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震一下子回不过神,他从人生的低谷猛然被抛到快乐的巅峰,怔在了那儿。 周老太疼爱的瞪他一眼:“傻孩子,还不去照顾你媳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谁为 周家生了孙子谁就是周家的媳妇,这可是铁定的事实!周家是生意人,要传宗接代, 可不相信什么卿卿我我你情我爱,也不是慈善机构,会收留一个半残废的女人!” 说了这句狠话,她便一个人回到房间。她知道大家会认为她很奇怪,这些年, 她不是最盼的就是孙子?怎么得知莫莲怀孕她却默默回房,背影落寞?她轻轻关上 门,锁好门锁,那个强悍的、威严的周老太不见了,现在跪在床前的是柔弱的美丽 的卸去一切盔甲,只剩下赤裸裸灵魂的女人顾绮年。 她的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了床单。这么多年,她从没哭过,哪怕得知自己生癌 都没哭。可现在她哭得浑身打颤难以自持,她想做女人啊,但是庞大的周氏家族要 求她比男人更心狠,孤儿寡母,多少奸臣等着落井下石!这辈子,除了秦嫂,她有 几个贴心人?再多的金钱又怎么样?能换来什么?一家人也算骨肉,猜忌、妒忌、 狠辣,她多不容易,有人帮她吗?她在黑暗中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脚的摸,可是 连个温暖的怀抱都没有。金满屋银满箱有什么用?人活着为什么那么苦?林伊你别 怪我狠心,你不能生养,莫莲的肚子里就系着周家的独门血脉,她是青春健康的女 孩子,她将来会为周家生许多孩子,周家的广大门楣就靠她和周震了! 顾绮年默默呼唤着她故去丈夫的名字:“荪衡,你知道我有多苦?这么多年了, 你夜夜入我的梦中,现在你的影子越来越淡了,你是不愿意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一 定想不到,当年那个温柔天真的小绮儿怎么变得这么冷酷这么无情?你都认不出我 了,是不是?荪衡,我想变成这样吗?我变成石头心的女人是我愿意的吗?荪衡, 我难道不想有人帮我有人疼我?荪衡,我好累啊,我知道我对不起我的媳妇,可是, 对得起她我就对不起整个周氏企业!我是呕心沥血了,荪衡,我累了,我太累了, 我感到身上的力气都要用尽了!我想我们团聚的日子不长了,荪衡,我终于可以睡 个安稳覚了。” 她默默垂下头,伏在床上,仿佛年幼的孩子依着慈母。过了很久很久,才站起 来开门,秦嫂就站在门外,她知道周老太的脾气,只是端着面盆在外面温顺的等待。 一看开门,忙绞了把热毛巾送上去:“老太太,快擦把脸,莲小姐肚子里有了你的 金孙,是天大的喜事!” 周老太洗了脸,又喝了茶,秦嫂帮她梳理发髻,边梳边说:“老太太,你的头 发还是那么乌黑,好日子在后头呢!等到莲小姐生了,你就是嫡嫡亲亲的祖母啊, 那时儿孙绕膝,那份天伦之乐可是人世间最温馨的啊!” 周老太也是满面春风,喜滋滋的说:“是啊,我已经在盘算小孙子谁带了?秦 嫂,想来想去只有你可靠,我们几十年的老姐妹,也是亲如家人了。说实话,这些 人中,我就信任你,那个新来的燕儿,看看面孔蛮讨喜,哪知是个拎不清的。你看 她正主儿不伺候好,一天到晚跟在蔡琪瑶和林伊屁股后面,那份肉麻劲。这个孩子 我看不顺眼,找机会辞了她。” 秦嫂用象牙梳子慢慢的一上一下的梳理着,并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老太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少奶奶也是正儿八经的主人。燕儿拍她马屁,做 她心腹,也没错啊。当然,你看不顺眼,过几天我就找个借口辞了她。这屋里,当 家做主的不还是老太太吗!” 周老太微微合着眼睛,仿佛没听见她说话,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件月白色的缎子 夹袄,桂花香一阵阵的传来,半天,她才说话:“听说心恶的人是闻不到桂花香的。 秦嫂,我想我做人还是有余地的。我这辈子,得罪过不知多少人。不过你跟着我这 么多年,看着我一个女人单枪匹马的,秦嫂,你该明白,我是没有办法。商场是看 不见的硝烟,不流血的战场。我今天不把人家踏在脚下,明天就没有我们孤儿寡母 的容身之地。我夜里想想,那些人我都不悔。可是,我对不起我的媳妇。秦嫂,我 的心里是明白的,等到我哪天死了,你听好,我的私房都给林伊!” 秦嫂叹了口气:“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老太太和少奶奶是前世的冤家, 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各有各的难!老太太年轻守寡,吃的苦是别人看都看不见的。 少奶奶是花一样的人物,插错了周家的花瓶!都不是坏人,少奶奶,就是体谅不到 老太太的心境!” 一句话说得周老太热了眼眶,她翻转手抓住秦嫂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秦 嫂,你比震儿和林伊懂我!” -------- 红袖添香