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卡城今夜风吹血无语别君来生会 “老板,抱歉,吵醒您了。”刘强在天亮时分端着洗脸水进来,又端来一杯温 水。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我一定会被他友善的外表骗住。 “嗯。”我装作不满,“给我去找条裤子。” 我的命令有点奇怪,我也很不好意思。不过我总不能穿着一条有血的破裤子跑 出去吧。 “啊?老板是说要条裤子?” “没听懂啊。” “啊,哦,知道了,呵呵,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刘强贼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我没有必要去纠正他的错误认识。 其实,杜澎这种人,肯定不会相信有不沾荤的猫,我自然地让他们知道一些人性的 弱点,只能让他们更信任我。对于可以拉拢的人就不必用刀剑,对于一个没有任何 缺点的人,只好用道义去感染他,如果那人不赞同自己的道义,只好用刀剑了。我 不赞同他的道义,但是我不想让他用刀剑。 新裤子很快就拿回来了。我穿上也很合身。刘强还等在一边。 “你出去吧。”我冷冷地说,让他以为窥视了我的秘密,引来我的怨恨。 我从被子下拿出那条血裤,扔在炭盆上,看着它烧成灰烬。这下安全了。 打开房门,亚麻烧着的怪味传了出去。下楼的时候,我看到刘强嘴角有一丝奸 笑,也不去管他。 回到康广的帐篷里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两人都不在,不知 道在忙些什么。不过和我的关系不大。等卡城的动荡过去之后,杜澎还需要一段时 间慢慢把私盐市场的口子收起来。在此之前,他们是不会有危险的。 日子过得很无聊。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偏西,康广他们回来了。还带来了晚餐。 两个面饼和一串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 我们的饭其实都是隔壁家的一个女孩做的。我只听见过她的声音,并没有见过 人。从她的手艺来看,以前也一定是个会持家的女子。在这个世界,康广给她安顿 了帐篷,让她给他们做饭,等他们行商的时候照看帐篷。她的报酬就是各式衣物, 食品,黑石和少许的盐。她也只知道康广他们是行商。 晚饭之后,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门口,“广哥,我来了。找我什么事啊。”就 是这个女孩,做的饭很好吃。 “没事,找你一起坐坐,喝杯面茶。反正你就一个人,多冷清。”康广答道。 女孩很信任康广,张辉虽然好色,不过并没有对这个女孩下手。我想着刚刚成 为我女朋友的余淼,有点心不在焉。 莫名其妙地一顿晚茶就这么结束了。 女孩走后,康广笑着对我说:“这个姑娘还不错吧。马上要十八了。得嫁人了。” “哦?那老大的意思是辉哥娶她?”我当然知道康广的用意,不过我已经有了 我的余淼。即便余淼没有特别强调,专一也是我应该做到的。 “我不行,我已经有了,嘿嘿。”张辉笑道。 “兄弟啊,在这里,你别眼高,玩这个游戏的女孩子少啊。像汉唐,男女比例 在三比一左右。就是三个男的才有一个女的。美女也有,早就给人定了。其实你也 看到了,她长得一般,但是身材不错啊。” 我知道康广的用意,他怕自己面子不够,让一个像自己妹妹一样的女孩嫁给我, 以后我和他也就更紧了。其实我真的对他不会心存恶意,甚至以后为他两肋插刀也 不是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觉得她长得很不错了啊。不过我真的不能娶她。”我得找个理由,可是一 时想不到妥当的借口。 “没有感情?先定一个,感情以后会有的,你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吧。”康广 把我好不容易想到的理由先否决了。 “就是啊,再不下手就晚了。追她的人不少呢。”张辉也在一边撬边。 “辉哥,你真的有了?要不你娶了她算了。” “嘿嘿,我有女朋友了。不能娶了。” “其实,两位大哥。你们听说过晨勃吧?”我豁出去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不可 破。 “什么?”他们两个都没有听懂。 “医学上的术语,就是指男性早上醒来,生殖器的勃起。”其实是我从初中青 春期卫生教育里听来的,“每个人都有。