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T型台边缘 作者:打倒骗子 宽敞明亮的排练厅内,乐曲舒缓动人,前方端坐着几位评委模样的人,新丝 路模特大赛的预选现场也仅此而矣。提前半个月搞定报名表,所以今天才能站在 这里。看着身边高挑的美女们,端庄秀丽的、恬静娴淑的、热情奔放的、甜美娇 人的。第一眼,我便看中了茹,她是这些美女中唯一一个比较顺眼的,蓝色的衬 衣,蓝色的棉布裙,还有蓝色的唇膏和蓝色的眼影,娇俏的脸孔漂浮着冷漠的光 泽。一副邻家女孩的装束,颈间或腰间都流动着一种独特的语言。对女人来说, 露肩,裸背,曳地,及踝的礼服加身,配上精致的妆扮,众目审视之下出现,那 刻,会觉完美至极。但茹不同,她的气质来源于浑然天成的生活,举手投足、一 颦一笑都是种艺术。 时值初夏,天气有些燠热,汗流满面却浑然不觉。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很紧 张,面试的论答部分基本已经结束,形体表演与艺术测试成为焦点。当茹站在高 高的台级上,伴随着恩雅天籁般的音乐翩翩起舞时,万道阳光都在为她喝彩,整 个世界都成了春天。我从没有那样明确地感受到有比自己更美丽的女人,看来茹 是一个异类,注定是我天生的姐妹。自己倒没什么值得担忧,准备完好的丝巾舞 也没发挥失常。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再加上一把任何人都抵不住诱惑的声 音,这就是模特应该具备的条件,感激上帝赐予了我完美的一切,也让我在16岁 的时候遇到了茹。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闺中密友,我们就这样相识…… (一) 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尘土,刚一坐下接到茹的电话, 语气不容置疑:快来!我知道茹一定失恋了。 客厅里黯淡的一隅,茹独坐一旁,黝亮的雕花红木桌上,淡雅素净的骨瓷花 瓶插着一束蓝色的君子兰。花早已凋零,错落中有点凌乱,褪了色的花瓣仍依稀 可辨蓝色的脉络。柔和的光影里,婆娑的花姿衬着一份凄美。在柔美舒缓的旋律 里沉迷着,她轻轻托起透明的酒杯,身体微倾,双眼朦胧的凝望着杯中扭曲的面 容,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音乐止时,茹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影象便荡 然无存,留下一片光怪陆离的琼波…… 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正欢快地跳跃着音符。看得出来她一点也不想动,只想这样倚 着墙壁感受自己的心跳。但电话那端的人比她还要固执,手机还是执着地响着。 我叹了口气,缓慢地移到桌前,也没看手机上反映的电话号码就按了通话键。一 个男人打来的,他约茹今晚去看芭蕾舞剧《梁祝》。 “不去!告诉他我不喜欢悲剧!” 宛转的表达了茹的意愿,对方很绅士的挂断并不忘说声谢谢。 “为什么不去?” “一对蝴蝶从坟墓里飞出来,然后就说什么死也在一起。去他妈的!狗屁爱 情,狗屁男人,从今以后只有我去征服男人,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面前的茹变得好陌生,眼神飘忽忧郁。像雪花一样洁白的茹,被人践踏了… … 这城市是繁华的。霓虹灯下衣着光鲜的人们往来穿梭,各种声色场合歌舞升 平。在欢快华丽的气氛里如一尾混入了热带鱼中的草鱼,格格不入。这些天我好 怕,怕茹失去本性,一直不敢离开她,清晨和她一起用过早餐,上午相伴去健身 房,夜里像幽魂一样在disco 震耳欲聋的舞曲中挥汗如雨。 公司打来电话,说我们休假太久,下周有个服装展示会必须出席。预知开始 动工,心头无端兴奋,也许重返T 型台对于茹是最好的选择。几日后去试身,她 被告知身材比例不标准,腰身过于纤细,服装须修改。顿破坏了那份完美的感觉, 茹空洞洞的眼神里写满了遗憾。 “不想做了,不当模特我也照样能活!阳,跟高总说一声,我要退出!” “茹,你疯了?你的签约期限还没到,不要这样!我们说好要相伴在这个世 界里打拼,在MODEL 界里混3 年了,我们才有今天的地位。每次遇到困难,是我 们的相互支持给了彼此动力,你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醒醒吧! 你应该比谁都了解这个行业的规则与残酷!” “阳,对不起!我要好好想想未来,模特不能做一辈子。公司的赔偿金我会 照付,厌倦了天天的走秀生活,你比我小2 岁,一直当妹妹般的照顾你。没有了 我,你要慢慢适应公司,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别让自己吃亏!