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赵石成必定没有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第一,他任用了不 该任用的人,尤其是负责反扣我双手的人。第二,他不该和我唠叨,要杀就杀,否 则只是夜长梦多。第三,他不该让护卫离得那么远。第四,也是最致命的一条,他 没有解除我的武装。 所以,当那只抓我的手一松之际,我已经领了上天对我的恩惠,拔出龙牙匕首, 刺向赵石成。 我知道,赵石成可以说是魔武双修,即是元素使,也是武士。但是他的右手已 经被废了,作为一个元素使,不可能抵御得了我的一击。我整个人都好像飞了起来, 或许,当我杀了他之后,我死在这里也就成了定局。不过,我恨。再一次被出卖, 或者用出卖并不恰当,但是不管怎样,心里的愕然已经消逝,只有恨。 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总是牺牲品?我自以为有点才华,但是我绝对否认我 有野心。为什么一个人凭着一二浅见就可以给我下个定论?最可恨的,为什么那些 人都有对我生杀予夺的力量! 上天给了我死前的最后一个特殊照顾,让我不必费什么心力就找到了幕后的大 黑手。我知道他未必算黑,他大概只是相信了那个“蛊”的理论。或者他只是想活 得更精彩。但是他不该想杀我。 两秒钟后,我知道自己错了。最大的黑手是老天爷,我最后被他玩弄了一次。 两秒钟,不长也不短。刚够我把匕首刺进他的心口。也足够杜澎以及一干护卫 醒悟过来。赵石成只是看着我,眼神中是怜悯!我宁可他嘲笑我。我诧异,紧跟着 是木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但是显然,这里除了我没有人认同这一点。 又是两秒钟,三把剑刺进我的身体。没有一把刺中要害,他们像是玩弄猎物的 猫咪,太可恶了。 接着,一把大刀砍在我的肩膀。至此,我忍不住了,闷哼一下,扑到在地。匕 首镶在赵石成的胸口。我忘记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龙的遗物。龙牙匕首虽然 并没有杀多少人,但是也算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太过依赖它了。正如以前陆彬说的, 我太过“有所恃”。现在,报应来了,赵石成恃的是龙甲。 “让他自生自灭吧。”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赵石成说的。我发现自己 根本没有识辨一个人善恶的能力。 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他们大概要继续他们的征途。很快,他们之中必定会有人 和我现在一样。我已经睁不开双眼了,因为剧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闭得紧。但是 我一直控制着不让剧痛使我昏阙,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我想重复奇迹,不挥手 施用一个回复术。 但是做不到,脑中甚至连回复术的咒语也想不起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是那 么剧烈,很快,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是口水,但是有浓浓地腥味,从我嘴 鼻中喷了出来。难道这次就是我的末日?或许赵石成未必想杀我,是我自己太躁动 了。 算了,生又何欢,死又何悲?对许多人来说,我早就死了。“亲戚或余悲,他 人亦已歌。”这个世界我又有什么亲戚? 我讨厌日本人,临死了却想起一个日本人写的书。他叫夏目簌石,老实说,我 觉得他写的《我是猫》很不错。当那只猫最后死于水罐时,它全是安详平和。一只 猫都能享受死前的最后一刻,我何必拘泥在痛苦之中? 就像睡觉一样,其实不可抗拒地入眠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又来了。不过 这次大概不会再醒了吧。没关系,我活着和死也没什么区别。疼痛一点点变得模糊, 我的努力地控制着嘴角,让它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留给看见我尸体的人…… 过了很久吧,或者也没多久。我居然醒了。难道我还没有被玩够?不过我确实 醒了。身上的伤都不见了。我确确实实地站在一片旷野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旷 野连着天连着旷野。远处似乎有点亮光,所以,我毫不迟疑地朝着亮光奔去。 身体好像很轻,几乎没有重量。路途不短,但是我丝毫不觉得气短。身上的衣 服如旧,只是少了龙牙匕首。