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几乎是我觉得最辛苦的时刻,一个星期以来,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那时的想法,我也没有同他说话,他看起来沉默而平静,善意 的双神此刻却因痛苦而显得悲伤,但我竟不能告诉他,我对他的所思所想,也许平 静,是上帝对他最好的安慰。 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是什么原因才会让我有那样的想法,那天中午,我走进了 那个房间,并在那儿看见了他,我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仿如是象 那天看着他们一样,但此刻在我的心中,只有期待而没有恐惧。 “也许人们,都希望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当我们从那儿出来的时候,我对 他说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们一直在朝前走去,沉默代替了一切。 我没有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小北,当她看见我独自一人站在夕阳 下,看着眼前平静的池水时,她也没有说什么,我开始习惯于她对我的理解,并在 我需要的时候,她也会陪伴在我身旁。 “没有什么能真正让人感到悲伤,即使是死亡。”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许多,即使是那最真实的记忆。 时间在慢慢离去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认识和了解他们,但我却从未期待过,有 多少人会因为我们的相识和相处而成为朋友,因为,我一直在乎的只是我的内心, 情感是美妙的,但当你拥有它的时候,它便已变得脆弱和不真实。 我理解着自己的内心,这让我看不见他们,孤独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你来这儿的时候,你的心便已是这样了吗?”当我看见小北那忧郁伤神的目 光时,我也没有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我已能看见她的心,而她也能看见我的心。 时间的离去总是让人感到难以忍受,也许,人们并不在意,我们既无法控制, 又何必在意?秋天随着夏日最后一丝微风终于来到了这里,我想像着,也许我也会 喜欢这里的秋天,因为我曾经是多么的迷恋着家乡的秋日时光,那温柔的阳光,散 落在我的身上,正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但却又将我带入了另一个世界里。 当我从这秋日的清晨醒来,并独自走在这家乡的田野中,我不会因为迷梦和想 像的离去而感到沮丧,因为,温柔的阳光正从远处升起,清澈如水般的光芒正轻柔 的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那便是我们总在想像中也在希望着的温暖。 走在这宁静而安然的田野中,感受着这清晨温柔的气息,任潮湿的露水浸湿我 的双脚,但我早已没有忧愁和烦恼,所有的想像都在那里停留,我开始为自己拥有 这安宁的时刻而感到欣喜和快乐。 记忆中的家乡是在真实的离别中失去的,我没有哭泣,是因为眼泪也无法换回 它,就象当我失去她——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时,我也没有流泪,因为在那一刻, 我只是在拼命的看着她,看着那个将要离去的人,我仿佛是在希望自己,能永远记 住那一刻,记住她那美丽的容颜,记住她的心,和她所有的一切。 现在,我已经来了这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有陌生人,也有我的朋 友和家人,也许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们,但我知道我的心,我知道,总有那么一 天,我终将是会离开这里的。 十一月初的某一天,我又去了医院,那个被撞伤的孩子已经可以出院了,当我 看着她快乐和健康的身影时,我竟流下了眼泪,直到我看见江一凡和陆小雨也朝我 走过来的时候,我才独自一人走到了窗前,我站在那里,明媚的阳光正照在我的脸 上,泪水被轻柔的微风吹落,而我的心也在这样的境况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不久,陆小雨也来到了窗前,看着她快活的样子,我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她 也有一个那么好的朋友,而我从他们身上,仿佛已经看到了我曾经的身影。 “你会怀疑,他的朋友并不能同你安然相处吗?”她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 “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我没有问过自己,我是否也曾渴望过, 我是否曾在孤独中想念和寻求过,而现在我几乎已经失去了这种信念。 “我曾经也等待过。”我说道。 “所以你等到了吗?”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在那迷望的双神中,是一种渴望和忧伤之情。 “我又失去了它。” 就在那个星期天,我同他们一起去了教堂,那个在市区很古老的建筑里,我看 见匆忙的人们总是在那里走来走去,教堂狭窄而低矮,这让整个教堂显得混乱而嘈 杂,我们总是很小心的避开人群,我们在靠前的某个地方找到了几个空位,并在那 儿坐了下来,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我并没有感到烦乱,我紧闭着双眼,希望自 己可以平静下来。 