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草气袭人人自醉秋里山河掩杀机 “老大,我马上要回去了哦。”陆彬笑眯眯地对我说。现在,我已经成了他的 上司。不过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他作我上司的时候我就没有感 觉到被人领导。我们只是伙伴。 “你找机会告诉左相身边的那个女的,要她在明天晚上,确保没人知道的情况 下,在左相府地下室召唤我回去。先别告诉她还有别人。”我其实想找一天时间陪 陪余淼。又是几天没见,不知道她是不是想我。 “遵命长官。呵呵。” “倒,不要叫我长官。哦,还有,找地方给陈诚他们过去了住,我隔壁的李敏, 那个小姑娘,收到你那里去,别让她受伤。是我妹妹哦。” “你小子到处留情,余淼当初不是也说是你妹妹?现在僧多粥少,一夫一妻。” “这个是真妹妹。不和你搞了。我去看我的淼淼。嘿嘿。” 能见到余淼,在我看来是最美好的事情了,尤其是现在余淼该是睡着的。小的 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是趴在床上,看着自己养的宠物猫睡觉。本来上跳下窜的小 恶魔,睡着之后就成了圣洁的小天使。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安详,只有一呼一息之 间,透露着孜孜生气。 而且,余淼醒着的时候也是一个天使。 莫远君在厨房帮着给晚上开会的人准备霄夜。今天不必担心走错门,也不必担 心吵醒邻居。看着天上一牙新月,我想,若是能躺在草地里仰望星空,也是一件十 分浪漫的事情。 我推开房门,余淼还没有醒。我决定把她叫醒,还可以看到她慵懒的神态。 “淼淼,起床了。喂,我马上要走的哦。起来了,快啊。” 在我的推搡下,余淼缓缓睁开眼睛,一见是我,马上来了精神,一个翻身坐了 起来。 “你总算想起来看我了啊。”一语娇嗔,听在耳里,甜在心里。这就是恋爱的 味道? “我在那里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倒好,睡这么死,叫都叫不醒。哼。” 余淼开始发嗲。江南女子和北国少女的最大区别就是发嗲,江南女子可以嗲得 让一头龙的骨头都酥掉。现在,我的骨头当然也都酥了。虽然是极厉害的武器,但 是我却不想她用来对付别人。 “你的身上什么味道啊?” “血的味道啊。好闻吧,呵呵。”本来想用虚实难测这招糊弄过去,不料余淼 竟突然拉开我的衣襟。 “啊!这么多血啊!”女孩惊呼着。 人就是这么奇怪。没有受伤的时候,要编造受伤的惨烈,真的受伤了,却又不 忍心让心爱的人看到。我拉紧衣襟,道:“不全是我的。我会这么没用吗?” “也不洗掉,恶心死了。”余淼细腻柔华的小手,在我胸口摩挲着,感觉就像 四月的春风抚过,凉凉的,却无比舒适。 “呀,你骗人!”小姑娘突然惊叫起来。一惊之下我才想起来,薛嫣然的疗伤 术留下的淡淡的疤痕微微凸起。她一定是摸出来了。 看着她一脸哀伤的样子,谁都会忍不住怜惜她的。 “我不想让你担心啊。所以不小心骗骗你咯”我捏着她绣巧的鼻子。以前朋友 都说,找女友,千万不能找太天真的,会一直缠着你,烦死你N 回不嫌多。我倒是 觉得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友,或许会累人一点,不过两人在一起,还是很有趣的。 余淼没有说话,眼睛一闪一闪的,突然问道:“疼不疼啊?” “打的时候是有点疼,不过想着你就不疼了。”原来这就是哄女孩子啊,的确 是出于男人的本能。我想不可能有人会实话实说:“当时太疼了,没想到你,我想 的是另一个女孩快点救我。” “哎呀,你的疗伤术不是不留疤的吗?是不是和你头上的疤一样啊?呀,他们 打得多重啊。”看着她一呼一咋的样子,我忍不住再逗逗她。 “还好,当时不过就是露出了骨头而已。呵呵。” 没想到逗得过分了,美媚居然不顾淑女身份哭了出来。余淼真的不小了,十九 岁,身高有一百六十五公分,说不定还要超过一点。这么大的人扑在你怀里哭,的 确不是很雅观的。 “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你看啊,月亮都被你羞得闭起来了呀。乖,明天我 陪你去野餐好不好?” “好,你说的哦。”是不是每个女孩都能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眼泪都没有擦 掉,居然就笑出来了。 “可能得取消了,老大。”瞿棣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吓了一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余淼抱住我手臂,突然用力,想来是怕我毁约,又马上离开。 