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伙人实在不好接触,不如帮助他们独立作业,以后都不用来麻烦我,于是我 附和大周:“大周的主意很好,不摆拍只是我的个人恶习而已,你们不要学啊。帮 忙帮到底,我给你们推荐几款合适的相机。” “不用了。”万紫漠然地说,刹那间我感觉到陌生人般的冰冷气场。她分明看 着我,视网膜上却没有我的投影。我想她的大脑配置一定很低,仅仅一张A4纸、一 只铅笔、一块橡皮擦而已,她把生活中所有临时演员的名字轻轻地写在上面,戏一 落幕,便迅速用橡皮清除干净。因为下笔时虚弱无力,所以在擦除后,甚至找不出 笔尖与纸的划痕。 莫斯科一日游就这样尴尬散场。我想,我跟这红殇乐队的缘分还真是来去匆匆 啊。 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整理今天零零落落的几张照片,刚一上线,韦铭 从MSN 里跳了出来。他已经学成归国了,正式加入我们曾经打临工的那家时政周刊, 做了编辑。我本以为他离开后,我可以脱下记者外衣,专心做我的收藏家,岂料韦 铭不肯让我金盆洗手,誓要将我培养成拍摄写稿全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我欲逃脱, 他却频频在MSN 上与我约稿。 今天,他的MSN 签名换成了:“祝贺安娜凯旋。” 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是俄罗斯家喻户晓的名字,被公认为“俄罗斯媒体 的良心”。韦铭是安娜的狂热粉丝,并发生热传递,把我也焐成了温热。安娜以报 道车臣战争而闻名,比如:战俘营虐囚事件、国家试图掩盖未成年人枪杀、车臣非 法占有私人企业事件、对国防部和俄罗斯驻车臣部队司令部贪污现象的调查近两年 媒体在车臣的采访受到限制,她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战争地区,最近,她又带 着骇人的真相从战区归来。韦铭兴奋极了, 就像一个追捧超女快男的17岁少年。 韦铭此时出现,又是约我写稿。 我说:“险些被一个女流氓绑架去彼得堡,不然我就没时间帮你写了。” 韦铭艳羡地说:“被女流氓绑架?我当年在莫斯科怎么没遇到这等好事?” 我飞快地敲打键盘,哭诉这两日的不幸经历,MSN 的对话框被我一页页地刷屏, 有点罄竹难书的架势。 韦铭一听“中指姑娘”再现江湖,大喜,对我说:“我这次要的稿子也不是三 五天能写好的。不如你就随女流氓去吧,不枉你整两年对着她的照片眉目传情。” 我一听三五天都写不好,被这工作量吓到了,抱怨起来:“什么报道这么麻烦?” 韦铭说:“我这种新入行的小编辑,整天帮记者们改错字,顺句子,实在乏味。 想干一票大的,怎奈天下太平,我思来想去,唯有主动出击,制造不太平。” 制造不太平,这不是恐怖份子炒作新闻话题的伎俩吗?我战栗:“你,想干吗?” 韦铭说:“我做了一个选题,必然轰动,但很难采访。你愿意帮我吗?” 我谨慎地问:“什么?” 韦铭说:“调查外逃贪官及其子女,或者裸官家属的海外生活。我会找世界各 地的记者分别调查,最终组成一个全球范围的贪官逃亡地图,俄罗斯部分就拜托你 了。” 我松了口气,原来他是要反贪官,不是反人类。我在他滚烫的宏愿上浇上一瓢 冷水,说:“扯淡嘛,但凡有银子懂享受的主,谁来俄罗斯啊?又艰苦又危险。咱 身边哪个不靠打工攒学费?你亲眼目击过权二代、富二代吗?” 韦铭说:“目击过呀,我还摸过呢,你不是市长家的公子吗?” 我说:“我才是苦出身,全靠卖点照片糊口,还被你剥削,我拍的照片,在我 老家的报社都卖到上千一张了,他们还拿去做成明信片和挂历呢。怎么到你那里总 是廉价批发?” 韦铭辩解说:“谁让你爸是他们上级领导呢。” “你丫的借口真无耻。”我狠狠地敲出几个字,“我是得过国际民俗摄影文献 奖的,你到底是不识货,还是故意宰熟?” “呵呵。”韦铭发来这两个字敷衍我,然后硬转了话题:“你的中指姑娘,用 纪梵希打火机,没事自费出唱片玩,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动不动拿钞票砸人,典 型的富二代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