像我这样的纯情处男,如果没有晨勃,就 只有一种可能,阳痿。”说到最后,我的脸滚烫。头也低下去了。 “兄弟,你可别说笑。”看我的样子很难不相信我。康广一脸诚恳。 “没有,大哥,其实我从那天发烧以后,就再也起不来了。”我把头埋得很低, 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我极度的伤心。然后,我又把早上的事揉了进去,说自己用手 怎么试都没用,没起来就出来了,只好让人找了条新裤子。滴水不漏,以后杜澎那 里也方便了。 “这……要是在那个世界,我倒是能给你找几个好医生,还有很多偏方。不过 这里都找不到那些了。”张辉很热情。 “有,这里还有一个方子可以试试看!”康广说得很诚恳。千万别给我吃什么 春药啊。 “老大,你是说……带他去……”张辉说得很犹豫。 洗澡?难道他们想让我洗澡的时候看裸女?这不是很容易就穿帮了吗? “没用的老大,真的,上次我在浴室,看到那些没穿衣服的姑娘,心像火烧一 样,结果就是没有反应……”先绝了他们的念头吧。 “不是,我带你去个地方。去了就知道了。”康广拉起我就要走。张辉的神色 变得很奇怪。 “兄弟,记住了,有一块写着紫罗兰的牌子不能翻。”路上,张辉偷偷对我说。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见我点头,张辉立马就放松了。 左拐右转,终于到了栋木屋前。这栋屋子,并不是在老城区附近,而是在商业 区的边缘。我从来没有走这么远,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栋房子。 “这里叫女闾。”康广笑着对我说,“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苍天啊,我当然知道。齐桓公重用管仲变法称霸,一者“尊王攘夷”,二者 “工商富国”。尊王攘夷是历史教科书中写得明明白白的。工商富国,其中最让后 世为其讳言的就是“女闾”。所谓女闾,就是让齐国烈士的家眷,遗孀,在指定的 场所营业,货物就是齐国在争霸战场上掳掠来的列国女子。后世有人考证,后世中 的“逆旅”其本源就是“女闾”。 “妓院……”我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康广大奇。我只得把管仲设女闾的典故告诉他。 “呵呵,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行了。你就是废书看得太多了。你看我,也是个大 学毕业,就没有去翻过那乱七八糟的书,所以我现在还能提枪跑马……”康广有大 学学历我知道,他是学德语的。张辉这个样子也是大学毕业? “行了,小乔,没去过吧。这里也是要纳税的,都是俘虏。听说他们南修罗也 有妓院,他们直接叫青楼,就是没文化啊,呵呵。进去看看吧。”不待我反对,康 广已经把我拉了进去。 老实说,和我电视里见过的青楼有很大的不同。进门只是一个小小的客厅,一 个中年人坐在当中的椅子上,见我们来了,点点头。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鸨母和 龟公,只有让人脸红的原始娇声,和几缕风尘味很浓的琵琶和琴音。 康广和张辉显然是常客了。康广对着那个中年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笑了笑, 让我很恼火。随即,又有一个男子端出来一块木板,上面放着许多小木牌,一些写 着花名,一些是空白的。道理很简单,空白的一定是有客人了,所以翻了过来。 见我半天没有动手,那中年男子道:“各个都是上品,不好的话免费。你今天 第一次新郎,又是老康的兄弟,买一送一。其中还有一个是原装货。” 我看着二十多块牌子,心里一阵绞痛。性本是人性中的一部分,谈不上美丑, 现在这样的交易,未免太过肮脏。而且或许还谈不上是交易,那些被迫的女子,她 们得到了什么?只是屈辱,无尽的屈辱罢了。 “真的每个都不错,兄弟,随便翻翻就可以了。李老大不是还要送你个原装的 吗?呵呵。”张辉现在这副嘴脸让我很厌恶。我此时宁愿自己真的阳痿,也不想去 给这些可怜人再增添痛楚。 “咦,怎么没有紫罗兰?”我情不自禁说出了声。本想故意叫张辉特意关照不 要叫的那个女子,不料却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啊?”张辉闻言,脸色聚变,夺过木板,仔细地找了找。果然也没有发现 “紫罗兰”。 答案只有一个,她在接客。我已经猜到她就是张辉说的女朋友。