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世界的人 作者:般若 在凉爽的洞穴中没有燃烧的火 ——题记 此时 “2199年,地球” 下飞机的时候看见一个信徒,他穿着粗陋的西装和皮鞋,脖子上不伦不类的 挂串念珠,正在向每一个旅客派送宗教宣传品。 汪文拖着行李箱经过的时候,信徒死盯着他。汪文以为信徒要送给自己宣传 品,就伸手去接,谁知信徒却缩回了手,盯了他几秒钟后猛的发问。 “先生,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汪文一愣,被信徒噎住了,不知道该回答“相信”还是“不相信”好,嗫喻 了半天,回答:“相信吧。” 信徒像着魔一样盯着他。这场景令人尴尬,汪文觉得浑身不自在,信徒的目 光像两把锥子,无情的刺穿了他。 汪文后退一步,等了两秒钟,见信徒还是一样的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一个怪 物,于是微微鞠躬,转身走开。 出机场门的时候,猛地听见信徒在他背后大喊道。 “罪人啊!你有罪的!跪下去吧,祈祷救渎!” 汪文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向信徒看去,却发现信徒不见了,原地空空荡荡, 旅客摩肩接踵,穿来流去,仿佛电视屏幕上乱跳的雪花,然而信徒却在人群中凭 空蒸发了。 汪文感到背上发冷。他感到信徒的出现存在某种意义——像是隐喻,启示, 又或在示警——可是没有找到支持这感觉的理由。在原地站了足有五分钟,他深 吸一口气,耸耸肩膀,转身走出机场。 外面是黑夜,但是城市灯火辉煌。为庆祝即将来到的2200年所特制的巨大桔 色灯笼悬挂在高空,喜气洋洋的照亮城市。 一辆单翼汽车等在外面,机器人司机向他走过来,微微鞠躬,用中文说。 “您好,是汪先生吧?悉达多先生叫我来接您的欢迎您来巴黎。” 前因 “2186年,火星” 2186年那个炎热的火星夏季,当汪文还是个20出头的大男孩儿时,就从火星 大众传媒学院毕业,取得超媒体传播学博士学位。 他能言善辩,精通旁门左道,是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人。 毕业后,汪文进了火星一家著名超媒体通讯社当记者。 在22世纪,新闻界竞争激烈,工作节奏飞快。记者的问题不是抓不抓的到好 新闻,而是如果抓新闻比别人晚了一秒钟,就会被打败。所以汪文总感到是在跟 全世界所有人战斗,或者说在跟所有的电脑,电话,传真,卫星和网络战斗。电 流一秒钟跑30万公里,汪文一百米要跑20秒,所以每天汪文都忙得穿不上气来。 但是野心和狂热始终没有熄灭,反而燃烧的越来越旺,就连睡觉的时候他都 在琢磨怎么能抓住好新闻。 他选择了“淘金”…… “你在干吗?” 汪文抬起头,他的同事甘泉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绕有兴趣的看着 汪文的电脑屏幕, 汪文不理他,垂下头继续浏览网络上大量的旧新闻报道,旧检索,旧专栏文 章……这些浩繁的文字堆积如山,包罗万象,涵盖政治,社会,文化,科教,体 育,财经等等无数个主题。 他是在“淘金”。业界称之为媒体淘金者,即通过翻看过去的新闻报章寻找 有价值的闪光点,继续前辈没完工作,将某一个淘出来的旧事件继续加以追踪报 道,发掘这一“旧闻”没有被前辈发掘出来的更深刻的意义。 这是条捷径,有点投机取巧,但是也需要艰苦的工作。 甘泉笑了,略带嘲讽的对他说:“没用的,这些旧消息早就被以前的媒体淘 金者筛了几千遍,你想在这里找到有价值进行后续报道的消息,概率等于零。” 汪文还是不理他,但是甘泉的话让他心烦意乱。见汪文不说话,甘泉干笑了 两声走开了。 汪文继续工作。 经过枯燥繁杂的网上旧闻浏览以后,具有猎狗般灵敏嗅觉的汪文终于在《新 闻通讯》2169年第十九期上发现了他一直以来要找的东西。 那篇通讯大体上是这样写的。 穿越黑洞的宇航飞船近日在冥王星轨道被发现 本报记者周云地球时间6 月25日从驻月通讯社发回报道。据世界联合政府官 方人士透露,3 年前于月球宁静海宇航基地发射升空后神秘消失的外太空载人探 索飞船“阿私陀”号近日忽然出现在冥王星轨道。联合政府航天部已委派专人, 带领一支干练的专业小组赶赴冥王星。 “阿私陀”号是联合政府航天部会同私人拥有的“夏氏”宇航技术公司研制 的星际超远程飞船,它的名字来源于古印度最富智慧的先知和星相家阿私陀。据 称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穿越时空虫洞,从而达成人类探索宇宙终极和超恒星际旅 行的梦想。但是3 年前的3 月1 号“阿私陀”号升空以后,经过2 个月的时间加 速到光速,打开时空之门,穿越黑洞之后,就与地面和外太空航空指挥中心失去 了联系。9 月5 日,航天部官方发言人证实“阿私陀”号已经脱离地面指挥,神 秘失踪了。 机上共有机组成员一共7 人,其中有一名女性宇航员。此外为了试验穿越黑 洞对人类婴儿的影响,飞船上还有一名试管胎儿,飞船升空时,胎儿刚刚精卵结 合,开始十个月的孕育期。 3 年前航天部发言人对机组7 位成员的安危表示悲观。那么这次“阿私陀” 号的回归究竟能否为我们带回有关他们生命是否安全的信息,或者为我们带来有 关外星智慧甚至宇宙本原的蛛丝马迹呢?请继续关注本报记者在冥王星发回的后 续报道。 汪文很快又找到了通讯的后续报道。 “阿私陀”号飞船停泊冥王星轨道 专家组正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原机组成员人间蒸发 本报记者周云地球时间6 月28日在冥王星发回的报道。据世界联合政府航天 部发言人称:穿越黑洞归来的宇航飞船“阿私陀”号将于7 月3 日拖回近日轨道 的空间城“黄帝”号停泊。在此之前,专家组将对该船体以及舱内仪器进行初步 监测和研究。 原机组成员7 人全部神秘失踪,现在还没有找到失踪的原因。专家组负责人 梁世磐博士对记者说:“现在的研究只是初步,虽然飞船是人类创造的,但是现 在我们却面对一个穿越了黑洞,完全未知的船体,黑洞显然已经改变了它,或者 改变了他的某一部分。对于机组人员的神秘失踪,我们还不能排除穿越黑洞时的 出现什么现在还无法解释的现象,以及可能遭到外星生命袭击……此刻我们只能 猜测和想象,还没有人能给我们确定的答案。” 梁博士还对记者说,舱内的仪器没有损坏。最重要的是那个启航时正在孕育 的试管胎儿刚刚开始孕育。专家组生命医学博士乔伊菲斯·费因曼认为,这是由 于黑洞中不存在时间概念,时光之流在黑洞的事件视界范围内停止了流动。所以 婴儿一定是在飞船飞出黑洞以后才开始重新孕育成长的。 也许一切的关键就是我们再耐心等待六个月,等待这个婴儿从试管中诞生, 那时候也许一切都会得到答案。 本报还将坚持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 汪文继续检索后续报道,但是令人费解的是,所有的关于“阿私陀”号宇宙 飞船以及那个神秘婴儿的消息全都就此打住了。一切嘎然而止,好像高速列车在 超音速行进中猛地急刹车一样,但是没有尖利的刹车声,也没有引起震动和惊慌。 就算还有一两条发自其他媒体的相关报道,但大抵都截至到此为止。整件事 都像一粒沙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湮没在网络繁杂荒芜的信息垃圾沙漠中。 出什么事儿了?汪文点了一棵烟抽,看着屏幕发呆,脑筋像上了润滑油一样 “吱遛遛”转个不停。 香烟燃尽的时候,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是的。整件事肯定已经被列入世界联合政府执政派系的高级机密,官方插手 媒体报道,使所有的后续消息夭折了。 这真是一个自诩建立了充分民主社会的世界联合政府高层中最最具有冷战主 义色彩的事件了!政府高层对“阿私陀”号事件的隐瞒一定根源于从未止歇过的 内部派系斗争,执政派系以自己党派的政治利益为利益,忽略公众了解事件的权 力,在这个言论充分自由,讲求民主,早已不存在什么国家界限的时代,国家机 密,铁幕,冷战,国家情报员,阶级分化,党派斗争这些词语早就穿上历史的尸 衣,成为历史名词。如果继续追踪报道,挖出藏在那艘飞船里的秘密以及政府铁 幕下隐藏的派系斗争的真相,甚至找到那个孩子,一定会激起一场浩大的民权革 命运动。 他意识到这个17年前的“旧闻”具有无法想象的新闻价值,他挖到的也许不 仅仅是一个大金矿,而是整整一条地下金脉。 那天晚上汪文给他一个在地球上的朋友打了电话,但那个朋友不愿帮忙,于 是转天早上汪文立刻搭星际航班飞回地球,再乘坐冲压式飞机到北京,租了一辆 单翼汽车,赶到那个朋友位于北京奥林匹克公园的家去。 走进朋友的房间,汪文感觉简直像进了垃圾场。满地都是瓶瓶罐罐,废纸, 纸饭盒,书报,光脑零件……朋友坐在桌子前,面对6 台生物电脑的21寸屏幕, 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冰冰的说:“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别这样。阿灿,大学里咱们可是死党啊,给个面子吧。”汪文笑着说, “这件事儿只有你能干,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黑客,网上黑客联盟的精神领袖。