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也许我早已发现,无论我在一个多么令人快乐和自由的地方,我都会欢喜于对 这个城市的迷恋,因为在这里,才有着我真正的生活,也有着我真正所想念的人。 我们见到太奶奶的时候,她显然很高兴。 “我们一直都很想你,”我对她说道,“我们给你写了封信。” “我已经看到了,我的孩子。”她微笑着说道,“我也很想念你们。” 当一切都已恢复平静时,我们便又都回到了那种匆忙而平静的生活之中,小北 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但我时常会去想念她,因为在我心中,她远远不只是我的朋 友或是亲人,我们之间的情感在于我们对彼此的理解和信任,这几乎是我在任何人 身上也没有感受到的一种情感,即使是正在我身边的卫书畅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有时我会感到奇怪,那时我们是如此陌生,而现 在她却已是我心中的朋友,我们可以彼此坦诚相待,倾心交谈,我们用同样的方式 生活着,我们喜欢在一起的时光,当我们更加了解彼此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也 在不断的加深。 我发现,我变得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当我在学校的时候,我会同陆小雨他们相 处的很好,在时间的流逝中我们已经变得平静,因为我们都希望可以彼此相安无事 的相处,我们之间的友情早已不会让我再有丝毫的怀疑和不安。当我相信,只有沉 默才能让我真正理解孤独的时候,我愿意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独自坐着,双休日,我 会同孩子们在一起,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我依然会陪伴太奶奶去教堂,但我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你已经来到它眼前,却也不愿进去。” 我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反而让我想起了远方的小北,也许此刻,她也有着同 样的脚步,正消失在那喧闹的世界里。 “我想,你总是同她在一起的吧。”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秋天几乎要过完了,十二月份的时候,我收到了小北的一 封信,她离开后很少给我们来信,我在池塘边的树下坐了下来,并打开了信: 我想,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但对我来说,这短暂的时间又能算什么呢?因为 一想道这漫长的岁月,我才会真正感到难受。 我想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会多么怀念我们在那儿的生活,而现在,我依然可 以想念,这总是能让我感到快乐。 你要相信,我现在过的很好,我依然会去教堂,外公会陪伴着我,他很爱我, 在那里,我多希望自己是一个人,我很想念你们,假如你们真的也在身边,那该会 有多好?我们能有记忆,这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和勇气,我不再害怕去面对,假如没 有悲伤的往事,我也毫不在乎现在的生活,我常常会怀念那往日的时光,还记得这 古老的城市吗?我会有多么爱它呢? 小北 我把信收起来并放进了口袋里,我望着远方的天空,我想到,有多少次我曾如 现在这般,执着的遥望着它,仿佛要把它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记忆之中,但我又如何 才能做到呢?时光飞逝,昨天和今天已经仿如隔世,而远方的你,我们又已分别了 多久呢?我又是否时刻都在怀念着你呢?在这永不停息的岁月里,你的容颜早已定 格在那最温柔而又令人悲伤的一刻,永远也不会消逝。 有时,我甚至会想,假如我连时间也忘记了,我们是否可以拥有一切呢? 不知在多久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在怎样的世界里,但卫书畅此刻已 在我身旁,我看见她就坐在我身边,专注的望着远处的天空,而她又在想像着什么 呢?时间不会因为我们的沉默而停止,记忆如此短暂,但我却在不断的重复着它, 我依然记得我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但现在,我们已是身心相处的朋友。 一个星期后,我给小北回了一封信,那个星期六的早上,我独自一人去了邮局, 那时外面并没有多少行人,寒冷的北风总是那么猛烈的吹着,我发完信便很快离开 了那里,我微低着头走在街道上,但是没有过多长时间,我在路上碰见了陆小雨, 我们对见到彼此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也许此刻,我们都会想起那些曾经的往事, 但我们都已经不再那么执着,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而那些忧伤的往事 反而让我们之间的友情更加的稳固。 