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待我做了鸡蛋汤回来,万紫僵直地坐在书桌前,横眉冷对着我,如我第一次在 游行队伍中见到的一模一样。我被这个经典表情逗乐了,说:“一本花花公子,你 气成这样?至于吗?” 她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底藏着一丝悲愤,莫非是看了花花公子玩伴 女郎的惹火身材,自叹弗如,心理不平衡了? “醋劲够大的啊,还说你不喜欢我。”我作弄她说,以我的经验,她马上会破 涕为笑,然后跺着脚抱怨我破坏了她精心培养的忧郁情绪。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腕, 拉她喝汤,她狠狠一甩,扯得我一踉跄。我吃惊地看着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短短几小时里,一会儿处子,一会儿脱兔,戏路子还挺野。 我站稳,整理了一下衣袖,一偏头才发现桌上摊放着一个小笔记本。竟然被她 翻到这个,我傻了眼。这个本子里面详细记录着我潜伏在她身边的调查进展,还夹 着几张作为证据的照片。 “为什么?”她威迫地逼视我。 此时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能说什么呢? “这写的是什么?你很可笑,”她的脸像阴雨天一样灰暗,停了一下,她仰天 45度角,苦笑着自嘲,“不对,我比较可笑,我当你是朋友,我以为你关心我,结 果你有这么邪恶的目的。” 她难过极了,在我看来这样子抒情似乎有点用力过猛,放在百老汇舞台上还算 感人,但搁在生活里则太粉墨了。装得这么无辜,是想和那些恐吓信撇清关系吗? 我本来还对窥人隐私怀有歉意,被她这么颠倒黑白,我的罪恶感反而释放了,我反 问她:“你今天才知道的?不对吧。” 万紫气得发抖:“是啊,爸爸提醒过我,我真傻,我竟然选择相信你,而去怀 疑自己的父亲。” 一切都明朗了,他父亲果然看穿了我,并在背后制造了一系列恐吓。在万紫生 日派对之后,我们之间看似和谐的交际,实际上是一场无间道。现在完全暴露了, 也别构思什么潜伏的策略了,趁万紫还没有和克拉拉通气之前,我要抓住最后个机 会从克拉拉那里获得口供。虽然我早就推定了结果,但一直得不到知情人士的证实, 在没有落实万紫父亲的真正职位和落马经过之前,贸然发稿总是会有假新闻的风险。 万紫走后,我马上给克拉拉打了电话,约在咖啡厅见面。我很急,到了之后一 看表,发现自己到得太早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去给她挑件礼物吧,我和她就是这种 关系,互不亏欠才能安心,最后一次交易了,要划上完美句号。 我逛进Georg Jensen,一家来自丹麦的银饰店,陈列架上的银制品有着迷人的 色泽,如月光朦胧,忽然想到万紫,那一夜在去往彼得堡的火车上,她沐着月光, 如这白银一般温润纯净,那是我们交往的开始,而今天,一切都已结束。我冷酷地 唤醒自己:“想这些做什么?赶紧挑件玩意儿吧,克拉拉就快到了。”我应该换家 店,克拉拉更适合金灿灿的东西。正要离开,却看到一只雏菊胸针,纯银的花朵, 单单有一片狭长的花瓣镶满钻石,它已经被拨开,和相邻的花瓣间隔开一个缝隙, 似乎正被摘离花蕊。店员说:“这款胸针名为 Love Me,Love Me Not ,灵感来自 恋爱时摘落花瓣的占卜爱我,不爱我?”克拉拉会喜欢吗?它太素净了。但我却着 魔般的喜欢它,或许因为它象征着一个二选一的抉择。克拉拉曾经说:“我在做一 个选择。告诉你万紫的一切,我失去这个朋友,她对你失去神秘感,从此你的世界 没有她,我的世界只有你。或者,我与万紫还是好朋友,你成为陌生人。”告诉, 不告诉,这是个问题,我希望她能选择前者。我买下了这个胸针,无论克拉拉作何 选择,这个调查都将画上句点,以此留作纪念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