我会过得很好, 这里是伤心的地方,离开T 型台对我来说是种解脱。已经预订了下个礼拜的机票, 我要去深圳。等生活有了起色,我会联系你!” 茹就这样的离开了我的生活,她走的那天早上,至始至终我们都没说一句话 …… (二) 开始没有茹的日子里,感觉天晕地陷。那一阵心情恶劣到极点,申请了休假, 把自己关在家里终日看片,饱食甜品。及至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然胖得一塌糊涂, 在玻璃橱窗里几乎认不出自己来。看着门缝里催费单雪片似撒满一地,我决定重 新开始。 高总笑着问我:“阳,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再走台?是不是要砸自己招牌?没 有了林茹你就不能活?在MODEL 界混了10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友谊。难 得!但友谊不能当饭吃,你还要生活。这是健身卡,尽快恢复身材!公司给你留 着位置!” 感激高总的话,一位难得的好老板。在一个月内减掉了15斤的赘肉已经筋疲 力尽,面部保养,预约美发师,精致的妆,合适的手袋与高跟鞋。很憔悴地又开 始了走秀的生活,而且效率惊人,常常赶场子赶到昏天黑地。姐妹们都笑称我为 赚钱机器。 周末,一个人逛进精品服饰店,卸下身上所有的环佩叮当。每到一处都会听 到购物小姐们的感叹,“小姐!您是模特吧,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随便的一身 休闲装都如此有味道!”相似的赞美以前是说给两个人听,现在却只有我一个… … 有一片灰茫茫的世界,没有一片色彩,也没有各样声音,只有永远的无声无 息伴随着我…… 半年了,没有茹的消息,好象从这个世界里突然蒸发,听到自己心碎的呻吟, 如一块玻璃碎了,像蜘蛛网一般的全线破碎,丝丝地交织蔓延,直到瓦解。我长 长地舒了一口气,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个够。电话声吵碎了 我的思绪,是高总,他要我立刻过去。 一家情调不错的意式餐厅里,侍者送上了Tiramisu和他的摩卡。一朵用巧克 力镶边的玫瑰,好似一个灿烂的笑容绽放在我眼前,上面托着混合着摩卡的小小 手指饼和马士卡邦起士层层交叠,搭配着新鲜水果和葡萄酒,让我惊艳。好象并 不是谈公事的架势,“尝尝看。”我抬头第一次仔细看他,发现高总有着整齐的 修饰和雪白的牙齿。我在他静静地注视中,开始品尝提拉米苏冰凉滑腻微妙的感 觉。 “阳,做我女情人吧,考虑下!不要再做模特了,你是个努力辛苦的女孩子, 我看着一直很心疼!这几年你一直没有换经济公司,高层考虑给你一个名额,去 美国进修服装设计!” “高总就是与众不同,连表白都出人意料。肯定以前有不少MODEL 拜倒在你 的西装革履之下吧,我成了下一个猎物?这是不是去美国的代价?” “是的,这是我们的协议,你可以选择!” “好吧,我同意!” “聪明的女子,我没看错,为了生存你很懂得变通!” 那夜,他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我,轻轻的吻着我的耳边,一股激情在心中迅 速的膨胀,往日的沉着与优雅在强烈的冲击下已荡然无存,一种野性的欲望让他 变成了一头野兽,很快就把我吞没了,钻心的疼痛……流了一夜的眼泪,清晨看 着洁白的褥单上一片鲜红,在这张床的另一边躺着我的第一个男人。这是我们的 交易,我必须付出贞洁的代价。 “甜心,我没做什么措施,你要小心!要是万一有了,别拿掉,我会娶你!” “放心,我有服药,不会让我的第一次就中着!”呵呵,这个男人竟然说要 娶我,回想当年茹的话(不要让自己吃亏!)。赔本的买卖我从不经营,这么多 年的滚打,已经不是当年初入这行的16岁少女了,我始终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真是个机灵的天使,明天到公司取你的证件和手续,未来的设计师……” 高总是个守信的男人,我们的交易没有任何契约,直到登机的那一刻,我似 乎对这个男人有了丝丝留恋。 (三) 辉煌只是一瞬。但所有目光都集于一身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是值得。女人的 虚荣笔墨无法形容。太多的赞美下,我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 五月朗空,我从上海国际机场双脚离地起飞,一飞飞越了太平洋,有点懵懂 地一脚踩在了美国的土地上――西海岸的旧金山。13个小时的时差,使我经历了 长达10多个小时的从一个下午到另一个下午的飞行。 疲惫的躺在床上,点燃的香烟在熄灯后黑暗的房间中特别的耀眼。偶尔有风 吹过,燃烧的烟火在风的抚摩下心酸的发着火光,一支烟不知不觉的燃烧到了最 后。我毫无感觉,灼热的烟火烫伤了我。生活之中,总是不知不觉地被某种勇往 而直前的精神所震撼;被一些百折不挠的勇气所折服。