其实康广张辉 会来这里消遣我不意外,我意外的是,张辉好像是真的动了情。与他一副色狼的行 径有点相孛。 “紫罗兰呢?紫罗兰呢?”张辉冲上前,一把扯住那个李老大的衣领。就像一 头发怒的老虎。一张娃娃脸全都扭曲在一起,看得我头皮有点发麻。 康广拉过张辉,不理会张辉重重地吐息,对李老大说:“老李,这就是你不对 了。我兄弟当初说好了是要包了她的。东西你也拿了。现在你多少给个交待吧。” 那声音冷冷的,拳头捏紧时,骨节咔哒作响。 我意识到,今天的祸是我闯的。康广和张辉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老康,你听说我,你说我能做得了主吗?我对不起你们兄弟,我有我的难处 啊。”那老李略带哭腔,不过我相信,他可以在下一秒之内变个脸。 “老康,张兄弟,你们也知道,我能开这个,是右相给的脸。卡城的兄弟也都 给点面子,否则我怎么活得到今天。今天下午,右相的一个门客,带着王英来了。 他点名要紫罗兰。我能怎么办?兄弟,你说,我能怎么办?” 想必那王英不是等闲之辈吧,起码是右相身边的红人。 “我操,王英,你个王八给我出来。”张辉扯开嗓子叫道,连康广脸色都变了。 “啊!”张辉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漆黑的影匕。 “伟大的创世之神啊……”我一见到血,马上就加以急救,万一匕首穿心,那 就连施法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着张辉还有命,我才抬头看到厅中多了一个人,瘦瘦的高个儿,脸瘦削得只 有鼻子上有肉。一手叉着腰,一手玩弄着一块石头,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像是在 卖弄什么。 “下次嘴巴干净一点,不过就是个妓女,她自己都没说给你包了的话。念你是 初犯,石头还给你。”阴阴地说完,手里的石头落在张辉的胸口。我还没有看见他 转身,人已经飘出很远了。 “我们走。”康广沉声倒。 “三位走好,嘿嘿。”那老李的确很胜任他的鸨公岗位。 回到帐篷,张辉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但是一脸的悲戚。 “婊子无情。你想开点,说不定那个骚货自己要傍王英的呢。”康广安慰他。 张辉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终于喃喃道。 “没你什么事,今天的事谁也怨不得谁。”康广道。 “王英那狗贼,我非要阉了你不可。”张辉恨恨道。 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在留在这里,借口晚上还要查账,就回酒楼了。 第二天一早,刘强慌慌张张把我叫醒,不管我一脸的不悦。对我说:“老板, 出事了。今天早上巡城的人在喝早茶的时候胡侃,说是天不亮的时候,老城城门口 挂了两个人,解下来一看,都死了。杜老板的佣人出城买菜,认出其中一个是老板 的朋友,就来告诉在下了。” 我一惊,怎么会?怎么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是讹传? 等我跑到老城门,尸体已经不在了。 等我再跑回帐篷,只坐着昨天那个姑娘。见我进来了,连忙站起。 “早,康大哥他们呢?”我有些急躁,希望是讹传。 不过女孩的神情已经告诉我,那不是讹传了。“我早上去商业区买菜,路过老 城门,围了一圈人,我好奇,就过去看看,结果发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是康大哥 和张大哥。”女孩饮泣着。 我一下子就像瘫了一样,没有安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先生。杜老板找您。”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康广他们知道我的真名,其 实,起假名的主意也是他们教的。好久没听见有人叫我“陆先生”了,有点不习惯。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到。”我淡淡地说。 “你能照顾自己吗?不能的话,我来帮你吧。”我很诚心地对她说。我也的确 愿意照顾康广的干妹妹。 但是女孩很好强,表示不必。我也不好强求。最后告诉她,我很喜欢吃她的饭 菜,希望以后一天三顿还是能帮我做好了送来。她点点头答应了。 “杜兄,唉,我朋友他们……”我一脸哀伤,没有丝毫做作。 “陆兄弟,我知道了,人是我让人埋了的。卡城已经明令禁止私斗,可是,你 看这……”杜澎也很难过一样。 “哦,对了,知道凶手了吗?”杜澎问我。 我苦笑一声道:“我?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一个小牧师,能 给他们报仇不成?” “唉,说的也是啊。我们这些商人,有什么力量?总归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啊。”杜澎感叹道。 “对了,杜兄,我想继续住我朋友那里,要不要什么手续?”帐篷里说不定还 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而且多了一个私人空间。 “呵呵,法律没有遗产法方面的内容规定啊。不过你可以证明你住在那里就可 以了。真的有人去抢房子,我们也没办法啊。” “也是……” 百无聊赖地从杜澎那里出来,一点成果都没有。尸体也看不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到自己的茶坊。是一座小平房,不过里面地方倒是不小。被隔成 两个区域,一个自然是有钱人的圈子,还有一个则是平民圈子。来人都很自觉,没 有特别的标识,却没人乱坐。我现在就坐在两个区域交接的一张桌子上,喝着一种 果饮。 陆彬来了。他说他每天都会来。我就是在等他。 “王英的资料带来了吧?”我没有抬头。 “唉,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是王英干的?”陆彬反问我。 “你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分析问题独到,考虑事情全面。来这里几个月,与 其说是你投靠杜澎,不如说是互相利用。老城门口吊了两个死人,你不知道还有谁 知道?”我乘机恭维,不过不算吹牛。我想问题海阔天空,但是远不够他们这些在 社会上滚了多时的“老人”们有条理。 “你夸你自己呢啊?王英是个高级盗贼。动作极快。匕首是影匕。嗜好是女人, 而且很变态,喜欢玩有夫之妇。夜夜春宵,天一黑就找不到他人了。是右相的人, 为右相刺探情报和暗杀。最近很得宠,勾引右相的情妇,结果右相送给他了。” “那看来我杀他还有奖金拿了。呵呵。不过既然他刚赚了个女人,干吗还去嫖 妓?” “你什么意思?他昨天去嫖妓,那是因为一个右相门人,想拍他马屁。说紫罗 兰有男人了还出来卖,结果他就被骗过去了。又当面被人骂王八,你想,他一直是 让人家当王八的啊。呵呵。” “呵呵,右相想杀他了,我给右相当一次杀手,也让右相帮我点小忙。今天晚 上我去见右相。明天早上,最迟后天早上,王英的尸体就会在老城门上了。你见到 尸体,派个小弟去领赏金,然后让他把赏金交给紫罗兰。” “看不出,你倒是个好人哦。还负责照顾朋友的遗孀。呵呵。” 当夜,我把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康广的帐篷里。吻了吻余淼的秀发,希望她可 以为我祷告。我对今夜的行动也不是很放心。穿上法师刺客的黑色法袍,这件是陈 诚新给我的,有腰带,而且更像裙裤,显然被人改过,不过穿着还是很舒服。我别 上龙牙匕首,戴上了兽皮头罩,只有眼睛和嘴鼻留在外面。拿了勾爪和绳索,心里 有点紧张。不过好友的遇害更让我激动。 看看一切都准备妥当,月亮也已经升到了半空。我决定行动。如果顺利,我还 可以抓紧天亮前的时间,再办一件事。 城里有人巡夜,不过那些人并不相信敌人会突然出现。事实上,生于忧患,死 于安乐。如果在大漠深处,王英也未必能如此轻松就解决康广他们。很轻易地绕过 守夜的人,来到老城城下。陆彬不会搞错,我现在只要从这里翻过了墙,三层的石 屋,门朝南开的就是右相府邸。我现在就是去找右相。 抛出勾爪,拉了拉,确定可以支撑我的体重,开始网上爬去。说来有趣,这在 原来,你告诉我我可以做到,我一定以为你是疯了。长期的阅读不运动,使我的身 体反应迟钝,而且赘肉成了我运动的障碍。到了这里,职业能力的开发,以及多次 的苦难,我的身体更为协调,而且人也越来越精壮。 陆彬觉得我来找右相太过冒险,我也觉得。不过我既然决定了要为康广他们报 仇,所以我就要把害死他们的人都杀掉,一个不留。如果单凭自己去杀,很容易造 成恐慌,一旦全城戒严,我要行动就更麻烦了。现在,右相就是一个可以帮我避免 或者是解决麻烦的人。 “咚咚咚。”深夜里,敲门声传得很远。那是我敲响了右相的家门。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