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打工妹之死 作者:好风如蓝 (一) 从26楼的窗口跳下时,我舒展着优美秀长的双臂。闭着眼。尽量保持一种近乎 完美的姿势去完成我这最后的一跳。这种姿势让我想到了泰坦尼克号主题画面的动 作,绝对是我今天动作的翻版。这是一种自由的释放人性的回归。我用心体验着。 可惜我的周围没有看台。也没有观众。 尽管遇到了风的阻力,我还是以飞快的速度往下落着。那些风,总以为自己多 情,总以为自己珍惜生命。可对于一个愿意享受这份灿烂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多余, 拿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话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地下看到了人。他们也看到了我。开始惊呼着往四面散开,鸟兽状。那种表情, 我想绝对没有比看到美女和金钱来得痛快。我开始笑,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笑。因为 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笑。说起理由,也就是胡谄着自己骗自己的一些玩意儿罢了。 人性的卑劣就在于容易相信理由,愿意相信理由。见鬼去吧这可恶的理由。最后时 刻,我居然也明白了以前看来是多么深奥的只有科学家们才懂的道理。 我的身体开始大面积的与土地亲吻,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交合来的实在,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嵌入大地。一些红红的液体开始从我的身上流出,我知道那是血。 一种带有咸味和腥味近似于臭鱼烂虾味道的液体。 跑开的人们又开始朝我身边聚集,有的居然还在为我流泪,真会演戏。我想那 肯定是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种对生命的痛惜,以搏得富有同情心的美誉的一种最有 效方式。 有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和120 ,这种见义勇为的方式我也曾干过,那绝对会 赢得周围人们和警察同志的赞许,来劲了说不定还能颁发个模范市民奖之类的东西。 5 分钟不到,警车和救护车都已经起来了,这让我有点儿惊讶。记得有次晚上 遇到持刀歹徒我打110 报警直到我被光荣的洗劫一空那些大人们才赶到。我不明白 这是什么道理,可能死人比活人更值得可怜吧。 一阵手忙脚乱的运动,我被抬上了救护车,开始走向涅磐的境界。我在想自己 会不会留下几个也被称为舍利的玩意儿,一个?两个?或许没有,或许更多。 ……… ……… …… (二) 一个完整的人没有不怕死的,除了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所以我也怕死。 我是从安徽来的。那年16岁,初中刚毕业。为了满足在书本上读万卷书不如行 万里路的好奇心,更为了满足家人住高楼大厦坐高档轿车的虚荣心,我及我们村子 的众多姑娘随着一个胖子来到了这个城市。他成了我们的老板,我成了他的又一个 剥削对象。 我的工作是收款员,说白了就是每天不停的把顾客手里的东西放扫描一下然后 收好款。每天从我手里经过的商品上千,每件商品我都会先用贪婪的眼光扫描十几 遍。说也悲哀,自从工作后,我发觉我有了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我非常想占有顾客 递给我的每一件商品,许多顾客都是从我手里把自己已交款的东西用力夺走的。 (三) 社会就是这样。当你拼命的工作时,谁也看不见你流的汗。当你在偷懒时,却 往往受到领导的重视。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内心对那些商品的诱惑,遂决定请假 半天在宿舍里静心。 躺在绝对纠正驼背的床上,我有些想家了。人的无知决定了人永远不会去珍惜 自己身边或已经得到的东西,特别是家。在家时任谁也体会不到对家的那份眷恋, 一旦你离开家在外漂泊,思念就成了晚上做梦的主题。 盯着天花板,思念溢满整个房间,我一动不动。 四周静的出奇,只能听到空气里尘埃飘动的噪音。我的眼里开始渗出一些象征 情感的泪,一滴,一滴,先是突起在我的眼角,慢慢地变大,变大,最后顺着脸颊 滑落下来。有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耳朵上。让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如蓝, 在外面不顺心了就回来,啊,别让妈妈担心。”我知道不管怎么样,如果不在外混 出点儿所谓的“人样儿”来,我虚伪的自尊心是肯定不允许我回家的。 可收款员的职业干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呢?于是,我开始构画着下一步的打算。 跳槽?象我这样的初中毕业生,在现在这个优胜劣汰的社会里是肯定找不到什么好 工作的。我又开始埋怨起这残酷的自然生存法则。比尔盖茨不是也没大学毕业?戴 尔不是也没大学毕业?可他们都取得了成功,而且是巨大的成功。所以说社会上不 应该只重视学历,那张只能代表浪费了多少青春而不能代表实际能力的废纸。是金 子总会发光的。不是吗?我尝试着用阿Q 的精神胜利法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 (四) 正当我进入想入非非的最高层次时,他,我的老板,推开宿舍门进来了。从推 门、进门到关门一连串的动作非常优雅。这让我有了一种早就暗恋他的感觉。天,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简直是对我人性的泯灭。 他是来看望我的。一个懂得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剥削才能的老板,总会 利用各种借口接近员工。 我刚要起身被他用手按住了,“不要动,安心静养,是不是想家了?”他的话 语温柔的一如这几晚上的月光,突然让我有了一种想趴在他怀里哭的念头。