瞿棣笑了笑,道:“别紧张,是岳宗仕,说华夏都城那里有麻烦,一个对头, 呵呵,忘记名字了,黎明时分会去和一支汉唐过去的秘密部队接头。可能要政变。 他想组织一支部队去骚扰一下,最好杀几个人。但是华夏都城里大部队出不来,只 好在外面拉了。” “岳宗仕来了?我去见他。” “他去洗澡了。听说他还带了礼物给你。” “不许去。”小姑娘大概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一脸不平。 “我当然想要和你一起。不过你不肯而已。” “我哪里不肯了啊!” 我一脸坏笑道:“我要去洗澡,你也一起?我是无所谓,反正汉唐那里是男女 混浴的。我习惯了。” 余淼果然犹豫了。其实即便她肯我还未必能接受。和陌生人共浴无所谓,但是 和认识的人共浴就会尴尬,和女友共浴就太靡丽了。而且我和她交往时间还不够长。 “下流,以后不许在汉唐洗澡了。上次我去还没有这样的浴室的。他们越来越 不要脸。”余淼恨恨道。 “嘿嘿,我也想和你去汉唐了。”瞿棣在一边阴笑。之前我想带他去,他还不 肯。 “帮我找套衣服吧。陈诚那天新给我的袍子被人割成一片片了。”我对瞿棣说。 余淼又幽幽地看着我,道:“真的不陪我啊。” “你睡觉吧。我办好事就回来,来得及和你野餐的。说不定你醒来的时候,我 已经回来了,记得来叫我起床哦。”说着,我就走了出去。 走到井边,打了两桶水,来到浴室。 童话的浴室其实就是淋浴房。没有盆浴,虽然不能泡着,但是洗起来也很舒服。 已经有人占用了一个隔间。我在他隔壁开始脱衣服。 “岳宗仕?” “嗯。我是,你是哪位?” “蓝色童话,乔林。” “呵呵,原来是你啊。”岳宗仕一边说,一边拉低了隔帘。我看到一张清秀隽 丽的脸,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终于见面了啊。呵呵。” “是呀,真的对不起你。在卡城我一时疏忽,给你添了那么大麻烦。” “啊?这话怎么说?”我的确想不出他给我添了什么麻烦。 “那个吊着的,是我用‘恐惧’吓死的。忘记你的刺客身份是保密的了。” “哦,没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武炳坤也会说的。呵呵。” “但是杜澎以为人是你杀的以后,怀疑你是不是知道石头的下落。” 我一奇,问道:“什么石头的下落?” 岳宗仕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为什么右相要杀王英?就是因为王英偷了他的 石头啊。所以右相只好假装不知道,慢慢笼络王英,套他口风。即便套不回石头, 也不能让他毁了石头。” 我再奇:“王英偷了右相的石头?那他死都不说?他那种人,被我吓吓连眼泪 都流出来了。不可能受得了杜澎的逼供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杜澎是这么说的。我奉命去王英家里翻过,去找一块有 五个职业印记的石头。他们没告诉我是谁的,不过这样的人很少,是右相的可能性 极大。” 洗去满身血污,一道道鞭痕在火光下变得那么狰狞。 “他们打这么狠,没人性。”不知不觉中,岳宗仕靠得太近了,让我很尴尬。 还好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缩了回去。 “那个武炳坤很厉害吗?上次还是二级参谋,这么快就升官了。” 岳宗仕没有说话,我望过去,见他唇关紧锁,显然想到什么极其愤恨之事,脸 色青得吓人。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和武炳坤之间有什么大过节? “这个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没有什么能力,只是个五十二级的术士。好色, 轻狂,小气。还有,残暴。”岳宗仕对他的评语或许是真的,不过我感觉个人主观 色彩太浓了。 洗完澡,我们都没有想回房。瞿棣给我找来的新法袍很舒服。我穿着它和岳宗 仕两人来到广场的草坪上,坐着聊天。 我突然想到要杀左相的那次预警。问道:“岳哥,上次你们来的第一天,要杀 左相的是什么人?” 岳宗仕突然笑了起来,弄得我有点莫名其妙。 “呵呵,没人要杀左相,是武炳坤玩的计谋。当时他还和我打赌,他的这个计 谋得逞之后,要左相把老婆让给他,左相也会答应。” “什么意思啊?”我还没有转过弯。 “呵呵。武炳坤觉得,虽然左相提倡两国和平统一,大家都退让一点。但是左 相还是会优先考虑汉唐的利益。而且他也没有完全站在华夏这边。所以,他发了个 假警报,让左相岌岌自危,暗示是汉唐内部的人要杀他栽赃华夏。