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祖母 作者:沉舟 祖母的去世,是二十世纪我们全家人心中永远的痛。 我的祖母是1994年底去世的, 迄今一晃近6年时间过去了。可以说,在我们的 脑海里,奶奶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昨,我们一刻也未曾忘记过她……。 谁人没有祖母,可谁的祖母与我的祖母相似乃尔!我的祖母是13岁时就到我家 做童养媳的, 整整服侍我们五代人呀!她这一生吃尽了苦头,可却没有享几天福. 我的奶奶是个异常勤劳而坚强的人,由于爷爷英年早逝,奶奶便一人靠自己辛勤的 劳动把当时才六岁的爸爸和二岁的叔叔拉扯成人。奶奶曾经对我说,一位算命先生 给她算过命,说她是"一天挑水十八担,一天忙碌到天明"的命,是干活的苦命。的 确,我的祖母以前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也干过,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把两个孩子培 养成人;一天到晚没黑没夜的给别人干活,什么纳鞋底、挑塘泥、采茶、卖饼卖毛 豆腐、赶猪斗呀,什么活没干过。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含辛茹苦、呕心沥血地把 两个孩子都培养成人,在家境困顿时并不惜变卖家产让孩子读书,这对于一个没有 上过一天学堂的旧社会出来的妇女来说,是相当不易的。左邻右坊看到我们祖上的 那点家产都变卖了, 甚觉可惜,都来劝她,而我的祖母却说"我卖家产是为了给儿 子读书,我想老祖宗是不会怨我的;现在家里的东西卖掉了,以后等我儿子读书出 来, 我再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在旧社会,一个目不识丁的妇女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很有远见的。我的祖母不但人很聪明而且还非常善良,自己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但只要看到别人有难,她都愿主动相帮。有一年的冬天,乡下的一位穷苦人家房子 不慎着火烧了,她得悉后二话没说就把自家的一床棉被和一套炊具给别人送去;住 隔壁的人家破旧房子倒了,一家老小十几口人没处安身,她便主动腾出房子让人家 住下,一住就是十多年,也从未要过别人一分钱房租。她的慷慨好施、乐于助人赢 得了邻居们的普遍好感,所以她的人缘极好。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祖母去世的时候, 整条街上的人们都主动前来慰问帮忙;出丧的那天,整条街上的人都主动出来送行, 场面令人十分感动的。那一幕我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我的祖母是突然去世的。那一年,祖母已是86岁的高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再加上前不久坐竹椅上不慎坐在了地上,大腿骨头便像炭一样断裂了;一卧床就是 三个多月,而后又搬到休宁叔叔家去住了,而且还特意请了一位阿婆来服侍她。我 是祖母一手把我带大的,因而对祖母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这种感情已远远超过 了我对其他任何人的感情。于是,我每隔两个礼拜都要骑车去看她,并顺便带点她 老人家喜欢吃的食品。可就在她老人家去世前的那个礼拜,我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 其它什么原因就没去了,噩耗突然从星期一早上传来,我不禁感到五雷轰顶,刹时 潸然泪下。事后叔叔告诉我,奶奶在临死前,不断地呼喊着我名字,她是觉得我人 太老实,不放心我呀。祖母呀,请您原谅你这个不孝的孙子吧!在你临死前,也未 能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侍候过你一天。此事虽然已过去多年,每每想起我仍然心存 愧疚。 由于父母长期支边,我们姐弟三人主要都是跟随奶奶长大的。我是长孙,上有 个姐姐,下还有个弟弟,所以奶奶也特别溺爱我;我与姐弟之间发生争吵,奶奶也 总是喜欢站在我这边,无原则地袒护我。我们姐弟三人是1970年回到故乡休宁万安 的,那时中苏关系紧张,说是可能要打仗,政府便动员遣送我们回家乡。回来时, 我六岁,姐姐十岁,弟弟才两岁,尚在襁褓中。父母亲在新疆支边也始终调不回来, 我们姐弟三人便在奶奶一泡屎一泡尿中带大的。那时我们一点也不懂事,奶奶为我 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现在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我在故乡万安跟随奶奶 一直到高中毕业,祖母在生活上对我们关爱备至、呵护有嘉真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的。她每天为我们做饭烧菜,为我们洗衣服、料理家务,由于那时父母工资不高, 经济还比较拮据,我们自己还开辟荒地种菜,自己养猪。我记得,那时我们姐弟跟 奶奶四人在一起生活,父母每月从边疆给我们寄65元的生活费来,除留用家用外, 每个月也就几十元的生活费罢了。那时,大家生活都很清苦,我们有这点生活费就 已经是让别人羡慕的了;那时什么都凭票供应,我们全家每个礼拜能吃上一次肉, 就已经是很不错了。由于奶奶的省吃俭用、勤劳持家,使我们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平 坦。由于我们姐弟三人都要上学,每天奶奶都是起早贪黑地为我们张罗着,她那老 人家操劳的背影至今都无法从我们的脑海里抹去。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1974年的时候,奶奶吃饭突然难以下咽了,平日只能吃 些流质的东西,后到医院一检查,经确诊为食道癌。那时,我父亲恰好在杭州进修, 结果奶奶被送到了浙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动了手术,主刀的正是我父亲的昔日同学、 著名的心胸外科专家严志焜教授,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奶奶在杭州住院的一个月里, 可苦了我们在家的几个孩子。我记得有一次,下午放学回家生火做饭,姐姐好不容 易把饭烧好了已是万家灯火,可我们烧得还是夹生饭,可我们却吃得很香。经这次 食道癌手术后,奶奶还活了二十多年。 奶奶是个异常聪明、善良和有主见的人,她常跟我们讲做人的道理,她说,一 个人来到这世上便是来吃苦的,而不是来享福的。一个人在世上,看到别人有困难 要想尽可能地帮助别人;人活着要多做善事好事。如果要说这方面故事的话,简直 可以写厚厚的一本书了。奶奶对事物深刻的认识能力和判断能力是惊人的。妈妈跟 我讲过一个故事,那还是在文革期间,正是"万岁不离口,语录不离手"的林彪红的 时候,有一次看电影回来,奶奶对家里人说"那个林彪长得就像个奸臣相。"那时, 一句不慎可就要遭至杀头之祸的,当时吓得我妈忙对奶奶说,你可千万别乱说了, 万一让别人听到可不得了。妈妈至今还说,真奇怪,奶奶怎么看事情这么准呀! 奶奶的故事是永远都说不完的,对于奶奶的这篇文章我一直都在心里写着,可 我总一直不敢下笔,因为我总担心写不好,而且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写完的。在描 写奶奶的时候,我感到语言是那么地贫乏和单调。奶奶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不知为 何,我总觉得她似乎还总生活在我们的身边,在某个的地方在看着我们;在我们遇 到挫折和不顺心的时候,总是在教我们做人的道理,给我们以生活的信心和力量。 奶奶,清明节又要快到了。我们到时再到坟前去看你好吗?我还有许多心里话 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