我们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想着这些身边的朋友们,他们并不能时刻都在我 身旁,大多数时候他们也不能给我带来帮助和安慰,但他们的理解与宽容之心,永 远也不会让我感到孤独,而我多么的相信只有这样的情感才能让我感到真正的快乐。 “友情便是自由。” “我没想过会在这儿见到你。”她轻声说道。 “你不希望?”我笑着说道,“这是个多么小的城市,你不觉得的吗?” “你出来做什么?”我望着那冰冷的天空。 她轻轻笑道,“没什么,也许,只是想走走而已。” 我们不再说什么,很快我们便来到了我回家的路口,我们站在那里,我看见她 此刻正望着其它地方,在我的记忆里,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的笑容该是多 么的甜美和温柔,但短暂的时光却已让她的内心变得如此平静。 “也许,我们可以去坐会儿。”我这么对她说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说,沉默 在困扰着我们,我又看了她一眼,我终于拉起她的手,并走进了那个路口,我们很 快从那个小门走了进去,在太阳升起的那一面的看台要矮一点,在它的后面是一所 小学,高大的房屋和树木挡住了阳光的视线,我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我想,你从没来过这儿吧?”我轻声问道。 “只是没人陪我。”她慢慢说道。 “但我却喜欢一个人来这儿。” “我没想过自己会那样。”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喜欢那种感觉,你没有感觉到吗?这里的平静和安宁。”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天空也变得更加明亮,白云开始 慢慢散去,我们正遥望着远方,温暖的阳光开始照在我们的身上,还有这里的每一 个角落。 “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她突然问道。 我在沉默中慢慢的转过头去,并静静地望着她,那漂亮的脸庞此刻是如此平静。 “那仿佛是在梦中,想像着我们的天堂,如此美好而又虚幻。” “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她说道,“我和梦里的人,在 一个美妙的地方,我发现我只是在永远的追逐着他,却并不能靠近他,但我却如此 的迷恋于那样的生活,如此的爱着那个梦中的人。” 我看见她这么说的时候,她已慢慢地低下了头,不久她又抬起了头,并继续说 道:“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醒来,但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流泪?” 我默默地听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在沉默的等待着她,我想像着, 也许那是一个美丽的梦境,她为爱而生活着,我知道为爱而生的人不会受到怀疑, 因为他们是勇敢的。 “而这正是我感到痛苦的,”她说道,“在那里,我追逐着那个远去的梦中之 人,在最初的时候,我还能追上他,但到最后,他却离我越来越远,并终于消失了, 成了一个不可触及的幻影。” 我们在那儿坐了很久,我想像着,我为此刻正陪伴在她的身旁,没有让她独自 去面对而感到安慰,但我知道,痛苦之情早已深入我们的心灵,而我们是永远也不 能真正逃离那样的世界的。当光明初现的时候,我们只需睁开双眼,这让我想道, 也许我们更应该珍惜我们此刻所拥有的情感,因为在我们身上,它们已经变得越来 越少。 阳光已变得很温暖,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此刻我已走进了那个美妙 的梦中,我开始多么希望,在那里,我可以看见她快乐的心灵,但我知道,我已走 不进那个梦中,因在这现实的相处中,我只能看见她此刻多么平静地心灵。 我终于回到了家。 站在家乡宁静而悠远的土地上,我再次沉迷于那睡梦般的记忆之中,我想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所眷恋而难以忘怀的家乡,以及那些用泥土和红砖做成的房子, 如今都早已不在,曾经的往事也只能偶尔才能被记起,但当我走在这城市整齐而平 坦的街道上的时候,我又能想起什么呢?也许,当我慢慢长大时,我已很难再找回 以前那种快乐之情和平静之心了。 