等左相觉得内部 谁都靠不住的时候,就会去找华夏的人帮忙。然后左相就会受到华夏的庇护,执政 那里另外还有人吹风,自然会怀疑左相。这是他设的离间计。不过被你轻易就破了, 还转而反咬他一口。呵呵。” “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确如此,我并没有看出武炳坤的离间计,只是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勉强应付罢了。不过,“为什么他会相信杜澎有危险呢?” “因为杜澎前几天好像找人暗杀右相,结果被右相的人杀了。他怕右相报复他。”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居然不知道。”我的确有点吃惊。杜澎的动作居然 可以瞒过陆彬的消息网。 “该是我们到的前一天。执行任务的是一个高手,和我们一起从华夏出来的。 那天夜里我们在城外扎营,他乘车先进城了。” 他们到的前一天,刚好是我夜探女闾的那天。差点被一个斥候杀了。 “那人是不是斥候啊?”我问道。 “不是吧。我见他拿着剑的,该是剑舞武士。” “哦。那我猜大概就是他了。是不是颧骨很高,脸上还有疤?” “对,你见过?还是……” “就是我杀的。”我不会忘记那张脸,就是那张脸,狞笑着把断剑插到我肚子 里之后才死去。我差点就成了他黄泉路上的伙伴。 岳宗仕的嘴张得老大,道:“他是六十的级的剑舞武士啊。你前面说他还是斥 候?那你怎么杀死他的?” 我把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岳宗仕,让他感叹不已。 “果然是两军相遇强者胜,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智者胜。他也算是个强 者,就这么被你干掉了。” “别说得这么轻松,那把断剑插进去,拔出来差点让我死两次。” 这段经历我是不会告诉余淼的,就连自己梦到还会被吓醒。被杜澎抓去拷打, 知道有人会救我,只要撑着就可以了。但是那夜,速战必死,相持也必死,死神都 已经从背后抱住我了。而且那也是我的单挑第一战。 “不过,为什么杜澎要杀右相呢?”当你完成一块拼图,总会发现缺少旁边那 块。就像爱因斯坦说的,知道的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 岳宗仕显然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唉,这个世界好复杂啊。就这么几百人,还这样。”我倒在草地上,天上的 星星以一种陌生的方式排列着,告诉我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岳宗仕也叹了口气,道:“今晚的行动你参加吧?” “当然。我们现在是维护和平统一的义士啊。呵呵。”我给自己了一个信念, 以后,我会靠这个信念来支撑自己去战斗。当目标实现的时候,我就可以忘情江湖, 领略自己的生活。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去的呢。记得游戏里的时候你就不喜欢打仗。”岳宗仕说 完,站了起来,“快去休息一会吧。虽然是我们偷袭,不过敌人说不定很强,都没 有摸过底,不知道什么来路。我等会叫你。先拉你,你再拉我。”说着,拉我起来 订了契约。 我有点害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看 来今夜纯粹是探路。“对了。我怎么过去?” “陈诚先过去,你和他订过契约了吧。” “哦。休息吧。马上就要到后半夜了。” 辞别了岳宗仕,本想回去睡一会的,又想到余淼,或许今夜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还是经历的战阵太少的缘故,每次对敌,我总会想到自 己阵亡。看那些老战士写的回忆录,好像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能在枪林弹雨 中活下来。 站了站,还是往余淼的房间走去。她还没有睡,从窗口就可以看见她撑着下巴 坐在桌子旁。她在等我? “你晚上要去打仗了?”她果然是在等我。 我有点不舍,又不想看她担心,道:“有一种迷信。如果丈夫出征前,妻子总 担心丈夫会战死沙场,那丈夫就真的会死在外面回不来了。你不会想让我死在外面 吧。” “去,谁是你妻子了。”余淼笑了,从她的脸上我还看出了倦意。 “快点睡觉吧。要不要一起睡?” 余淼羞红着脸跳上了床,头转向墙。