘了某班的两堂课,莫非……一语未了,全班欢 声雷动,但没有持续十秒,就立刻停止下来,盖大家都怕不小心提醒到了D 夫人, 那就悔之莫及。 于是立即商议对策,情况有两种:一、D 夫人心血来潮,到阳台上看雨,发现 我班讲台上无人,想起有课,二、别的老师发现,跑去通知她。必须赶快采取措施。 课代表胆小怕事,主张去请她,被大家众怒之下打晕。 班头洛洛,气质超群,天生神勇,常有惊人之举,曾有在开学时被低年级学生 误认为老师而行礼之奇遇。只见她当下二话不说,持一本杂志走上讲台,悠悠然看 书,全班一怔,随即明白,连声称赞。于是乎立时肆无忌惮起来,看小说、聊天、 玩游戏等等无一不足。 但即使如此开心,也没有忘记布置哨岗,果不出大家所料,在距离第一节课下 课前五分钟,D 夫人到阳台上来向我班观望。大家忙作埋头苦读状,班头更是出彩, 取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下课铃响起时刚好写完一篇,乃王菲的歌词也。D 夫人终被 假象所迷惑,整整两节课未曾现身,事后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我班比邻班慢两课时, 底下诸学生唯窃笑不语。 二、时间差 每年九月,南京必举行电脑展示会,我校必去参观。这次老班有恙,吩咐班头 带队,课代表协助,于下午自去参观,并嘱曰:参观估计一个小时就完,如果来得 及,回来上三四节的体育课(注意如果二字,加重点号)。 展览名气虽大,然徒有虚名,哪里需要一个小时,不出十分钟,全场便能绕上 三两个圈子。大家又均为急性之人,没有半个小时,就都在大门前集合。眼看时间 尚早,但回去上体育课?谁会有这个念头?谁敢有这个念头?大家正围绕商议以何 借口逃课,却见不远处有一时髦女子向我们挥手。不是别人,正是鄙体育老师Z 女 士是也。 Z 女士芳龄三十有八,生得丰腰阔肩,朱唇粉面,别的体育老师相貌不济,身 材大都标致,唯她体形绝妙,侧看平板如一,正看曲线玲珑,令大家不由怀疑上她 的体育课是否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芭蕾舞焉、伦巴焉、恰恰焉、斗牛焉、贴身 辣舞焉,她无一不会,无一精通,却信誓旦旦要培养我们如她一般。更喜好在太阳 地下上课,乐此不疲,故大家一听她芳名,无不闻风丧胆,比D 夫人更甚。 只见她启朱唇、吐玉音道:“听说你们来参观,我也跟来看看,东西不多嘛, 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我们回去把芭蕾的手位再练练。”大家急道:展品这么多,哪 就看完了呢,校长还叫写论文呢,再看看再看看。Z 女士倒也痛快,说那再给你们 半个小时时间,我在大门口等你们,咱们一起回去。大家忙支吾其词,一眨眼间跑 光了。 看着Z 女士出了大门,在露天茶座小坐,大家忙又聚在一起想办法。大门有强 敌在则,硬闯是不可能的,只有走小门走,但哪里有小门呢?正发愁间,W 道我晓 得小门在哪,大家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我爸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可以叫他掩护我 们一下,真是天不绝我们也,当下众人不敢耽搁,跟着她找到她父亲,绕过展厅, 由后面小门而出,确定不在Z 女士视线之内,猫着腰一路狂奔,直离开展览馆数百 米方敢停下来。 仅逃出来不济事,还得给Z 女士一个合理解释,否则她向老班告上一状,大家 明天就该苦练八百米越野跑了,幸好我班人才济济,不多时便有了个好主意,商议 已定,大家分头回校。 