当手指顺着柔顺的长发慢 慢滑落至眼前的时候,我看到指缝中夹杂的几缕青丝,泪滴落在掌心,将凌乱的 感情线湿润。远离祖国的情愫,只有一个人踏上旧金山的土地,孤独寂寞,突然 想起茹,我哭了,哭得痛痛快快! 很不习惯旧金山内道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马路上,几乎没有摩托车和自 行车,只有各种漂亮的名车川流不息,这里没有夜生活的习惯,商店、酒家都会 早早地打烊,一到晚上显得比较冷清。夜里只能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凭借微弱的 光,我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微微一扯,是嘲笑,一瞬,我点燃手中的烟,贪婪 的吸了一口,尽情的享受这份自甘沉沦的放纵,让烟麻醉所有的神经,从每一个 细胞中散发出来。也许是被压抑的太久,我渴望放纵;拿起手中的酒杯,透明澄 清的液体在其中来回的流动,灯光昏暗,我看不到光明。我就这样坐着,一直的 坐着,没有声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继续的吐着烟圈,看着在空中飘荡的 烟雾。 服装设计的课程很轻松,学校没有围墙,宛如一座美丽幽静的公园。由于校 园非常大,所以看不到密集的教室,也看不到成群的学生。显得非常静谧,确实 是个学习研究的好地方,中国留学生非常努力,非常优秀,没错,我始终认为我 们的民族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优异的种族。 周末和美国帅哥出去high一下,将近2 年里我一直是这么度过,偶尔接到高 总的电话,最多是询问大概的情况,不冷不热。他似乎更关注于我回去之后的问 题,结束了2 年的进修,我的设计课程全A ,只有个别选修是B.求学期间我为诸 家服装公司展示得最多的就是中国旗袍,那件粉红底银色边的旗袍,在灯光下灿 烂的瞬间微笑后,最后以惊人高价卖出。也许是由于运气好吧,每次服装展示会, 我的设计作品总是最畅销。毕业了,面对高薪与名望和诸多公司的邀请,我最终 还是没选择留在那里。服装设计需要灵感,我知道美国再繁华也不能给予我灵感, 始终属于故土的心脏与头脑,只有中国才是我的归宿。 (四) 再次回到祖国,和两年前的自己相比除了身价提升之外,基本并没什么改变。 夜幕降临,霓虹灯在雨中不停地跳跃着红橙黄绿青蓝紫,街上的人群行色匆 匆,车铃声、喇叭声、雨声交织成一幅忙碌的景象。 再见高总,身着黑色细纱紧身礼服,露肩,裸背,曳地,及踝。 “阔别几年,出落得越来越动人了。要没点定力,恐怕全世界的男人都被你 迷倒了!海龟派,现在身价为天数吧,我的大设计师!” “要没有高总的提拔哪有我的今天,以后还要承蒙您关照!” “怎么样?公司已经给你留下职位,月薪不会亏待你。” “好,我会考虑看看,一周后给你答复,可以吧?” “那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应该让我一解相思之苦……” “高总,我晚上还有别的事要办,咱们改天再谈。这2 年在国外也赚了些, 出国前你借给我的那笔钱,我会立刻打到你的帐户里。” 生命原本就是一场无形的赌搏,在没有绝望之前,你必须赌下去。应该相信, 没有永远的赢家,但也未必总是输。 现在坐在设计师的位置上,观看T 型舞台,服饰艳丽、烟视媚行,一脸冷傲 的模特们举手投足都流露出的气质,宛若天人。回想起两年前的自己,好熟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表面风光的模特职业背后训练极为艰苦。两年了, 国内MODEL 界的平均年龄降低,内涵气质有大幅度提高,每款服装都能穿出独特 的味道。 一份光鲜的职业,外加稳定的生活,如今我已经得到了曾经梦想的一切。 (五) 终于有了茹的消息,从高总那要来了她的电话。 再次与茹相见是在大连,一袭红衣,静坐在蔚蓝海边的她,清亮的大眼依旧 清亮,肤如凝脂的脸上却添了些沧桑。她最终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圈子,现在已经 属于MODEL 的元老。走秀的机会虽然很多,但这几年的结食与劳累,体力已经明 显下降。她继续徘徊或畅游在那个轻浮的世界,而我降落在起飞的地点。 后来公司在大连举办了一场服装秀,作为首席设计师的我一直坚持让茹做主 秀。因为只有她才能把我的设计穿出完美…… 靓丽的红唇 在T 形台上走动 脖子是精美的饰品 眼睛的飞羽闪动着 光芒脚步的韵律 将瑰色灯盏 渐次点亮 “激流勇退是一种境界,把路走绝是一种精神。”茹在台上自信的微笑着, 倩丽如花。 过几天我将飞往法国,我和茹的生活都要继续……永远没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