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其实算起来,从那天与李大桶在好再来食府分别后到今天,不过只有短短的一 个多月的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眼中竟情不自禁地 迸发出一道欣喜的光。 李大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没头没脑地问道:“天津是中国的第三大城市吧?” “啊?……啊,是。” “天津的面积有多大?”李大桶又问。 “嗯……大概有一万一千多平方公里吧。” “有这么大吗?我还以为很小呢。”李大桶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说: “你又发什么神经呢?” 李大桶没理会我,走到前台帮我交了费,然后边走边说:“你这人怎么总是阴 魂不散?我本来还想过两天清静日子呢。一万一千多平方公里?唉,这么大地方都 没逃过你的魔爪,还是被你逮到了。” 我道:“谁逮你了?!” 此时,我们走出了网吧。 我问:“你们家不是搬到北京去了吗?” 李大桶道:“我回天津看我爷爷奶奶。”他说完朝四周望了望,又道:“你家 远吗?” “不远。”我指着马路对面的一片住宅区说,“就在那边。” “哦,”李大桶看了看手表说,“都快一点了。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到你家吃顿 便饭呀?” 唉,这个李大桶倒是一点都不客套。我说:“我爸妈不在,我……” 李大桶抢着说:“我要求不高,来碗蛋炒饭就成。” 我愣了一下,若不是刚才他与我之间隔了五六个座位,我此时一定会认为他偷 看了我和白开水的聊天内容。我为难道:“家里好象只剩下一碗米饭了。” “一碗足够了,我饭量不大。”李大桶说。 “那我呢?我吃什么?”我气道。 “我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就行了,哪还顾得上你?!” 切!这个龌龊的家伙!本来我还对他心怀愧疚呢,这下可好,我满腹的愧疚都 蕴结到我的手指尖上化成了对他耳朵的无情的一揪…… 我打开房门,李大桶毫不客气的抢先跨了进去。他站在客厅中央,一面左顾右 盼,一面问:“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不能。” “为什么?” 我想了想,说:“也行,不过你要等一会儿。” 我说完跑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然后迅速的叠好被子,并把所有的女性专 用品藏起来。收拾停当后,我环顾四周,觉得没什么纰漏了,才打开房门,对站在 门外的李大桶说:“进来吧。” 李大桶走进来,一眼便看见那只趴在我床上的硕大的毛绒虎。他指着毛绒虎说 :“人家小姑娘的床上都摆个猫呀,狗呀,熊呀什么的,你怎么摆了个老虎?” 我说:“老虎是百兽之王,抱着它睡觉心里多踏实呀。” 李大桶走过去,拿起毛绒虎翻过来调过去的反复观瞧。我问:“你看什么呢?” “我想看看是公是母?” 我一边从他手中接过毛绒虎,一边说:“是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呢?”我也研究了一番,说:“我只知道公狮子和母狮子的外貌差别很大,不知道 公老虎和母老虎有什么区别。不过,我听过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嘻嘻!你站在老虎身后大吼一声‘美女!’,回头看的是母老虎,不回头的 是公老虎。” “错!” “啊?” “公老虎也会回头的,因为它想看看美女老虎嘛。” “哈哈!”我笑道,“说得也对。” 李大桶突然一脸迷茫地望着我说,“咦?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 “对呀,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可是,你的屋里怎么会有两只老虎呢?” “两只?”我一边条件反射性地朝四周瞅了瞅,一边说,“没有啊,只有一只 呀。” “哈哈!傻瓜!你不就是一只母老虎吗?”李大桶说完便嬉笑着往屋外跑。 “讨厌!”我恼羞成怒,手抓着老虎尾巴也追了出来。 “母老虎来了!母老虎要吃人了!”李大桶一边惨叫着,一边围着茶几与我周 旋。 “你给我站住!”我挥舞着老虎型的“打狗棒”,气势汹汹地喊道。 虽说客厅不大,但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笑得精疲力尽的李大桶*** 到 墙角,然后用我手中的“打狗棒”猛拍他的百会穴,直到他举手投降为止。 一番打闹过后,饥肠辘辘的我走进厨房,李大桶也随后探进头来。我从冰箱里 拿出仅存的那碗米饭,说:“你瞧,就剩这么点儿了。” “没关系。”他一边说,一边走进来,像在他自己家似的毫不客套的打开冰箱 门拿出一听可乐,“砰”的一声打开可乐罐,然后说,“你打算拿什么炒?” “蛋炒饭嘛,当然用鸡蛋了。” “只用鸡蛋?” “嗯。” 李大桶重又打开冰箱门,“视察”了一番,然后说:“放点胡萝卜和黄瓜吧。 饮食要均衡,要荤素搭配,这点常识都不懂吗?你这个医学院校的傻瓜!” 切!这家伙怎么和白开水一个口气?!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多事 儿,要不你来做吧。” “呵呵!君子远庖厨。我出去看电视了,不打搅你了。Bye !”他说完一溜烟 似的跑走了,不一会儿客厅里便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 切!