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七月初的某个中午,有个矮个子老头来到了这里,当他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 我们知道他便是小北的外公,起先我们都很吃惊,因为我们几乎没有想过他会来到 这儿,但后来当我想到他也许会带着小北的时候,我却不再感到惊讶而是变得紧张 不安起来,但小北对此却显得异常的平静,而且在她的眼中我也没有看见任何的忧 伤与怨恨之情。 我仔细和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显得平静而精神,眼中闪现着关爱和 悔恨之情,也许他正在那儿想像着多久以前他是如何去伤害着她的家人,而他们竟 是他最爱的人。后来他同太奶奶一起进了房间,而小北却一个人离开了那里,我们 也离开了那里,没过多久我们便看见他从那里走了出来,他没有抬头看我们,但他 却在四处张望着,直到最后他才不得不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我们都知道小北外公现在病的很重,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精神和健康, 只是我们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在黑 暗中,我们看不见彼此,我们不必说话,我们如同黑夜般沉默着,仿佛只有在那样 的时刻,才能让我们远离真正的痛苦和忧伤。 那时我们已经离开了学校,我没有同他们道别便离开了,江一凡知道我是怎样 的想法,他从不过问什么,因为他是多么的相信我们彼此之间的友谊,他现在已经 非常了解和理解我,而陆小雨也早已从对往日的留恋和悲伤中走了出来,现在的我 们更在乎的只是彼此之间的友谊和情感,而我们对曾经失去的也早已不再感到悲伤, 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很好的朋友。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回去,我以为我还可以继续留下来陪伴着她们, 陪伴着小北,但也许她真的是要走了。那天早上很早的时候她找到我,我看见她那 时神情平静而坦诚,我甚至看见她那漂亮的双眼正在闪动着微笑。 “你会想我的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她已经足够了解我,她从我的眼中便能看见我的心。 “因我会在梦里看见你。”我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你会怀念这里过往的时光是吗?” 她不等我回答便微笑着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会永远铭记这个城市的是吗?还有这里的一切。”她这么说的时候终于移 开了自己的目光,她正看着四周和眼前的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发现 我只能沉默着,就像我们一直所做过的那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会这样?因 为我们就快要分别,也许我们此刻都在那里独自留恋着这样悲伤的时刻。 我们离开了家,我能想象得到,那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走在一起,那时没人会 想到将来会是怎样的情景。我看见她皎洁的目光,真诚而自然,但我深知她此时的 内心,那是一种多么美丽的心灵,我知道她早已不再记恨她的外公,就像她自己所 说的,她应该爱他,她应该和他在一起,因为她是真的爱他,我从她的眼中再也没 有看见过怨恨和悲伤,因为在她的心里,只有爱和宽容,而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她。 我们一起去了屋后的那个小树林,那里远离街道和人群,那是个安静的地方, 我们走的很慢,当我们来到那里的时候,那里依旧显得昏暗,浓密的树木遮挡住了 清晨里阳光的照射。 她独自一人漫漫地朝前走去,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周围树木繁密,只有一条 宽大的泥土路露在那里,从那个小坡路向前走去,左边的山坡下便是我们生活的地 方,那里也是小北的家,它现在虽然离我们很近,但我们必须要绕过很长的一段路 才能到这里来,泥土路的右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茂密的树木向外延伸着。 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漫漫地跟在她的后面,我们都走的很慢,一路上我们几乎 没有说什么话,时间却过的很快,不久清晨温柔的阳光便从树木和叶子之间的缝隙 中照射进来,我静静地看着离我不远的她,此刻温暖的阳光正照在她那漂亮的脸庞, 显得如此美丽而动容。 有时我会看见她正静静地斜靠在身旁的大树上,她闭上双眼,面向着山坡下自 己的家,漂亮的脸庞开始露出真诚而平静的笑容,也许对于我们来说,那儿便是一 个充满快乐和自由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忧愁和悲伤,我们可以在那里快 乐的生活着,我们已经在深爱着这个地方,无论清晨或是黄昏,我们都可以自由的 漫步在它的身旁。