你 不帮我谁帮我?” “我现在还在假释期。”阿灿说,“你拍马屁没用。” “我知道没用。所以我带这个来了。”汪文掏出信封撂在他的桌子上,“信 封里是一张光卡,里面有一万块,事成以后再付一万。” 阿灿看看信封,没说话,汪文不着急,等着。终于阿灿离开桌子,往后一仰, 随手拿起信封丢进抽屉里:“成交。” “我要进入航天部的系统淘点资料。”汪文把拷贝有“阿私陀”号宇宙飞船 的磁盘递给他,阿灿看也不看就丢在一边,说:“三天以后给我打电话。” “那不可能。明天我就要。” “老兄。”他转过头瞪着汪文,“我帮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干什么? 这是进入航天部终端,不是去晚上吃完了饭出去散步聊天,这需要时间。” “我没那么多时间明天!”汪文斩钉截铁的说。 第二天中午阿灿把一直被加密存档的航天部系统中大部分关于“阿私陀”号 飞船和那个孩子的资料发到了汪文在手提电脑中来了。 在旅馆昏暗的房间中,汪文一边吃速食盒饭,一边浏览他发来的资料,直到 此时,他才终于了解了“阿私陀”事件的始末。 从2129年开始,世界政府航天部就连同私人所有的“夏氏”宇航技术公司携 手研究光速飞船,到2145年这项研究终于有了重大突破,立刻就震惊了世界。 文献中称所谓的突破指的是突破了“后理论”研究,开始小规模试验。汪文 忽略了文献中的专业术语,跳着捡能理解的理解。 到2160年,第一艘载人光速飞船“阿私陀”号研制成功,这在当时的航天界 乃至整个科学界引起了巨大轰动。 此后,联合政府精挑细选宇航员,秘密在近月轨道的某一航天站进行封闭特 训,经过6 年准备,这批宇航员终于达到超时空旅行的技术,心理以及生理标准。 2166年“阿私陀”号发射升空,加速2 个月时间,在黑暗平滑的宇宙时空曲面上 撕开了一条通向地狱的口子,消失在黑洞中。 2169年,飞船在冥王星轨道重临人世,机组成员人间蒸发,仪器船体完好无 损,人们在试管中发现了那个正在孕育的受精卵。 孩子立刻被送到某秘密基地孕育(资料里连该基地的代号位置都一清二楚), 十个月后孩子出生了,一位负责人给孩子起名叫“悉达多”,以纪念出师不利的 “阿私陀”号飞船。因为阿私陀是古印度预言救世主的先知,而“悉达多”则是 佛陀的名字 此后,资料里记录了关于这个孩子出生,成长,生理发育等等各方面的观察 试验结果。汪文完全看不懂资料在说些什么,都是枯燥的术语,深奥的像易经一 样的理论,晦涩难懂的大篇幅实验报告以及虽然简练优美但更加让他弄不明白的 公式。 幸亏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只关心那个孩子。大众渴望新鲜刺激,可不会关 心一大堆公式和理论。 但是他搜遍文献,只找到孩子7 岁以前的资料。到现在为止这孩子该17岁了, 那么这十年里这个孩子怎么样了呢? 汪文暂时忽略了这个问题,当晚,他着手写专栏文章,文章极尽煽动民众的 情绪之能事,一心想点燃民主之火的导火索,重新唤醒人们的记忆。到那时人们 会向政府要求公开资料,那个孩子的秘密自然就真相大白。 对此他很有把握。 22世纪末期,联合政府只是公众的代理人,政府不代表集权,权力在一定程 度上具有反民众的性质,因此当代人非常重视抑制权力。政府无论以任何理由隐 藏攸关公众利益的秘密都将受到舆论的严厉质询。长久从来舆论在一个充分民主 的社会中都是一种独立而强大的力量。汪文认为只要他煽动起来群众的好奇心, 在大众舆论的压力下,政府必须所交待。 17年以前被封杀的,被人们渐渐淡忘的“阿私陀”事件的真相和始末终于要 全盘揭开了。 那天晚上在旅馆的房间中,汪文通宵工作,匿名把资料分别寄给全世界最有 名的大学和研究机构最有名的专家的邮箱中。 第二天早上,当科学界被这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震惊的时候,汪文像一个消 息绝对灵通的记者该干的那样及时登场,通过卫星电话和可视屏幕挨个采访他们, 然后把早就写好的文章添加进他们的专业评论。 文章写完后,他立刻直飞火星,把稿子拿给总编看,总编看出了文章所含有 的巨大价值,几分钟后,他的文章《时空之子与充分民主时代的政府铁幕》在头 版头条发表,一炮而红,在全世界引起巨大轰动,汪文一夜成名。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汪文从骤然降临的成功的中清醒过来,主编就打来电话, 派驻他到位于地球纽约城的世界联合政府总部追踪报道,总部给了他一个可以无 限透支的银行账户,作为在纽约的花销经费。 在他的成名作以及后续专栏中,汪文详细报道“阿私陀”号宇宙飞船事件的 始末,激烈抨击世界联合政府对该事件向公众的欺蒙和瞒骗,列举大量事实指证 执政政府内部派系争斗是20世纪冷战遗毒和封建主义残渣。用词尖锐犀利,说理 透彻深刻,逻辑严密无缺,时不时的还缀以名言典故?lt;< 时空》一文在当年 的网络专栏文章中点击率最高,到现在已经有一些大学的文学院将它列为学生的 必读文章,2187年年底,汪文在纽约接受了普利策奖颁奖。 颁奖晚会那天,正好是汪文的29岁生日。 彼时 “2188年,月球” 月球宁静海第45号城市。 汪文站在市中心的“天堂喷泉”旁边,手持公文包,这是2188年的一天晚饭 时间,人造重力环境让他觉得还有点不适应。在他的周围人如潮涌,忙忙碌碌, 谁也没时间打量他一眼。汪文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傻冒。 他为什么会跑到月球来,还站在这里活像个傻冒呢?都是因为一个深夜电话。 两年前,汪文被派驻到纽约世界联合政府总部继续追踪报道,政府在舆论的 巨大压力下不得不像沙漏一样,一点一滴的透露出事实真相。“阿私陀”号事件 被完全披露,汪文的后续报道和评论文章也一篇接着一篇引起轰动。 关于那个孩子,官方发言人的解释匪荑所思,他说,那个孩子出生以后,立 刻处于严密的保护和监控中,但是到了孩子7 岁时,在一次全封闭试验中,孩子 在无数的监控仪器和录像机面前,在密闭的实验室中,神秘消失了。发言人还出 示了相关的录影带,光盘和大量数据资料。 汪文一点也不相信政府的鬼话,真是无稽之谈!一个脑子稍微健全的人有谁 会相信?这中间一定还有阴谋。于是汪文立刻写文章攻击,称这是发生在22世纪 的水门事件。 民众在煽动下激烈的质询政府。政府的信任率降到历史最低点。到了年底, 政府不得不引咎辞职,新一界政府上台,经过大量的调查取证,证实了前政府提 供的资料证据,在那次实验中,那个孩子确实人间蒸发了。 这真荒谬绝伦!不可思议!一个孩子在一间绝对密封的房间中消失?汪文觉 得这件事简直就像一篇卡夫卡的小说。 一些花边小报就此大做文章,声称穿越黑洞赋予了孩子超越常人可以理解的 能力。一些宗教团体甚至声称那个孩子是新的救世主。 汪文不关心什么超能力或者救世主,他认为孩子也许是被前政府秘密藏在某 处,说不定现政府和前政府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也未可知。如果能 发现孩子的踪迹,肯定又是一条头版新闻。 于是,汪文经总编同意,悬赏重金向全世界公众征求相关线索。 一时间,汪文的办公室电话好像华尔街股票交易市场一样铃声鼎沸。但是没 有一条消息是可以经得起推敲的。打来电话的都是无业游民,神经病患者,皮条 客,过于热心的读者,家庭主妇或者宗教狂。 汪文在他们提供的消息中没有挖到任何稍具价值的线索。 直到2188年初春的一个深夜,事情才正式开始。 那天晚上,汪文已经入睡,电话铃忽然像火警一样响起来。他从梦中惊醒, 抓起电话。 “你在找我吗?”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汪文还不太清醒,含含糊糊的问:“你是那位?” “你在找我吗?”对方还是这么一句话。 这是一个恶作剧,汪文怒气冲天,准备一把摔了电话去继续睡觉,却听见对 方说道:“我是悉达多。” 悉达多?悉达多是谁?悉达多……悉达多!!! 汪文马上清醒了,脑筋清楚的好像北极的冰块,握紧了电话:“你是悉达多?!” “是的,我是悉达多。”他的声音非常温和平静。 “你真是那个孩子?!” “是的,我就是那个孩子。” “可是……”汪文犹豫了,这很可能是一个恶作剧,一个愚人节的余兴节目, 或者像以前一样来自一个精神病患者,所以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孩 子?” “这好办。”他温和的说,“我现在在月球,你可以来宁静海45号城找我。” “我怎么联络上你?” “你不用联络我,你到了我会知道。我们在市中心的‘天堂喷泉’见面。” “可是……” 对方挂了电话。汪文手握话筒,耳朵还贴在话筒上,耳旁一阵阵“嘀嘀”的 忙音。他怔怔出神,脑子转的飞快。 是恶作剧吗?不像。但又不能肯定。也许真是他也未可知, 汪文是一个会抓住任何机会的投机主义者,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那个孩子,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不管是不是个圈套,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看,决不能放弃任 何机会,没准这回,他又挖到了一座金山。 