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仪式 作者:马蹄得得 狗儿的叫声一时连成一片,一串脚步声从村南响到村北,在夜里透澈而清亮, 声音在巷子的土墙上瞎撞一气。空气有些湿冷,凝固着,缠绕着,久久不能散开, 很容易让人想到缩起脖子和掖紧棉衣的动作,这种气氛让树上的猫头鹰不能忍受, 张开翅膀桀桀地飞去了。 既使猫着腰才很难发现脚下的路,雨季里变硬的路面凸凹不平,土疙瘩结实饱 满、坑洼横枝斜出,这使行走异常困难,“咚——咚咚”几个没有节奏的脚步声说 明你已经被土路愚弄,心固然跳得厉害,但深深地吸进几口冷气又让人格外清醒。 定下心来四处望望,到处是墙的影子——夜色是最牢固的墙。所以选择在这时出发 需要勇气,不是谁说行就行的。 既使你走出了村子,绕过村口那一棵三抱粗的老榆树,前面那片苞谷地仍然足 以让心高气傲的后生胆寒。这么多年,该走的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有的也只能是 一辈子心里挂记。 再往前,路只能容你一人通过,两边是一人多高的苞谷地,棒子早掰光了,只 剩下霜打的枝杆截在地里,你稍有不甚,胡乱走进路边的地里,会让苞谷杆绊倒不 说,叶子蹭到脸上还火辣辣疼。如果不能迷途知返,那么在天亮之前,你只能在地 里转圈圈,左碰右突前腑后抑,苞谷地成了迷魂阵。当年一口气吃能听三斤粮食、 搬倒过犍牛的二宽前年在地里一通乱砍,气得象牛喘,末了只能在地里歇了一宿, 早上醒来看见自已拨下苞谷杆走的路,竟象蚊香一样一圈一圈住地中间钻,吓得跑 回家侍候他爹大宽,再也没说过要走的事。 三爷是唯一一个走出去了可最后又回来的人,年轻后生都想问三爷是怎么摸出 村子、绕过老榆树再逃过鬼打墙的,可话刚出口,瞧三爷一张眼,又把话咽回去了。 这时三爷就扭头勾着腰不搭话,把烟锅子咂得啪敕啪敕响。 后生们一吐舌头识趣地走了,三爷把烟锅子朝鞋底儿上一磕,吐出一口浓痰, 就伸着脖子背着手往村口那棵榆树下走,烟杆上挂着装烟末儿的碎花布袋就在屁股 后一晃一晃。 “少年去游荡,老来回故乡——”在村子里远远又听见这两句唱词,不用问— —是三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