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姑娘 想念你的模样 与睫毛、嘴唇、下颌、耳垂无关 你赠我一根中指 我欠你一个问候 致万紫 【吴奕】 我电脑桌面是一件珍贵的藏品,焦点位置矗立着一根纤细的中指,戴黑色哥特 式指环,涂黑色指甲油,稍远处是中指主人的半张脸,稚气未脱的花季少女横眉冷 对着我。 “中指姑娘”在我众多藏品中得算是奇葩一朵。我将她裁剪成电脑桌面的尺寸, 设为壁纸,这样,我一开机她便恶狠狠地注视着我,我有时勇敢地直视,有时害羞 地躲避,有时干脆还她一记秋波。自从用了这个桌面,我养成了电脑洁癖,桌面上 再没有杂乱的图标。我总是及时清理,不让图标挡住她的脸,妨碍我与她眉目传情。 是的是的,美女照片还有那么一种低俗的用途,但你不要误会我是一个需要靠 意淫美女画报来解决生理需求的阴郁男人,我对中指姑娘的感情十分纯洁,就像你 小时候会对着米老鼠贴画傻乐一样。 现在看着桌面上这张稚嫩的小脸,不禁感叹岁月蹉跎,想起与万紫初识并将她 纳入收藏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那年我入读了莫斯科大学,在开学典礼上瞻仰了学校历代诺贝尔奖获得者,备 受鼓舞。在他们的模范带头作用下,我立了大志,誓做一个有贡献的人。我学的是 新闻学,就算我无力为人类文明添砖加瓦,至少还能添油加醋。我决心寒窗苦读, 铁砚磨穿,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 入学不久,莫名被一位校园偶像执著追逐,害我 声名大振,欲低调不能。 该校园偶像姓李,名韦铭,中国籍男子,当时已经硕士二年级,从小立志做国 际名记,由于才华井喷,在新闻系早已是风云人物。某日,他在新闻系摄影展上看 到我的摄影作品,一见倾心,于是三顾茅庐邀我与他比翼采访。我早知他的偶像地 位,羞赧地回答:“我配不上你。”。 韦铭坚定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作品,我就认定是你了。”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我不作声了,我从前很难拒绝美女,现在才知道不是因为 我偏爱美女,而是因为我总是心太软,连拒绝一个男人都如此艰难。于是我和他成 为固定拍档,给国内的时政杂志做俄罗斯特约记者, 他执笔,我摄影。合作了几个 采访,我拍的照片总是跑题,比如我会在现场将镜头对准其他媒体的美女记者,而 无视演讲台上慷慨陈词的新闻官。韦铭终于发现我只是个披着记者外衣的“收藏家”, 追悔莫及,但羞于承认自己眼拙,只能隐忍,继续与我绝代双骄。 2000年,冬。 11月7 日十月革命纪念日,俄罗斯共产党总是高调纪念这个光荣的日子,近万 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卡卢加广场,再汇成一道洪流,和着激昂的进行曲汹涌澎湃地 朝红场滚滚而来。全莫斯科的老头老太们都出动了,他们步履蹒跚,纵使一身二战 军装,满胸的功勋章,也不再英武。游行队伍里充斥着一种冲突的美感,亦振奋亦 沧桑。爷爷奶奶们精神抖擞,振臂高呼“苏联万岁”、“十月革命万岁”。苏联国 旗、苏共党旗、标语、横幅、列宁和斯大林画像、织有镰刀斧头的红围巾、红臂章 红,将冰雪封冻的莫斯科迅速点燃。 我与韦铭潜入人群,要零距离记录这伟大的纪念日。或许因为我浑身散发着神 圣而高贵的社会主义气质,一个老奶奶噙着热泪要求与我在“十月革命理想不可战 胜”的标语下合影留念。韦铭接过相机帮我们拍照,快门响了五六次,老太太还紧 紧握着我的手,韦铭将相机托在胸前,上下为难,犹豫着是继续拍照,还是解救我 离开。我握着老奶奶颤抖的双手,被她火热的共产主义理想灼烧着,血液从手心开 始升温,一直沸腾到心脏,直逼天庭,头脑一热,突然忍不住振臂一呼:“共产党 万岁!毛主席万岁!”老太太一愣,不知是否琢磨明白谁是毛主席,也跟着说: “万岁!万岁!”她脸上的沟壑幸福而亢奋地颤抖着,我不禁感叹,莫斯科夕阳工 程搞得好啊。 光荣的游行队伍中也混杂着一些精力过剩借题发挥的激进派,叫叫嚷嚷招摇过 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