于是第二天一早汪文给行星航空客运公司打电话,订了一张飞月球的k367次 星际航班,中午搭出租车赶上了班机,飞行五小时后,抵达月球宁静海。 此时此刻,汪文站在宁静海45号城市市中心“天堂喷泉”旁边,等着悉达多 的出现。但是等了一会儿,他就有种被涮了的感觉,自己也许真的上了人家的恶 当 ----没有联系方式,来之前没有说明何时要来,谁会知道汪文已经到了宁静海?对方又怎么能恰如此时此刻找到他?---- 唉!真是一时冲动,脑筋发热啊,汪文懊丧的想,这么简单就被人家耍了。 汪文正咬牙切齿的当儿上,忽然看见了广场对面走过来一个青年。 他穿着天蓝色的长衬衫,褐色长裤,黑头发,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沧桑的多, 带着一种严厉的表情,却笑得非常温和,正像那些经历过艰苦生活和艰苦思想的 人一样。 青年在汪文面前停住,伸出手,说:“你来了,我就是悉达多,我就是你要 找的那个孩子。” “悉达多?”汪文发梦似的问,还没醒过味来。 “是啊,是我。”悉达多笑了笑,“我现在的名字叫做乔达摩。你可以叫我 乔达摩,或者叫我悉达多,都可以。” “乔达摩?” “是的,乔达摩。”悉达多转过身,说:“跟我来。” 汪文梦游一样跟他走,举步的一刹那却惊醒了:“我们去哪儿?” “我们去哪儿?”悉达多背冲着他停住脚步:“关键不是我们去那里,而是 你要去那里?” “哈哈,”汪文回过神来,笑了,“听着,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是悉达 多还是什么乔达摩,这些我都不管。我关心的是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孩子,你明白 吗?‘阿私陀”号事件中的那个孩子也许你真的叫什么悉达多,或者乔达摩。但 是,我对此毫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是不是那个孩子。“ 悉达多转过身,面对他:“我明白。” “明白就好。”汪文说:“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想浪费 时间,我忙得没时间休假,我不过春节,圣诞节,狂欢节,复活节……所有的节 日我必须工作,我可不想蠢的去过什么愚人节。你最好别恶作剧。” “当然了,你需要我证明自己是不是那个孩子你需要证明对吗?” “是的。”汪文坦率的回答。 “那好吧。”悉达多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一起来吧。” 他挥挥手,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某一时刻,某一地点 大幻境和启示录 汪文觉得眼前的景物像火焰一样波动起来,透亮而模糊。他以为自己的眼睛 出现了幻视,就揉揉眼,再睁开的时候,世界梦幻般被置换了。 他们站在一块黑色的大陆上,脚下是像镜子一样平整却坚硬的黑铁,头上是 一片波动的昏黄,放眼望,能看见的只有黑铁塑成的空旷荒芜的地面,望不到边 际。 悉达多站在他面前,说:“别担心,这不是在外星球上,是在地球,猜猜看, 我们现在在那里?” 汪文还是像白痴一样揉着眼,揉完了再看,还是一片黑铁地面。他又狠狠掐 了大腿一下,很疼,不是做梦,是真的。 “我猜不出。”他艰难的说,“你干了什么?” 悉达多微微一笑,张开双臂,好像一只正准备起飞的鸟:“我们在一根针尖 上。” “啊?”汪文又傻了,茫然的看着他,“一根针尖上?” “是啊,在一根针尖上。” “你在开玩笑?”汪文终于缓过神来,板起脸严厉的质问。 悉达多温和的笑了,说:“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你一定认为是幻觉,或者 认为是在玩超级虚拟游戏,或者认为自己得了神经病。我告诉你都不是。这些场 景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转身向前走,汪文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他们在黑铁土地上前行,向天地交 界处走。 悉达多边走边说:“我们在一根针上行走,很奇妙是不是?这的确是一根针, 因为我们正沿着一个弧面在走,那是针尖的弧面,虽然你感觉不到,因为对此刻 的你来说这弧面太宽广了,好像地球一样,感觉上是一个平面,其实是球面。你 觉得难以证明吗?好吧,现在比例缩小了,我们很快就会到达边界,你会看见弧 面慢慢伸展为一个平面。并一直延伸,延伸出去……延伸出去4 厘米。” 汪文跟着他后面,果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向下伸展,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 出来自己的确是从一个弧面过渡到一个平面上。紧接着他抬起头,上帝啊!!他 看见了什么?!!——他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根无比庞大的圆滚滚的手指头。 悉达多说:“在大地的另一面还有一根手指的。夹住铁针可得需要两根手指 啊。” 天空是无穷无尽的波动的昏暗浑沌。向混沌深处望去,汪文的目力无法企及。 “现在感觉怎么样?”悉达多问,“我说对了是吧?” 汪文沉默不语,发疯了?还是做梦?他弄不清出了什么事儿,这个叫做悉多 达的怪人以及他带自己进入的这个荒诞的世界。按正常的逻辑来说这是幻象,这 个叫做悉达多的家伙是一个催眠大师。但是幻象又真实跟真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是超级虚拟吗?一种新的高科技?可是我并没有被链接上任何虚拟接口啊! 不知道, ***怎么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现实,见鬼!!真见鬼!!汪文忽然 感觉到彻骨的恐惧和无助。 “看那里。”悉达多向左侧指了指,虚空中凭空而建一扇木门,悉达多说: “我们进去看看。” 他打开门,走进去。 汪文发现,此时此刻他置身于一个昏暗的房间中。房间的四壁都是巨大的石 块砌成的,墙上一明一暗晃动的是嵌在墙壁上的灯盏中的火苗。 一群穿着棕红连帽袍子的人围坐在大桌子边,正在激烈的讨论什么,但说的 话汪文听不懂。 “他们是中世纪的欧洲修道院中的僧侣,”悉达多给他讲解,“他们喜欢讨 论问题关于上帝,神,宗教,或者天使的问题。你知道现在他们在讨论什么吗? 他们讨论一根针的针尖上能够站立几位天使。这让他们觉得很有趣。你看……” 悉达多指着僧侣们,而僧侣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悉达多或者汪文,仍旧在激 烈的辩论。汪文不由自主的顺着悉达多的手指看过去,一个老年的僧侣手里举着 一根针。 悉达多说:“这就是我们刚才站立过的那根针。” 汪文踉伧着退了一步,脸孔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这太荒谬了!真是太荒谬了!是噩梦吗?如果是梦的话赶快醒过来吧!! 悉达多扶住他:“我们离开这儿吧。” 他拉着汪文向门走去,在门前停住了脚步,悉达多说:“请开门吧,开开门 你将看到奇观。” 汪文仿佛被催眠一样推开门。 外面是一片茂密的大森林,巨大的针状类树木高达百米,直插云天,巨树上 方是一片阴郁葱茏,树阴下是一些蕨类植物,紧挨着汪文生长的是矮小粗实的苏 铁类植物群。空气温润,带着腥味,含氧量很高,呼吸起来不太舒畅。 悉达多带着汪文向东方走,来到一片沙滩,沙滩过去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一些类似猪,河马和恐龙的生物在在沙滩上游走,一只巨大的龟状兽潜出海面, 汪文停住了呼吸,他把这种生物跟自己的中学课本联系了起来,他喊道:“盾皮 龙!” 悉达多神秘的微笑,不回答。这时候,一只形体成扇形的海兽骤然钻出海面, 长着长尾长脖子,动作像闪电一样迅速,一口就咬住了盾皮龙的下肢,两只巨大 的海兽互相撕咬起来,激起水花四溅,白沙飞扬,嚎叫声惊心动魄。 十几秒钟后,扇形海兽胜利了,它用交错尖锐的牙齿撕裂盾皮龙的厚皮,一 瞬间撕碎吞噬下肚,饱食后,它冷漠的瞟了观看者一眼,钻进波涛中。 “我的天!!这是幻龙!” 汪文的手脚都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临近崩溃的边缘。 他大喊起来:“这是在哪儿?” “嘘。”悉达多用小指按住自己的嘴唇,仔细听着什么。 悉达多的表情奇怪又神秘,汪文不由自主的也学他的样子侧耳倾听,但什么 也听不见。森林一片死寂。 “怎么了?你听见什么?” “好了。”终于,悉达多微微一笑,说:“它来了。” 汪文向天空看去,发现天空一角的云忽然变得昏黄,然后昏黄的色彩加深了, 仿佛冷色的颜料被调入了深色。然后昏黄形成了云的火焰。卷曲跳动起来。整个 天空都处于一种类似火苗内焰的色彩中。 忽然,汪文觉得耳朵疼痛起来,一种无声的尖利声音震动,撕裂开空气,随 着这声音的加剧,高空中,一个巨物电光石火似的射来,速度如此之快,甚至快 过了声音。汪文还没有意识到它已临近,物体已经向他身边15米左右的大地俯冲 下来。 “嗒”时间定格,好像按了录影机暂停键一样定住! 物体刚刚要坠入大地,停在离地面半米处。悉达多站在物体下面,好像一把 巨锤底下一根小小的铁钉。那是一块铁质陨石,直径大约100 米左右,黝黑狰狞, 凹凸不平。 悉达多拍拍石头,说:“这是2 亿1 千4 百万年以前一颗小行星的碎片。” “这是地球北纬22.8度。”他说:“今天早上,一颗小行星和地球擦肩而过, 巨大的地球引力将它撕裂,分解为好几块,以61000 公里的速度,像机关枪扫射 出的子弹一样‘扑扑”的钉在地球上。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几亿年以后被称为马 尼寇根巨坑,位于加拿大。直径25公里,在同一纬度上,还有5 个这样的大坑, 分别位于北美洲,原法国地区,乌克兰。2 亿多年前是地球三叠纪时代,让我们 看看这次撞击的结果把。“ 汪文叹了一口气,我没发疯吧?他在说些什么呀? 悉达多拉着他的手,慢慢向空中飞升。悉达多笑了笑,对汪文说:“你想过 你能活几百万年吗?” 他眨眨眼,时间重新流动。陨石一声巨响,撞进地面,地层将震动波一波一 波传递,表现在地表,就是地面仿佛海水一样起伏波动。然后二十公里的范围内 的土地忽然内陷,好像地底有一个巨人在大口深呼吸,这一时刻大约维持了2 秒 钟,一瞬间,火焰在内陷的区域内喷出,直奔到达天空20公里的高度,形成蘑菇 云,方圆一千公里的森林全被冲击波和火焰摧毁,湖泊被蒸发,天体撞到富含硫 岩矿的碳层,撞击把细小的硫酸颗粒弥漫到大气层中,遮蔽光线,此后一千年的 时间里,硫酸缓缓降落,落在海面上,大海成为硫酸海洋。地球出现温室效应, 开始慢慢变暖。 汪文飘荡在天空中,时间对他丧失了意义,如地狱般沸腾的世界对他毫发无 伤。 他从虚空观察百万年时间里地球的演变。 原生地球的盘古大陆分裂了,好像一个顽皮的巨人婴孩掰碎手里的饼干,原 北美和冈瓦纳古陆之间的裂缝扩大,盘古大陆分裂为冈瓦纳和罗拉西亚古陆,海 水把泛古洋和古地中海连接起来。数百万年过去,冈瓦纳古陆和罗拉西亚古陆进 一步分开,海水从泛古洋流到古地中海,达成大自然奇妙的平衡。 火山喷发,极帽融化,雾气开始上升,天空终于重新晴朗了,生命开始繁衍。 “看到了吗?”悉达多说道,“这是造物的神奇,这是自然的伟力。生命在 这种力量下丧失了意义。” 汪文亲眼目睹数百万年时间的兴衰更替,他屏住呼吸,感到自己的血管已经 不再流动。 悉达多看着他,微笑起来:“我们继续旅行吧?” 此时,悉达多和汪文站在一块巨石上,对面是一颗巨大,涌动着黄色大气的 星球。汪文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是这个星球的星环中的一块石头。 他们坐在这块石头上,好像重力法则或者真空都失去了效力。但是无边的寂 静和空旷却能侵入汪文的皮肤。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在宇宙中漂流了数百亿年的青 铜色的星星一样,承受着刀子般的太阳风,行星灰烬和粒子流的冲击,被风化成 冰块和尘埃。 “这是环!”悉达多说,“很多行星都有环。比如土星,木星。在几十亿年 前,行星在近日点所受的热,使轻物质从表面升起。这些物质是十分稀薄的,更 象是雾气颗粒。升起的位置纬度越高,起运动就越弱。比重的不同,使雾粒上升 到不同高度。他们受向心力作用,于在绕轴运动中所获得的速度相平衡。他们就 永远呆在哪儿了。全部的雾粒形成一个球,但是必须服从向心力法则,也就是说 高纬度的雾粒动能不足,将会飘落或者散去,像一群四散奔逃的坏孩子。只有赤 道上的雾粒聚集起来,之后恒星冷却,变成一个清爽干净的星球。雾带铺开成了 一个平面,吻合行星赤道面。环形成了。它由岩石和冰块组成,和行星几亿年的 保持一种童贞一样的,古老奇妙的友谊。” 悉达多继续说:“这是一个环,但是不是土星环,也不是木星环,这是原始 地球的环。太阳神的第二个女儿阿特拉斯的美丽环纱。” 汪文想说些什么,但动动嘴唇没有说,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力, 他认为最好还是不要乱说话。 “是啊,”悉达多感叹一样的说,“地球也曾经有环的。当然,这是阿特拉 斯年轻时候的佩戴的环纱。她旋转的很快,像跳舞一样,她呵出热量,雾气上升, 就形成了环……现在请跟我来。” 悉达多挥挥手,场景再次变幻。 他们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中间,这些人面有菜色,骨瘦嶙峋,扶老携幼, 蜿蜒呈一条长龙,在漫漫黄沙中艰难的前行。 悉达多皱皱眉,说:“我弄错了,这是摩西的队伍,我们的时间应该还要提 前一些。” 于是时间被修正。 他们坐在一条大船上,漂流在海洋中。这艘船大的好像一艘古老的航空母舰。 天上下着大暴雨,海浪像一面面水墙直击长空。 “这就是诺亚方舟。”悉达多说道,“你知道摩西所说的天降洪水是怎么回 事儿吗?是啊,是环带来的,地球环由水蒸气和尘埃冰块组成,因为地球的转速 慢下来,一颗彗星划过,使环冷却而陷入紊乱。天降洪水,毁灭了前人类世界。 从此一条光亮而苍白的弧从地平线上消失了。你在看着雨后一抹色彩绚丽的虹时, 你古老的基因啊,是不是总会回忆起亿万年前的那一个美丽的天堂?阿特拉斯的 环纱。” 汪文听着悉达多的梦一般的声音,从船舷向天际望去。黑暗的天空交错划过 几道紫色闪电,好像黑夜只是一块大幕,被尖利的爪子撕破几道裂口,露出幕后 火焰的世界。在闪电的照耀下,海浪涌起达100 米高,一些狰狞的巨兽被抛到空 中,然后被闪电撕碎,或者坠入海面拍成碎片。天空中的暴雨像一堵一堵墙一样 倾浇在海面,和海浪连在一起,分不出哪儿是海浪哪儿是雨水。其间夹杂着大块 大块的冰。 汪文觉得四肢无力,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恐惧仿佛一条冰冷的毯子裹住 全身。 “你感觉恐怖吗?”悉达多盯着他,目光的严厉的质问。 汪文蜷缩在船舱一角,狂喊起来:“结束吧!见鬼!赶快结束这一切吧!” 悉达多没说话。 “见鬼!快他妈的让这一切停止!快点停止吧!停止吧!求求你了……”汪 文紧闭双眼,兀自哀求道。 “好的。”悉达多终于微微一笑,“我们结束吧。” 他接着说:“现在我已经作了证明——我就是那个孩子。” 彼时 2188年,月球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文睁开眼,大幻境消失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宁静海45 号城市中心的“天堂喷泉”下面,手里提着公文包。人造重力环境让他觉得还有 点不适应。在他的周围人如潮涌,忙忙碌碌,谁也没时间打量他一眼。 他几乎认为几秒钟以前发生的全部都是幻觉,因为长途坐飞船,或者睡眠不 足导致。但是他还在怀疑,那太真实了!幻觉会这样真实吗? 这时候,广场对面走过来了一个青年。 他穿着天蓝色的长衬衫,褐色长裤,黑头发,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沧桑的多, 带着一种严厉的表情,却笑得非常温和,正像那些经历过艰苦生活和艰苦思想的 人一样。 青年在汪文面前停住,伸出手,说:“你来了,我就是悉达多我就是你要找 的那个孩子。” 汪文停止了呼吸,两人面对面站了有一分钟之久,汪文终于定住了神,伸手 握住悉达多的手,说:“你好,认识你真是一个奇迹!” 悉达多笑笑,转过身:“跟我来。” 汪文一句话也没说,跟上他。他们穿过一条街道,转进高楼群中。大约走了 十分钟,最后在一栋月球殖民地初期建立并保留下来的民居前停下来。 “我们到了。”悉达多对汪文说,“这是我们的‘自留地’。” 悉达多打开门,走进古旧的建筑物中。汪文进入后发现,他置身于一间空旷 的大厅中。老式建筑材料纳米蜂窝管材的柱子支撑天顶,墙壁上装饰有古画。一 张大玻璃长桌旁围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什么种族的都有,外高加索裔,蒙古裔, 红种人,南岛人,火星人,泰坦人,月球土著,冥王星人,木卫二裔……相貌各 不相同,衣着千奇百怪。 悉达多走过去,对他们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汪文,他将和我们共 同生活一段时间。” 人们都冲汪文微笑起来,目光温和,平静的接受了汪文的加入。 于是汪文就在这间大房子里住下来。 这是一群安静,古怪的人。他们称自己为“群居者”,满足于生活在大房子 里。生活自给自足,每天忙于看书,做实验,培植作物,静坐,以及讨论。很少 和外界接触,像生活在乌托邦中。 悉达多并不经常呆在这里,他总是出去漫游。 讨论是“群居者”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汪文发现,一方面他们热衷于 独立安静的思索;另一方面他们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讨论许多在汪文眼中看来毫无 意义的问题上。 一开始的时候,汪文还饶有兴味的旁听,但没有两分钟就厌倦了。他们到底 在干什么?这是汪文唯一关心的问题。离群索居的生活,与外界基本隔离,但不 像是传统乌托邦题材的小说所描写的人物那样孤独,幻想,愤世嫉俗,相反充满 激情。