我们只有我们的世界,我们甚至已经不再期待未来,因为我们拥 有此时此刻。 太阳正漫漫升起,正如离别的脚步正渐渐来临,但我们并不愿意悲伤的度过这 最后的时光,假如我们可以忘记时间,我们也能因此而忘记一切吗? 当我沉浸在自我的想象中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小北停下了脚步,并转身漫漫朝 我走来,她现在的样子很美,阳光在她的身后渐渐升起,仿佛是在照耀着远方的天 使正向我走来,她面露微笑正默默地望着我。 “你不想同我一起走走吗?你不愿同我走在一起吗?” 我漫漫地点着头却并没有动弹,她动了一下嘴角,用手碰了一下我的手臂,并 把我拉到她的旁边,我并没有感到惊慌,却一点也不平静。 “我当然希望,”我说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这儿阳光温柔而美丽,安静而悠然,但你却不想说话。”她看了我一眼又把 目光移开了。 “你不想同我说话吗?”她几乎是在微笑着重复可一遍,然后她就放开了我的 手又独自一人朝前走去,我又继续跟在她的后面,但我却想着要加快脚步,因为我 希望可以赶上她,我希望可以离她更近一些,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再有时间,当我们 在期待和幻想着的时候,现实却在嘲笑着我们的无力和脆弱。 我终于赶上了她,并已经同她一起走在清晨的阳光下,我已经想象不到我与她 之间的距离,后来我们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她停在那儿,抬头看着眼前的天空, 直到很久她才转过头来,我看见她的脸微微有些苍白,我甚至看见在她的眼中有着 点滴的泪水在闪动。 “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要哭泣?我以为我会微笑的。”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泪水仿佛就快要从她的眼中落下来,她很快又转过来脸去, 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坚持着,并且独自忍受着,我总以为眼泪会是一种折磨而平静才 是真正的安慰,但在这样的世界里,没人会陪伴她一起走过,所有的孤独都是她独 自一人在面对着。 阳光终于变得更加明亮,但此时的树林已经不再平静,小鸟们开始在鸣叫着, 仿佛是在为我们送别,但上帝却早已睡去,不再看见我们的快乐与悲伤。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她在默默的看着四周,也许她 在那儿想象着,这古老的房子,这里的泥土地,这里的池塘和天空,这个她熟悉并 且深爱的城市,而那时我也在飞快的回想着,这往日的时光,我的思绪是复杂却又 是清晰的。我正在那里想念着她,我不知道我在想念她的什么,但此刻,她却在我 的身旁,直到有一天她终究会变成我的记忆和怀念,但正如她所说,我们早已是最 好的朋友。因为我们的生活曾经连在一起。 她曾在这里安然的生活着,她来的静悄悄,但她离去的也那么匆忙。 她走后我在那儿又待了一段时间,直到七月快结束的,我便不打算继续留在那 儿,我突然是那么的想着要回到家。 “我知道你会那么想的。”当我对卫书畅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显得很失落。 “那我将怎么办呢?”她忧虑的说道。 “你会和小北一样的,太奶奶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我轻声说道。 “可在她的生命里,只有小北的影子。”我看见她几乎在开始流泪了。 晚上的时候我正准备着告诉太奶奶我的想法,但她却告诉我她打算回到自己的 家乡,她说她想见见她在那儿的姐姐,那个很远的地方。 “可是你一个人去吗?”我问道,她看着我困惑的目光,微笑的说道,“也许 我会害怕孤独,但现在已经有多就了呢?” 我不再说什么,看着她淡然而平静的眼神,我竟以为生活是那么的神奇,她现 在已经找到了家人,正如小北一样,她从遥远的地方走来,而我们却也在这漫长的 岁月里成为了一家人。 太奶奶走后,我便对卫书畅说我们现在也可以回家了。 “可如果爸爸来信怎么办?” “表姐会帮你转寄的。”说完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问道。 “在你喜欢的任何时候。” 那天中午我们便离开了那个城市,当身后的城市渐渐远去的时候,我会害怕自 己因此而忘记什么吗?我看着这些从身后远去的人们,我想象着我总是对这儿有着 某种牵挂之情,我从这儿来来去去,仿佛从未真正离开过它,也许,我只是在怀念 着什么。 “若不是你,我便是不会来的。” 有时我会忘记周围的世界,因为我已经深陷其中,仿佛生命中所渴望的一切, 都已安然的在那儿等待着我。 “等等我,我必快来,”我紧闭双眼,在心中默念道,我发现自己正漫漫朝它 飞去,我已远离了喧闹和尘嚣,远离了一切的忧愁和悲伤,我只看见了快乐与欢喜, 而这世俗的一切又与我何干呢?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