我或许真的是老古董了,现在的女孩子早 就不是百年前那么保守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百年前的那种闺秀。 所以,我阖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醒醒,我们动身了。”岳宗仕推醒我。 “陈诚过去了?”我问道。同时狠狠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嗯,马上就到你了。到了就召唤我吧。我是队长。” “遵命长官。”我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召唤我,是陈诚。他已经到了。 几个旋转之后,我已经到了一处草堆里。四周黑漆漆的,我的眼睛还没有习惯。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施法。 很快,岳宗仕也到了。没有人说话,只有召唤术的咒语陆续在空中响起。 “还有谁没到?”岳宗仕一边用手点了点人数,“好,我们一共十个人。现在 开始动身,我们会见到一条东西向的河流,很浅。大家就埋伏在河的两岸,敌人会 从南面过来,等他们涉水的时候攻击。记住,不求杀敌,只是骚扰他们一下而已, 听到口哨声马上撤退。如果受伤了也马上撤退。行动吧。” 我看见周边有一条条人影,却不知道是谁。岳宗仕跑在我前面,打头的手里似 乎拿着弩,看那背影像是陈诚。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一定是葛洪了。其他人 实在是认不出了。不过我好像听见米崇光的轻喝,他也一定来了。 “乔,米,陈,跟我去对岸,其他人在这边埋伏。一声口哨就攻击。隐蔽吧。” 岳宗仕果断地下了命令。黑影们晃动几下就消失了。 河水不深,到腰而已。而且现在起风了,吹着湿裤子,粘到身上有点凉。 天上的月亮不过弯弯一牙,很适合我们偷袭。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可是 放眼探去,只有树木成林,居然没有看见对岸的伙伴,他们真的隐蔽得很好。这次 带出来的可能都是精兵了。除了我。 岳宗仕可以说考虑得十分周全。月牙刚过了天顶,看起来是来得早了点,不过 刚好给那些被我们惊起的鸟儿回巢的时间。大陆的郊野,浓厚的草香混杂着泥土的 芬芳,在夜虫的奏鸣下,让人犹如身临仙境。 河水还在叮咚流淌,月亮又走了一步。我站得腿有点酸,刚想坐下。又怕自己 的一个小举动,惊扰了虫鸟。在晚风的吹拂下,法袍已经快干了,舒服不少。岳宗 仕洗澡的时候就告诉我,他买通了那几个一起搜我家的战士,把我的牧师石头瞒了 下来。如此说来,我的口袋和里面的秀发明天也可以物归原主了。果然是份好礼物。 天已经要亮了,启明星闪烁着。黎明时分已经过去了。是敌人改道了?还是嗅 到了什么?想想,黎明是最暗的时候,真的遇敌也不是件很舒服的事情。远处只是 黑影,更本就分不出敌我。微微有点亮光,对我们这些潜伏已久的人来说更有利。 当我已经有了倦意的时候,听到陈诚低喝:“注意,来了。”只得立刻抖擞精 神,准备迎战。 又过了片刻,从南面传来林鸟被惊起的声响。我的心被提到了喉咙口,紧紧握 住手里的匕首。那是余淼硬要我带着的,再三要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还给她。 女孩子大概是图漂亮,柄上没有缠绕亚麻布,一出汗就滑得握不牢。我在袍子上擦 了擦手上的汗,弯下腰,轻轻地拔了两手草,握住匕首。草上面已经微微有了晨露, 不过倒也不滑手。 经过一夜的跋涉,对方显然已经倦极,有几个人走路都有点踉跄。不知道他们 的头为什么要赶这么急,又不用召唤术。我粗略数了数,人数大约有将近二十个。 出于游戏里的习惯,这里打仗,狩猎,都是以十人为一队的。现在我们就是以一队 精兵对抗他们两队。 我们大都休息过一阵,而且以逸待劳,他们却赶了一夜的路,算是占了天时。 我们埋伏在两岸,趁其过河时发动突袭,算是占了地利。我们人人都知道今夜此役, 统一布筹,进退有令,又占了人和。最重要的是,我们以有心算无心,再训练有素 的军队,突遭奇变之后的慌乱也是不可避免的。仗着这四点优势,今夜全身而退该 不是问题。 越走越近了,已经有几个人从我隐身之处路过,不过他们连头都没晃一下,看 来实力也不是很强。 涉水声聚起。打头的几人已经到了对岸。快了,河里现在有将近十人,该出击 了。 岳宗仕肯定也是这么想,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划破夜空,打碎夜的宁静,也打碎 了人心……人类自相残杀的又一幕随此展开……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