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不是 只有小雏菊知道 致万紫 克拉拉的回避,让调查几乎停滞。我想要转向魏何,却发现他完美无瑕,完全 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偶尔见到万紫,她还是那样,忽冷忽热,时晴时雨,半疯半 勇,毫不避讳的表演她的一切怪癖,对我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过。我叹服,这是什么心理素质啊,她家不出贪污犯,谁家能出呢?不义之财可不 是什么人都拿得稳的。 我给韦铭说:“这个调查就这样不进不退,拖久了,就黄了。” 韦铭说:“要有耐性。调查型报道,准备一两年,常有的事。安娜报道车臣, 前往车臣前线四五十次,在战争最激烈的时期,她被俄军关在地窖三天,没吃没喝, 险些被处死。相比起来,我们这个太温和了,太小儿科了,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呢?” 我倒真想像安娜一样上战场去,时刻保持高度紧张。而现在这个温水煮青蛙的 漫长调查,我正在一点点的麻木。几个月里,万紫的这些事融在我的生活里,我渐 渐地觉得这就是些寻常人寻常事,渐渐失去了报道的激情和动力,像被打了麻药。 难道这就是万紫他们的战术? 一转眼,谢肉节后的斋戒快要结束,复活节将近。超市人满为患,人们开始采 购食物为节日盛宴做准备,一时间肉食品行业又恢复了蓬勃的朝气。超市醒目位置 都摆放着绘制复活节彩蛋的工具和颜料,还有各种或可爱或搞怪或华丽的复活节兔 子。 我竟在超市碰见了万紫,莫非我这调查进度,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想要推我 一把。 万紫杵在彩蛋颜料前发呆,手里拿了一大堆绘制彩蛋用的工具包。我绕到她身 后,说:“做彩蛋啊?” 万紫闻声,吓得一颤,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空荡荡的。我语气多温柔啊, 竟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她在聚精会神地盘算些什么。我正要道歉,万紫先说话 了,她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到害臊,急着掩饰窘迫,她放下手上的颜料,说:“挑得 我眼花了,不知道买哪个好,算了。” 真是一个劣质的搪塞借口。怎么可能为了挑包颜料这么投入?就她这种大资本 家的二世祖,财大气粗,看上几盒颜料直接包圆了就是,在这痛苦抉择什么劲啊? 我翻了翻架子上的材料包,的确都不错,就一样捡了一个扔到她的推车里。 万紫白我一眼:“你真是举手投足离不了一个浪字。想必对姑娘你也这态度吧? 看着这个妹妹不错,那个妹妹也好,于是就包圆儿。” 我说:“不就多买几盒颜料吗?你就酸不溜啾地上纲上线,一副很想独占我的 样子。” 万紫平时牙尖嘴利,一碰到男女关系的玩笑就颓了,于是端出又臭又硬的庞克 范儿装酷,扔下一记白眼,推着车昂首阔步地走了。 等我买完东西,发现万紫并没走,独自杵在超市门口抽烟。见我出来,她把烟 屁股一掐,噌地蹿过来,把一大袋颜料堵到我鼻子跟前,说:“害我买这么多,想 画死我啊?你跟我一起画。” 我再一次感叹缘分,这机会是上帝创造的,还是我自己创造的?我刚才怎么就 稀里糊涂扔了一堆颜料在她的推车里呢? 为了领着我一起画彩蛋,万紫特意搬来学校宿舍,我没画过,不知如何下手, 这复活节彩蛋毕竟是宗教圣物,想必诸多禁忌,总不能在蛋上面画乌龟吧。我捏着 鸡蛋,迟迟不敢下笔,万紫说:随意发挥,大老爷们扭捏个什么劲啊? 她是东正教徒,既然她都不怕触犯神明,让我随意发挥,我还真就天马行空地 创作了。转眼我已经画了一打,万紫却盯着一个蛋精雕细琢,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我说:“你在孵凤凰蛋呢?” 万紫头也不抬地说:“我做的是法贝热彩蛋。” 我问:“什么是法贝热?” 万紫不回答我,自顾自地说:“以前每年复活节爸妈都要买一个法贝热彩蛋送 给我,我也要亲手画一个最漂亮的送给他们。” 我不懂什么是法贝热彩蛋,上网搜索答案,以便和万紫拥有共同语言。难得一 个调查者和嫌疑人的二人世界,可不要话不投机。不搜不要紧,一搜吓一跳,法贝 热是19世纪享誉欧洲的俄罗斯珠宝设计师。当时俄国沙皇去欧洲各皇室串门,套近 乎用的必杀计就是几箱法贝热的工艺品。而在法贝热的众多宝贝里,又以皇家复活 节彩蛋为极品,因为它们极尽奢华而且数量稀少,法贝热一生仅制作50只彩蛋,流 传至今又丢了8 颗。余下的有10颗定居克里姆林宫,其余的落入各国博物馆和私人 收藏家手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