“群居者”们很有教养,肯定受过良好教育,大部分看起来很有威仪,很 有风度,甚至很高贵。他们主要讨论哲学,但并不仅仅只是哲学,对社会,政治, 科学,文化都抱有严谨而现实的热情。 汪文不理解,他认为这些人不太正常,或者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他打 定主意不参加讨论,只冷眼旁观。 但是,他还是不可逃避的被牵扯进“群居者”们的讨论中了。 一天晚饭后,一个叫马菲的火星“群居者”笑容满面的坐到汪文旁边的座位, 汪文叹了口气,冲他点点头。 “你好,我是马菲。”马菲伸出手,握了握汪文的手,“你也来自火星人吧? 我们算得上老乡了。” “是啊是啊。”汪文回避了马菲的热情。 “事实上,我不是一个纯粹的火星人。我出生在地球。”马菲毫不气馁, “但是我在火星住了28年,比我在其他任何地方住过的时间都长。所以我总是以 一个火星人自居。” “哦。这样啊。”汪文漫不经心的回答。 马菲神秘的眨眨眼,低声问:“不问问为什么我会在火星住那么长的时间吗?” “哦……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直住在火星日光城监狱的单号间里,我在那儿服了28年刑。” “啊!”汪文小声惊呼了一声。 “小声点,小声点……”马菲笑着拍拍汪文的肩膀,“放心吧,我没有杀人 贩毒抢劫,我是一个医学家,因为把猪的心脏移植到病人体内,犯了《反异种移 植法》,被判反文明,反科学罪入狱。放心,我没有暴力倾向。” 汪文向后挪了挪。 马菲紧盯着他,问:“你很害怕和有罪的人谈话吗?” “这个……怎么会呢……” “那么,”马菲直勾勾的盯着他,追问,“你对罪恶怎么看呢?” “罪恶?”汪文茫然的看着他。 马菲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在圣经中,人们有7 种罪恶暴食,贪 婪,纵欲,懒惰,愤怒,嫉妒和骄傲,称之为七宗罪。斯蒂芬·柯维也说人们有 7 种罪,他总结是:不劳而获;不顾良知追求乐趣;空有学识没有人格;缺乏道 德的生意经;讲究科学却缺乏人性;有宗教信仰但没有奉献精神;从政而没有原 则。我犯了柯维先生说的第五种罪恶,所以付出了代价。说到底,我还是犯了圣 经说的贪婪之罪,贪图名利金钱。” 汪文思索了一下,迅速恢复了记者的客观和尖锐,回答:“柯维先生说的我 赞同,但是对圣经中总结的七宗罪我有我的观点。” “说来听听。”马菲很感兴趣的说。 “圣经将罪性归结到人类的心灵,我认为这是不恰当的。”汪文被激发了谈 兴,侃侃而谈,“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并不相信所谓心灵中的罪性。那些古 老的人类的劣根性,只是源于自古以来人类对缺衣少食,吹风淋雨,猛兽环伺以 及分配不公的恐惧。比如说人会暴食,会自私,会愤怒懒惰纵欲贪婪……其实是 人类对于这种恐惧的不正当,不道德的反抗或逃避——远古人类根本无法有道德 ——- 真正的罪性都起源于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深刻畏惧,这些未知的幻象深入到 人的噩梦中,血液中,基因中,千百年来代代相传,就变成了当代人类的‘罪性 ’……” “接着说啊。”马菲催促道。 汪文继续:“罪性心灵论我不赞同,因为人类太渺小了,人类的任何行为都 是受大环境的影响。这是宏观的决定论;面对世界,生产力以及历史,人类只是 这些庞大的客观所依附的载体,是客观的具体表现,是牵线傀儡。而认为心灵是 繁衍罪性的子宫,只是人类太关注自身的人类沙文主义和宗教情结,是一种心灵 上的地球中心说。柯维的7 种罪恶我承认,但他想说的是造成种种心灵扭曲的原 因是偏颇的制度,规范,存在观念和固定化思维。一些错误的社会伦理规范有时 候在短时间内可以极度刺激发展,但时间一长,就会扭曲人们的认识。归根结底, 这也还是宏观。人之初性本善嘛。” “说得好,说得好啊!!”马菲大声赞叹,“不愧是红牌记者,说话果然雄 辩,果然铿锵有力。” “见笑了。” “你的观点跟我一样。”马菲说。 “是吗?可以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是一帮子宗教狂呢。” “怎么这么想?” “因为……”汪文深吸口气,说:“因为悉达多。” 马菲笑了:“的确因为悉达多,我们都叫他乔达摩,他是一个奇迹,我们非 常尊敬他。但是我们不是宗教徒。他也不是我们的图腾。你可以叫我们社团,是 一个民间组织。我们在这个地方安静的思考,通过观察悉达多的特殊能力所展现 出的奇观,来思考一些问题。譬如说:生与死,心和身,左和右,阴和阳,虚和 实,花与蝶……” 马菲咂咂嘴嘴唇,总结道:“这样的问题都是自然界的谜题,其精致绝美使 我们为之倾倒,称之为自然奇迹。事实上古老的拉丁语也称之为‘值得眺望的, 奇妙的景观’。英语翻译过来是‘奇迹’或者‘谜。’。悉达多为我们展现这样 的谜,使我们有幸亲眼目睹,所以我们尊敬他,信任他。” “可是……” 马菲点点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这种尊敬带有宗 教味道,我也不反对。我们的确是崇拜图腾的,但是这图腾不是悉达多,而是自 然。像远古地球的先民一样,崇拜所有自然物——植物,动物,矿物,泥土,天 空,时间,宇宙,星座……‘群居者’都是泛灵论者。” “这么说你们也都是唯物主义者了?不信神。” 马菲沉默片刻,眨眨眼:“不好说啊。” “怎么?” “你说的神啊,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存在。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悉达 多只是引导我,并不给我答案。唉!很苦恼啊。”马菲搔搔头发,苦恼的说。 “神是不可能存在的。”汪文笑了,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古老的简单的逻 辑悖论问题。” 汪文问道:“20世纪一个著名的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他的小说《请予以解释》 中提到过的一个逻辑悖论‘全能的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 我的朋友,你能解释这个问题吗?” 马菲回答:“不用我来解释,阿西莫夫先生已经解释的很好了。你一定是没 好好看这篇小说。他通过讨论得出,既然已经定义了‘任何力量都不能移动的物 体’,就不允许在同一体系里再定义‘能移动任何物体的力量’。好比如果允许 零作除数,数学就会崩溃一样,上帝不依存这样的逻辑生存,上帝忽略了零做除 数这样会导致体系错乱的问题。” “哈哈。”汪文笑起来:“你这么说明显就不客观了,带着有神论者的有色 眼镜来看待问题。有神论者不会直面这个问题中的基本逻辑。看看《新?gt;> 里的一些章节,比如这一段:耶稣在旷野里受考验,四十天没有食物。魔鬼说: 若你真是神的儿子,就可令这些石头变成食物。耶稣说:经书说:”人活着不单 是靠食物,而是靠神的话‘。魔鬼说:若你真是神子,可从崖边跳下去,天使必 托着你。耶稣说:经书说’不可试探你的神‘这些回答太高明了,不过不能解决 逻辑问题,就像禅机一样玄。神是不可知的、反复无常的。人类并不需要神,而 只需要确定的规律,便可逐渐认识世界。即使永不能到达真理,却一直在向真理 靠近。“ 安唬唬唬飧鲢B厶岢鍪焙蚓褪窃谕祷桓拍睢H苁侵改芰ξ尴蓿缓 笥职讶芎筒荒苌渤兜揭黄稹J导噬希饫锎嬖谝桓黾希侨艿募希 皇粲谡飧黾系脑鼐褪欠侨艿摹R桓鲈厥粲谌芗筒皇粲诜侨芗 环粗嗳弧R桓鲈丶热徊荒苁粲诜侨芗衷趺茨苁粲谌芗兀克运 担飧鲢B壑皇俏淖钟蜗罚浅;拿2蛔阋允蕴缴袷欠翊嬖凇!? “上帝的‘全能’如果指可以创造一切的能力,那么当然意味着必须具有实 现的可能性。‘他能做,但他不做’,这也叫‘全能’吗??汪文反驳道:”上 帝说‘神不能背乎自己’,也就是说神不能说谎,但是说谎是每一个人都能做的 事,为什么上帝却不能呢?“ 马菲笑起来:“你真是一个天生的怀疑派呀。没办法,我必须好好给你解说 清楚。” 他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在20世纪初,逻辑大师罗素就提出一个问题:: 即定义一个集合,它的元素为一切不包含自身的集合。于是出现了一个悖论,这 个集合是否也应该作为一个元素包含在它自身之内呢?他提出了著名的理发师悖 论来说明这个问题:理发师定下规矩,他给镇上每一个不自己刮胡子的人剃须, 结果他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他是否可以给自己剃须呢?” “是呀是呀!这怎么解决呢?”汪文嚷嚷道。 “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完,”马菲摆摆手,继续:“这就让我想起了数学上 的另一个悖论——最大基数悖论,又称康托悖论,也是集合论中的一个著名悖论。” 他拿出一个电子书写板,在上面一边演示,一边说,“集合的基数涵义为表 征集合的大小。集合论的创建者康托首先证明,任一集合的幂集的基数必大于该 集合的基数,幂集为由该集合的所有子集构成的集合,或不妨说任一集合的幂集 都大于源集。