到校之后Z 女士自然还没来,大家也不进校门,学校两边尽是小店,因大家经 常光顾,所以无一不熟,与店主三言两语后便分组躲入,静观其变。 约莫半个小时后,Z 女士悻悻而归,面有怒色,进校后在大门口坐下,两眼锁 定大门,意欲给我们一个迎头痛击,当然她也吃不准我们是否回来。 大家看她坐定,打个暗号,悄悄溜出,找冰屋浅酌慢饮,逍遥快活。等到距离 第四节课下课前五分钟,起立,列队,绕冰屋连跑数圈,然后以百米冲刺速度跑回 学校。Z 女士依然高坐于门口,面上怒气有增无减。 大家只当没看见,作不胜娇喘状,然后急道:老师你怎么不等我们,害得我们 好找。Z 女士大怒:我一直坐在门口,根本没有看见你们,没跟我玩这一套! 大家众口一词: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问管理人员。我们想南门是一排冷饮店, 你肯定不会在那里等我们,北门广场宽阔,适宜列队,于是大家自觉整队,可是左 等老师不来,右等不来,又不敢擅自行动,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敢四处寻找,实 在无果,只得怏怏回校。Z 女士张口结舌,无以应对,要知她一向反对我们以冷饮 消暑,末了说那可能我没有看见你们,算了算了,也下课了,大家回家吧。 于是一哄而散。 七月大捷 二年级的夏天是最黑暗的日子。 中考、成人高考、高考的分数录入处理,都是我校包干,确切地说,由我们包 干。每天处在铁门厚实如监狱的屋子里,出入不得出声,平均击键十万次,一日两 餐,饭是干的,菜是酸的,汤是冷的,这种滋味如何?好容易实习结束,大赦一般 逃回学校,谁知又迎来另一个坏消息。 本来因为实习缘故,期末考试应该推迟到七月中旬,好留出时间给我们复习, 但校方说:实习不忘复习,乃我们一贯提倡的,所以不推迟了,回校就考试。众人 大哗,本学期学习时间不超过总课时的三分之一,连课本内容都不尽了解,拿什么 考?且此为期末之考,如不及格,则这门课不得结业,累计两门课不结业者,不得 毕业,这如何是好? 老师也颇感无奈,长叹一声,说你们别太担心了,老师知道你们不容易,这次 语言只考三大题,都是编程,以前都做过类似的,题目在这里,你们好好看看吧。 大家道:这是编程又不是背书,单看看就行啦!老师说那也没办法,我也只能这样 了。说罢落荒而逃。 大家一时无言相对,这时老班又进来宣布明天的监考老师是退休的书记,素有 铁娘子之称,偷天换日诸法是决计不管用的,大家切莫以身试法,免得身败名裂。 这消息无疑雪上加霜,大家几乎都认定自己是毕不了业了。如果此时有一人哽咽出 声来,肯定会哭声连天。 哀绝半日,有人说,既然毫不办法,只有此路一条了(这人是谁?嘻嘻嘻), 大家忙是何办法,切切嚓嚓一番,大家转悲为喜。 立刻便忙乱起来,大家找资料的找资料,翻书的翻书,全力以赴,对付题目, 终于黄昏前完成,然后拥至打印店,将答案打印出来,复印26份,人手一份,班头 等又叮嘱一番,散去不提。 次日,书记手挟一叠试卷,步入教室,镜片下闪着审视的光。大家挺直身体, 表情严肃,书记令大家交出书包,大家依言旧办,但每人桌角皆留下打印本一份。 放得端端正正,上面写明各人名字。 书记问道:这是何物?考试用的!大家齐声回答,又问,谁让你们放的?任课 老师!其声之大,响彻全楼。 书记见我们如此理直气壮,无法生疑,只好发卷。 大家目不斜视,奋笔疾书,不出一个小时,俱已答完,然后将卷子反放于桌上, 起身离去,井然有序,悄然无声。事后听书记大赞我班纪律极好。 不多日,成绩下来,均为优秀,因为人人一样,又不能都给满分,批卷老师只 好绞尽脑汁给每人批一点错误,又不能相同,难为她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