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一年 作者:吃面包的鱼 二OOO 年初的时候,我开始跟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交往,他叫王翔,一个最 为朴实而普通的名字。认识他是在朋友的婚礼上,那是我第一次做宾相,带着新 鲜劲儿。有长辈曾经告诫,做伴娘不要超过三次,不然会嫁不出去的。还好这是 我的第一次,我放心且安心地接受化妆师的手在我脸上的涂抹,尽管化妆师稍稍 有些烦燥,因为我的身旁还有三四个新娘穿戴整齐目光热切地候在那里,而给我 化妆的小姐也仅是把替新娘涂抹完的调料本着以节约为美德的原则往我脸上堆罢 了。可我一点都不介意,“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话不假,镜中蓦然便是我的 明眸皓齿。我很满意。 王翔是新郎的双胞胎弟弟,他的哥哥叫王飞,所以他叫王翔。新郎新娘举杯 一桌一桌去敬酒的时候,我抱着一瓶白酒跟在新娘的后面,而他,只是两手插在 裤兜里什么都不做,帮着被敬酒的每一桌凑热闹起哄。所有人都开怀大笑的时候, 我望见他唇边稍稍的不羁。 后来我想,与他的交往,也许是因为他那一丝不羁吧。婚礼上的时候我们彼 此还不熟识,仅只是点头微笑而已,而婚礼后接到他的电话,我却一点都不意外。 他打电话给我,跟我讲很长的时间。撂下电话后回想,竟然找不出与他聊天 中比较实质性的内容。其实我是很想与他说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的,譬如说婚姻。 二千年来临的时候我就想把自己嫁掉了,只是苦于没有接收的单位。身边的女伴 一个个披上了洁白妩媚的婚纱,会让我的内心有跃跃欲试的蠢动。 很早就有人说,婚姻只不过是一个围城罢了,进城的人悔不当初争先恐后迫 不及待想要翻墙出来,而城外的人总是好奇城内不一般的景致韵味,急着往城里 赶。我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女罢了,孤身一人时只是守望无边的空城,寂寞地边孤 寒无边。 如此蠢蠢欲动的,是对那座围城的向往。有鱼儿上钩,我便于唇边偷笑。 无法忘记九九年末和二千年初零时交替的夜晚,历史性的记念日子,我却是 与一堆酒肉朋友吃吃喝喝,没心没肺地说说世俗人情,讲讲黄色笑话。清一色的 一溜男子,唯有我一瘦弱女子,只是“酒肉朋友”的称谓将我们各自的身份定位 下来,他们倒是从来没有把我看作女儿身。于是我也收拾起女儿情怀,手持酒杯 豪爽有加。 酒毕之后提议去其中某一人家中看影碟,一队人马欣然前往。特地关掉大灯 营造氛围,影碟机卖力地上演恐怖片。我躲在沙发的角落双手紧拥抱枕,沉浸在 连汗毛都会做广播体操的惧怕中。中间实在怕得不行,遂扔掉抱枕上洗手间避难。 坐在抽水马桶上面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时针与分针正好重合在12的位置。 这便是具有历史性的记念日子。第二天再看电视之时,新闻里面很多都是报 导昨晚的日子各界人士是如何渡过的。记者重点采访了呼台小姐,电视机上呼台 小姐的脸部大特写,此小姐适时地微笑,作温婉状。她说十二点即将来临的时候 中文呼机上的留言最多了,印象最深的便是其中一条,一位王小姐CALL吴先生, 王小姐留言,愿我们的爱能从这一刻延续到下一个世纪。 这一瞬我的眼角便有湿润的感觉,我想起十二点时自己无辜地坐在抽水马桶 上的那一幕,便悔不当初没有好好计划一下。只是覆水难收碎镜难圆,时间一去 不再复返,此时心里便立下决心,望能携着另一人相依相伴直到成婚,共渡有生 之年。遂照镜子,除了面色略有些发黄外倒也是楚楚动人,可以令人有怜香惜玉 之情,而凭我十五岁便大胆尝试初恋的经验,对待此种问题还不是小菜一碟。万 事俱备只欠东风,当冬天的西北风愈加猛烈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祈愿老天能吹 吹东风。 其实我要的只是一个婚姻而已,而一个有悠长历史和有口皆碑的婚姻,是不 需要任何爱情因素做保障的。我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据为凭有历史为证。据说我 的外公在娶外婆的时候正恋着另一女子,可是无奈于家族的力量只能娶了外婆。 结婚那天才是第一次相见,一揭红盖头外公本来已显勉强的心更是退缩不已,似 乎单从相貌上说来外婆是无法配之于外公。却还是一起过下去了,婚后的日子相 敬如宾,套用俗人的形容词也算是“幸福美满”的,生下了半打儿女。后来我四 岁的时候,外公因病早逝,当然这与婚姻无关。 我渴望婚姻,许是对爱情丧失信心,许是害怕单身的孤独,我迫切地想要用 婚姻的牢笼来套住自己,哪怕只是个假相而已。 