不过这 种念头转瞬即逝,他是不会容许一个小打工妹的眼泪随便在他那高贵的衣服上流淌 的。 他看着我,象在端详一件衣服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脸上时不时会露出些微 笑意。我猜可能他发现了我的美。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相当大的自信的, 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男生眼里公认的校花,尤其我长着一双能气死众多美女的大眼。 可能是我的泪水洗净了我脸上的污渍,他,我的老板开始注意到我。 “你长的挺漂亮的,我想收款员这个工作不是很适合你,这样吧,等你休完假 到我办公室找我,我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我是抱着极大的勇气听完他的这几 句话的,还没等我表示出一些应该带一定感动成份的感谢来,他就转身走了。 (五) 他的办公室在这栋大厦的26楼,选择这么高可能是要满足他那种高高在上唯我 独尊的统治欲吧?权力这种东西要改造一个人绝对比劳动改造来得快和省事的多。 一个再谦虚谨慎的人在这个岗位上几年甚至几月、几天以后思想都可能发生翻天覆 地的变化。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同学的爸爸。原来和我爸在一个单位上班,经常到我家来玩 儿,还风工长风工短的叫的,那种亲热劲儿我现在想起来就要作呕。后来厂里选新 班子,作为领导成员的我爸投了他一票,最终他以微弱优势当选新任常务副厂长。 这下好了,不但再也没到过我家玩儿,而且走起路来也愿意往天上看,好象天上随 时会掉下馅饼来,有次就惹得我也往天上看了半天。 乘着电梯,我很快就到了这层代表最高权力的楼。对于人生来的会享受我是非 常自豪的。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加强锻炼之类的口号,却还是发明了电梯这种容易养 成人好逸恶劳坏习惯的东西。说的与做的在现在这个充满虚伪与泡沫的社会里是无 论如何也成不了一对统一体的。 轻轻的,我敲响了老板那镶着金边的门,不用摸我就知道那肯定是上等木料做 的。因为这是一种身价的象征。现在非常流行。随着老板浑厚的男低音传来,我轻 轻的走进了这个被我们下层职员向往了一辈子也不敢进入的房间。 锃亮的木地板没有一点儿灰尘,我不禁抬起脚看了又看我穿的鞋上是否有污染。 一套黑色的真皮大沙发、一张宽大的老板台、一把足有一人高的老板椅,还有那一 件件我永远不会叫上名来的工艺品,让我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看到我来了,老板咧开嘴笑了。两个黄澄澄的大金牙闪闪发光。他示意我坐在 沙发上,然后倒了杯水,过来陪我坐下,一只手有意无意间搭在了我的大腿上。我 的心立时紧张起来,忙往一边挪了一下,甩开了他的手。这时,我心里明白今天八 成是“鸿门宴”了。 其实,假如他再俊一点点,再年轻一点点,我想他让我干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我虽然没经历过大场面,但我也属于大胆泼辣敢说敢做的人,至少在同乡姐妹眼里 我是的。可面对这样一个没有几根头发、口鼻子眼不分家的家伙,要让我献出自己, 还不如死。 “你叫风如蓝是吧?”老板眯着两个小眼儿不怀好意的笑着,那色眯眯的眼神 我能看出来已经意淫了几十遍。 “是啊,谢谢老板能记得我的名字”,虽然心里已骂了他一千次,为了我的工 作,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你这么漂亮,我想安排你到公关部工作怎么样?”老板边说着话边往我这挪 动着身体。 “谢谢老板,我从来没干过公关,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啊!”我想闪避,可已经 退到了窗边。 “哦,这好说,让我教教你。”刚才还温柔可亲的老板突然一把搂住了我,一 只手往我胸前摸来,嘴也开始拼命往我嘴上凑。 这近似于*** 的动作吓得我嗥叫着跳了起来,“别这样,老板!” 不知道男人想和女人*** 时是什么想法。这时我看老板绝对是一只发了情的狼 狗,他不理会我的哭喊,一把把我按在了那套价值不菲的沙发上。 (六) 在我的挣扎与呐喊中,我遭受了生命里第一个男人的洗礼。说是洗礼,倒不如 说是蹂躏来得恰当。 再凶狠的狼狗吃饱了也叫不起来,男人也一样,再凶猛的男人过了那阵儿又会 象个文人一样温文尔雅,特别是这些有钱的主儿。当这个阴险的男人从我身上爬起 来时,看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那种悠闲的动作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 一个流氓。 看着流在沙发上那代表我贞洁的血,我绝望了。愤怒的火焰燃烧着我的胸膛。 “*** ,我要杀了你!”在我面前这个男人尚陶醉在刚才的风流中时,我迅速捞起 放在面前的一把水果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捅入了他的心口。拔出来,看着他的血 涌出来,溅在我身上,一种颤栗的快感袭遍我的全身。仇恨促使我又接连着捅了三 刀。口里尚发出一种绝对不是唱歌的噪音。 直到他彻底趴下,象条死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我又踢了他一脚,把他屋子里的 所有东西都打碎。然后敞开了这扇26楼的窗子。 (七) 站在窗台上,我哭了,歇斯底里的哭。 我才16岁。我有家。我有爸爸。我有妈妈。我还没尝到恋爱的滋味…… 可这一切,很快就没有了。不是我没有了他们。就是他们没有了我。我恨。我 恨这男人,是他剥夺了我再生的权利。我恨。我恨这世界,是他创造了剥削与被剥 削。我恨。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会迷恋这光怪陆离的都市。 终于,我闭上了眼,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残缺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