什么“君子远庖厨”,我看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孔老夫子说得不对, 应该是“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才对。我从蛋筐里拿出一个鸡蛋,用力地往碗边一 磕。哈哈!竟然是个双黄蛋! 我朝着客厅的方向大声问:“嗨!你和小桶是同卵双生还是异卵双生?”没想 到,正一心一意的看电视的大桶竟然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对我不理不睬。 切!我在这里辛苦受累,你却在那里悠哉悠哉,简直太不公平了!!! 我忙得满头大汗,眼见着只差最后一道工序——放盐,便可大功告成了,李大 桶突然扯着脖子嚷道:“好了没?你也太慢了吧,过会儿鸡蛋就要孵出小鸡来了!” 我刚从盐罐里舀出一大勺盐,准备一点点地往锅里放(因为我绝少下橱,拿捏 不好盐量,所以每次都是放一点盐,尝一口,再放一点,再尝一口,直至咸淡适中 为止),听他这么一催,便没好气地说:“切!咱们现在吃的鸡蛋都是从养殖场来 的,是没有经过交配的母鸡下的蛋,这种鸡蛋是未受精卵,就是再孵一百年也孵不 出小鸡来。笨蛋!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我说完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交配”二字,脸腾的一下红了。唉,以前因 为没有实际*** 作过“交配”的过程,所以说了也就说了,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如 同说植物开了花又结了果一般。可是现在,一提到这样的词语便会让我联想到某些 生动的画面,于是便会觉得难为情,尤其是在男生的面前。好在我的声音被电视机 的声音盖住了,外边的李大桶扯着脖子喊:“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大声点儿!” 我喊道:“没什么,看你的电视吧。” 我说完便低下头来准备全神贯注地放盐。哎呀!直到此时我才发现,那一大勺 盐都已经被我倒进锅里去了。我急忙尝了一口。唉!简直“咸”不堪言,难以下咽。 罪过罪过!好端端的一碗米饭和一个双黄蛋就这么被我糟蹋了。没办法,只好与李 大桶到外面吃去了。 这时李大桶探进头来,道:“我好像听到公鸡打鸣了。” “啊?没有啊。”我诧异地望着他。 “哈哈!傻瓜!照你这个速度,小鸡都长成大公鸡了。” 切!这个龌龊的家伙!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我一边把锅里的米饭盛进碗里,一边说:“好了,好了,你坐好了等着吧。” 李大桶于是又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我把碗和筷子放到托盘上,然后端起托盘刚要往外走,突又觉得这一点点的盐 实在难销我心头之恨,于是又放下托盘,重又在碗里添了一大大大勺的盐。我像电 视上演的店小二似的,一边托着托盘走出来,一边吆喝着:“蛋炒饭一碗!”我走 到李大桶的面前,把托盘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谄媚地笑道:“客官,请慢用!” 李大桶斜眼瞅了我一下,说了句“笑里藏刀”,然后便端起饭碗嗅了嗅。 我说:“客官,这可是我们满汉楼里的招牌菜,保证您吃一回想二回,吃二回 想三回,吃三回想四回……” “行了,行了。”李大桶打断我说,“我看是吃一回吐二回,吃二回吐三回, 吃三回吐四回吧。”他说完用筷子夹了一小口米饭送进嘴里。我站在一旁窃笑,等 待着李大桶咧嘴呕吐,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吧唧吧唧地把米饭咽了下去,然后 竟还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咦!奇怪!李大桶的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眨眼的功夫,李大桶已经将碗中的蛋炒饭全都划进肚中。我终于忍不住问: “不咸吗?” “不咸才怪呢!你别傻愣着了,还不赶快给我倒杯水去。” “知道咸还吃那么多干嘛?我还以为你的味觉出毛病了呢。”我一边嘟囔着, 一边走到饮水机前。这个李大桶也真奇怪,平时比猴还精,今天怎么突然比熊还苯 了呢? 我往水杯里沏满水,然后走回到李大桶身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说:“喝吧。” 可是,李大桶居然不端水杯,而只是低头不语。 我道:“你怎么了?喝水呀!” “谢谢你的蛋炒饭。”李大桶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噎,他低着头继续道,“这辈 子能吃一碗你做的饭,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头依旧埋得很低。 他走到门前,手放到门把上,停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虽然他努力着想给我一张 笑脸,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光中有泪光闪动。 他说:“再见!” 我的心一阵紧缩,因为我在他的眼神中读到的不是“再见”,而是“永别”…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