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只要编一个名字就可以骗倒 一大片人。我跑着跑着,居然笑了起来。人求生的欲望是不可抵挡的,当欲望得以 满足,那时的笑恐怕才是最真的。 “……孟婆……”我轻轻喏着,脸上的笑意一时凝固。 那点亮光原来是两大盆火,中间有位老婆婆摆着茶水摊。她身后是条死水,却 很宽,上面是座桥。这些,不都是从小听来的故事?那座桥,该是“奈何桥”了吧。 “你是这么多人中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鬼啊。”那个老婆婆特意在“鬼”上加 了重音,提示我面对自己的新身份。想来,这样耳熟能详的场景,若是叫不出她老 人家的名字,必定是因为不能面对自己已死的现实。 不过这个现实对我来说,的确是从天上掉到地上。 “呃……我是不是该喝那个什么茶?”既然已经死了,快点解脱吧。喝了忘忧 水,忘记今生的苦难,来生或许会好点。但是我杀了那么多人……既然真的有阴冥, 那我不是该下地狱? “呵呵,你急着喝吗?很多人都想尽办法不喝呢。你想啊,如果你转生了,带 着这一世的记忆,不成了天才了?我们的规矩,只有行了大善,或是修行高深的人 才能自己选择喝或不喝呢。” “带着也是累赘。这一世也没什么让我刻骨铭心的事,索性忘记光算了。” “言不由衷哦,呵呵。我不给你喝。” “为什么?不是人人都要喝的吗?” “你得先见个大人物,然后才能喝。” “哦。原来如此。”我抒了口气,差点以为上天要我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到下 辈子去,激出一生冷汗。 “过了桥,往前走就是枉死城。门口有人等你。” 冥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阴森,也没有什么冤魂在桥下哭叫,一切都是静谧的。 奈何桥上我也没有什么奈何之感。莫名其妙流落异界,然后又不得好死,或许是前 生的因,今生的果吧。一路上,我只是想着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好事。不知道给老人 家让座能不能让我少受点苦。 枉死城的城门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大门紧闭,一个穿着戏袍的人背手而立。 “你就是乔林?” “是的,先生。”我虽然明显觉得他老人家是明知故问,但是我还是不敢有丝 毫怠慢。在哪个山头唱哪首歌,不管生前是什么主义,来到这里,人家的地盘上, 还是乖一点好。 “呵呵,你的事迹我都知道。来,跟我来。”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事迹可言。而且他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满头银发,身躯干 瘪,但又似乎具有无比的威严。我只得乖乖跟他走。 两人无言,离枉死城越来越远。一直走到天空返青的时候,才来到一栋砖木平 房前。老人看了我一眼,走了进去。 我的理解是跟进去,所以,没有犹豫,也走了进去。 平房里很干净,两个蒲团而已,别无他物。 “你认识这个世界吗?”老人问道。 我愣住了,他是指哪个世界?“老先生是指哪个世界?” “你去过几个世界啊,哈哈?” “三个吧。出生的世界,异世界,还有这里,算是冥界?” “哈哈哈。”老人笑得差点断气。 我有点被戏弄的感觉,不过孟婆说他是大人物,该礼貌一点。 “小伙子,其实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世界。至于冥界,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没 什么意外,我该比你先到那里,等我到了再告诉你吧。哈哈哈。” 我有点奇怪,不知道老人说的什么意思。照他的话说来,这里不是冥界,没有 异世……但是……我一时想不透其中的关节。巴望着看着老人。 “小伙子,你知道科学家吗?” “这个,当然知道。” “那这个词的定义呢?” 我想了想,若是在我国,教授院士等等都可以算科学家了。不过也有一些像包 起帆这样的技术创新者,也该算是科学家吧。 “呃,我觉得,只要是对当代科学领域有所突破或者力图突破,并确实有这个 能力的人,都该算是科学家。” “好!”老人听了似乎很激动,恨不得能扑过来和我握手似的,“你能这么看, 我就放心了。你一定可以接受我的理论和解释。以后的事情,我还有拜托的地方。” “您说。”其实,我这个人比较宽容,即便再不以为然地事情,出于礼貌我也 不会当面拒绝别人的倾诉。 “首先,这个世界就是你出生的世界,没什么你说的异界和冥界!”老人看我 要插嘴,又道,“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一个实验。一个心理学实验。你知道催 眠吧。