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拐进一条小路,这路两旁是大片的树林,夜里没有路灯,黑暗而寂静,好在 也少有行人,可以放心行驶。我打开远光灯,把小路照得雪亮。走到半路,一辆同 样打着远光的车迎面驶来,那强光照得我一阵目眩,我赶紧换作近光并减慢车速, 可他并没有丝毫换灯减速的意思,依旧顶着高灯呼啸而来,刺目的光线中,我甚至 判断不了那车的体积,这路窄成这样,要怎么错车?我愤怒地按了几下喇叭,这回 他倒效仿了,用更高的分贝回敬我。那嘶哑的喇叭声让我不寒而栗,就这大嗓门, 还不得是辆卡车啊?我连忙贴紧路边,禁不住缩紧了胳膊,好像我的车也能缩紧似 的,我慌乱地祈祷着,希望能够平安错车。擦肩而过时,我眼睁睁地看到我左侧的 后视镜被折断,然后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将我的心脏也撕裂了。我安慰自己 :“万幸,产生交集的只是后视镜而已,还好不是驾驶座。”这边惊魂未定,一个 黑影突然窜到车前,我刚刚落下的心脏又一下子窜到嗓子眼,那黑影也吓到,呆站 在路上,我猛打方向盘,最后撞进了树林里,那黑影醒过神来,一溜烟跑了,原来 只是一条流浪狗。 我陷在树林的泥地里,打亮高灯,把满地的腐叶照得惨白。我趴在方向盘上大 口喘气,脑子里不停回响万父离开时那句“小心开车”。 这也太玄了吧? 这车伤得惨重,左边耳朵没了,右边脸瘪了,我甚至不忍心开着它去保险公司 做伤残鉴定,恨不得让它开着我。谁知它的厄运远远不止于此。第二天早上出门, 我的车竟被喷了油漆,“stop”四个猩红的字母张牙舞爪地印在车上,让这它原本 重伤的躯体又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我反复告诉自己,这是恶作剧,去年的愚 人节,也有朋友在我车上喷过:Kiss you。那是颜料,一擦即掉。我走到车前,一 摸,我靠,真的是油漆。 这车是陈伯伯借我的,现在搞成这样,我必须给我爸知会一声。我打通家里的 电话,说:“昨天出了车祸,车撞瘪了,今天又被喷了油漆,应该怎么处理?”这 车价格不菲,我接手时还是全新的,而现在即使送去韩国整容也很难妙手回春了。 我妈听说我出了车祸,抓狂起来,要抢电话。我爸不愧是统领一方的大干部, 处乱不惊,展开机会教育:“看吧,惹麻烦了吧,早就叫你别管这些事。这些人是 好惹的吗?你现在要端他们的窝,他还不得跟你拼命?他若是善类,能贪得了那么 多?能举家逃脱?吴奕,你现在马上给我停下。” 我从未料到这个调查会引来如此猛烈地打击报复,那辆炫目的卡车朝我直冲过 来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确实有些害怕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我给韦铭 电话,希望得到他的鼓励。谁知韦铭成为又一个消极因素, 规劝我说:“你别查了, 安全第一。” “不行,就差一步了。我起初还有些怀疑,现在遭了恐吓,反倒百分之百确信 了。”一定得曝光!我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岂料他们这般恶毒,那我就必须为民 除害。 韦铭说:“你退出,不耽误报导的。我当时联系过好几个国家的记者,加拿大 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咱们一定能发稿的,大不了不写俄罗斯的部分。” 我说:“那我就白白地被他玩碰碰车和涂鸦?你又不是不知道俄罗斯修车有多 贵。” 韦铭急了:“你怎么这么轴呢?你一个业余记者,连保险都没买,进医院更贵。” 他又开始唐僧了,我索性挂了电话。 每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哥伦布,他知道危险,但要去发现。 【万紫】 大周为我挨了一瓶子,头破血流,我们守在医院,看医生给大周缝针包扎,当 钢针挑起大周额头的皮肤时,大周纹丝不动,我却在旁边哭得惨烈,直到大周说: “别嚎啦,快接电话。”我才发现手机铃声都唱到副歌了。是我爸打来的,他没有 任何开场白,直入主题:“你认识吴奕多久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