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操 作者:大鬼 有个比我小的朋友问我,小时在学校里做操是怎样的,因为他在农村上的小 学,故不得而知“城里人”做操的学问。 关于学校里的做操,我深恶痛绝,有一肚子牢骚要发,但既然他问到,我就 偏不说,——我喜欢看别人着急。 在我小的时候(现在可能也是这样),集体做操分为两个时间:在秋冬,是 安排在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中间,称为课间操;在春夏,则是在早自习后,第一 堂课之前,称为早操。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免让学生受风吹日晒之苦。通常做操 时还要有个学生站到本班队伍前面,这个领操的一定要在本班学习成绩好,大多 数都是班长或学习委员,或者其他什么干部。我那时只是劳动委员,因为不参加 劳动,所以没资格站到前面去。班级的队伍按男女生分成两竖排,以个头从矮到 高排列。班主任则站在队尾,和领操遥遥相望,有时领操把一个会心的眼神交给 班主任,班主任就会走到不好好做操的学生面前,说也不说,打也不打,只表示 失望的看着你,被看的学生看到了失望的眼神,反而精神大振,努力嘿呦嘿呦地 伸胳膊踢腿了。 但并不是所有老师都不说的,我在初中一次做操时,只因为和别人不合拍, 就被教导主任嚷了一顿。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合拍,我在该踢向前的时候踢向了后, 该举手的时候晃起了脑袋,仅此而已。结果惹得教导主任从领操台上蹦下来(她 的动作完全出乎我意料,因为她胖得就像只刚吃饱饭的青蛙,平时要多蠢有多蠢), 从老远就指着我,如同一个急行军战士般飞快朝我走来,几乎把手指顶在我的鼻 尖上说:“你你你!你看看别人,全校只有你一个人懒懒洋洋。”班主任也走来, 一同批评我:“要知道,锻炼身体可是为了你好呀!”我当时就有一句话在嘴里 咕哝了一下,但未敢大声:既然锻炼身体是为了我自己好,那我不喜欢“为我好”, 又关你们什么事? 我对做不好操的指责从来不往心里去,因为毕竟只是做操,不是什么厉害的 事情,好坏我自己是不介意的。但我很介意做操前的训导。 小学时,训导我们的是体育老师。学生们站好队后,他就开始讲开场白: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锻炼身体,建设祖国”然后我们把嘴张得大大的,跟着 一起喊。太阳照进喉咙,连别人的小舌头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体育老师没什么 新鲜词汇,从我一年纪到四年纪说得全是“锻炼身体,保卫祖国,锻炼身体,建 设祖国”。不知道的人可能会害怕,以为祖国怎么着了,出了什么乱子呢。其实 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这些不过是口号,祖国当然要保卫,但绝不仅仅是国人体质 好就可以保卫得了的。如果学生从小就养成喊口号的习惯,长大后,在任何场合, 恐怕也免不了爱喊些空洞的口号。可惜,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老师就把这个 毛病传染给学生了。有点跑题,还要把话说回这个体育老师。五年级以后,他学 来了新知识,训导也不像从前了,大有谆谆教诲之用意。星期一他会教导我们: 不要读死书;星期二就说:不要死读书;星期三说:不要读书死(关于这句话,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学校里,各种活动都可以拿来比赛,纪律,劳动,背书,作文,成绩,卫 生,不一而足;做操同样不例外。其他比赛,双方大多是个人,而做操则是一种 集体竞争项目。比什么,一比精气神,二比整齐的程度。单说这“整齐”,它要 求所有的学生,穿一样的衣服,跳时一起跳,手和腿抬得一样高,要往前时一起 往前,那种场面,见到的人难免要说一句“壮观”。在这种场合里,你做得好, 并不有多大光荣,因为这种“好”不是你一个人完成的;但假如你做的不好,则 会有大麻烦,因为要懂得,你的“坏”不是坏你一个人,是在“坏”集体。我不 知道别人怎么想,在我的脑海里,在浅薄的思想认识里,我从小就认为“集体” 是不可违抗的,它要我怎样我就必须怎样,我不能和它背道而驰,而且,我的荣 誉全因它决定,我所能“决定” 它的,就只有破坏,——因此,直到现在,我做任何事情都习惯思前想后, 不敢“决定”。 本想到此不再继续,但一件事情突然挤了进来,想想还是说出来好。六年级 时,区里领导来我校视察做操,我和一位耿姓同学发生口角(现在想不起是为什 么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打起来,后来互相抱着在地上滚,还彼此说了很多脏 话……再之后,我俩被停课一周,我却颇以为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