所以我开始接受王翔的约会,聪慧地理解他在电话中每一个明示与暗示,与 他上饭店吃饭到酒吧喝酒到茶吧喝饮料,我无一不聪颖地悟会。我想我们的关系 快点稳定,我着急地想要一个港湾,让我们以最大的可能面对面,以最为亲密的 姿态出现。 王翔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按部就班的生活已在他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 了四平八稳。他打电话与我说张家说李家,却无法说到自身上来。和我去吃饭始 终只与我相对而坐周到地将我安置稳妥然后自顾自吃起来。在酒吧喝酒从来便是 烟酒伺候周到然后说着可笑可不笑的笑话,更别说茶吧那样幽静雅致的地方,从 不因地制宜地说上两句动情之语而一昧地问我喝什么。我喝遍了所有口味的珍珠 奶茶只因他再三彬彬有礼地问我还要喝些什么,所以从芒果珍珠奶茶木瓜珍珠奶 茶及至草莓珍珠奶茶,我无一不细细品味。 交往数月后,所有的娱乐场所均有涉及我们的足迹,好友吴萍暧昧兮兮地问 我与王翔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的时候,我却一脸正气地对她说,放心,什么都没 有发生,连手都没有牵过。王翔与我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我们在散步时他替我把 背上滑落的背包肩带撸上去而已。 其实从一开始王翔就和我不是同一类的人,婚姻其实需要性情相当的人,只 是自己从未意识到这一点罢了,虽然从很多举动中可以完整地体现出我们并非同 类。 例如某日风高气爽与王翔同去蹬山,行至空旷之地我便双手围拢朝山下猛喊 猛叫,王翔却眉头略皱,真搞不懂你们女孩在想什么,这么喊喊也有意思吗?当 然他的此番话语理所应当地换来我的白眼;又例如拉他去迪厅蹦迪的时候,他却 说年岁已高摆扭不动,于一边看看便已足矣,说罢果真一人坐在高脚椅上,抽烟 喝酒好不自在;又例如他送我回家我们步行的时候,他总是一个月如一日地与我 保持一尺距离,使我怀疑自己是否吃人怪兽。 我把这些困惑说于吴萍听,我双手托腮想不明白,,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么 为何每天几个电话或是邀约,像个牛皮糖般纠缠不休;若说他喜欢我,为何从不 明确表示,好像在打擦边球般,让人猜疑。 我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在再一个新年的时候,可以披上洁白的婚纱,做一 个妩媚娇笑的美丽新娘,某一个新旧交替的时候,不会再可怜兮兮地坐于抽水马 桶之上做无辜表情。 我还想为过年之后的情人节略作准备,我的每一个情人节总是呈现青黄不接 之势,街上一双双一对对的情侣,女子们均手持一玫瑰作笑脸幸福状,而我却只 能冷眼看这不公的世界,本着“得不到的就是酸的”的原则,暗自思量这置身于 透明塑料盒的玫瑰就像被安置在水晶棺材中的美丽物体,纵使再妖娆,也会因缺 氧过早地逝去。 当一个人直奔主题而不计过程的时候,意味着他的心已经老了。好像一盆苞 待放的花蕊,却没有心情一点点浇水养护,我把它远远地搁在阳台上,如果它恰 好能自己开花,我会去看它美丽的花瓣,仅此而已。 而心里太想拥有一个结果的时候,同样无法把精力过多地耗费在周折的过程 上,爱情曾是二十岁那年不变的主题,而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再说爱情,未免太 过矫情。 却有一日于茶吧我再次温习着木瓜珍珠奶茶的甜味时,王翔突然神色凝重道, 小绯,我们结婚吧。 我却愣住了,粗大的吸管含在嘴里瞪着眼睛无声无息,吸管中的珍珠不上不 下地悬在中央,终于又沉入杯底。 想要的结果来临之时自己所迎接的竟是这样的表情,一如曾经的无辜。 终于在二OO一年来临之前,我结束了与王翔的交往。 其实自己还未把一切看透,若说有过的也只是几个小小的伤害罢了。一个正 当年华有情有欲的女人,怎能把爱情抛之脑后。 新的一年再次到来的时候还是与这帮酒肉朋友一起,只是这次的度过方式改 在迪吧。霓虹闪烁嘈杂音乐,能让自己头脑发昏免去胡思乱想。 只是间中受不住他们的敬酒攻势,一杯与一杯的频频举杯中,也频频往返于 WC. 其中一次步入WC之时听到外面大厅敲钟的巨响,然后全场欢呼一片。原来自 己始终是呆于WC中渡过这些个有点意义的时刻了。 后来再看新闻,里面的新闻小姐一直说在这个新世纪中如何如何,让自己很 是困惑,明明早已进入这个新世纪了,为何又说新的世纪,莫非是提醒自己错过 的一年。 婚纱一直是自己不变的诱惑,只是间中需要爱情的铺垫,而对于直奔主题的 婚姻方式,虽然也于这世上存在曾让自己再三推介,却是叶公好龙般的喜好罢了。 也许在以后又会冒出张翔、李翔,我却开始希望其中会有爱情的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