不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我睁开双眼,看见牧师正站在台上,那是一个瘦 小的高个子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宽袍子,不时的用手拨弄着自己的眼镜,他 站在那里,直到他觉得时间到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地清了清嗓音,然后,便开始了 简单而漫长的程序。 我看着牧师身后墙壁上的十字架,我想像着,内心因思考而变得平静,而周围 也不再喧闹,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思考着什么,我难以想像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信仰。” 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心里喊道,但我既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所有 最初的情感都让我去努力克制和遗忘着这种想像,因为在那里,我只相信我的内心。 “那才是我的自由。”我在心中默默念道。 一切只在平静中度过,一切来的匆忙,走的也悄无声息,仿佛是在梦中,却又 什么也感觉不到。我感到自己再也不能留在那儿,于是我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那里, 又回到了那个现实的世界中。我静静地望着眼前匆忙的人们,他们正从我身旁走过, 从未注意到我,仿佛早已遗忘了这个世界,而我现在却在注意着他们,这让我感到 奇怪。 “也许是因为陌生。”我这么想着。 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人们的到来,也等待着他们的离去,直到我抬头看见 她——去学校的第一天唯一和我说话的人,正站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猛然惊醒过 来,内心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困惑或是惊喜,当我久久的看着她那忧郁的双神时,我 难以想像在这样的境况中我们都会想些什么,我们依旧在那里沉默着,沉默开始让 我感到紧张和不安。 “我很难想像为什么自己会来这儿,也很难想像你会来这儿?”我终于说道。 “但我们却都来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微笑,这也许是多久以来我真正所希望看到的,但沉默显然 让我们都变得局促和不自然,也许我们都在那儿想像着,我们该说些什么好让这种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不再让我们感到烦乱。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看了我一眼又漫漫地移开了视线。 “我也是那么希望的。” 沉默终于再次让我们变得不知所措。 “那就跟我道别吧。”她说道。 我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她真的离开了这里,她在走之前告诉我 她叫卫书畅,这是我知道的许多名字中的一个,但我却什么也没有告诉她。我站在 那里,呆滞的目光正望着她离去的地方,不久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依旧匆忙的人 群不断的从那里走过。 我转过身去,看见小北和太奶奶已经来到我的身旁,当她看见我这样时却什么 也没说,我们在沉默着,但我知道,她早已看见了我的心,这几乎是我们了解彼此 的唯一方法。虽然现在我们之间还有着一些我们不能告诉彼此的事,但我总是相信,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总是会真正的了解彼此的内心。 那天在学校,我看见陆小雨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我走来,我想到在这么长久的 时间里我们依然保持着那样的距离,尽管我们总是在一起,我们总能时刻看见彼此, 但那时我还没有想过我会改变我最初的想法。我看着她骄傲的样子,在自然中却又 带着某种胆怯,直到她来到我的身旁她也没有看我,许久,她才从口袋中拿出一封 信并把它递到我手上,然后,她便站在那里,紧紧的看着我。 “你确信这是给我的吗?” 当我看见她惊奇的目光时,我又说道,“是什么让你变得胆怯?”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她这么说的时候,正惊奇地看着我。 “你已经失去了勇气吗?” “是你拿走了我的勇气。”我看见她此刻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似乎要穿透我的 内心,我便逃离了诱惑,我不再说什么,但她一直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你为什么会相信他?”我看着她,“他的真诚?他那疯狂的趋于放纵和自由 的情感?” 我以为她会感到不知所措,但她却很安静地看着我,并且说道。 “我相信我自己。” “人们总是希望如此的吧?”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当我再转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那里,我甚至没有看见她的背影。 这几乎是我记忆中我们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说话,虽然总是那么短暂,也许一切都是 人们所希望的,但并不是一切都是人们所能真正理解的,而我此刻便有着这么奇怪 的想法,因为我看不到我们的明天,这也许是唯一让我失去信心的理由。 