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版爱情 作者:落夜何来 并非所有的爱情都关乎天长地久。 如果一段爱情来自于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对象,那么它的意义将 只存在于你的珍惜和回忆。 就像一张错版的邮票,注定无法流通,只是因为有人收藏才变成有价,变成传 奇。 这样的例子很多。 譬如—— 一封永不发出的信笺。 一片投影在江心的浮云。 一段没有港口可以停泊的航程。 (一) 陶忆一直认为自己第一次和小寒说话是在公司底楼的咖啡馆里。一个午后,阳 光很好,他刚从外面回来,回办公室交差以前,忽然想在楼下享受片刻的宁静。就 在那里,他看见了小寒,长裙,盘起的长发,在一张咖啡桌前用手提电脑打字。他 端着咖啡走过去,问她是不是也在这栋写字楼里上班,因为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她的。 然后他们就认识了。 但是小寒说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在咖啡馆里接受男生搭讪的习惯。他们只是一 次在电梯里偶然认识的。那天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他问,几楼?她说,36楼。就 这样开始的,很简单。咖啡馆的故事只是他的臆想,也许他确实在咖啡馆里见过她, 但是仅此而已,并没有说话,后面那些情节来源于他的幻觉。 这样的差异似乎预示着什么,让陶忆困惑。而更让他困惑的是,他不知道自己 爱上小寒是不是一个错误——爱上一个注定不会爱他的人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们一起出去过几次,聊得很开心,至少陶忆觉得是这样。可是当他准备说些 什么的时候,却被小寒阻止了。她说:“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但是,不要爱上 我,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做的话,我只能离开。” 他问:“为什么?” 她想了想,简单地回答:“因为我不爱你。” 他说:“我可以做得更好。” 她说:“不是好和不好的问题,有些事,是注定无法改变的。” 也许小寒是对的,到后来,连陶忆也知道放弃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他一直固 执地坚守着,直到那次小小的事故。 他从一个没有加固好的展台上重重地摔下来,几乎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有人把他送进医院,但是没有人能够留下来陪他。他的父母都在另一个城市,最快 也要第二天才到。他能想到的朋友或者联系不上,或者没办法赶来。最后,他拨了 小寒的电话。 小寒很快来了,跑上跑下帮他办掉了一大堆的手续,陶忆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是 那么能干的。 小寒在病房陪了他一夜。天快亮的时候,陶忆从朦胧中醒来,看见小寒有些憔 悴的面容和望着他的眼神,忽然就懂了小寒说过的话。因为在小寒的眼神里,他看 见了关心,但不是——爱。 小寒离开的时候,陶忆说:“我很疼,小寒,抱我一下,好么?” 小寒笑了,就真的俯下身,轻轻抱了他一下。 那一刻,陶忆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说话,确实是在电梯里的。 他问,几楼?她说,36楼。就这么简单。 ——有时候,了解爱比付出爱要困难得多。 (二) 小骞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快要结婚的女生都会有像她一样的不安和恐惧。她开 始怀疑决心嫁给明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爱呢,还是因为一种已经变成习惯的依赖? 他们之间的话题开始变得重复而且乏味,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宁愿两个人都 保持沉默。他的一些早已令她习以为常的举动,在她眼中,竟然渐渐变得不可容忍 起来。那天在建材市场,当她看着他唾沫横飞地和店主讨价还价,太阳穴处的青筋 微微蹦起的时候,那种不安和恐惧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地从内心袭来。 晚上,小骞推说有点头痛,没有和他一起去他们的新居查看装修的进程,一个 人先回家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 她吃惊地听出来,是那个叫家琪的男生打来的。他们是大学的同学,她曾经对 他有过很明确的好感,但是学生时代的感情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人愿意说破,那么 就会被时间完完整整地覆盖起来,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还没毕业,就出国去了,最近刚回来,辗转得到了她的电话,约她见面。 几年不见,他的样子并没有变化多少,只是感觉上成熟了许多。 他没有问小骞的生活状况,她也没有说。好像这一切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他们的默契一如往日,甚至更好。这些年的分离似乎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其实感 情并不会因为时间的缘故轻易褪色。 家琪约小骞一起去杭州度周末,小骞同意了。这也许是她结婚以前,最后一次 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去外地度周末吧。 告诉明的时候,明没有追问她和谁一起去玩,只是叮嘱她当心身体。小骞第一 次发现明的眼睛也可以这样清澈,并且充满关怀,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 迎接。 在杭州的一切都很好,除了小骞知道自己快要结婚以外。 那么,明和家琪之中,一定有一份感情是错了,错得无可救药。 但是,小骞已经不敢深究了。 婚礼已经临近,她不想知道答案。 (三) 青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开始一段爱情,在这样一个场合,和这样一个男 生。 青文毕业于一个培养社会精英的专业,并且是硕士。问题是,培养社会的精英, 未必也能培养爱情的精英。学校里有过的几段半真半假的感情,随着毕业的各奔东 西,也一下子消散在风里。好在,像青文这样的女生,还没到需要发愁嫁不出去的 地步。 这个世界上,好的女生固然很多,成功的男人却是更多的吧。 那个周末,青文和公司几个更年轻的女孩去参加一场生日派对,结束以后有人 提议去蹦迪。一大群人,青文也跟着去了。读书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去过舞厅,她 一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喜欢过于浓艳的夜色。但是,工作久了,或者说,在 写字楼这样狭窄的环境中困得久了,渐渐就会有一些情绪需要释放,青文也开始懂 了迪厅里那些和她一样的上班族了。 人很挤,充满了香水和汗水的味道。青文一个人被冲散到舞池一角,然后看见 他向她走来。 他叫夏天。真是一个没有创意的名字,青文一上来就毫不客气地嘲讽,不如叫 你下雨天吧,正好今天下雨。 他笑起来,样子很好看,露出带点稚气的野性,没有写字楼那些小白领们做作 的神情和刻意的手势。她很奇怪,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男生产生好感,他们原本是属 于两个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群体。 他们开始交往,用他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她的。 青文这才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原来是有那么强烈的叛逆精神的,只是一直以来, 被隐藏得太好而已。 青文发现自己爱上这个在下雨天认识的男生的时候,有一点惶恐,但是她想不 出其它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的这种感情了。 她确信自己的世界是不会期待和接受这样一个没有学历,甚至连正式职业也没 有的男生的。她的世界,是下雨天难以进入和了解的。 直到两人认识很久以后的一天,夏雨才知道了青文的工作和她的硕士学历。那 一刻,夏雨像个孩子一样的被吓住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嘴角才露 出一如往常的带点嘲讽的笑容来。 青文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一场注定NG的爱情片段里面,什么时候会被喊“CUT”, 她不知道。 如果开始是错的,是不是就需要用另一个错误来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