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到了红场,一看只有魏何到了,塞着耳机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听CD,我招呼 他,他拔掉耳塞走上来,微笑着说:“来这么早?怕是要久等了,姑娘家本来就爱 迟到,何况她们是俄罗斯人。” 我会心一笑,俄罗斯人虽然看重承诺,却从不守时。这可能源于他们率性的基 因;也可能和地理气候有关,地域过分辽阔,难以估算时间;或者是在寒冷的冬天, 一场暴风雪,会改变你所有的估算。 魏何客气而友好地对我说:“今天要辛苦你了。” “没事,俊男美女是我喜欢的题材。”被强掳来拍片,我本来满腹牢骚,可是 面对如此谦和的魏何,我又忍不住客套一番。 魏何浅浅一笑,我惊诧,男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干净、温润,像初中时邻班的班 花。真是荒诞的联想,我定定神,对他说:“上车吧。” 魏何上了副驾驶座,从自己的随声听里拿出一张碟,递给我:“听听我们的作 品吧,或许对今天的拍摄有帮助。”我把它放进了车的音响,一个空灵清澈的声音 流淌出来,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诧异地问:“这是克拉拉?” 魏何微笑着点头,窝进座椅里,很享受地闭上眼睛。我努力回想克拉拉的模样, 印象中是个妩媚妖冶的姑娘,可歌声如此纯净,这样的冲突要怎样用镜头表现? 这时克拉拉和大周一同来了,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嘿,这里!” 克拉拉瞪大眼睛看看车,又看看我,冲到车前,拍着车鼻子说:“这是什么车? 很拉风。” “你喜欢?”我问。 她不回答,粲然一笑,调皮却风情万种。她今天穿着红色的迷你短裙,金发高 高束起,挽成一个俏皮的发髻,在阳光下格外明艳,看来克拉拉很喜欢这车。她绕 着车转了半圈,右手抚过车身,用指尖有节奏地敲打。 我拿出相机来,对准她。克拉拉顿时紧张起来,僵直地看着我,我迅速按下快 门。克拉拉柳眉微蹙,抗议道:“嘿,我都没有准备好。” 我笑:“准备什么?摆poss?我不喜欢被设计的画面,很假。” 克拉拉抄起手依在车前,偏着头瞅我:“摄影这样的视觉艺术,和绘画一样, 不就应该设计出漂亮的画面吗?” 我说:“不,绘画是解释世界,摄影是世界本身。” 谈话间,我不停地按下快门,记录克拉拉的每一个表情,镜头里她眼中带着怀 疑,红唇一张一合,在与我辩论。 大周站在旁边,铁青着脸盯住我手里的相机,我读到他眼里的憎恶。曾经也有 人这样怒视我,并咆哮说:“未经许可拿相机指着人,是侵犯,是强暴。这相机好 像一把手枪,甚至有点像那话儿。”大周的眼神像利剑般刺向我,看得我发毛,他 不会也觉得我正在强暴克拉拉吧?我这可不是未经许可的强拍,我是他们邀请来的 摄影师。 正与大周对恃着,克拉拉突然跳起来冲着远处使劲挥手,我回头一看,一辆快 要散架的破宝马呼啸着冲了过来,像一头战斗中的公牛,莫非是被克拉拉的红裙子 挑逗的,我心一紧,正想飞身把克拉拉扑开,把那宝马嘶叫一声,在距我们两米处 刹住了。那司机探出头来,竟是万紫。 克拉拉埋怨道:“怎么才来?等得花都谢了。” 万紫盯着克拉拉的红色短裙,取笑她说:“谢了?我看你开得挺艳嘛。” 克拉拉不与她调笑,催促她赶紧上路:“你别开车了,我们都坐吴奕的吧,五 个人正好一车。” 万紫看看我膘肥体壮、锃光瓦亮的座驾,像是自尊心受到伤害,扔给克拉拉一 记白眼,嗔怪道:“妖孽,你就喜新厌旧吧。” 克拉拉说:“我是珍爱生命!你那车,都撞残了,还敢上路。”说着,克拉拉 抓起大周塞进我的车,大周表情很抗拒,但还是屈从了,克拉拉自己也跟了进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大周目光灼灼地瞪着我。 万紫哪受得了这种赤裸裸的背叛,倔脾气上来了,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方向盘说 :“要坐你们坐,我开自己的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