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烤肉事件 作者:大鬼 我在一所军队大院长大,自从高中以后,院里防空洞的入口就被上了道大锁, 并且横七竖八地钉上了几条大木板。在我们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上头只有一个 “将军不下马”的小锁,早不知道被谁用砖头砸坏了,因此门经常半开着,人们经 过时,会感觉到从里袭来的潮气,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里边成堆的红砖头和散乱的破 麻袋,偶尔窜出几只野猫,会吓人一跳。曾经有个老太太,就是被窜出来的野猫吓 坏的,以致他后来生下来个儿子,7 岁就长出了胡子。 后来还谣传防空洞里闹鬼,因为住在旁边楼里的人经常能在黑暗中看到麻袋飘 来飘去,害得周围的母鸡一边下蛋一边打鸣。 闹鬼的传闻使我们很兴奋,于是在晚上我们结伙蹲守在防空洞外,手里拿着大 棍子,伺机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消灭掉。大概等到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我们 齐心协力打死了一只猫;第三天偷了只鸡,但没人会炖,就放生了;第四天看见从 里边走出几个人,整麻袋整麻袋的偷砖,看见我们后先是一愣,然后说了句“滚蛋”, 那架势把我们全吓跑了。 我们对防空洞的内部充满好奇,都幻想里边可能藏着一些武器,决不像它从外 边看起来那样杂乱和破败。于是我们约好,要到防空洞里去探险,商计如果能在里 边捡到些枪支,那就各自取回家,并发誓谁也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直到天下大 乱,我们才能拿出这些枪来使用,组成保卫队,来保卫我们的母鸡不被敌人偷走。 几天以后,我们一起走了进去,随身带了火柴和火把,火把就是大院清洁队的 笤帚,是个伙伴趁清洁队员不留意时偷的。防空洞里很凉,很潮,又很黑,我们点 燃火把,发现洞顶并不是很高,那上面挂着很多水珠,不时有几粒滴滴答答掉下来 砸在头上,脚下的地面是石灰地,也有很多水。墙是水泥的,看上去很有些硬度。 这里路面不是很宽,出口却很多。我们在里边走了大概40多分钟,从一个出口爬出 来,一眼望过去,居然离入口处的路径也不过50米左右。这感觉让人不怎么舒服, 毫无成就感可言,你可以想象,如果二万五千里长征,走来走去发现又走回敌人的 包围圈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们又重钻回洞内,继续蜿蜒而行。 在很多小房子里,看到了生锈的椅子和潮湿的木材,同时还有不少只刺猬。这 时有个小孩提议捉几只刺猬来吃,被一个大孩子给呵斥住:你丫怎么就知道吃,万 一以后打起仗来,咱们的爸爸妈妈都要躲进来,咱都给吃光了,他们吃什么?后来 那个小孩撅着嘴乱嘟囔了一气,又被大孩子踹了几脚。不讳言,那个小孩就是我。 我承认,我从小就谗,即便在潮湿发霉的环境下,我也忘不了吃。总之,那次我因 为挨了几脚踹,这段旅程让我至今也觉得不愉快。 第二次进防空洞是为了烤羊肉串。在这里说一句,这次并不是我的提议,提议 的是个胖子,确切地说现在他是个胖子,那时候他的身材还不是很突出。他现在已 经是个话剧界小有名气的演员,可如果你向他提及到羊肉串,他会立即示意你停止 这个话题,表情一定很沮丧。 那次我们接到命令后,都各自回家,取了些家里的猪肉(彼时羊肉并不好买), 等到偷碳的伙伴回来后,发现碳偷多了,数量远远超过猪肉,于是大家商量再弄些 肉回来,而且协定,要弄就弄羊肉,谁偷错了肉回来不叫他吃。结果大院外边烤羊 肉串的夫妇倒了大霉,他们篮子里串好的羊肉几乎被我们偷光。我们在洞底下用砖 头架了个炉子,烧好炭,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些肉。在烧炭过程中我们几乎被熏 死,那时候我们赶紧怀念起张思德,感受英雄的力量,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最后 我们都挺了过来。碳烧好了,大家拿出自家的肉后彼此对看,看了一阵后发现并没 有人带刀,于是又各自揣了回去,——真乃大幸,好在有偷来的羊肉串,否则白白 被熏个半死。烤肉的时候,又发现没带木板或扇子,无法扇去烟灰,无奈只得找来 几块板砖每人轮流扇,那一次我查点把胳膊甩脱臼。这个经历告诉我,做任何事情 之前,都要仔细检查准备的情况,切不可粗心大意。用孔夫子教训我们的话就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革命前辈的话说就是:不打无把握之仗;用大孩子的 话说就是:下次谁再丢三拉四,就抽丫的! 不一会,肉的香味出来了,谁都想去品尝那等待已久的第一串,当然,第一串 一定是大孩子先吃的。这时候我们很希望大孩子是孔融,懂得谦虚礼让,可他偏偏 做了李逵。他吃完后一抹嘴,用油乎乎的手给了负责烤肉的小孩一巴掌,理由是辣 椒放得太多了。很不幸,这个烤肉的小孩又是我。后来大孩子亲自上阵,动手烤给 我们吃,我当时奇怪,他怎么一下又从李逵变成孔融了?再之后我们吃了个肚饱, 灭了火,各回各家;再再之后我们又集合到一起,汇报这几天拉肚子的情况。然后 就听那胖子说,哈哈哈,还是我聪明,我回家就吃黄莲素了,所以我没拉。话刚说 完他就挨到了我们的毒打,还忍受着群起而攻之的“叛徒”的字眼,——那一刻, 我们都变成了李逵。这就是他到如今也不愿意听到羊肉串这个话题的原因。 不久,防空洞就被上了大锁。对此我很不高兴,这让我烤羊肉串的技术无法再 继续提高;但转念一想,也是好事,在那种情况下,大孩子也许会把我烤来吃,谁 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