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她喜欢红色。 她说,那是热情的颜色,火一般的散发着热量,她说,那是奔放的颜色,象太 阳般的光芒四射,她还说,那是年轻的颜色,那是生活的主色调。 其实,那正是她对自己的完整概括:热情,奔放,年轻。 一开始,她只是偏爱这一颜色。 黑色是忧郁的色调,黄色是温柔的代表,白色是纯洁的暗示,那么,红色象征 着什么呢? 她说,她也不知道,也许,红色容易让人联想到火吧,总能感到一丝温暖。 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他夸她同桌的一句玩笑话:“你穿红色真好看,整个人都 灿烂了!” 她细心的记下了。 再后来,她就迷上了红色。 春天,她会穿一件浅红色的格子衬衫;夏天,就选一条齐膝的A 字裙,当然, 也是红色;秋天更随意,罩一件休闲夹克,深深浅浅,短短长长,总是“红装素裹” ;冬天的棉衣是托人做的,浓浓的一片红,拉链藏在里怀,却也是红的彻底,当真 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可是,他从来没有留意过。 她不在乎,也从不让别人评价自己的衣着。她只是笑,也许他看不到。 她凝视他时,嘴唇总是弯成半个圆。对了,那个时候,她的脸上也是一片红。 她叫小阳,他叫一凯,她的同桌叫同同。 他们在同一个班。小阳和一凯不是很熟,只是问过几道数学题,一凯总是很热 心的解答,一遍不行就两遍,直到她彻底弄懂。小阳喜欢他讲题的样子,一只手模 拟着图形,另一只手悠闲的转着钢笔,那动作好帅,至少,小阳这么认为。 可是,这并不能使她快乐,因为,一凯只是礼节性的回复她,而她,也只能在 最后礼节性的回一句“谢谢”,声音如蚊,恐怕传不到一凯耳中,他只是看到她不 自然的一笑,然后,他就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去了。每次都是这样。小 阳的题越问越多,而一凯的耐性也似乎越磨越亮,这样很好,连老师都说他们是学 习好伙伴。真好,真好,小阳总是对着书本苦笑,好一个伙伴,一学期下来,题问 的能编成一本厚厚的书,而两人说过的学习以外的话,恐怕连两页的边白都凑不够。 小阳在日记中写到“我们就象两条平行线,离的很近,可惜,永远也交不上。” 同同的字很漂亮。即使没见过她的人,欣赏她的字,也会隐约猜到她的性格。 字如其人嘛。完美,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她吗?她的天生丽质,她的婀娜身段,她 的如水秀发,她的,她的一切一切都让你无可挑剔。是的,她似有一种亲和力,让 身边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被她的清纯,温柔,娴静所吸引。 总之,她是一道风景。 很幸运的,她是小阳的同桌。一凯就坐在她们后排。 在小阳看来,默默聆听他们谈话更是一种享受。 她总是小鸟依人般的侧着头,正视他的双眼,手无节奏的敲着桌角,有时含笑 不语,有时,调皮的伸出手向一凯的衣领戳去。当然,那不是真动手。那是他们在 一起时惯用的小把戏。总是一凯挑逗,或是一个小笑话,或是把她说成玩笑的主角, 她不急,虽然,面有愠色,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得意的笑。他也不急,换着花样来 激她,假装伸手招架她送过来的小拳头,头却忽的向后一仰,随即,送上一声大笑。 小阳总是痴痴的看着,从不插嘴,从不笑出声音。她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可是, 却总忍不住想看,想笑,笑过之后,又总是感到一丝悲凉。 她们在班里不是公开的“一对”,可是,大家早就默默接受了这一现实,他们 以最最温和,最最浪漫的方式进行着他们的故事。小阳有时也能帮上点忙。比如, 同同让她帮着参谋,送什么礼物给一凯;有时他们吵架,小阳就是忠实的情报兵, 传递“信物”,责无旁贷。她喜欢帮他们,喜欢他们快乐,喜欢他们对着自己笑, 尽管,那只是感激的笑。 那个夏天,不是出奇的闷热,也没有下雨的前兆。一切,如往昔,一切,正常。 活动课过后,同同从“数学组”出来,躲到走廊的一角,那是在等小阳。同同 的眼圈红了,小阳感觉到,这次,不是闹着完的。 “我和他说了,我越来越觉得,他象我哥哥。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可是,我 无法摆脱妹妹的影子。他没有里我,后来他说,他有4 个妹妹了,多我这一个,他 招架不住!”同同小孩子般撅起小嘴,可是,语气却好平静。 “后来呢?”小阳咬了咬嘴唇,想要哭。 “后来,她说我,说我,说我是个没有感情,只会伤人的女孩子。你说,他怎 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我,我是这样的人吗?”她晃着小阳的臂膀,是想寻求一个 答案,还是仅仅为了发泄? 她并不在乎一凯的感受。这一点,小阳可以确定。 这一晚,小阳失眠了。凌晨一点,她打电话给同同,声音都有些嘶哑:“同同, 你给一凯写封道歉信吧,你们也许还可以。。。”“你有病啊!我会向他屈服!你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小阳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哭了出 来。 第二天,她给一凯写了封信。道歉信。仿照同同的字迹。 “为什麽这么做?是她的意思吗?”一凯何等聪明,一眼就戳破了。 “不为什么,只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督促我这么做,我真心希望你们和好!” 小阳没有抬头,接过信,跑出去了。 “谢谢。”后来,一凯悄悄对她说。 一星期后,同同换位了,离一凯很远。他们的心似乎也随着距离拉远了。 另小阳始料未及的是,一凯竟然被调到自己旁边。 他开始注意她的红色。“好鲜艳啊,以前没看你穿过!”他说的毫不在乎,也 听不出是褒是贬。可这短短的几句话在小阳的耳里,却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说不 出的感激激动。 “小阳,你最近好象更喜欢红色了,那你也爱屋及乌,把这胡萝卜吃了吧!那 也是红色系的啊!”母亲也半开玩笑的逗她。“好啊。妈妈,吃就吃”她甜甜的笑 着,拌着清脆的咀嚼声。 小阳好快乐。一凯还是给她讲题,声调提高了很多,表情也丰富了许多。“哎 呀,还不会啊,好好好,我再讲一遍!”“不行,不给你讲了,累死了。除非。。 除非你叫我三声‘好师傅’,我才告诉你!” 一凯也开始和她逗了,他不再把讲题当作任务,不再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也 当着她的面放肆的笑了!是啊,那才是他的本性,他是那么洒脱,无拘无束,他是 “乐天派”,他是闲不住的小小精灵。在小阳面前,他终于可以完全的释放自己了! 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自己,只是,总在刻意的避开同同迎过来的目光,他有时喜 欢自己愣愣的呆上一会,没有表情,陷入沉沉的思索。小阳不去打扰他,斜着头, 偷偷看他,他的心事总是很短,因为他总是很快就又嘻嘻哈哈,还是,他根本就是 将心事分批想完,他只是不愿一次痛的太多,不愿别人看出他内心还隐隐做痛的伤 口。小阳不知道,也不去猜,只想保持这种关系。偶尔,能帮他解忧,偶尔,能作 他默默的听众,这就够了。 那天,是小阳的生日。 她选了最心爱的裙子穿,当然,是红色的。头发高高的束起,用红头绳紧紧绑 住。裤子是黑色的,却也镶着红色花边。 “真漂亮,小阳。你今天可以称的上是‘红衣女孩,人见人爱’啊!” 是一凯的声音。 小阳脸颊飘过一片红云,垂下头,默不做声。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一凯追问着,欲探小阳羞涩的表情。 “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一凯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径直奔向门外,这无声的行动就是最好的答复。 一个漂亮的日记本。全红的。纸业也是芳香扑鼻,摸上去滑滑的,每一页中间 都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作为背景图象。 “谢谢。”这句话甚轻,因为此时,泪水已经淹没了任何声音。而满心的感动 又诠释了所有的泪水。 