我看到,冬天就快要结束,家乡也变得更加温暖和平静,在微风吹拂的夜晚, 我几乎被这样的往事弄着了迷,我忘记了时间和周围的一切,我几乎已经看见我曾 经所拥有的一切,很多时候,我竟会沉迷于这样的记忆和怀想之中, 那天,我坐在爷爷家门前的那块空地上,仰望着蓝黑色的夜空,我听着微风吹 过脸庞的声音,四周却显得宁静,这是爷爷的家,一个很小的地方,但他们已经很 满意,他们有自己的院子和房前的空地,他们还需要什么呢?所有的时光和岁月都 早已远去,当我陪伴在他们身旁时,我竟发现我们依然相隔那么远,也许那是因为, 我再也看不见他们曾经的身影,但我有着自己的记忆和生活,而那却是他们的岁月, 如今他们所拥有的,只是这宁静而优美的夜空,还有此刻我能陪伴在他们身边。 在那个美丽的地方,我们正在平静的生活着,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会分别, 但在那个美丽的地方,他们一定能因为我们曾经的相处,而再次看见我的身影。 我发现,我总是来回于家和那个城市之间,现在,我又回到了那里。在学校的 生活,我几乎很少去想起,因为对我来说,那仅只是一种记忆,而非永恒的生活, 但我从未忘记过对理想的追求和对未来的期待,也从未忘记过,在我身边的那些朋 友们,当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已不再想像,我们的相处会给我们带来多少快 乐和喜悦,我也从未想过,当我们面对分别时,我们是否会在那偶尔的一瞬间,能 够想起我们曾经在这儿的生活?因为,我会为他们的忧伤而感到忧伤,并为他们的 快乐而感到快乐。 在某个时候,当我知道,江一凡和陆小雨已经因为共同的情感而更加亲密的相 处时,我几乎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因为我早已深知他们彼此心灵的相似之处,我 想道,江一凡曾对我们的理解之情,他一直都在多么的爱护着她——那个曾经被我 认为傲慢和固执的人,如今他们已在一起,但我们的生活一往如常,他们看着彼此 的身影,因快乐而生活在一起,而我们也可以彼此坦诚的相处,尽管,我与陆小雨 之间依然会有矛盾,但我们早已不再为此而担心和烦恼。她是一个如此率直而纯真 的人,她的烦恼伴随着泪水,她的快乐伴随着微笑。 四月份的一天,我收到了小北的一封信,她在信中告诉我她的外公生病了,而 且很严重,但她又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因为她不愿别人为她感到担忧。那天,我躺 在床上,很久也没有起来,她们以为我生病了,但我几乎沉默着,在不知不觉中, 我便睡去了。 星期天已经是三天以后了,那天我并没有陪太奶奶去教堂,而是留在了家里, 我独自在池塘边的树下坐着,身边没有一个人,我想像着,我曾经无数次独自宁静 的坐在那里,并从未厌烦过。我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想起了小北,我想到,她曾 时常会陪伴我坐在那里,无论清晨或是黄昏,也许,我从未想过,当我们这样相处 的时候,她会想些什么,我几乎觉得自己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但她的心灵如此平 静,她的沉默和陪伴几乎是对我最宽容的理解,她如此善意而美丽,从不计较和抱 怨什么,现在,她已经离去,也许带着巨大的忧伤和不舍,但我知道,她将多么深 刻和宽容的理解着生活给她带来的所有痛苦和快乐,她几乎从未有过任何的怨恨, 因为她已深知,生命如此短暂,不应用来结仇和记恨,她的心灵如此明净而美好。 四月里温暖的阳光正照在我的身上,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已变得更加平静,并很快陷 入了更深的怀想与沉思之中,但在猛然的一瞬间,我却从这样的记忆与想像中惊醒 过来,因为我知道,我已不能让她再独自去面对此时的困苦和忧愁。 我很快来到了那里,我看见眼前古老而幽静的教堂,还有街道上匆忙的人们,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我也不必去在意他们,我几乎没有停留,并再次走进了那 里。 当我告诉太奶奶这件事的时候,我看见她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着,许久,她 都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几乎在瞬间便离开了那里,我出去的时候,她早已穿过了 马路,于是,我也加快了脚步,在那短暂的时刻,我无法想象我们彼此之间内心真 正的痛苦。 回到家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我看着她不断闪动的身影,心中感到异常难 受。 “我对这么不了解你而感到难过。”我亲生说道。 “别为我担心。” 我听见她微微发颤的声音,眼泪几乎快要流了下来,当她转身看见我这样的时 候,她却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别为这个担心了,好吗?” 她走的很匆忙,几乎没有同任何人道别。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