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到处疑云重重,我感觉此次彼得堡之行极不安宁,是危险之旅,本以为危险之 源是我这个别有用心奸细,却未料到我只是卷入漩涡的无辜小鱼,现实远比我的梦 境来得凶险。 只有魏何神采奕奕,昨晚他独享了豪华套房镶金嵌玉的高脚大床。此时他在阳 台上,端着水杯沐浴晨曦水晶杯、纯净水、魏何,似乎是清晨的一道固定风景。 我们佯装平静,去执行彼得堡之行的真正目的拍照,魏何兴致勃勃地挑选他心 仪的地点,另三个人沉默不语,没有丁点相左意见,十分反常。看不到他们为鸡毛 蒜皮火拼,我反倒有些惴惴不安,只觉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汹涌。沉默中,我有一 堆用来解密万紫的问题也不敢提,因为我的每句话都会显得突兀和醒目。 我们跟着魏何来到喋血大教堂。我每次来彼得堡,都会到这里拍几张,而且每 次都有新的惊喜。喋血教堂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却像童话般色彩斑斓。是 最纯粹的俄罗斯风格,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视觉珍品。数不胜数的装饰 物形态各异、五彩缤纷,却能协调统一又不失个性地融合在整体之中。横看成岭侧 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有没有一个建筑精致到你绕着圈看它一天也不会审美疲劳? 它像一个魔方,你稍稍移开视线再看回来,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明亮的色块拼凑在 一起,色彩在冲突与和谐中自由流动,时光荏苒都镶嵌在这片斑斓中。这般奢华的 建筑不是统治者享乐的行宫,而是一代仁君的纪念堂“农奴解救者”亚历山大二世 在其统治期间二十六年如一日,废寝忘食,为人民办好事办实事。人民不忍心了, 说辛勤工作的沙皇啊,歇一歇吧,别累坏了身体啊!谁知1881年3 月1 日穷凶极恶 的乱党在河边暗杀了沙皇,沙皇真的歇菜了。人民群众无比悲愤,对恐怖主义展开 了激烈的舆论谴责。为了纪念这位人民的好沙皇,在其出事地点,这座教堂拔地而 起,与天堂相通,传递人民的赞美与歌颂彼得堡的天是晴朗的天,彼得堡的人民好 喜欢,彼得堡的沙皇爱人民啊,亚历山大二世的恩情说不完 的确是个拍乐队海报的好地方,有宏伟华丽的外观,催人泪下的典故,纪念时 代先驱的深意,还响彻了控诉和呐喊。“喋血”与“红殇”如天造之合,一切都好 像他们乐队颇具歌剧色彩的音乐里讲述的情节,克拉拉如同唱诗班的嗓音在教堂里 不带任何杂质,格外纯净。我想让他们贴近教堂并排而立,从涅瓦河中仰拍,让乐 队和教堂像锥子一样锐利,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刺破碧蓝的天空。大伙都还在体会锥 子的意境。大周跳出来找茬,说:“你不是不摆拍,不设计吗?” 我说:“设计与否,取决于你想要获得的是一幅照片,还是一幅图画,我现在 是想要获得图画。” 大周说:“我们不要这种图画,仰角会把姑娘们拍得像套娃一样敦厚朴实。” 我说:“调好光线和角度,适当借助阴影,会很酷的。” 大周还是咬着不松口。 我换种方式诱导他:“我们可以拍很多张漂亮的,拍一张牺牲一点点外形成就 很多内涵的” 大周粗暴地打断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别搞不清身份!雇来照相的小工, 不要想太多了!”我知道他说的身份,是指我和克拉拉的关系,一切怒火都来自昨 晚那场怪诞的梦。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只好忍让,盼着有好心人递给我们一个台 阶,结束争端。更何况本来就病得头重脚轻,昨晚又是一整夜光怪陆离的“噩梦”, 我现在十分疲惫,无力迎战。我也不想和大周闹得太僵,只想做一个绿色无害的好 好先生,潜伏在队伍里和万紫聊点小秘密。我看向旁人,发出SOS 信号,万紫心不 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说向她求救了,她似乎比我更需要被拯救,昨夜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满面春风地去找父亲,回来却愁云惨淡。魏何的注意力全在万紫 身上,没有察觉到这边浓郁的火药味。没人管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克拉拉挺身而出 为我护驾,对着大周嚷:“你懂屁?我觉得吴奕说的挺好,就这么拍。”大周顿时 温顺起来。我解脱了,罪恶感却翻了一番。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