小阳满脸是幸福。 他们开始出双入对。小阳从不缠着她,也不会象其他女孩一样傻傻的问一句 “你爱我吗?” 她知道,这分感情来之不易,不能箍得太紧,要给彼此足够喘息的机会。她总 是伏在他耳边轻轻的问一句,“今天我们去哪?”或是“你想出去走走吗?”他喜 欢她这样商量的口吻,不带一点威胁性,他很轻松,很自主。他们都感觉这样很好, 所以,他们从不吵架。他们的爱情一直是进行时,没有轰轰烈烈,也不是罗曼帝克, 他们的爱情细水常流,是平淡的滋味,是平凡的享受。 这样,维持了一年。一年,不长不短,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裂痕,也没有一点 越轨。 她依旧四季是红色,她依旧是他的“红衣女孩”,她依旧是谨慎的经营着他们 的爱情,谨慎的感激着她的快乐。 一张看上去很精致的信封。 信纸也很别致,字迹更是出众。是同同写的。 “你好,小阳,我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和你交谈,我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在 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们,也惦记着,欣赏着同样的一个男生。对不起, 我不该又提起他。只是,近来总想到他的笑声,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听过了。以前, 我们坐的好近,我没有在意,原来他的笑声这么有感染力,充实着我的生活,也是 我学习的动力。我知道,有些题,你不是不会,也不是你不愿去想,只是,你和我 一样,想亲自引导他说话,看他眉飞色舞,看他口若悬河。我以前笑你傻,一个人 的笑声怎会有如此之吸引力,可是,我好后悔,我现在。。。。我好想再让他为我 笑一次,哪怕,只是拒绝我的冷笑。 对不起,这些我本不该说,这是我的心事,心事就该藏在内心深处。 我现在就让它们回去,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有些神经质的同同“ 小阳握着信。 她早有准备,她早猜到信的内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呆住了。“有些神经 质的同同”,她这样称呼自己,她怎么了,病了吗?生气了吗? 后悔了吗?还是,她在求我吗?她只是发发牢骚吗,她只是向我汇报一下她的 近况吗,她只是让我同情一下她,可怜一下她,还是,还是,她根本就是来向我索 要什么? 小阳百感交集。 窗外。可以看到大大的操场。 足球场的周围,是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是他们。他领着她的手,一圈一圈的度着步。他笑了,是的,她看见他笑了, 就象一年前他和同同搞恶作剧胜利时满足的笑,得意的笑,完全放松的笑。她这么 轻易就让他笑了,他们在一起,连背影都那么美丽,她是他的风景,永远的风景。 那她自己又是什么呢? “为什麽?为什麽好好的提出分手?”走廊的寂静处,一凯急急的问小阳。 已经是冬天了。小阳紧了紧身上的红色防寒服。 没有用,还是冷。 “一凯,冬天就快过去了,不是吗?春天还会远吗?”她看着他,再也说不下 去了。 “好,我不催你,你慢慢解释给我听,好吗?”一凯柔柔的说道。 小阳感到一丝温暖,是红色起的作用吗? “你听,那是春天的脚步声。听到了吗?” 是同同,她正向这边跑来。 小阳继续悠悠的道:“是她,听到了吗?是她。她就是你的春天,她在向你奔 跑,快去接她啊,快去啊,快啊。。。。。” 小阳向前推着一凯。。。 等待一凯的,的确是春天。 “小阳,买件红色的吧!”是小阳母亲的声音。 小阳向上看了看,浅浅的一笑。 “妈,红色不适合我!” 一串感伤的泪划下,不争气的粘在面颊。 她昂了昂头,轻巧利索的一揩,然后,抓起妈妈的手,向另一个柜台走去。。。。。。 “妈,你看,这件黑色的漂亮吗?” 此后,她没再穿过红色但是她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红衣女孩,她热情,奔 放,年轻,酷爱红色。。。。。。 (全文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