在此基础上康托提出,如果考虑一个‘一切集合的集合’,那么就 会产生矛盾,即幂集的基数小于了,或等于了该集合的基数。与初始证明相悖。 这下到底‘一切集合的集合’与它的幂集哪个更大呢?最后,康托认为:为了消 除矛盾,不容许在同一体系中构造这个‘一切集合的集合’。” 马菲直起身,满意的冲着他的计算点点头,说道:“这就是说,在无穷下谈 论‘所有一切’是很危险的,很容易产生悖论。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放弃这样的 问题。等数学,或者科学进一步完善,可以很好的解释我们现在无法理解的‘无 穷大’或者‘全能’这样的问题后,自然会有一条简单而优美的方程式来解决逻 辑悖论。” 汪文叹了口气,说:“你把我搅糊涂了,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会考虑的,但是 我保留反驳的权利。” 马菲点头,回答:“当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此时 2199年,地球 “先生,先生……” 汪文睁开眼,发现单翼汽车已经停在一间名叫“葡萄藤蔓”的酒店门前,一 个机器侍者伏在他面前,关切的问。 他揉揉眼睛,静了静,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巴黎,此刻距离2199年元旦, 距离2200年还有3 天时间,他在一位老朋友的汽车中。现在不是十二年前,也不 是任何时间任何场景。是的,2199年!巴黎!不是幻象。 “先生,请您跟我来。” 机器侍者在前面引路,汪文跟在后面,穿过饭店长长的走廊后进入电梯。机 器侍者在按钮上按键“245 ”,电梯门悄然合上,停顿了一秒钟左右开始平稳而 快速的上升。 电梯终于停下,他们走出电梯,来到245-167 号房间前停下,机器侍者轻轻 按门铃。 房间里传出悉达多的声音:“门没锁。” 机器人后退一步,然后倒退离开。 汪文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房间,悉达多站在房间中央,背冲他,透过落 地玻璃窗俯瞰整个巴黎夜景。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的表情,略带骄傲和怜悯,好像 上帝正在俯瞰他的羔羊。 汪文走进房间,悉达多回过头来,微笑说:“你来啦。” 汪文走近他,站在他身边。 悉达多偏偏脑袋,问:“什么时候到的?” “晚上8 点下的飞机,本来不想来看你的,但你在飞机上给我打电话说已经 派人来接我了,我就只好来了。” 悉达多问:“你来巴黎做什么呢?” “因为一篇报道的事儿,很重要,总编一定叫我来,我就来了。”汪文皱眉, “谁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竟然知道我来了。” “不是来看看我们,看看社团。” “我没时间看你们,采访的事儿很Α!?”这样啊。“悉达多沉默了,过了 很久忽然问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汪文一怔,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啊……十四年来每一次见到你你总 问我是不是相信你,但我不能确定。对很多人来说,你是一个图腾,是人子耶稣 的化身;对我来说,你可能是这样子,但也可能是个非常高明的魔术师罢了。我 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说实话啊,你真让我烦恼。” 悉达多慢慢的说:“你真是天生的怀疑派啊。” 他们都沉默了,过了好久,悉达多说:“明天晚上马菲也会飞过来,你跟他 好久没见了,我给大堂打个电话,定桌饭,元旦晚上你们聚聚吧。” 汪文犹豫了一下,终于回答:“好吧,我会来的。只要明天晚上没什么事儿。” “你一定会来的。”悉达多转过脸,漫不经心,又好像别具深意的说。 汪文点点头,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汪文走出“葡萄藤蔓”酒店的时候,整个巴黎城开始了迎接2200年到来的最 后72小时倒计时狂欢。街上人潮汹涌,车水马龙,他躲开一个喝的半醉的狂欢者, 叫来一辆出租车,移动电话忽然响了,汪文接听。 “你在哪儿?”是他的同事甘泉,现在和汪文一样是通讯社派驻巴黎分社的 临时负责人。 “在路上,马上就过去了。稍等片刻。” “快点啊,皮埃尔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别着急,两分钟以后就到。”汪文挂了电话,对机器人司机说:“路易萨 酒店。” 单翼出租车在城市低空飞行,他怡然观赏巴黎的夜景。 城市上空悬浮着一枚巨大通明的桔色灯笼,那是巴黎人为了庆祝2200年到来 特别制造的,据说它可以悬浮一个世纪,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夜晚巴黎。柔和的 桔色光芒照在城市上空巨大的防护罩上,又漫反射回来,给每个行人笼罩了一个 桔红色,充满颗粒感的光线罩子。飞行摩托,单翼汽车,飞艇穿梭于空中,高架 桥,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和摩天大厦之间,好像天方夜谭里面人们乘坐的魔毯旅 行。玻璃丛林壁垒森严,晶光闪耀,世纪末的巴黎给他是一种魔幻的,不真实的 感觉。 机器人司机好像古老的北京街头的出租车司机一样健谈,又像法国人一样充 满激情,但是汪文没心思跟它聊天,这可能让机器人觉得很无聊。所以当汽车经 过凯旋门时,桔色灯笼发出的光笼罩了汽车,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机器人司机忽 然尖叫一声,大声欢呼起来。 “巴黎万岁!我爱巴黎!” 汪文不禁微笑,但还没等笑容展开,单翼汽车骤然停住,缓缓降落,车门打 开,机器人司机回过头来:“到了,请输入您的电子账号。祝您今天晚上愉快。” 汪文在电脑触屏上输入完账号下了车,甘泉在酒店的门口着急的走来走去, 看见汪文到了,慌慌张张的迎上来:“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说下飞机就立刻过这 儿来吗?你看!你看!现在几点了!皮埃尔先生已经来了。” 汪文随口说:“先去看了一个朋友,耽误了一会儿,我会向皮埃尔先生解释 的。” 他们快步走进酒店,一个矮小精悍的老人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身边还坐着一 个满头银发,气宇轩昂的老人,看见汪文他们过来都站起身。 甘泉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巴黎大学著名学者雷诺·皮埃尔教授;这位… …这位是来自联合政府科学局的专家亚瑟·佛莱明博士——这位就是著名的专栏 作家,记者,汪文博士。” 寒暄过后,各自落位。 “我来的比较仓促。”汪文开门见山,“刚去月球采访,主编就打电话一定 叫我来,跟我说这里有一个题目值得作,我就来了,但是是什么题目我一点也不 知道。主编说我来了自会了解,电话里说不清。所以我到现在为止对会晤的具体 内容还是一无所知。” 亚瑟·佛莱明笑了:“汪博士真是坦率。既然这么坦率,我们也没必要浪费 时间,就直奔主题吧。” “那太好了,请开始吧,佛莱明博士。” 亚瑟·佛莱明向皮埃尔使了一个眼色,皮埃尔点点头,问汪文:“您知不知 道最近地月系统的城市中出现了一个自称为‘群居者’的组织,而且开始向火星, 土星,木卫二发展?” 汪文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说:“有所耳闻。” 皮埃尔接着说:“这次,我和贵刊联络,想通过贵刊在全世界的影响力,来 揭露‘群居者’这一组织的邪教本质,点醒被欺骗的信徒。” 汪文沉吟不语,脑子转得飞快,沉吟良久,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就定性 ‘群居者’为邪教呢?有没有什么实在的证据?” 皮埃尔还没有回答,汪文又说:“报道必须要充足且真实的资料支持,没有 的话我没法写专栏。” “当然……当然……”皮埃尔回答,“我们有证据……事实上,这个组织的 领袖乔达摩是一个精通计算机虚拟技术的专业人才。我是搞超级计算机的,所以 一眼就看穿出了他的伎俩。他使用纳米级超微型无线虚拟人机接口,这种小机器 自带发动机和滑翔翼,不知不觉的就和信徒的大脑链接上。他是靠这种伎俩,为 信徒营造幻觉世界,进而控制他们——这一点我会提供给您详细的资料。” 汪文笑了:“您在跟我耍花枪啊”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皮埃尔直起身子,红了脸。 “我不懂什么虚拟技术,我不是专业人士。”汪文向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沙 发上,说:“您给我资料我也看不懂,所以如果我答应为您写专栏,你们说什么 我就会原封不动的写什么。我对‘群居者’的事儿知道一些。据我所知,他们是 一群安静的人,并没有闹出事来。