在催眠中,人会看到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当然,催眠师也可以改造受体所 看见的世界。说穿了就是催眠师可以创造一个世界,让受体生活。” “你的意思是,我都被催眠了?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梦里的?”我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一半。你是被催眠了,但是你看到的一切不是梦里的,你杀的那些人和 杀你的那些人都是真实的。” “啊?等等,我不记得有什么催眠师给我催眠啊。”我努力回想来到“异世” 的那天。 “你的知识算是渊博的,但是对催眠你知道的太少了。催眠,靠的是脑波,不 是怀表。知道吗?高明的催眠师只要用话就能让人进入催眠状态。再高明的催眠师, 甚至可以直接用脑波控制别人进入催眠状态。” 看到我张大了嘴,老人笑了笑,道:“很多真正可以读心,操纵别人的气功师, 或者是特异功能者,不过是他们适用催眠的脑波特别强而已。而且,如果得法,理 论上后天是可以锻炼出来的。虽然我没听说过谁锻炼出来过。呵呵。” “那你说的是怎么回事呢?即便是催眠,也不会很多人被一起催眠而后在一个 世界里吧?” “不错。传统的催眠术是单对单的。但是,你玩游戏也知道,最早的电脑游戏 也是单机游戏啊。九十年代初,我向你描绘《魔剑》,你能相信很多人可以玩一个 游戏吗?催眠也是一样,可以说,我创造了集体催眠术。”老人说到这里,很是自 豪。 “呃……我相信。不过我是怎么被催眠的。” “其实,催眠说穿了很简单,暗示物加诱因而已。我要同时对很多人催眠,肯 定要一个承载这些人的平台。否则只是一对多的催眠,不能算集体催眠术。所以, 我在我的学生的建议下,把目标放在了网络游戏上。” “的确是个现成的平台。很多生活没有交集的人也会因为这个聚在一起。” “呵呵,有悟性。而且,事实上,我很成功。只要在机器启动时入睡的人,且 又是玩过《魔剑》的,都会来到你说的这个异世界。” “什么机器?” “催眠机。由它代替催眠师发出催眠脑波。我在全国较大点的城市都放置了催 眠机,所以我相信模拟脑波可以大范围地覆盖《魔剑》普及地区。” “然后我们怎么离开这个异世界呢?你等于杀了很多人。”我有点忿忿不平, 我们那么多无辜的人居然成了一个科学狂人的牺牲品。 “什么怎么离开?”老人显得很惊讶。 “我们的意识怎么回到睡觉时呢?现在的身体不是一具植物人吗?” “呵呵,别激动,别激动。你死了就可以了啊。就像玩游戏,死了就退出了游 戏嘛。” “啊?” “在你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段广播的,不过大概程序没有处理好,你们 听不懂对吧。其实就是告诉你们,这是个新型游戏,死亡后自动退出。你们没必要 那么紧张啊。呵呵。” “可是……”我无语。那个游戏通告被人曲解了。 “死了以后,在这里,孟婆——我设置的程序,会让人忘记在游戏里的事情。 你醒了,就像做了一个关于《魔剑》的梦罢了。不会有什么因为刺激过度发疯的事 情。”老人对我笑了笑。 “那为什么你要我来见你呢?” “因为,我这个研究是个很大的工程,需要很多钱。我们政府呢,又不相信这 些,他们只相信那些象牙塔里的人!我们的科学界又嘲笑我,他们嘲笑我这样的民 间科学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民间才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老人说得有些愤恨。 “难道,你找了外国资金?” “胡说!我一家十五口,都让日寇杀了,我会找他们吗?” 我知道了,一定是老人被骗,机器流落到了日本。这下麻烦了,日本狼子野心 没有一天不惦记着我们国家这块肥肉。 “是我不好。我让我的学生去找关系。他找来了一家深圳的公司,这家公司是 做按摩仪的。他们只要求事后转让相关技术给他们,他们可以升级他们的产品。我 当时信以为真,就答应了,而且,我们的合同上写清楚不能这事属于机密,不能泄 漏。结果,谁知他们是一家台湾公司的幌子,那家台湾公司又是日寇的狗……”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很糟糕了。我本来想等除夕那天开机实验,因为那天熬夜的人多,波及面小。 但是我不得不提前两个多星期,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机器已经落入日寇手里。他们 要在大阪开机实验。” “所以……” “所以,我要先培养一批特工队出来。很多级别低的,意志不坚定的人,他们 会直接喝孟婆汤。但是像你这样等级比较高,意志坚定,又爱国的人,我就会告诉 你真相,对付日本人。” “等等。日本人和我们的一样?” “世界一样。他们也有玩《魔剑》的人。若是他们把我的设定改成别的游戏, 或许人数更多。不过这个设定是纲领,真的要改不简单。” “那他们最后也能看见孟婆?喝孟婆汤?” “嗯,对。