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们漫无目的的一家家小店兜过来。这是林伊最惬意的,小店里有一种独特的 符号,光线暧昧,仿佛传送着绵密的芳香。这是普罗大众的地方,小店的主人大多 温和而懒散,阳光从他们的脚背流过去,所谓的似水流年就是这样。人慢慢的变老, 不知怎么就白头了,肌肉柔和目光温厚。林伊寻找着她喜爱的片子,她喜欢一些老 片子,没有颜色的黑白片,演员的声音纯粹正经,有着对人世的体谅和尊重。她不 喜欢一切浮躁的东西,也不喜欢现在的演员,特别是那几个新的,做人没有底线, 什么都靠男人上位。她想她是理解不了“潜规则”的。幸运的是,她并不是一个需 要理解的人,她的条件很优越。 她又买了一只布做的包,素白的,有描绘精细的云纹。林伊喜欢这种古老的图 案,隐隐有闺秀的精致含蓄的透出来。她看中一双藤编的凉鞋,试了,很好看,圆 白的脚趾露出来,像珍珠一样。周震一直好脾气的在旁边陪着。林伊的双手满盈着 幸福,有这样一个爱她的男人,一直在她的身边。他远离了数字,商场,他们现在 像粗陶一样朴素,闻着野菊花的芳香。市声喧嚣,红尘滚滚,从店门口走过很多人, 他们相视一笑,觉得自己幸福到奢侈。 下午又去近郊的园林喝茶。园林被私人承包了,园主认识他们,特意留了很好 的靠窗的位置。茶色清亮,茶叶纤嫩,要了一碟糖栗子做茶点,这个下午就这样懒 懒的打发。轩窗开出去,能看见几茎残荷,在水面上留着枯黄的叶子。林伊觉得这 样别有风味,园主说过几天就把这残荷清理掉,她微笑一下:“不是挺好吗?留得 残荷听雨声。” “现在哪几个人有这样好的兴致?现在的人啊,什么都要满的,恨不得这里日 日笙歌,竟然还有人和我联系,要在这里开个小小歌舞厅。周太太,你是风雅的会 鉴赏的人。” 林伊淡淡道:“哪里。只不过人生有聚必有散,哪会日日圆满?”她的心情顿 时黯淡,这种消沉的情绪使她沉默起来。 周震轻拍她的手背,柔声说:“且享受这茶香风清,还有好心情,好时光。” 林伊“扑哧”一声笑了:“你几时会说禅了?” 哪是禅?周震在心里苦笑一声,他是无限惆怅天上人间。看见荷花,就想起莫 莲。两个人,他都爱,他想自己真是贪心。可一个是结发夫妻,少年恩爱,莫离莫 弃。一个是红颜知己,无限温暖,千种爱恋,万种缠绵。不去想,只是爱,在当下。 他知道他要用全部的精力和智慧还有胸怀来爱这两个女子。是此生纠缠不断的缘。 她看他出神的样子,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一双红酥手,手心绵软粉红,十 指纤细,他自嘲的笑了,把她的手按下去,她把一个剥好的栗子放在他嘴里,甜软 酥香,溢满一嘴。他忽然发现,他和林伊的感情,是最清澈的。然而他是个商人, 他负担不了这清澈。他的心下满夜雨,变得湿润而伤感。他们静静的对望着,林伊 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颗颗剥栗子,直到指甲断了。 他心痛的抓住她手,“呵呵”吹着。她的眼睛忽然湿了,有泪流在他的手背, 灼热的一滴。周震惶恐的问:“怎么啦?伊儿?很痛吗?”“不,”她沙哑着说: “是很幸福。”她扑进他的怀中,时间沙沙过,断了的指甲有咝咝的疼痛,然而这 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充满伤痛和悲哀,而她,无力改变。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