他们研究科学,哲学和神学,谈不上宗教或邪 教,不组织示威游行,也不蛊惑公众,更不预言世界末日,对社会毫无危害可言。 我不明白您凭什么认为他们是邪教,就凭一个什么虚拟接口吗?现在很多心理医 生也总是使用这个窥探病人的内心。嘿嘿——我只看出来一点,这中间一定有内 幕。否则陪您来的就不应该是科学局的亚瑟·佛莱明博士,而是政府安全部门的 某位先生了。” 亚瑟·佛莱明插言道:“我也同时代表联合政府科学安全部。” “这就说到点子上喽。”汪文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科学安全部。我知 道这个部门。它主管的是专利保密呀,克隆人呀,异种移植呀,伪科学呀什么的, 怎么会管到社会政治问题上来了?手伸的太长啦。” 亚瑟·佛莱明和皮埃尔对视一眼,佛莱明脸上浮起了假笑:“真是名不虚传, 看问题果然尖锐通透,好吧,既然您这么直率,我就跟您直说了吧。” 佛莱明说:“您还记不记得十四年前您的大作《时空之子与充分民主时代的 政府铁幕》中报道的宇宙飞船‘阿私陀’号事件吗?” 汪文心中一动,回答:“我记得。” “那是您的成名作呀,不简单,还不到30岁就成功,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佛莱明唏嘘感叹。 “您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佛莱明看了汪文意味深长的一眼,接着说:“14 年前,您的文章发表前几小时里,世界上很多大学和研究单位的专家接到了同样 一封匿名信,信里是‘阿私陀’事件的详细资料。这些资料前政府是高度保密的。 那么,这个神通广大的匿名者又从哪里弄到这些资料的呢?汪博士,您说呢?” “我怎么知道。”汪文面无表情的说。 “事情有蹊跷,所以我们对14年前航天部计算机内部网络和系统访问纪录做 了大检查,连每一条电线都查了,终于发现路由器上有一个小‘缺口’,我们顺 藤摸瓜,逮捕一位叫做丁灿的先生。他是网络黑客联盟的重要成员。同时——他 还是您的大学同学。” 汪文保持缄默。 佛莱明像个老狐狸一样眯起眼睛:“经过审讯,他全招出来了。汪博士,无 论什么原因,未经许可侵入政府电脑系统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这一点您不会不知 道吧?” 他终止了发言,等汪文想清楚,漫长而短暂的一分钟后,汪文终于叹了一口 气,点点头:“明白了——我现在是案板上的鱼,任凭刀斧相加。你们要起诉我 的话请找我的律师。我不明白干吗把我叫到这来。” “您在装傻呀。”佛莱明不客气的说,“我们并不想起诉您,我们需要您帮 我们的忙。” “关于‘群居者’?” “不错。” “我看不出‘群居者’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佛莱明打了个哈哈,板起脸:“您何必再装呢?我们既然能找到 丁灿先生,同样也能找到别的任何东西。十四年前您悬赏征求关于失踪的孩子的 消息。但是当您去了一趟月球后,就停止了悬赏。我们找到了2188年某一个晚上 您的一个通话纪录,是的,是那个孩子打给您的。他那时应该18岁了。我们还查 到您在月球呆了三个星期,没住酒店宾馆,这三个星期您在哪里呢?只有一个解 释,您去见那个孩子了。” 他说完,汪文怔了好半天,苦笑一声:“真是无孔不入呀!你们的情报员真 应该被授予最高荣誉勋章。” 佛莱明冷冰冰的回答:“这是政治,博士,这就是政治。” 他接着说:“‘群居者’的领袖名字叫乔达摩,我们认为他就是失踪的那个 孩子——- 乔达摩和悉达多一样,都是古印度佛陀的名字。您认识他。您也很了 解‘群居者’这个组织,我们找到您,正因为您了解一切,所以您比任何人都合 适。” “我明白了,你们要的是悉达多,你们要重新抓住他,把他变成一只小白鼠, 但是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你们不敢贸然行动,就借助舆论的力量先把 他钉在耻辱柱上。” 佛莱明回答:“不错!”然后又接着说:“您是绝顶聪明的人,您还是一个 绝对的个人主义者。您是不会拒绝的是吗?” 汪文又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终于叹了一口气:“是的,我无法拒绝,我别无 选择。” 佛莱明满意的微笑起来, “但是……”汪文又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您说的有一点不对,我并不了解一切。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一 直很困惑的问题,关于悉达多的,他……”汪文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的问: “他究竟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超越了我们的理解?” 时钟“嘀嗒”作响,佛莱明和皮埃尔对视一眼。 汪文说:“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现在是你们的人了,为你们工作,我可不 想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有权了解事件的真相。这是我的权利,我想就算 我现在是阶下囚,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佛莱明沉吟良久,终于艰难的作了决定:“是的,您有这个权力,这很公平, 我会给您一个相信的解答的。” “路易萨”酒店的大堂中,机器侍者给他们上了咖啡。 佛莱明问:“您知道‘莫比乌斯’怪圈吗?” “什么怪圈?” “‘莫比乌斯’怪圈。”佛莱明回答,“您没听说过。是呀,这是一个刚刚 兴起的数学方向。我可以给您做个演示。” 他伸手取过桌上一张纸,沿着边撕成一条宽5 厘米,长15厘米左右的纸带, 把两端接合在一起,说道:“您看,这个结构叫‘常圈’。很正常的一个圈儿是 不是?” 汪文满头雾水,觉得自己好像个弱智。 “现在您再来看。”佛莱明拿起纸带的一端,扭转了180 度,再和另一端粘 合。“现在怎么样啦?您发现没有?在‘常圈’中,纸带有两个面,内环面和外 环面,彼此互不干扰,但是到了‘莫比乌斯怪圈’中纸带只有一个面,内环面和 外环面悄然融合为一体了。”(作者按:有兴趣的话,读者可以自己手工制作一 个试试看。) “这又怎么样?” “这又怎么样?”佛莱明大惊小怪的惊呼起来,“其实‘怪圈’结构就是物 理学中的大统一理论超弦理论的几何模型。超弦理论中,基本对象不是单独的粒 子,而是有长度没有其他线度的一个无限细的弦。首尾相接,成为闭合的圈儿, 可以组合多维时空,解决无穷大的问题,无穷大被超弦产生的一种异变弦消除掉 了。” “无穷大?” “是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 佛莱明接着说:“‘阿私陀’飞船基于超弦理论穿越黑洞,通过更近的维数 抄近路,实现恒星际旅行。常态的宇宙是一个‘常圈’,但是当折叠时空的时候, 黑洞就制造了一个怪圈结构。也就是‘莫比乌斯’怪圈。” 他看看汪文聚精会神的听着,就继续说道:“‘莫比乌斯’怪圈。是一个变 异了的系统结构,将‘内’与‘外’悄然结合。同时,还可以将‘高’与‘低’, ‘二维’与‘多维’,‘有限’与‘无限’,‘部分’与‘整体’等等不同层次 相互缠绕在一起的一个结构。” 汪文叹口气:“没听明白。” “举一个例子。你知道悖论吗?” “悖论?” “是啊。悖论。悖论最早出现在数学,逻辑学中,是一种奇怪的理论,你沿 着一条无懈可击的推理思路往前走,一切正常,但走到头了,却发现自己陷入左 右为难的矛盾中。比如说谎者悖论:”我说的这句话是谎话。“,对于这么简单 的一句话,我们却不能判断真伪。说他说的是真话吧,却相信了谎话;说是谎话 吧,他明明说自己说的是谎话,又成了真话。再比如……” “比如‘全能的上帝能不能造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汪文插嘴。 “对,这是上帝悖论。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 “因为怪圈……” “是的,导致悖论的原因是悖论中有文字怪圈。系统的某一层次和系统相互 缠绕,相互渗透。既是部分又是整体。” “再比如说时空,”佛莱明想了想,接着说,“广义相对论说明时空取决于 物质本身的分布,从而建立的隐秩序理论说明时间和空间以及更高维数,都是相 互缠绕的。再比如生命体,生命的每一个微小部分都是整体的全部遗传基因构成 的,这就是‘部分中含有整体’。而人造物,每一元件都可独立存在。最典型的 是种子。每一个生命都是种子成长的,种子既是生命的部分又是生命的整体。再 比如思维,人脑的神经元各部分互相渗透缠绕,都包含了整体的部分信息。在学 习的时候,已知与未知的缠绕,滚雪球一样彼此左右,使未知逐渐成为了已知。 在宇宙中,根据广义相对论引力场方程推出,黑洞是联结两个分离的时空区域的 通道,这也是怪圈结构。再比如……” “打住!打住!”汪文喊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怪圈,或者超弦 理论,不但可以解释逻辑悖论,而且可以解决一切谜题。”