我总是喜欢一个人走在这学校宁静的街道上而不被人打扰,但是有一天,我去 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去了学校后面的一个荒废的花园,那儿几乎已经被废弃, 我从没看见有人去过这里,我也很难形容那个地方,昏暗而狭小,秋天的到来让整 个花园显得更加凄凉,到处是枯枝落叶,我走在那条凹凸不平的小路上,直到穿过 那片小树林,来到花园边缘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才变得明亮了一些。 这并不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但在令人恐惧的寂静里,我反而变得平静,我看 见,黄昏在慢慢离去,黑夜会在瞬间来临。我去那儿的时候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 感,但当我真的来到那里的时候,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新奇,这里是一个不被人们 所记得和留恋的地方,而我对于它的情感也只是停留在最初的甚至是一种陌生的印 象里,我既没有对眼前荒废的景象感到失望,也没有对这里独有的寂静感到欣喜, 对于它的感觉竟还是一种陌生而无法诉说的情感。我终于离开了那里,但心里却有 一种难言的不舍,这种感觉来自远方,也来自内心。 在慢慢地黑夜里,昏黄里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街道,也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那些日子虽然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但我知道那样的时刻总是不会太长久,也许 只是在某个瞬间,我终于感到我的内心已被压得很痛,所以,在十一月快结束的时 候,我回到了家,妈妈见到我时显得很兴奋,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很需要她,因为 她知道,这是多久以来她对我的了解和我对她的信任才可能有的那种情感。 “这只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但我却因为了解而变得烦恼。”我开始闭上双眼, 内心因痛苦而开始颤抖。 “你总是要去面对的。”我感到她正用双手在抚摸着我的头发。 “可我多么希望能有人陪伴在我的身旁。”我低头说道。 当我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双眼因满是泪水而变得模糊。 “我在那里独自一人,这让我感到孤独。”我轻声说道,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 告诉别人我内心最真实也最不愿说出来的感受和想法。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很多时候,我也需要她的陪伴和沉默,也许她正在那 儿想像着,她的孩子在多么痛苦的生活着,但我此刻也并未想过,因为,也许此刻 她的内心会比我更加痛苦和孤独。 “我伤了你的心,对吗?”我这么说的时候,她轻轻地帮我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你永远也不会,”我终于看见了她那温柔的微笑,也许也带着无尽的忧伤。 “你永远也不会伤我的心,你永远也不会让我感到烦恼和苦痛。” 我开始默默地望着她,我看着我们的心,在这一刻,我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我们 彼此的忧伤和哀愁,因为彼此的相处让我们变得平静而安然。 “你知道吗?”我听见她轻声说道,“有时候,我希望能摆脱一切的烦恼,但 现在这些对我来说,早已不再重要。” 我坐在那里,依然在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心,我仿佛听见 一个声音在那遥远的地方喊道。 “我从不感到孤独,我的精神和信念都因你而存在。”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我所能感受到的最真实的情感,因为我知道,只有在她的面 前,我才不会感觉到孤独和脆弱,也不会害怕会独自去面对忧伤和苦痛。 那天晚上,我在梦里看见她的身影正向我走来,于是我便向她喊道,“你在哪 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等待,是否在寻找? 但那个身影却回答道:“我就在你身边,而你却看不见,请不要再沉默吧,请 不要再沉默。我就在你身边,不必等待,不必寻找,你应放开心神,敞开心扉,我 是你的天使,我是你的天使。” 当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时候,她早已不再那里,我终于在痛苦和迷恋中惊 醒过来,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妈妈正坐在我的身旁,却仿佛是那梦中的天使。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慢慢地温暖着我的脸庞,泪水正在消失,内心开始变得平静, 在那一刻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会让我感到难以忍受的情感和忧愁。 “我已经找到了她。”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看见妈妈正在微笑的看着我, 直到她沉默的站起来并离开了我。但我深信,当我对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是多么的 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也知道她是因为多么相信我才会那么从容的离开我,她知 道我内心真正的感受。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