而且,他们得到的是原始版本,只有喝孟婆汤一条路,没有例外。” “那不就可以了?反正他们都不记得。” “错了啊。没有一种催眠是永恒的。即便忘记了,下次受到刺激还是会解开的。 一旦这些记忆解开了,技能也就解开了。” “啊?你是说,如果我带着这些记忆,以后我就有了……特异功能?” “当然,人的精神力是不可小看的。那些西藏的喇叭,他们的修炼往往能得到 ‘神通’,为什么?就是靠精神力的作用啊。我这个催眠,无意间增强了精神力也 透露了使用方法,这个是副产品。” 我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忘记这一切。若是在凡人中,我有这样类似魔法的能力, 或许日子会很好过。但是反复被朋友出卖的阴影也会随我一生……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老人看着我。 “你说抗日特工队还有很多人吧?那少我一个也不少。”我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我的日子虽然过得无聊,但是正常的生活还是比较可靠。我不愿意自己的世界再发 生改变。 “你要感觉是在为祖国战斗啊。你们这代年轻人一点民族意识都没有!中国再 这样下去,迟早要亡国!”老人又激动了。 “其实,老先生。我经历过了我知道。只要普通人齐心协力,对付……呃…… 特异功能的人不成问题。” “对啊,你说的对啊,战场上他们是不成问题。但是隐形战场呢?间谍暗杀呢? 普通人防得了吗?” 我心里默道:“我就一次都没成功过。” “所以,拜托你们为国效力,阻止他们。”老人最后又关切地说,“否则,我 就是民族罪人了啊。我已经行将就木,你就忍心看着我晚节不保?” “老先生,但是你不怕这样一来,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得到了能力,破坏社会的 正常秩序?” “没关系,我观察了很久,我该不会放那些暴戾的人过去的。你放心。你们的 种种,我都有监视。” 老人的这句话让我很不舒服,不满道:“唉,你搞这些东西干吗?真麻烦。” “你说为什么我们的科学家到了美国就能拿诺贝尔奖?体制和实验经费,还有 设备,三个因素。尤其是后面两个因素。现在,我能创造一个完全的虚拟世界,他 们有用不完的设备和经费,还有无限的时间!你说,真的普及了,我们国家的进步 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吗?” 我脑中暗想,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催眠上学,当他大学毕业,怀着知识和技能 醒来,发现仍旧是个六岁的身躯是何种景象。不过照老头这么说来,这也不是一件 坏事。民族的复兴指日可待,但是,这算不算是逆天而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 十来岁就看破生死的小“老头”。 “决定吧。承担起一个炎黄子孙应该承担的责任。”老人充满希冀的眼神又让 我无法拒绝。 我终于开口道:“好吧。不过,我不参与暗杀行动。那种事情你找别人做。要 杀小日本的人排队都可以北京上海打几个来回了。” “好,这样就好。你躺下吧,放松,睡觉。然后我会给你联络方式的。等你醒 了,照着这个时间和地点过去就可以了。” 我照着老人家的话做了。开始等待我的新生。或许我该强硬一点,那样我的生 活或许还有救。不过,想成为一个英雄,哪怕不是台面上的英雄,恐怕是刻在每个 男人血液里的。 当我一觉醒来,浑身发软,头晕晕的。不过让人振奋的是,我在自己床上,自 己的房间,自己家里,虽然一切显得陌生。身上的赘肉让我不舒服,但是好歹没有 了伤疤。窗外的树上还有鸟在叫,打开窗,一阵冷风告诉我现在是一月,而且我还 没有穿衣服。 悄悄上了三楼,父母还在梦乡。我没有惊动他们。悄悄施展了瞬移,居然真的 来到了底楼的饭厅。看来老人没有骗我。当我热着牛奶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在 发抖…… 那个地址浮现在我脑中,是在西安。或许,我只要不去那里就可以了,老头未 必能找到我。对,保留着这些能力,如果倭奴胆敢再犯我中华,我再死一次也要尽 一个中国人该尽的义务。不过,若是倭奴们根本就失败了,或者被别人解决了,我 也没有必要再去参加什么特工队。只能希望那些同伴能够顺利达成任务,凯旋而归 了。 “这么早就就起来啊,讶,还做了早饭?你没发烧吧?”大概刚才上楼吵醒了 妈妈。不过,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一个人在外飘零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或许, 和父母在一起,和爱人在一起,是个普通人最大最崇高的愿望……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