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这个跟‘群居者’和悉达多……悉达多……”汪文忽然意识到问题 的关键,噎住了。 “您已经明白。”佛莱明古怪的笑起来:“当‘阿私陀’飞船穿越黑洞的时 候,黑洞用一种现在我们无法解释的力量改造了飞船里面的生命体,赋予了他们 将常圈变成怪圈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是三维生命体,而成为维数更高的我 们无法理解的超智慧生命。有7 个人消失了,但我们相信他们并没有死,他们只 是洞悉了宇宙之谜,不再回来了。但是悉达多回来了,或者说是那7 个人特意留 下他,让他回来的。凭借超弦理论赋予奇异的能力。他可以支配时空怪圈,自由 的横渡时间之流。他可以从一间屋子出来,无须经过门,将一面墙像折叠纸带一 样变成怪圈结构,从内面自然而然的到了外面。他具有这种能力,对世界来说是 一件很危险的事。” 汪文沉默无语,崭新的知识像呼啸而来的地铁列车一样,把他镇住了。 他轻轻的,自言自语的说:“马菲,你说对了,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 “我们跟您想的不一样,”佛莱明居然听到了,“是神还是魔鬼,现在谁都 不知道。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无法界定时刻(或2199年元旦夜) 晚餐 马菲和悉达多站在“葡萄藤蔓”酒店房间的阳台上,远处就是凯旋门,从香 榭丽榭林荫路,麻育门到居勒里宫的长街,再到明星街的半圆广场,挤满了黑压 压,狂欢的人,街上车水马龙,甚至连天空中都布满了飞车,桔色大灯笼的光照 亮夜晚,人声,汽车喇叭声,音乐声,演讲声响成一片。 马菲居高临下,忽然说:“汪先生来了。” 悉达多点点头:“我已经看见了。” 楼下,一个瘦削严峻的黑发男人正从出租车里走出来。 悉达多沉默了一会儿,看汪文走进酒店,对马菲说:“我们下去吧,迎迎他。” 晚餐设在酒店的天台上,从这儿忘下去,可以看见狂欢的人群。远处凯旋门 上的巨型显示屏分成十个画面,正在现场直播十大行星上即将同时出现的22世纪 的第一抹曙光。 悉达多举起酒杯祝词:“为了新世纪。” “为了新世纪!”马菲微笑着举杯。 汪文却神情恍惚的沉思着,没有站起来。 “怎么啦?想什么呢?”马菲推了他一把。 “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悉达多笑了,再次举杯:“喝点酒可以解乏,这是波尔多酿造的52年份葡萄 酒,口感好极了。” 汪文喝了一口,却没品出味道。 忽然间三个人都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中。过了很久,一个机器侍者端着盘子 来上菜。悉达多指了指盘子,说:“这是我特意要的,火星特色,囊肉蘸虾酱。 来。尝一尝,看看是不是做的跟火星一样好。”他伸手抓起一块囊肉,蘸了蘸虾 酱,递给汪文。 汪文浑身一震,站起身,碰倒了红酒,血红色的液体撒了一桌子:“这是什 么意思?” 悉达多平静的看着他,说:“我蘸一点饼给谁,那就是谁了。”(按1.) 楼下人群的喧闹好像忽然被隔离了,飘的越来越远,三个人陷入一片死寂中。 马菲慢慢喝光了杯中的酒。 “你不明白吗?佛莱明先生不是都告诉你了。你们是瞒不过我的。”悉达多 温和的说。 汪文牙齿开始打架,感觉到极端的恐怖。 “请坐下,现在几点了?”悉达多问马菲。 “已经11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是22世纪了。” “哦。”悉达多点点头,转向汪文:“你很害怕吗?你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呢? 再有几分钟,你的文章《邪教的幽灵》就会在网络上发表,这将又是一个轰动, 是吗?应该高兴才对呀。” 汪文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 “恐惧啊,这就是恐惧啊。”悉达多盯着他说,“你跟马菲谈论过它。你说 的没错,这是人类一切罪性的根源。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是的,我是一个人类, 在全宇宙中,有无数的智慧生命种族,我可以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但是我还是回 来了。我是一个人类,我有责任回来。你知道马菲,还有‘群居者’们现在为什 么变得平静了吗?是的,他们在学习很多自然的奥妙,所以在渐渐战胜恐惧。你 却没有。” 马菲的移动电话响了,打断了悉达多的话,马菲接电话,说了几句话就挂掉 了,对悉达多说:“警察正在大规模清理‘群居者’的营地,查封了很多联络处。 有一些‘群居者’被捕了。” 悉达多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了。” 转向汪文:“你怎么怕的这么厉害?怕我吗?在你眼中,我已经成了妖怪了 吗?” 汪文还是怕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骤然响起了零点的钟声,23世纪到了!大 街上一片欢腾,凯旋门上的巨型屏幕开始展现十大行星新世纪第一抹曙光的壮丽 奇观。 悉达多慢慢站起身。 “别动!!”一声暴喝响起,数十个持枪荷弹,全副武装的士兵旋风一样冲 上天台,好像无数黑色的蝙蝠。一架直升机盘旋着靠近天台,汪文看见狙击手黑 洞洞的枪口。 同时,他听见了佛莱明的声音:“站着别动。悉达多先生,你被捕了!最好 别作出让狙击手误会的举动,会让你后悔的。” “他们的动作真快呀。”悉达多温和的笑了,“这很有意思,很戏剧化,你 知道吗?汪文,宿命也是一个怪圈结构,总是周而复始的循环。2200年前的今天, 耶稣被钉上十字架,2200年后,历史又重演了。” 他端起酒杯,杯中盛满血红色的波尔多52年份葡萄酒,向汪文走过来,脸上 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顽皮的笑容。 激光枪‘嘶嘶“的响起,如同密集的箭雨射穿薄木板。 血红液体撒向被光映照成桔红色的天空。 因果 2205年,火星 2205年,火星的一个清爽的早晨。 汪文走出家门,他的克隆狗西迪“汪汪”的吼着跟出来。 “回去,快 ***回去。”汪文一脚把狗踢进屋里。 空气清新,汪文决定不开车去上班,散步去。他不担心迟到,事实上,他总 是在家里办公,今天是一时兴起想去办公室看看,是呀,很久没去了,他都忘了 自己的办公室是什么样儿了。 他步行穿过街道,因为太早了,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连空中飞车都没几 辆,只有一辆清洁车在清洁城市。 他走过彗星街,进了城市的中心——- 火星奥林匹克公园。 植物散发清香,空气略微潮湿,脚下的人造草地好像地毯,软软的托住他。 一只鸽子飞过,‘啾“的叫了一声,落在他肩膀上。汪文掏出一块饼干,掰碎了 托在掌心上喂它。鸽子大模大洋的啄食着。 汪文笑了,感觉手心麻痒痒的,很舒服。 吃完了饼干,鸽子又是‘啾“的叫了一声,振翅飞起,在低空划过一道美妙 的弧线。 汪文的目光紧追鸽子,欣赏它曼妙的飞翔。只见鸽子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 俯冲下来,落在不远处一个蓝衣人的肩膀上。 一瞬间,汪文摒住了呼吸。但是仅仅过了两秒钟,他就微笑起来,变得从容 而平静,慢慢走了过去,在蓝衣人的身后停下来。 蓝衣人专心喂着鸽子,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站了足有五分钟。 鸽子吃饱后,毫无留恋的振翅飞起,冲上天空。 蓝衣人目送鸽子飞去,半晌,终于回过了头,冲着汪文温和而淘气似的一笑。 “你准备好了吗?幻象已经结束了。” (完) 二稿 (按1 ) 《新约全书·约翰福音》 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告诉信徒他将被他们中的一个出卖,彼得问是谁,耶 稣拿起一块饼,对信徒们说:“我蘸一点饼给谁,那就是谁了。” 耶稣将饼给了尤大。 后记 这是一篇谈论宗教,神学,逻辑学的小说。在文章中,我试图将它们联系起 来,尽我所能给以合理的解释。但不知道我干的怎么样。 在文中,我努力解释逻辑上一些悖论,并讲述了罪性,恐惧,怀疑论,救渎, 政治和舆论。感谢碧声,小小雪, Jeter,信徒等网友的指点,没有他们就没有 这篇文章。 对于小说中的舆论力量,我假设在一个22世纪的场景中发生,这是一个充分 民主的世纪,舆论已经成为能够左右政治,社会和伦理的强大力量。路易十六说 过:“只有四种力量可以支配社会,它们是王权,军权,僧侣和舆论。”在小说 中,我把王权军权归并为一,都是政治含义。僧侣就是宗教,汪文代表了舆论。 要说明的是,这篇小说纯属虚构,雷同的话则纯属巧合。 这里只是提供了一个解释神学的科学方法,难免有不妥的地方,望读者指点。 另外,小说的名字来源于涅磐乐队《纽约不插电专辑》中的同名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