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 ——涟漪的记忆 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我流落到此地并不长久。不过,长久以来,我已丧失时 间的概念,而在我的概念里,时间无关紧要,空间也无关紧要,似乎没有什么是真 正重要的。 我患了暂时性记忆丧失症,很多东西都流失了,流失在虚幻之中,而我现在正 面临的这条大河,长而又长,无桥,无船,只有水流,时缓时急。在晨光中湍流, 在暮光中流速逐渐减慢,慢至无法看出流动的迹象,在第二日又复归晨之原貌。从 清晨到清晨,从黄昏到黄昏。 我坐在水之湄,披散长发,发长至踝,遮蔽全身,无人知我的全貌,无人可知。 我亦不知,我临水而照,我看见水中那头小兽向我露出细细尖尖的獠牙,兽叫漪。 我坐在水之湄,我独自微笑。 我在等待或是寻找?我好想记得我来此的目的,我的遥远模糊的记忆并不在此 地。是谁? 送我来此,这不毛之地,这孤寂之所。我丧失的记忆无法为我作出答复。我无 年无月,无姓无源。 在河的对面,是水草肥美之地,我每每怅望着,叹息着。我无法渡过河,河面 很宽,我不会泅水,我不会。我听见对面传来悠悠的歌声,朗朗的笑声,飘荡在对 岸的是孩子的童真,无忧无虑的游玩,还有温柔的气氛。这些声音深深吸引我,让 我在静默里听见,只有在很静很静的夜里,连水声也熟睡之后,才能听见。 我逐渐记起一个叫涟的名字,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我曾是她的兽,藏在她的 黑夜里。我们同床而眠,一起看月蚀,一起听蜘蛛加快织网的声音。黑夜里散布着 各式各样的景观,我在她的梦里任意涂描,吓得她大声地尖叫。她对丑恶有一种天 生敏感的胆怯,如同我对恶的天生爱好。我们的结合并无狭隙,我开始只是一棵种 子,播种在她的内陆,令人不易察觉地生长。 她优抚着我的成长,当我壮大,当我壮大得足以令她灭亡时我的记忆再次中断。 我看向水中,我看见我的笑容,我的模样比漪要年少很多,我叫涟。我在岸的 这一边,芳草萋萋,向远方延伸,一直到城镇,村庄,高山,海洋。我置身于欢乐 善良的人群之中,我不曾看见对岸有谁在眺望我,我的忧虑总是转瞬即逝,可以快 乐的事情是这么多,有什么理由苦思冥想呢?我简单地快乐着,在我生命的历程里 我还未听说漪的存在。呵,原来她在对岸。可是我的眼睛既清又澈,我看见河的对 岸,是同样苍绿的山与草,城镇与村庄,轻烟笑语…… 漪象个哲学家似的在河边徘徊又徘徊,除此之外她别无他事可干。她觉得她所 有的流失都在这条河中,河水奔流着前去不肯回头。 终有一日,她会找到一种方法,她可以走到对岸,可以发现对岸的秘密,或许 这样,她可以找回她失去的一切,她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