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眠 作者:第五弦 不知道是缘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注定了我们再次的相逢。 六个月后的这次见面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说,并 且有些违心。 有男朋友了。我知道他会这么问,但我没回答。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装作很想他的样子。 他同样不回答。车来了,还是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一路。偶然?必然?我们谁 都没说话,上了车后,我突然有种感觉,他会比我早下,这次是不是真的会成为最 后的邂逅。 他还是老样子,乐观,话多。问我的一切。这重要吗,我想。我的回答并不让 他满意,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我不喜欢他此刻的敛藏。 终于,在他即将下车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到我那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我只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我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理 智划过思考的边缘,其实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只是作一个徙劳的准备。 他仍然像以前那样,牵起我的手。我知道他怕我拒绝,所以他不停地用其它方 式来化解尴尬。我很奇怪面对一个相处的时间只能用小时来计算的男人,我为什么 会像个孩子似的依赖。 望着十几层楼高的那扇窗户,在他从包里拿钥匙的时候,我挣脱了他的手,我 不想去,但却说得一点也不坚定。 他很失望。其实至始至终,我都很清楚他想要什么。从他和我共同面对窗外的 川流的人群的那一刻,从他第一次搂着我疯狂地吻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厌倦这 看似迷人的夜色,我不想让自己沉没在这样的夜色里。尽管他的胸膛给我温暖,尽 管星空里的闪亮衬托着我们彼此的寂聊。 我从没看过他那样认真,他答应了我,于是我们又漫步于都市的霓虹中,这次 是我先挽起他的手。在这条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我们走过了曾经去过的咖啡 馆、麦当劳、音像店,但谁都没有回头,一路上谈的话题却犹如是久违的朋友。 我放慢了脚步,因为我累了。我不想说话,我以为他知道。他的确很清楚,一 边招呼出租车,一边说,我们换个地方。我知道他要去哪,那是他的办公室,一个 同样给我同样回忆的地方,但这次我答应了,因为我真的累了。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上次见面时的情节还依旧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 仅仅几个月后,我们的反映都不一样了,而且变得都很自然,丝毫没有隐藏与退缩。 出租车里的空气让人窒息,但司机很聪明,放起了最流行的蓝调,那样的节奏 他很喜欢,但我却不,于是他再次抓住我的手。他想在黑暗中吻我,面对行人他或 许怕我的拒绝,但被隔离在这样的空间里,我只是轻轻地把头转向他,他也明白我 的意思。 下车了,从他付车费的动作里,看得出他的洒脱与自信。他的同事还有一两个 没走,但也没发觉我们的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拿出了我最喜欢的冰淇淋牌子, 他说自己一直没舍得吃,我只是笑笑。在很多时候,笑容其实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语 言,在更多的时候,我笑得很勉强,可我却不知道是否他也这么感觉。但如果我真 的知道了他的感觉,或许我们就没有今天了。他仍然以他娴熟的姿势把冰淇淋递给 我、开饮料,我说,太晚了,我吃不下,这话是真的。 我告诉他,上次见面时我的感动。那也是在黄昏的时候,在我们约好的地方与 时间,他迟到了,于是我开始找电话,就在我拔他手机号码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 我的名字。回头才发现是他抱着一大包东西,大声地喊我,他以为我走了。说到这 我又笑了,我说你用不着喊那么大声,我不就在你眼前吗。其实我是怕我和他之间 仅存的一点秘密泄露在夜色里,最终会酿成一杯谁也喝不下的苦酒。他根本不怕, 他说这有什么,我是真的怕你走了,我怕我专门带的这瓶红酒就这么浪费了。后来 的事实证明,酒精真的是个好东西,它让我清醒,那晚我们连告别都显得生硬。 但我们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空气再一次凝固了,于是他放起了陶喆的歌。 我反对,我说我喜欢游鸿明,我本想告诉他那种对爱的忧郁与笃定是怎样地令人动 容,我想让他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他问我为什么,但他只说,我把声音开 小点吧。从他的办公室里再看不到月光了,只有一层百叶窗遮住了透明的玻璃,带 给我们的是个很私密很自由的空间。但气氛已经开始让我们不能自己,仿佛连一秒 钟都不能再僵持。 我以为他会关灯,但他没有,仅有片刻的寂静,就让我们的心开始贴着对方而 跳动。他不停地吻我,他的从容让我觉得这已不是以前的他,但我没有说话,我开 始享受安静。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法自拔,我没有从他怀里挣脱的勇气,空调吹来 的的冷气让我不禁寒颤,他感觉到了,于是把我抱得更紧。可以肯定,是他的温度 让我不再紧张。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们再次面对,非常近, 却若即若离。 我知道他是要让我打个电话给家里,我说干脆走了吧。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 总是一再地拒绝他。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下电梯的时候我们又开始沉默,没想到 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我其实带了伞,但不想拿出来。他说办公室也没有,执意要 送我上车。在这几分钟里,他还是用我最熟悉的方式搂着我,其实雨还是淋到我们 身上。 站牌上说只剩最后一班车了,我不知能否赶得上,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找了个可以一边避雨一边等车的地方,我对他说,回去后换件衣服,免得着凉了, 秋天其实是最禁不起淋雨的。 他是看着我的眼睛说好。车来得很及时,人不多,只留给我最后一点时间跟他 说再见。 从此,我没有再回头,我同样不会知道他是否也回头了。他再不像以前那样说 爱我了,谁都禁不起淋雨,又要凭什么来度过冷冷的长夜呢。 我想我们都明白,今夜的雨很及时,天冷了,又将是一个冬季。至于明年的春 天,谁都不属于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