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觉得克拉拉在背后悄悄地注视我,我略微回头斜瞄她一眼,却发现她靠在床 头,漫不经心的检查发稍的分岔。其实我大可不必避讳她,以她的中文造诣,要监 听电话,顶多听懂:“喂,你好,再见。” 但是声音表情是没有国界的,我若语气神秘定会惹她猜疑,所以我必须聊得随 意。但我妈容不得我随意,责怪我:“整天吊儿郎当,你做点正经事好不好?” “这事正经的很。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韦铭吗?”我每次要证明自己的一 颗红心,拉上韦铭准没错,比向毛主席保证还管用。我爸妈早将他树为楷模,命令 我学习韦铭好榜样。 “这报道是他牵头?”我妈追问。 “是是是。不说了,我回去打给你。”我果断的挂了电话,中老年妇女要是煲 起电话粥来,是从不把握火候的。回头一看,克拉拉还在那摆弄头发,女孩子一但 开始找发丝分岔,就会强迫症发作,没完没了地找,如果没有外力打断,她就机械 循环,无法自拔。我正想把她解救出来,手机突然又响了,还是中国号码,我不耐 烦的接起来:“不是告诉你现在不方便,回去打给你吗?” 手机里传来诚惶诚恐的声音:“对不起,打搅你了,我是《魅力神州》的编辑 ” “哦,对不起,我搞错了。”我道歉。 是催稿的电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认真拍片了,我是这本杂志异域 采风栏目的签约摄影师,每个月要给他们提供一组图片。最近忙于调查万紫,没有 新作,只能回去从旧照片里面扒拉几张应付一下。 打发走编辑,我收起电话,一看克拉拉还纠结在三千烦恼丝之中,我靠近她, 撩了一把她的金发,发丝从她的手指间抽离出来,滑落。克拉拉猛然抬起头,惊恐 地看我,然后回过神来:“哦,你打完电话了?” “嗯,我们聊到哪了?”我揉揉她的肩,安抚她,她刚才吓坏了。 克拉拉想了想说:“你刚才说想了解俄罗斯人,那万紫是你的研究对象?” 怎么她今天这么多辛辣的问题?以前从来都是我问她答的。难道我真的被反间 谍了? “我们下次再聊吧,编辑催稿,我要赶回去发个邮件。”我搪塞道,然后迅速 撤离。 回到宿舍,我从收藏品中挑出几幅旧作给《魅力神州》的编辑发过去,他看后 赞不绝口。这么轻易交差,我忍不住想:他到底是好编辑还是坏编辑呢?对我的作 业从来没有过多要求,给什么收什么,并且稿费丰厚,到帐极快。难道我已经修炼 成顶级大师了? 可是这次交的作品,我自己都不太满意。觉得有些愧对于我的大师级价码,于 是主动许诺说:“下周就是谢肉节了,我会拍一组完整的俄罗斯民俗给你们。” 俄罗斯人很会找乐子,隔三岔五的过节,且不说国家节日民族节日,单是莫斯 科大学这么个教育机构就自创节日无数,塔吉亚娜日、物理日、化学日总之各个院 系轮番happy birthday,每个月都能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在俄罗斯形形色色的节 日中,长达七天的谢肉节最具特色。谢肉节本是东正教节日,在东正教为期七周的 大斋期里禁止荤腥和娱乐,于是,在大斋开始前一周,人们纵情狂欢,举国上下歌 舞升平、酒池肉林,总之先捞足了油水,以备斋戒期间唇齿留香,聊以自慰。 这一年的谢肉节格外隆重,因为莫斯科为了吸引游客,将谢肉节定为了城市日。 红场边上的瓦西里斜坡,节日庆典如火如荼,像在冬天的尾巴上浇上一桶滚烫 的沸水,冬天就从此时融化开来。在街市里流动着节日盛装的行人,一浪接一浪的 涌向卖小吃的和手工艺的摊点。多彩的游艺活动使人们仿佛穿越一个世纪,置身于 时空隧道之中沙皇统治的城邦:穿民族服装的小伙子邀请大家跳长绳;马戏团小丑 在人群间穿梭热腾的气氛让我很难平静地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拍摄,我几度想要扔 掉DV冲进人海一起狂欢。 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进了我的镜头,是万紫,我有点惊喜,一直不敢约她,没想 到在这里巧遇。我早该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的,连共产党游行她都能插一脚,这种 热闹岂会少了她。我心里竟莫名荡漾起蠢蠢欲动的少男情怀,感觉像中学时在上学 路上偶遇隔壁班的班花。我正准备上前打招呼,突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我,我刚 一转头,竟被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吻了一口,吻得十分响亮,我推开这色狼 一看是克拉拉,她小脸通红,笑得格外喜庆。克拉拉挽住我的胳膊,眉目含情地看 着我说:“明天咱们约会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